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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他做错了什么
    灵堂之内,烛光摇曳,烟气缭绕。

    长公主府的子孙们跪满一地,气氛凝重。

    萧陌的到来,无疑是给这凝重的气氛之上,又增添了一重厚重的阴云,灵堂内仿佛酝酿着一场随时都可能暴发的惊雷闪电。

    长公主浑身素缟,面容憔悴地依在棺木旁的长榻上。

    看见萧陌的那一刻起,她濒死的目光忽然被点燃,熊熊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匹夫,跪下!”长公主的声音颤抖而尖锐。

    身旁的赵附马四十年纪,俊朗的脸上刻画着深深的恨意,右手握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血红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萧陌不为所动,目光沉静如水。

    他在灵前站定,手拈三炷香,心底暗道:“表弟,你也算为大虞朝廷尽了一分力。错就错在,你不该身在皇家,不该身入军营。”

    “跪下!”赵附马呛啷一声拔出佩剑,顶在萧陌胸口,目眦欲裂,“今日便叫你血债血偿。”

    萧陌抬眸正视着他,目光凛然。

    “本帅乃玄甲军主帅,赵锦城乃本帅麾下,本帅与他是平辈,没有理由给他下跪。他赵锦城若是战死沙场,为国尽忠,本帅也不惜一跪,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比我清楚。本帅职责所在,为护军纪,正军心,不得不斩之,即使他是皇亲,又如何?”

    说着,萧陌向前一步,锋利的剑尖顿时刺穿了萧陌胸前的素袍,一缕鲜血顺着剑尖滑下。

    赵附马心下失惊,禁不住双腿发软,连握剑的手都颤抖起来。

    “赵附马不妨刺下这一剑,成全了本帅护军正法之心。”

    盯着萧陌眼中迸射出的凛然正气,赵附马没来由得打了个寒噤,手中长剑几乎要握持不住。

    “杀了他!”

    长公主嚯然起身,竭斯底里地大叫,眼中肆虐的恨意,仿佛要将萧陌撕碎。

    一声尖叫,惊得赵附马肝胆惧裂,手剧烈一抖,那柄长剑似乎有千均之重,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长公主怒其不争地咬紧牙齿,恨不得扑上前去,捡起地上长剑,一剑结果了这匹夫的性命。

    奈何皇家这一重无形的枷锁,套在她身上,她只能气得浑身剧烈颤抖,自鼻腔深处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声音。

    “哼!什么军纪,国法!这不过是你萧陌排除异己的借口罢了。可怜我的城儿,却成了你窃居高位的垫脚石。你敢说,你杀了我的城儿,没有私心?”

    萧陌凝视着长公主,辞色锋利,“军纪国法乃国之基石,岂容任何人践踏?”

    满堂勋贵哑口无言,都对萧陌和狠辣留下深刻到骨子里的印象。

    “你休要狡辩,萧陌,这件事不会完,本宫诅咒你此行横死于两阵之间,如同你父兄一样,身受万箭穿心,利刃加身之痛,削首断足,不得好死!”

    长公主牙齿几乎要咬碎,发出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勋贵们闻言,人人心惊。

    他们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不顾体面,当众诅咒手握兵权的大将。还牵扯到了平北侯。

    萧家一门忠烈,岂容玷污?

    萧陌眼中寒芒大盛,抬眸凝视着长公主,愤然道:“我父兄为国征战,不避刀斧,壮烈殉国。你身为长公主,养尊处优,在这京城繁华之地安享富贵,却还要抵毁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你如何对得起那些为国尽忠的烈烈忠魂。”

    萧陌上前一步,厉声道:“你就不怕,这些话传到陛下耳中,传到军中将士们的耳中,传到天下百姓们的耳中?”

    你也配享受这份尊荣?

    长公主颓然跌坐在长榻上,这才发觉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然口不择言,诅咒大虞英烈。

    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定然雷霆震怒。

    禁足都是小事,若是闹大了,很有可能褫夺自己的爵?甚至封号。

    她不禁后背发凉,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惧意。

    “今日之事,本宫权且记下,萧陌,你最好记着,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冷森森地瞪视着萧陌。

    此刻是拿他没办法,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机会。

    与皇家做对,你萧陌长了几个脑袋?

    别看皇兄现在护着你,一旦你北伐失利,或者战败,你萧家满门,本公主定要屠个鸡犬不留。

    “末将随时恭侯长公主教诲。”

    萧陌表情冷峻,目光沉静,微微躬身一礼,不在说话。

    灵堂上,长公主府的子孙们,眼中却都生出了惧意,再没一个人敢与他对视。

    萧陌退出灵堂,挺立在灵堂门口,如同一尊石像。

    任由吊丧的勋贵们从他身边来来去去,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远方。

    从早至晚,从黑夜到白天。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也不敢去管他。

    长公主更是吩咐,不能给他一口吃食,一口水。

    翌日,长公主府发丧,长公主故意使人在棺木里放了许多金银玉器。

    楠木大棺更是沉重异常。

    长公主却只叫了三人抬棺,加上萧陌是四个。

    沉重的大棺根本抬不起来,只有萧陌抬起了一角,险些将棺木掀翻。

    长公主气得几乎要哭出来,发了好一通脾气,鞭打了三名抬棺的下人,不得已才又换成了八个人。

    棺木沉重异常,压得抬棺的众人口齿渗血,萧陌却举重若轻。

    他在天阙山所受的磨练,又何止这些。

    师父让他在天阙山水流最大的玉龙瀑下,锤炼体魄。

    他每日都要承受瀑布巨大的冲击力,寒冷而又凌厉,如重锤加身。

    萧陌一步一个脚印,穿过长街,穿过人群。

    长公主为了羞辱他,显示出天家的尊贵,让天下百姓知道,得罪了皇室是什么代价,故意使人沿街宣传。

    陛下勒令平北侯府庶子萧陌,为长公主爱子赵锦城抬棺送葬。

    沿街百姓瞧见巨大的棺木,以及萧陌沉静坚毅的神态,无不泪目。

    他是英烈唯一在世的血脉,却不得不受到皇权的刁难。

    他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是想为国尽忠,守护家国安宁,百姓安康。

    若非赵锦城违反军纪,若非长公主非要让爱子身入玄甲军镀金,何来此事?

    赵锦城荒唐纨绔的事迹被统统挖了出来,在百姓们口中被进一步鞭尸。

    相比之下,平北侯府一门忠烈的英勇事迹,再一次被百姓们口口相传,京城百姓对萧陌同情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建武帝派来监督此事的飞龙暗卫火速入宫,将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以及萧陌的表现传进了南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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