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尘不知道评判好坏的标准是什么,但他觉得,把他的爱和季晏川的爱比起来,他的肯定是不够好的。
因为他没办法给季晏川很多钱,也没办法给季晏川买很多东西;倘若季晏川破产没钱了,他也不能为季晏川提供一个好的住处。
或者说,他能给的很廉价。
在他的观念里,贵的就是好的,廉价便是不好。
不好也没关系吗。
不好也要吗。
许尘这样思索着,忽的被人抱住,耳畔是季晏川带着倦意的清冷语调:“没关系。”
许尘埋在季晏川的肩头没说话,洒在脖子的热气弄得他有些痒,他缩了缩脖子,于是那个想落在他脖颈的吻,最终落在了他的衣领。
就这么抱了一小会儿,季晏川回房换了衣服,随后坐车去往公司。
许尘原本是不困的,回床上躺着躺着又困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起来时下午两点,他打着哈欠去厨房找吃的,却被管家拦住。
“您中午吃过饭了。”管家说。
许尘一怔,他完全没有印象,听管家详细的描述一番,他才隐约想起,好像是吃过了,中午管家准备好午餐敲了他房门,问他要不要吃。
他好像回答了……吃。
管家描述完又问:“您饿吗?”要是饿的话,他总不好再拦着,少吃一点也没什么。
许尘摸着肚子稍稍沉思,摇摇头朝客房没走两步又折返回去,握住管家的手,语气都尊敬了些:“麻烦您了,您可得把我给看好了。”
他实在是不想再吐得天昏地暗两眼发黑,也实在不想大半夜的去挂急诊结果医生说他吃得太多消化不良。
许尘回到客房趴在床上,拿出手机搜索:[不记得吃过饭是什么原因?]
答:[可能是精神紧张引起的记忆力减退。]
许尘顺着‘记忆力减退’继续往下搜索,想了想又加上睡眠不好。
一垂眸瞥见手上被自己掐的印子,细细思索后把大大小小的症状全加上。
一路搜下来,又一路看下来,看到最后头脑发懵,一方面抗拒看心理医生,一方面又不想死,最后丢下手机叹了口气,缩进被窝。
像乌龟缩回自己的壳子。
许尘心里发慌,满脑子想着的从‘怎么办怎么办’,慢慢的变成了‘怎么转移注意力’。
这其实是一种逃避,以为不面对就好了,好似不去关注,这件事就等于不存在。
就像他过去的很多个时候一样,太多困难他没办法解决,太多痛苦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难捱的事犹如一面坚不可摧的石墙。
撞不碎,便想着绕开,想着逃避,假装一切没有发生,可这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论他为自己编织怎样的经历,不论他给自己安了什么身份,他都必须低下头来,面对他的人生,因为那面石墙根本就绕不开。
他朝前走的每一步,都在拖着重重的石墙,于是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让他在夜深人静的每一个清醒时刻,都难以喘息,无比痛苦。
许尘伸出手把手机拿进被窝,在视频软件刷了两个视频,看了三分钟的电视剧,发现这些平时喜欢看的,现在并不能吸引到他。
便再次打开浏览器。
输入新的内容。
从[好的爱是什么]到[怎么去爱],一条条的看下来不知看了多久,他在被子里待得闷热,终于掀开条缝,爬出去,没再披着被子。
许尘有过短暂的动心,要说爱,是没有的。
他搜了好大一会儿,揉着发酸的眼睛要去厨房找吃的又被劝回来,管家说马上要吃晚饭了,现在吃饱了,等会儿晚饭要吃不下了。
许尘平躺在床上,对以前感兴趣的电视剧不再感兴趣,乱糟糟的脑子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那条领带。
大概是浏览了很多关于爱的回答和文章,发现将要送给别人的礼物转赠给另一个人,这样的行为除了不好,还会对另一个人造成伤害。
尤其是,那条领带他还没来得及换。
想到这里,许尘“噌”的一下坐起身,下床跑到书房,想找找那条领带有没有被藏到书房。
放在书房门口的棺材被挪动到其他地方,是在书房的角落,棺材空荡荡的,没有玩偶也没有灯,站在门口远远看去,像个空箱子。
许尘没找到领带后松了口气,全当是被扔了,扔了也好,但为了确认,他还是去了主卧。
这次回到别墅他还没去过主卧,他朝屋内扫视一眼,视线在床上的玩偶停留短暂两秒,随后开启搜索模式,最终在衣柜里找到那个盒子。
是蓝色的领带。
那时想着要偷偷换成酒红色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这样廉价的礼物季晏川还留着。
这条蓝色的领带就像是谎话的破绽,说是为爱送出的礼物,说是季晏川最喜欢的颜色,结果并不是如此。
似是担心有一天,沿着这个破绽会撕开他所有的谎话,见不得的光的虚假爱意会被暴露在阳光之下,他的卑劣虚伪全都无所遁形。
于是许尘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以为烧掉领带之后,季晏川少说也要过半个月才能发现,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找不到那条领带的季晏川从管家口中得知许尘去过主卧。
又想起昨晚回来时,许尘房里有还未完全消散的烟味儿。
便兴师问罪的敲响许尘房门。
“咚!”
“咚!”
许尘打开门,发觉季晏川的表情有些不大对,还没猜出缘由就听人开门见山的问:“领带呢?”
“什么领带?”许尘装糊涂。
季晏川又问,“你是不是烧掉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昨晚你房间有淡淡的烟味儿。”
“我抽烟了。”
“那股味道不是烟草味。”
“你领带找不到了吗?”随口扯的谎话被拆穿,许尘下意识的岔开话题。
季晏川压着心头的火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装糊涂。”
“我又不是你心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是哪条领带找不到了吗?找不到再买一条不就好了。”许尘不认为那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和季晏川的其他领带比起来,那一条太廉价了。
所以他也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情。
虽然没想到这么快会被发现,内心稍微有些慌,但表面还是伪装得很平静淡然,这份平静淡然落在季晏川眼里又成了不在乎的散漫。
季晏川语气凶了些:“那条是你送的!”
被吼了一句的许尘眼睫颤了颤,他抬眸朝身前人看去一眼,从季晏川眸底翻涌的怒意,意识到他做了件惹季晏川生气的事情。
他小脑瓜子转了转。
“我现在虽然没钱重新赔给你一条,但等以后有钱了,我再给买给你。”顿了顿,又补了句,“我到时候攒钱,给你买一条更贵的。”
“这不是钱的问题!”季晏川的不悦并未因为这几句话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