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
他该用这个词吗?白无一思索着,但还是又仿佛强调一般重复了一声“帮”,除了选手,诡异杀蓝星人往往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蓝星人反抗时进行对应镇压,一个则是选手死去以后的惩罚。
选手杀选手,当真不算诡异的帮凶吗?
他杀了帮助诡异的选手,自己却好像顶替了这个位置,世界有时候当真是滑稽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苏斯他们情报方面的问题,是国家在帮我吧,扎尔也是,被他们国家骗了吧。”
何况这次他不单是自己当了这个骗子,也拉了国家一起下水。
白无一斟酌着词汇,避免着不当的表达。
“别误会,国家做这种事是因为我和对面选手双方的原因,以及龙国人民也是人,也想活命的原因,不过,该怎么说呢?这样的结果我总觉得自己有点成了诡异帮凶,像是帮着诡异一起杀死了很多蓝星人一样。”
“环保国那个时候,你可没那么大反应。”
“苏斯那边我也一样没太大反应,阿贝娜也能说是被那个人弄死的,但是扎尔……对这个人我很矛盾,而且这个人也的确是这三个人中最能说是我亲手杀死的,这个人是蠢人,是敌人,但我很难说他是不是坏人,他抛下我的时候跑得多快啊,把自己命看得多重?然后对着自己的同伴,倒是到最后还求着我办事。”
想到那一幕,白无一露出一种惨白的笑,像是嘲笑,又好像自己受到了什么惊吓:
“多蠢,他都不知道他那些同伴把他抛下的抛下,死的死,还都跟我有些关系呢,我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但毕竟没有必要,万一他生气了,萌发出些反抗的求生意识,那不是给我添麻烦?”
至少有一部分原因的确如此另外一部分则是他不想面对更复杂的局面了,不想让黑白变得更加浑浊。
如果敌人就能是坏人,朋友就能是好人那该多好啊。
关寒默默听完他的自述,然后,举起笔,指着白无一。
他说:
“你知道你这些发言放到其他国家会被叫做什么吗?”
“什么?”
“白左。”
……白左吗?算是吧,不过其实白无一一直不太明白这个词具体的意思是什么,只把它当圣母婊的近义词,于是现在也只是默默地听着。
“其他国家不是没有个人意志,也不是你愿意施舍给他们和平他们就乐意接,没杀掉你,一些人可懊恼着呢。”
不过在关寒的表述下,倒是能看出所谓白左和圣母婊的些许区别来。
和白无一不太一样的是,关寒的专业知识更多一点,对于一些概念的认知也更清晰一些,同时他也很善于表述,于是现在也是侃侃而谈,几乎是有些长篇大论:
“别把人民这种东西太单一人格化了,也别把自己的善意想得能拯救世界,好像你发着善心就能带来好结果一样,无视自己和亲近你的人身上因为这份"善意"面临的危险,这样的善意只是名义,和其他贪婪、霸权之类的自我满足毫无区别。”
认为只要自己有心便可以拯救他人也好,认为“弱小”的他人如个物品般,只要伸手一捞就可以被安排着过上自己“认为觉得好”的生活也好,所具有的善意和看着喜爱的动物便把它们饲养起来似乎的确也无多大差别。
为此无视其他一切身边的人,那就更是只看自己内心的唯心主义了。
白无一其实感觉自己和唯心主义者很难说上话,他企图理解对方的时候还好,一旦他企图让对方理解自己,话就好像落到一层色泽模糊的塑料膜上一样,轻轻一压便感到阻力,让他甚至有些烦躁不堪,恨不得一指将那膜暴力捅穿了好。
“你和平,一方面是因为你自己性格,另外一方面是周围龙国人把你养得好,所以你的好坏和行为本来就跟国家有关,你也是龙国人的一部分,那些人也是他们国家人民的一部分,是代表,是被他们养出来的,你觉得无关,你为什么会觉得无关呢?”
关寒看着他的表情,明白他理解了自己的话,于是满意点点头说下去,他在这种时候说的话时常带着一些龙国特有色调的伦理和实用主义,说到国家的时候,倒更像是描述一个家庭:
“选手的行为当然需要对应国家买账,就好像你的成功也给龙国带来了科技和繁荣原因,那些异能者因为没有你这样明确的绑定,跟脱缰的野狗一样绑不住了,这是他们的问题,你往你自己身上揽?”
异能者和国家的绑定变得越来越单方面一直是个问题。
也有那种翻了天的异能者打算在原有国家中建立另外一个国家的,但异能从来不等同于政治天赋,如此纯粹力量差上所建立的国家,最快速获取资源的方法大抵只有一个:
抢。
抢夺的第一对象并不是外国,而是就在他们的故土,鉴于其中一些国家之前的状况,很难说孰是孰非……
但至少战乱永远是会波及人民的。
不过最近主持人都莫名其妙地兴致缺缺,哪怕给白无一的天灾似乎都少了一些(尽管现在他遇到的人祸更加明显了),这一现象自从他喜滋滋(?)地从研究所把约瑟夫捞出来就一直持续着。
“你自己不会因为这个得到任何好处,国家可能因为你的自责蒙上罪名,那些人说不定也会被你这个性格骗了,真的以为是你的问题,反而不自省一错再错,最后对除了诡异和那家伙那样的疯子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
很好,逻辑链算是清晰的,虽然还是明显有片面的描述,但已足以坚定白无一动摇的心。
既然事情办完了,他也就不再犹豫,而是点点头,直接拿上U盘准备离开关寒的心理咨询室。
“不过你能始终清楚最想杀蓝星人的其实是诡异,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
后面的关寒在他起身后,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担心自己绝对无能为力的事是毫无收获的,比起没有自保能力,这才是你最大的弱点,如果一直这样的话,你总要在这件事上面吃亏的。”
“……那把自己变得有能为力不就行了?”
“你现在还不明白。”
在门关上最后一瞬间,关寒的话像是风一样幽幽萦绕于白无一耳畔:
“但你这个性格,总有一天要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