祝玫劝陈逢时,“你该好好休息。”
陈逢时耸肩,笑了笑说,“所以来繁都对我来说就是休息。其实我哪也不想去,我也不想听那些无聊的经济分析、财务分析、行业分析。我也不想投资繁都,拓展业务多累啊,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因为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能放空。”
说这话的时候,陈逢时的眼里,也盛满了静谧的夜色。
祝玫没有说话,低头,看着烟灰缸和一旁放着的一盒火柴。
陈逢时道,“周家破产了,你知道吗?”
祝玫点头道,“听说了。”
曾经的船王,拥有一支多么庞大的船队啊。
甚至有两艘万吨轮,这是多么大的气派,可这些,转眼就卖空了。
陈逢时道,“他们的货运业务卖给了poseidon,邮轮业务卖给了msd。”
真是让人唏嘘。
当年第一次乘坐的邮轮,就是周家星云邮轮集团旗下的euribia号。
陈逢时握着水杯,看着茫茫的夜空说,“前阵子有传言说,我要顶替我爸那个位置,你听说了吗?”
这件事,八卦杂志和财政消息上,铺天盖地。
祝玫道,“听说过。”
陈逢时道,“是我爸自己不想干了。他这几年走霉运,投资什么赔什么,已经卖了好几栋物业,拿来给他回血。所以爷爷下了死命令,或者是他或者是我,三年内要让瑞珂地产起死回生,你说有可能吗?”
祝玫道,“整个行业现在都在走下坡路。能不能回暖,就看整体市场形势了。何况地产板块本来就不是你们家管的吧?”
陈逢时道,“二房、三房全都躺倒撒手了,你说现在还有谁来管呢?不干就不会出事,还能说我不让他们染指,呵,我倒希望他们把手伸进来,看看他们能在池子里捞到些什么。”
祝玫叹气道,“可你也不是超人啊,哪儿有稳赚不赔的生意?”
商场本就瞬息万变,能够屹立不倒的常青树,到底是凤毛麟角。
这个世界有100种方法收割有钱人。
陈家出息的孩子只有陈逢时一个,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甚至连婚姻都必须留着作为家族企业维持下去的筹码,何等的不自由。
陈逢时望向她问,“心疼我吗?”
祝玫坦白说,“心疼。”
陈逢时哼了一声道,“那你也不安慰我?”
祝玫问,“怎么安慰?”
陈逢时忽然凑过来说,“比如让我抱一抱,吻一下。”
祝玫木着一张脸道,“陈老板,你被什么附体了吗?”
陈逢时笑了一声说,“可能被三岁的我附体了吧。”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但气氛并不显得尴尬。
他们曾经有太多披星戴月的夜晚,也有太多不吐不快的通宵达旦。
陈逢时问,“真的不考虑跟我拥有一段长久的关系吗?”
祝玫问,“什么关系?”
陈逢时说,“除了婚姻关系,别的什么关系你都可以提。”
祝玫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该可怜我自己了。”
陈逢时说,“婚姻制度本来就不合理。”
祝玫道,“可是婚姻制度能够保护公民个人的利益。”
陈逢时问,“你觉得对我来说婚姻能保护我的财产吗?除非是联姻,否则我只是被收割。”
这的确是事实。
祝玫说,“您可以签婚前协议。”
陈逢时问,“跟你?”
祝玫道,“我可不敢这么自作多情,我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个老迈的外公,我配不上您。”
陈逢时叫了声,“may……”
祝玫没有应声。
陈逢时点了一根雪茄,也不再说话。
雪茄的味道非常重。
祝玫问,“抽了这个,你晚上还睡得着吗?”
陈逢时吐出了烟雾道,“不抽一样睡不着,抽不抽有什么区别?雪茄又不过肺。”
祝玫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看着他。
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祝玫有多倔,他是知道的。
陈逢时的目光变得柔和,他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问,“是不是困了?”
祝玫的声音有些哑,她笑道,“你怎么知道?”
陈逢时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还用问?每次跟我加班到晚上这个点,你就该犯困了。”
祝玫说,“我也老了嘛,女人都要睡美容觉的。”
陈逢时笑了声道,“再熬一小时,你又该精神了。”
祝玫故意皱了皱眉看他。
逗她很开心,陈逢时笑得开怀。
他又抽了口雪茄,眯着眼,张嘴吐出烟雾,对祝玫柔声道,“早点去睡吧,晚安。”
祝玫却摇头道,“不去,怕你又不睡觉。”
陈逢时嗤笑道,“你还会在意这个?”
祝玫说,“当然,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最后靠山。”
陈逢时扯了扯脸皮,却说,“你又不陪我睡,你走了,我还不是会醒?”
祝玫不理会他撩自己,只是问,“睡眠问题这么严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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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逢时点了点头。
祝玫道,“我帮你做个按摩,抽完这支,你去洗澡,换睡衣。”
陈逢时一听,眼睛一亮。
正盼着这待遇,祝玫就松口了。
直接用雪茄剪把那只cohiba剪了,扔在烟灰缸里。
起身,去洗澡,他特地问,“你真撑得住?”
祝玫点头。
陈逢时故意问,“如果你睡着了怎么办?”
祝玫问,“你想怎么办?”
陈逢时道,“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嚣张了。”
祝玫道,“因为我不用担心一言不合您就把我发配去非洲。”
陈逢时哼了一声道,“不投资渤江了。”
祝玫喂了一声,陈逢时居然傲娇,祝玫哄道,“行行行,不会睡着的,睡着了你立刻让私人飞机来把你接走,去睡你那两百平的大床,让你家专门的技师上门为你做全身精油spa,这样总行了吧?”
陈逢时笑骂了句痴线。
祝玫摇头晃脑,让陈逢时恨不得咬她一口。
陈逢时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祝玫斜靠在沙发上看书。
陈逢时吹干了头发,穿了身轻便的睡衣,趴在了卧室的床上。
祝玫拿了精油,点了香薰,坐到他身边,帮他按摩肩颈,拉伸四肢。
陈逢时当年有阵子肩周炎,胳膊抬不起来,治疗了很久。
可这人是工作狂,妥妥的空中飞人。
有一次两个人在机场候机,陈逢时肩膀直接抬不起来了。
那次ryan去打前站了,只有祝玫和保镖陪着。
祝玫为他按摩了一次。
此后,他经常借口胳膊酸痛,身体僵硬,让祝玫帮他按摩。
他的肩周炎后来没再犯过。
陈逢时闭着眼,只觉得放松。
祝玫问,“你琼妈当年也这样给你爸按摩的么?”
陈逢时闷声道,“他们按摩完是为了更好的运动,你是吗?”
祝玫道,“我这是肩颈舒缓按摩。”
陈逢时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声响,祝玫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她停了动作,重新洗了手,为他放松头部和眼周。
那时候她被派去花城,代陈逢时视察鸿禧云海项目。
鸿禧云海号称半边天堂,目标客群是全龄段女性,所以spa和美容都是高端品牌。
祝玫在一家知名spa馆办了卡,认识了老板之后,就有了来往,也学了点手法。
那时候,她还幻想着同黎沐风复合。
可最后,等来的是他结婚生子的消息。
陈逢时没有听到她说话,于是主动发问,“你觉得我投资兆荡还是投资渤江?”
祝玫说,“你还没去渤江考察,就考虑投资了?”
陈逢时道,“你在这里,我能不考虑渤江吗?”
祝玫说,“那么地价优惠,你得跟他们谈。”
陈逢时道,“我知道,财务测算那些,还有可能的法律风险,都在做了。”
祝玫道,“不管是兆荡和束黎,都不赚钱吧?”
陈逢时说,“房产赚钱,来钱快,商业就看怎么运营了,区位好,做得好,也是现金奶牛。”
祝玫道,“我就住那一带,周边房价很难上涨了,繁都的高净值人群,要让他们产生粘性,还是要有人运营,不过以繁都目前的消费水平,还是不能太乐观。”
陈逢时道,“但政府想做,倒不妨配合,哪些品牌入驻,可以商量,关键是政府得覆盖我这一部分的费用。”
祝玫想想也是,这些陈逢时估计早就想到了。
祝玫道,“不愧是陈老板。”
陈逢时说,“你可别哄我了,不是早就帮我看准了么?否则这两个区的资料会收集得这么齐全?”
祝玫一边按摩一边说,“我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蓝图肯定得由天才的商业设计师陈董亲自擘画才是。”
陈逢时道,“你这话说得很违心,马屁拍得不真诚。”
祝玫说,“不敢拍。”
说着,祝玫按下了他的攒竹穴,酸痛感让陈逢时“嘶”地一声道,“你这是报复么?”
祝玫却故意说,“我可真诚了,陈老板你长期用眼,要多按摩这个穴位。”
陈逢时磨牙。
祝玫心里藏着心事,陈逢时听她又半天不说话,就问,“又在想什么?”
祝玫道,“是老爷子逼你结婚了吧?”
陈逢时微愕,继而语气平静地问,“你怎么猜到的?”
祝玫道,“你现在已经牢牢把控了商业和投资这么重要的板块,眼看地产也要归你,老爷子肯定不放心。”
陈逢时应了声。
祝玫隔着睡衣,为他推了会儿肩颈,力道刚好,让陈逢时很放松。
祝玫说,“就因为这样,更需要用婚姻来绑住你了,是郭氏吗?”
陈逢时不再隐瞒,说了声,“对。”
他补充了一句,“只是联姻。”
祝玫不说话,
陈逢时双手一撑,坐了起来,转过身来问,“你在意吗?”
祝玫反问道,“为何要?”
陈逢时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眉目间,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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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又躺回去道,“我并不看好郭氏的长远,他们家在全球,生意是做得很大,但扩张太快,这几年去化压力也很大,三代都是女儿,却都是娇花,就想着找个入赘女婿。可是为大女儿挑的女婿是个渣男,后继子嗣里没有出色的人物,就希望跟我结婚之后重组郭氏的一部分资产,借着瑞珂商业,拓展一下业务,更可以让我帮他们家打打工。”
祝玫突然想到他对自己的评价:天选打工人。
她笑不出来。
她问,“您怎么想呢?”
陈逢时很干脆的说了两个字,“不想。”
也难怪陈逢时这阵子积极拓展第三世界国家的业务,应该也是希望杀出一条血路,为自己博一个能够自主的机会吧。
陈逢时说,“我父母的商业联姻有多失败,我爷爷难道没有明白吗?在他眼里只有利益,只有如何把家族做大,只有如何保住陈家的万年基业。至于我们幸不幸福,快不快乐,那都不应该是问题。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不快乐的?”
祝玫又为他按了按他曾经发过肩周炎的左肩,然后坐回了沙发边。
陈逢时道,“我打算在繁都先成立一个联络处,负责项目后续的跟进,本来想让战投部负责的,但是我问了monica,她愿意留在这里陪你,你说呢?”
祝玫看向他。
陈逢时知道的,她不会回应。
她把他当成职场引路人。
把他当师父孝顺。
但别的,她从未松过口。
从未。
陈逢时说,“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祝玫问,“放松些了?”
陈逢时嗯了一声道,“今晚应该能睡得好。”
祝玫于是起身准备走。
陈逢时却从衣帽柜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递给祝玫道,“为你定制的,商务晚宴穿。”
祝玫打开看了一眼,是一件很精致的吊带连衣裙。
她问,“披肩呢?”
陈逢时说,“没有,谁知道你那男朋友会不会出席,这里是繁都。”
祝玫默默地看看他,又看看盒子,没吱声。
陈逢时说,“may,你早该跟他断了。”
祝玫看着那条连衣裙说,“我从来没有记住过他。”
陈逢时说,“希望你记着这句话。”
夜已经深了,祝玫困得眼皮打架。
陈逢时接了电话,瑞珂投资欧洲总部有件事要请示他。
祝玫问,“叫ryan来吗?”
陈逢时想了想却说,“我自己安排,你去吧。”
陈逢时为她开了门说,“早点睡。”
他此刻,觉得身上轻松得很,也暖融融的。
他喜欢这样的夜晚,很温馨。
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陈逢时关门前对祝玫说,“晚安,may。”
祝玫望向他睡裤下,露出的那节结实的小腿,又顺着腿往上看,直到目光移到他的脸上。
空气里,是带着薄荷和鼠尾草的精油味道。
恐怕今晚,他除了工作,还有私事未完。
祝玫捧着盒子看向他,眼神清明。
她用客气而礼貌的微笑,对他说,“晚安,陈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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