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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章 我有点难过
    管家被吓了一跳,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季晏川没说话,静静望着父亲。

    如同一年前他被绑在病床,父亲静静望着他一样。

    屋内陷入沉默。

    除了佣人打扫的声音再无其他。

    中年男子发泄的怒气像是沉进海底的石块,没激起任何风浪。

    他抿抿唇,音量不自觉的小了些:“你到底要为了一个外人闹到什么时候?”

    回应他的是沉默。

    安静两秒。

    中年男子继续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开枪的另有其人,不是你母亲做的,也不是你弟弟做的。”

    季晏川问:“开枪的是谁?”

    “我不知道。”这句是谎话,中年男子知道,只是当初被一个合作项目堵住了嘴,对方赔礼的态度极好,还特地抽空去医院瞧了。

    他答应对方不把这事儿说出去,毕竟那个拱手让出的项目能为集团带来不少收益,而今集团获利,他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将人供出来。

    季晏川问:“那你怎么确定不是齐玫?”

    中年男子心里自然是一百个确定,事情发生没多久,开枪的那拨人认出季晏川的身份,立马带着赔礼找他赔罪道歉,他双唇动了动,话还没说,就被抢过话茬。

    “因为她温柔善良?”季晏川言语噙笑。

    中年男子点头,“当然!”

    季晏川摩挲着手腕的疤痕,嘴角浮着笑意,眸底是阴冷森寒。

    他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反驳没有用。

    拿出强而有力的证据会被说是伪造,列出桩桩件件的事实会被说是污蔑。

    父亲愿意相信谋划车祸害得他险些丧命的女人温柔善良,愿意相信得知他康复以后派人刺杀他的弟弟天真无邪。

    大家都不干净,偏偏父亲只觉得他脏。

    季晏川没有办法。

    父亲见他沉默后又开始为继母和弟弟辩解,一遍遍的描述他们是多好的人,绝不可能做出害人的事情。

    季晏川不想听。

    他强迫自己忽视这些话,抬眸看向管家:“你们当时签的合同还在吗?”

    中年男子怒斥:“又提他!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好讲?就是因为他,你以为是小玫害了他,才会因此将小玫关到精神病院,说到底他就是个祸害!”

    “他害得我们家宅不宁!”

    “他勾走你的魂,害得你魂不守舍,人都死了,你还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为了他,你不惜和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兄弟,全都反目成仇!”

    在中年男子的一阵控诉怒吼下,季晏川面色平静的坐在餐桌前,淡淡的说了句:“齐玫也害了我。”

    他查出李山的事和齐玫无关,只是他和继母的恩怨,远不止这一件。

    “我只是做出了反击而已。”季晏川没有动怒,耳畔依旧响起父亲的怒吼。

    那颗被拼凑好的心脏又裂出缝隙。

    他渴望李山的安抚。

    渴望李山的拥抱。

    渴望李山的“我爱你”。

    季晏川没有撂筷子离开,他听着父亲对他的谩骂控诉,听着父亲奋力维护想要杀他的人。

    他静静吃着饭,吃完后礼貌的道别,离开老宅,去了郊区的一个墓园。

    李山被安葬在那里。

    季晏川看到墓碑才对李山的死亡有了实感,他没亲眼目睹下葬,复明出院之后连葬礼都没来得及参加,就被父亲领到了一块墓地。

    父亲念在李山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置办了一块墓地,他得知后,又买了两块。

    一块是给自己留的。

    一块留给李山的母亲。

    季晏川蹲在墓碑前,抚摸着刻在墓碑中央的名字,指腹下移,落在旁侧的两个字。

    那是他刻上去的。

    墓园昏暗的灯光洒向他,也洒向那个名字。他双唇轻启,喃喃着念出:“许尘。”

    下一秒。

    声音哽咽的,“小骗子。”

    若不是三轮车车座底下的字据,他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顺着那张字据,他找到了许尘的父亲,找到了许尘已故的母亲。

    许尘没来得及完成的心愿被他完成。

    他拿着字据带走了尸体,并购置最好的棺材,买下同一个墓园的墓地。

    “我好想你。”

    季晏川轻轻摩挲着那个名字。

    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他心里不太舒服,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假名字,如果名字是假的,会不会其他的也是骗他的呢?这个想法刚冒出就被否决。

    不会的。

    他相信李山爱他。

    那些爱支撑他走过最黑暗的时光,将破碎的心重新缝补。他们拥抱,亲吻,李山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每天都对他说很多遍“我爱你”。

    对假名字的不舒服和介意,早就被李山死后的每一个日夜消磨殆尽。

    消磨得只剩下爱和思念。

    “我有点难过……”季晏川小心的抱住墓碑,和很多对相爱的人一样,向爱人诉说心事。

    他说起和父亲争吵,比起争吵更像是父亲单方面的怒骂,他表现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就悄悄碎掉了。

    “我不想活了,大概真的只是个巧合,那个人跟你声音一样,有时会做出让我觉得只有你才会做的事,可人死能复生吗?不能的。”

    “开枪的人我查不到,我找个好日子跟你一起死,我要跟你葬在一起,葬在同一个棺材。”

    季晏川这么说着,也这么想着。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外表看着坚不可摧,做出的事狠厉果决,如同不苟言笑的冷面阎罗。

    “嗡嗡——”

    季晏川暗暗盘算着哪个日子合适,手机蓦地震动,有人给他打电话。

    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盯着亮起的屏幕瞧了两秒,按下接通。

    晚风拂来的夜里,他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爱人的声音:“喂、喂?季晏川,我在派出所,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具体位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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