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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王鐵牛自诩自己看人還是較準的, 這輩子唯一吃虧就是栽在了許詩嘉身上。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确實是得看看眼科了……
事情發生在王鐵牛跟着林舒和許明媚一起走出寫字樓的那一刻。
三個人合作的一個案子需要去會見一下客戶。
結果王鐵牛剛跟着林舒走出寫字樓大廳, 就被四面八方的閃光燈差點亮瞎眼睛,他來不及思考, 已經見數不清的話筒怼着自己臉一樣往自己眼跟前伸來——
“林律師, 就您男朋友母親近期流傳出的一段對話音頻,請問您怎麽看?”
“是否擔心嫁入豪門夢碎?”
“針對許女士的發言,您怎麽看?”
……
王鐵牛簡直頭皮發麻。
他知道這次輿論對林舒許詩嘉的關注空前絕後, 但沒想到都到了這個量級, 來的自然不是什麽傳統正經媒體, 自媒體的發展迅速後,流量和算法進入行業把持着行業的發展,以至于為了流量, 很多自媒體賬號根本沒有底線可言,如今竟然明晃晃地直接找到林舒工作地點進行圍追堵截。
不知道的還要以為是采訪什麽網紅,哪裏會想到是在圍追堵截一位律師。
林舒和許明媚都是女士,這種情況下,王鐵牛當仁不讓, 當即推開了毫無分寸快湊到林舒臉上的話筒:“你們讓開。”
許明媚面對這樣的場面, 倒是遠比王鐵牛想的冷靜,她拿出自己的文件夾, 當即遮住了林舒的正臉,保護起她, 再回頭, 已然沉下臉,竟然很有氣勢:“什麽許詩嘉媽媽的發言?”
有好事的自媒體見有機可乘, 當即拿出手機:“信合王延年的太太許女士剛流出了一條她和閨蜜談論林律師,表明自己真正态度的音頻,我這有,放給你們聽。”
仿佛生怕林舒聽不到一樣,對方當即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大——
“哎,發聲明就是為了個面子,我哪能滿意那女的啊?一看就不是正經女人,我是不可能讓兒子和她結婚讓她進門的,等事情風頭過去,再讓他們分手吧,玩玩沒事……”
林舒臉色挺平靜,可王鐵牛一聽這錄音,直接氣血上湧了!
這許詩嘉在搞什麽東西,一邊說着對林par是真愛,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呢,結果另一邊根本沒搞定自己媽!不然怎麽能放任這種錄音流出!
這一刻,王鐵牛很為林舒鳴不平,他偷偷回頭看,可惜許明媚強硬地用手中文件夾遮住了林舒的臉,鐵牛看不清林舒臉上的表情。
不過許明媚這一次表現倒是讓王鐵牛相當意外,還以為明媚姐是個弱質女流,結果關鍵時刻竟然很有力挽狂瀾的氣勢,此刻竟然像是完全掌控了當下。
王鐵牛聽到許明媚低低的聲音:“林par,交給我。”
接着王鐵牛便聽到許明媚沉下聲,竟然也很有點上位者的做派:“你們這份音頻是造假的。”
明媚姐,完美的應對!
王鐵牛佩服不已!
每次熱點事件後,總會有不擇手段想蹭熱度流量的好事者進行造假跟風,因此會有不少造假的信息流出,所以質疑這份音頻的真實性非常合理!
自己怎麽沒想到呢!是的!只要從源頭上質疑這份音頻的真假,就可以搶占先機!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回頭再說!至少如今被人圍追堵截,此舉就能反敗為勝,化被動為主動!不丢面子!
其實這種公關處理,和上庭是一脈相承的!如果對方拿出了強有力的證據,那首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質疑證據的效力,質疑證據的關聯性,質疑證據的真假!
姜還是老的辣,明媚姐不愧是榮大法學院畢業的!有兩把刷子!這專業能力,這應對速度,這思維的靈活變通……
就在王鐵牛在心中贊美許明媚之際,他聽到許明媚聲音嚴肅地繼續道——
“這份音頻的發布者我後續将取證并追究法律責任。”
王鐵牛愣了愣。
明媚姐,這不對啊,這音頻就算是造假或是涉嫌洩露隐私,那有起訴資格的也不是你啊,只能是音頻涉及的相關人,比如許詩嘉的媽媽,比如林par,比如許詩嘉……
不過這也好理解,能随機應變想到質疑音頻的真假已經不錯了,明媚姐也是凡人,不可能盡善盡美,可能情急之下才有些難以詳盡完善地組織語言,犯了這麽一個小錯誤。
無傷大雅!
仍舊是王鐵牛值得學習的對象。
不過這些如聞着腐肉的蒼蠅蜂擁而至的自媒體顯然沒那麽好打發。
現場嘈雜,不知道有哪個自媒體不屑道:“明星每次戀情出來都是否認,最後還不都是打臉嗎?你說假的就是假的啊?”
可惜許明媚一點沒怯場:“我說假的就是假的。”
“你是誰啊?你有什麽資格說這是假的?除非是信合王延年的太太親自否認,否則就算發律師函,也不能證明這就是假的!”
哎!
這怎麽來了個難纏的自媒體!
王鐵牛有些焦急。
只是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許明媚她一字一頓道:“你說的沒錯。”
明媚姐,糊塗啊!
做律師的可不能被別人的思路和邏輯帶歪!
這話下去,還怎麽圓場呢!
王鐵牛急得團團轉,已經在思考自己用蠻力把這些讨厭的自媒體撞翻然後帶着林舒和許明媚“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了。
然後他聽到了身邊許明媚平靜的聲音——
“我說這是假的就是假的,因為我是信合王延年的太太,許詩嘉的媽媽,我從沒有說過這段音頻裏的話。如果聲明還不足以打消外界對林舒惡意的揣測,那我在這裏再次重申,我和信合聲明中的态度,從始至終一致,我非常滿意林舒,只要她想,任何時候都歡迎她加入我們這個家庭。她不僅是我兒子的上司、相愛的初戀女友,也是我非常認可的上司。”
……
很快,寫字樓的安保前來,總算疏散了這些自媒體人,這場鬧劇後,現場終于重回安靜和秩序。
只是,氣氛完全不一樣了。
王鐵牛在巨大的震撼裏,已經徹底麻木了,他完全失去了語言和思考能力。
總覺得像是好好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不該出現在馬路上的一輛挖掘機給撞翻了……
根本不合理,也不正常。
王鐵牛覺得一陣眩暈接着另一陣。
好得很,信合不僅有個太子在自己這團隊裏,連太子媽原來都潛伏在身邊。
一個兩個的,他們有錢人都這麽吃飽了沒事幹?
所以自己剛剛不僅對太子媽大膽開麥攻擊太子,還騎臉輸出連帶狠狠批判了太子媽……
王鐵牛覺得發財的大門已經緩緩地朝着自己關閉了。
這一刻,他才發現,太陽如此毒辣,他王鐵牛,看來是沒有賺信合錢的命……
不過王鐵牛很恍惚,林舒倒是仍舊很鎮定。
不愧是年紀輕輕當領導的,面對如此變故,她竟然還淡然自若,王鐵牛見她只盯着許明媚看了幾眼,然後便移開視線,一派正常地繼續往客戶處走。
許明媚倒是不自在許多,剛才面對鏡頭時的潑辣一掃而光,有些尴尬,眼神亂瞟。
許明媚這輩子沒這麽窘迫過,仿佛作弊被當場抓獲成績即将清零的差生。
自從圍剿林舒的爆料事發後,她就開始忙着清理網上的負面消息,并在網上攻擊林舒得不到信合豪門認可的時候,沖動地自己親自起草了聲明信并利用官微發出。
只是這之後,怎麽向林舒坦白自己的身份并道歉,就成了許明媚的難題。
這時機好像無論如何都不對。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一直在等一個完美契機坦白身份的她,最終會在這麽倉促而無計劃的場合下公開了自己的身份。
當時情況緊急,許明媚壓根沒多想,那麽多鏡頭閃光燈和話筒圍攻林舒,她下意識就怒發沖冠為林舒了。
沖動只要幾秒鐘,可沖動的後果……
許明媚等着林舒震驚然後大怒,然後開始罵她,質問她,批判她,然而林舒都沒有。
她年紀不大,但處事态度卻十分穩,許明媚看着她老練又穩重地和客戶洽談完業務,仍舊能談笑風生,仿佛生活中沒有發生任何值得她情緒變動的事。
等到拜訪完客戶,林舒還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這讓許明媚反而更慌了。
難道是林舒根本沒信?覺得是自己情急之下為了維護她撒的謊?
許詩嘉出門開庭去了,結束客戶拜訪回了律所,許明媚也找不着兒子商量,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自己主動去找林舒開誠布公談談,好好道歉,再細數自己的心路歷程,然後表個态讓林舒安心。
**
對于許明媚竟然是許詩嘉媽媽這個事實,林舒在事發時是震驚的,但片刻後,她就重新冷靜下來。
仔細想想,要不是許明媚刻意隐瞞,捏造人設,導致林舒先入為主,其實她和許詩嘉之間确實是有些微妙。
如今再回想,此前很多細節就串聯了起來,像環環相扣的拼圖終于展現出全貌。
不過短暫的震撼後,林舒很快冷靜了下來。
不平靜的倒是許明媚,大約是林舒沒主動找她,她反而顯得惶惶不可終日,幾次在林舒辦公室門口徘徊,顯然是在醞釀說辭,多半是想解釋自己為什麽會隐瞞身份為什麽會來卧底為什麽沒第一時間公布自己身份……
直到在林舒辦公室門口表情掙紮來回踱步了十來分鐘,她才終于推開了林舒辦公室的門。
林舒正正襟危坐在老板椅上,繼續批注合同:“有什麽事嗎?”
自己這話下去,許明媚剛挺起的背脊,立刻塌了。
她有些吞吞吐吐道:“林par……我不是有意……”
林舒越冷靜,許明媚顯然反而越慌,林舒聽她期期艾艾道:“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不過我現在身份變了,你對我……會不一樣嗎?”
笑話!你做夢呢!
都說了,太子和太子媽來了,都是一頓結結實實的收拾。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要闖進來。
來都來了,還能讓你走?
“你說的不一樣,是想問我要特殊對待嗎?”林舒笑道,“你不會以為是許詩嘉的媽媽,信合王延年的太太,我就會對你特別優待吧?”
許明媚:“……”
林舒掃了許明媚一眼:“別想了,在我們團隊,我一視同仁,天皇老子來了都得打工,管你是什麽太子、太子媽的,別入戲太深了。”
“你最近表現不錯,我手頭正好有個案子需要兩個人打配合,并且要求合作律師之間有默契,既然你和許詩嘉是母子,最近這類案子就都對接給你們了,你覺得隐瞞我有歉意,就用實際行動來道歉,多幹幹活,多加加班,比什麽都強,以後上陣母子兵,好好創收。”
許明媚:“……”
“開是不會開你的,我培養你用了個把月,手把手教你也花了不少精力,留下吧,和許詩嘉一起,好好上班。雖然我不介意你到底是誰,但隐瞞身份入職,有作假履歷的嫌疑,死罪可逃活罪難免,為了以儆效尤,今年你年終獎沒了。你有異議嗎?”
“……”許明媚,“沒有……”
“還有什麽事嗎?”
許明媚:“沒了……”
“許詩嘉幫你隐瞞,所以扣半年年終獎,是你通知他還是我和他說?”
許明媚苦澀道:“還是你說吧……”
“那走吧,快去忙吧。案子已經發你郵箱了,你和許詩嘉配合一起做,一共四個,将功贖罪。”
許明媚:“……”蒼天啊,她是怎麽走上這條不歸路的!
許明媚欲哭無淚,她的兒子,為什麽要找這種地獄級別的初戀呢!
聽過兒媳婦修理婆婆的,沒聽過兒媳婦讓婆婆拼命打工的……
這就是新時代永無翻身之日的新型婆媳關系嗎?
……
“還有。”許明媚臨走之前,林舒又喊住了她,“這次,真的很謝謝你。”
“謝謝你不動聲色幫我發聲明,也謝謝你剛才挺身而出維護我,還不忘記遮住我的臉避免我隐私曝光更多,而你自己卻願意擋在我面前,不在乎媒體曝光,明明你之前從沒在媒體露過臉,一貫比較低調,卻為我破了例。”
“發生這種事,謝謝你們每一個人都願意站在我身後。”
林舒的表情淡淡的,但內心的情緒并不淡,她的語氣很鄭重。
如今網上那些造謠言論能删的已經全部删完,她知道,即便是信合公關團隊、自己和許詩嘉一起,也沒有那麽快的效率。
許明媚、劉旭輝和王鐵牛,他們都幫忙了。
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林舒路過他們電腦時,分明看到他們都在投訴删帖,而這些,都是他們自發的,林舒根本沒有要求他們這麽幹……
林舒拿出四張邀請函:“這是下周三晚律協舉辦的榮市年度優秀律師頒獎活動,我和劉旭輝作為天浩本次的候選人會參與評選,雖然大概率陪跑,但這樣的場合,成為候選人就是一種榮譽,但我覺得這份榮譽是屬于我們整個團隊的,麻煩你把四張票分給其他人,如果你們有空,我想邀請你們一起出席。”
“我很感激能遇到我們這個團隊,我們是天浩最好的團隊。”
許明媚接過四張邀請函,她看向林舒,語氣堅定:“林par,我相信你會獲選的。”
她笑了笑:“我覺得旭輝也能選上!我們團隊一定會雙喜臨門!畢竟就像你說的,我們可是天浩最好的團隊!”
……
大概許明媚的嘴真的開過光,林舒不成想,還真被她說中。
在活動舉辦前兩天,陳par接到通知,有史以來第一次,天浩的候選人正式被選中,并且一次就選上了倆——
“律協那邊通知我們天浩,說你和旭輝都很有代表性,非常優秀,所以都進入了獲獎最終名單。另外,你作為獲獎代表之一,需要在活動上發言,你沒問題吧?”
當然沒有。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林舒一路走來,有太多話想要說,她太想讓這個世界聽到她的聲音。
**
年度優秀律師頒獎活動果然是律協今年舉辦的大型活動,從會場選擇、場地布置,都彰顯出了極大的重視。
而出席本次活動的,都是榮市各家律所最優秀的團隊和成員。
為了慶祝林舒和劉旭輝獲選,團隊一行早早到了現場。
“聽說不少都是青年才俊,好多黃金單身漢,很多律所都很有心機,為了宣傳自己律所,推舉的候選人都是在創收、年齡、顏值和身材上特別拿得出手的。”王鐵牛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東張西望,“哎,許詩嘉,你看,那邊門口那個是不是挺帥的?這身高挺像模特啊?不知道林par看了會不會動心。”
許詩嘉掃了一眼,心裏十分不爽,只是仍舊裝作雲淡風輕道:“鐵牛哥,你這眼光未免是有點爛俗了,這男的從全身來說雖然個子是高,但比例不好,你看他上半身占了六,下半身才占了四,人家是人間芭比,他是人間臘腸狗,怎麽能做模特呢?”
許詩嘉一邊說,一邊故意地朝鐵牛面前伸了伸自己的長腿:“這男的比起我,還是差挺多的吧。林舒平時看的可都是我這種級別的,能對他動心?呵。”
自從隐瞞和林舒戀愛一事後,王鐵牛對許詩嘉很有意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信合的股票行情挺好,但許詩嘉聽說鐵牛在信合股票上虧慘了,近來許詩嘉常常感受到他惡狠狠的瞪視,總覺得原來好好一頭牛,如今黑化成了魔牛。
總之,如此新仇舊恨,王鐵牛這死倔牛全都遷怒到了許詩嘉身上。
聽許詩嘉這樣講,他顯然一點面子不想給,又指了指在冷餐區的另一個:“這個好,這個臉特別周正。”
許詩嘉一瞥:“相當一般。”
“長得是普通,但是主要人家身上有一種正經男人的氣質,有一種讓人想結婚的沖動。”王鐵牛看了眼許詩嘉,意有所指道,“感覺是那種良家好男人,直來直去,什麽都愛擺在明面上,而不是私底下暗戳戳幹點亂七八糟勾當的。”
“……”什麽意思,暗示他許詩嘉就不是良家男人了?
許詩嘉不高興了。
作為發言獲獎代表,林舒已經早早去後臺彩排,此刻許詩嘉無的放矢,許明媚接了所裏的任務負責公關律協的老師,正忙着和幾個律協工作人員聊天攀交情,劉旭輝則正和幾個年輕律師交流辦案心得,許詩嘉便只能跟着鐵牛,一起在場內亂轉。
雖然知道鐵牛是故意氣自己,但不得不承認,今天這場活動裏出席人員的總體顏值和身材都是高标準的。
許詩嘉有點危機感,他已經穿了最好看的西裝,來之前提前個把小時沐浴更衣,做頭發造型,甚至還做了個臉部保養,用了最吸引人的男香,就是為了确保自己在這群庸脂俗粉裏仍舊能夠脫穎而出。
不過,英俊的男律師不少,漂亮的女律師也挺多。
許詩嘉行走其間,林舒倒是沒吸引來,卻招了一堆其餘異性的目光。
有大膽的女律師直接上前問他要聯系方式,許詩嘉都一一禮貌婉拒,口徑統一——
“不好意思,我有老婆了,我老婆也一起來的。”
連續拒絕了幾次,許詩嘉自認為自己十分有分寸,瞥了一眼王鐵牛:“鐵牛哥,雖然我長得太出挑,因為容貌總給人一種不正經的感覺,可我其實是個很安分守己的人。”
許詩嘉挑了挑眉:“你看到沒?我很有底線的。”
可惜鐵牛不為所動:“你要是正經,那根本沒那麽多人主動搭讪要你聯系方式。你看,真正像我這樣安分守己的,是直接無人問津的。”
許詩嘉:“……”
王鐵牛最近是把年輕時候沒經歷過的叛逆期重新經歷起來了?
無人問津的男人就安分守己是本世界最大的騙局,那都是滞銷貨男人給自己臉上貼金用的!
好在活動即将開始,許詩嘉不再戀戰,沒再和王鐵牛争個你對我錯,而是開始找座位。
等他根據席卡落座,才發現自己右邊坐的還是陰魂不散的王鐵牛,左邊的則是一位其他所的女律師,好巧不巧,正是此前一位主動搭讪許詩嘉被她拒絕的女律師。
許詩嘉完全沒在意這位鄰座的女律師,但這位女律師卻很在意他。
她是長恒律所唯一一位女性初級合夥人,以溫婉妩媚出名,常混飯局,很吃得開,在男人上從沒吃過敗仗,被許詩嘉婉拒,十分在意。
但多次觀察,她發現許詩嘉壓根沒戴婚戒,更不見他身邊有所謂一起來的老婆,只偶爾和身邊的男同事聊天,唯一一同前來的女同事,雖然保養挺好,但明顯上了年紀。
而這叫許詩嘉的律師穿着顯然非富即貴,品味又好,臉也長得實在出挑,倒是有一些臉熟,甚至連名字似乎也似曾相識。
就算不能長期交往,露水情緣也未嘗不可。
**
許詩嘉正聚精會神地盯着領獎臺,試圖搜尋林舒的身影,身邊就陡然有人湊近,随着一股女士香水味而來的,還有一個婉轉的女聲——
“你真的結婚了嗎?”
對方輕笑道:“怎麽沒戴婚戒?”
鄰座的女律師歪了歪頭,臉上帶了點了然的笑意:“也沒看到你老婆在哪裏。”
女律師開門見山道:“我是長恒律所的合夥人。”她用塗着豆蔻色指甲的手遞了一張名片給許詩嘉,“如果你考慮跳槽,可以聯系我。”
許詩嘉往王鐵牛那側側了側身,避開了與對方過近的距離,禮貌道:“抱歉,我沒有跳槽的想法,我的老板很好。謝謝你的擡愛。”
“哦,那很可惜。”對方眨了眨眼,像是篤定許詩嘉并沒有結婚一樣,洞察地笑道,“那別的方面你考慮跳槽嗎?”
女律師很直接:“我是不婚主義者,也不喜歡孩子,打算丁克,所以只在乎戀愛談的開心就行,不在乎什麽婚姻什麽孩子。”
許詩嘉愣了愣,有些反應過來了,她把自己的婉拒當成了怕麻煩的借口,對方似乎很篤定許詩嘉并沒有結婚也沒有女友,只是懼怕責任害怕被婚姻孩子束縛套牢,還想繼續游戲人間,因而對窩邊草敬而遠之,畢竟大家都是同行,以後鬧起來會很難看。
許詩嘉皺了皺眉,剛想解釋,結果開場音樂的聲音掩蓋了一切交談的聲響——活動正式開始了。
許詩嘉不願意再浪費時間和精力在無關的人身上,一聽音樂,便立刻把眼睛移到了臺上。
那上面,開場主持人正在講着話,在冗長的開場致辭後,許詩嘉終于看到林舒穿着藕荷色的職業套裝,步履穩健又自信地走上了臺。
男主持人看向林舒,顯然眼睛一亮:“今天,我們為大家請來了天浩律所的合夥人林舒律師,恭喜林舒律師榮獲本年度榮市優秀律師稱號!”
林舒的容貌實在太過突出,作為合夥人,她又明顯年輕的鶴立雞群,沒多久前的那場輿論鬧劇到底流傳度甚廣,她一上臺,許詩嘉就聽到他後座的兩個律師開始交頭接耳——
“這是不是就是那個之前被傳靠色相上位,還勾搭了團隊裏信合二公子的那個?”
“是,就是她,天浩的林舒啊,之前就聽說長得特別漂亮,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真人,本來以為誇張呢,沒想到真的這麽漂亮。”
許詩嘉沒忍住,他回頭,皺眉看向身後兩個竊竊私語的男律師:“已經辟謠過了,那些傳聞都是無稽之談,全是造謠,已經在起訴了。”
結果這番話并沒有讓兩個男律師信服,其中一個一臉“我懂你”的表情看了眼許詩嘉:“兄弟,我理解你,你肯定還是想相信事情不是那樣的,畢竟林舒長得那麽漂亮,大家也都不願相信。不過呢,真相誰知道?”
“但林舒借着這一波關注度大漲倒是真的,聽說因為臉長的太好,直接有好事者在社交媒體上成立了林舒顏粉團,我剛才還看到有個男律師一個勁在偷拍她呢。”
“信合那個二公子長什麽樣?帖子删的太快了,我開完庭回來,結果就都沒了!說是信合二公子,但不姓王,叫許……許什麽來着?”
“你管人家長什麽樣叫什麽呢?人家長得醜,也多得是人前赴後繼。”
“真羨慕這種天生命好的,能和林舒這種大美女談戀愛,想想做夢都要笑醒吧。”
“你懂什麽?信合二公子那種,想要什麽樣的女朋友沒有啊?至于做夢要笑醒嗎?”
“我們這場活動是直播的,你看直播間裏,全在刷屏林舒那點事。”
……
許詩嘉不想理睬後面兩個男律師了,因為林舒要致辭了。
他聚精會神地盯着,看着林舒走上前,拿起話筒——
“各位律協的老師們,各位同行律師朋友們,大家晚上好。”
伴随着林舒美麗的面容響起的,是她溫婉有力的聲音。
“我能站在這裏,謝謝律協的認可,謝謝天浩給我的機會,也感謝我自己,更感謝陪着我來到現場的四位同事,我的團隊。”
……
林舒的臺風非常好,她一點不怯場,眼神顧盼生姿,聲音娓娓道來。
不同于此前幾位打官腔走流程念致辭稿的律師,她并沒有按照這種墨守成規的格式來——
“我知道大家都認識我,當然,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能得到所有同行的認可,成為知名律師,但可惜這次大家認識我的途徑或許不是我想要的,甚至不算多光彩。”
“是的,沒錯,我就是前階段深陷輿論漩渦傳聞裏的林舒。”
大概是沒人能料想到林舒竟然在這樣的場合自爆其短,主動提及這些事,現場的交頭接耳聲更多了些。
“我想問問,現場有多少人看到了我過去戴着厚眼鏡,劉海擋住臉,看起來灰頭土臉又陰沉的舊照片?看過的律師們請舉手。”
明明說的事情對林舒本人來說算不上好事,但她的語氣活潑,情緒愉悅,仿佛在開玩笑。
一開始全場還有些猶豫,然而片刻後,陸陸續續有人舉起手來。
很快,現場将近一半的律師舉了手。
林舒一點不懊惱,她只是笑:“看着那張照片,再對比看看現在站在大家面前的我,是不是覺得,好像我确實整容了?畢竟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林舒如此自我調侃,有年輕的女律師舉了手:“林律師,你能分享下你的變美路徑嗎?”
現場有人笑起來,陸續有幾個人也起哄想聽“變身分享”,氣氛逐漸松弛下來。
“我變美當然沒有整容,所以确實很抱歉,沒有好的醫美醫院能夠介紹給大家。”
林舒笑了笑,“但我确實有變美的途徑想和大家分享。”
“我做了什麽?我拼了命的學習,拼了命的做兼職掙學費,拼了命的為了節省時間和費用跳級,拼了命的加班,拼了命的做案子。”
“我發瘋一樣努力掙錢,努力工作,然後用掙來的錢,給自己做了飛秒,開始學習穿搭,化妝,找到屬于自己的風格。因為有了錢,就可以去好一點的理發店,而不用再因為沒錢只能自己随手用美工剪刀亂剪劉海。”
“我原本只是一個很平凡的醜小鴨,但假以時日,因為不放棄,因為始終如一日的努力,我終于變成現在的自己,站在臺上。”
“我用了比很多人辛苦一百倍一千倍的辛勞,才剛剛站到了很多人出生就有的起跑線上。”
林舒笑笑:“但那又怎麽樣?只要一直跑一直跑,即便一開始落後,最終到終點獲勝的,又怎麽一定不是我?”
“我一開始進天浩,沒有人看好我,甚至連分配給我的團隊,都是LAWXOXO這個行業八卦論壇裏蓋章認證的天浩著名邊緣人集中營,引用LAWXOXO上的原話,‘垃圾裏的戰鬥機’、‘邊緣人集中營,老弱病殘收容所,關系戶派對’、‘天浩律所的法外之地’。”
都是同一個行業的人,誰能不知道律師私下吐槽抱怨的LAWXOXO論壇,果然,現場有人忍不住笑出來。
林舒固然有名,但她帶的這支團隊,之前可在LAWXOXO也“頗具盛名”。
“當時天浩給我的條件是,如果能帶領這支團隊年創收完成一千萬,我就可以升高夥。”
林舒話音剛落,許詩嘉就聽背後男律師驚呼起來——
“那怎麽可能啊!我朋友之前去天浩實習過,和我八卦過這支團隊,各有各的問題,都不是王者帶青銅了,這團隊裏簡直全是破銅爛鐵啊。”
“這是有點為難她了……”
……
臺上的林舒笑了笑:“大家覺得不可能是不是?我也覺得很難。”
林舒的目光,穿過人群,直直地望向了臺下坐着的許詩嘉許明媚王鐵牛和劉旭輝。
“但我們做到了。”
“我們這樣一支完全不被看好的團隊,完成了千萬創收的任務。”
“我也将從一個過去又醜又土的女生,成為大家如今嘴裏仿佛整容般光鮮亮麗的,天浩的高級合夥人。”
林舒的聲音抑揚頓挫,她看向自己的團隊,用溫柔又铿锵的語調,一個個講述了自己團隊裏的每一位,都是怎樣努力擺脫了或頹廢或喪氣的精神狀态,最終齊心協力,幫助自己獲得了成功。
許詩嘉環顧四周,發現所有人都如自己一般聚精會神,盯着在演講臺上大放異彩的林舒。
她講的真誠又質樸,講述劉旭輝的困境,講述劉旭輝把弱點變為優勢的決心;講述許詩嘉從信合二公子結果被自己“修理”的物業費交不起,只能被迫加班打工的心不甘情不願;講述王鐵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勇敢邁出第一步;講述許明媚靠自己的能力幫助閨蜜後的成就感……
一段段生動的小細節,既不過多暴露團隊成員的隐私,但又點到為止地展現出引人共情的吸引力。
現場所有人都仿佛聽故事一樣,認真地聽着林舒的聲音。
林舒仍舊是溫和的淡然的:“我以前聽過一句話,一直根植在我的腦海裏——”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會開花的種子。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植物種子,只是礙于生長周期不同,有些很早就發芽,有些要很久,有些一天長一米,有些一年長一米,但各自蓬勃,各自有不同的生機的美’。”
“我是這樣,劉旭輝是這樣,王鐵牛是這樣,許詩嘉是這樣,許明媚也是這樣,我團隊裏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一顆種子。”
“因為發芽慢,被誤解成‘邊緣人’、‘垃圾’、‘鹹魚’、‘廢物’、‘醜女’,貼上各種各樣的标簽,但只要遇到事宜的溫度,給我們水和陽光,我們都會生根發芽,開出自己的花。”
“我希望在現場的或是看直播的的同行們、朋友們,即便遭遇挫折,即便被外界誤解,也能咬牙堅持,沉默地把自己的根須往地下盤旋,仰頭追逐陽光和雨露,做一顆有自己節奏,但永不服輸的種子。”
直到這一刻,終于沒有人再疑惑,林舒為什麽提及她青春期時灰頭土臉的容貌,為什麽提及自己接手到一支“垃圾團隊”,為什麽能帶領這樣一支團隊沖出重圍。
她根本不需要針對那些造謠和污蔑解釋什麽,因為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這樣一位有勇氣有智慧有眼界有能力的女性,根本不可能,也不會屑于用任何不正當手段獲得成功。
她根本不需要自證。
因為她注定成功。
劉旭輝和王鐵牛先一步,用力地鼓起掌來,許詩嘉的餘光看過去,兩人的眼中都有淚意。
這掌聲仿佛引爆了某種氣氛,接着是陸續響起的絡繹不絕雷鳴般的掌聲。
許詩嘉在這經久不息的掌聲裏,深深地望向臺上的林舒,他愛了那麽多年念念不忘的初戀,正用溫柔又專注的目光回望他。
許詩嘉身邊的女律師,也為林舒這位同性從業者,熱烈地鼓着掌。
許詩嘉側過頭,對她微微一笑。
那女律師像是想起來什麽,驚呼了一瞬,再定睛查看許詩嘉的臉,似乎終于恍然大悟為何覺得他面熟——在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裏,許詩嘉早已隆重登場。
許詩嘉的眼睛卻仍盯着臺上的林舒,他驕傲又坦蕩:“沒錯,她就是我的老板。”
“也是我老婆。”
女律師有些驚訝:“抱歉,之前沒認出你,是我唐突了。你們已經領證了?”
許詩嘉笑了笑:“雖然還沒在法律上領證,但我內心已經和她領過了。”
可惜即便這樣,許詩嘉還猶嫌不夠,他回過頭,對着身後兩個男律師欠扁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天生命好,但是,能和林舒這種大美女談戀愛,确實每天做夢都要笑醒。”
是了,他年少時候的夢想,他青春期夢裏的渴望,他所有關于愛情的期待,終于安然降落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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