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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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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丁小龍話音落下,便哆哆嗦嗦地狗抱得更緊了點。

    “你是說,我房間裏鬧鬼……”然後他便聽到楊思光問道,“那只鬼……長什麽樣?”

    丁小龍頓時有點懵逼,他驚恐萬分地擡起頭看着自己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湧上他腦海的第以個念頭就是:他哥怕不是有病。

    楊思光現在不應該跟他一樣吓得半死嗎?為什麽現在看上去不僅沒有害怕,反而變得格外認真?

    “我,我記不起來了。”丁小龍看着楊思光那張平靜的臉,不知怎麽的,竟比之前撞鬼時還覺得發毛,“等等,你該不會覺得我在撒謊吧,我那真不是編瞎話,我真的在你房間裏撞鬼了!就……就……它就那麽看着我……我腦子裏好像忽然有了聲音,讓我……讓我滾……那只鬼肯定特別兇,我一看它就知道……”

    說着說着,丁小龍懷裏的黑狗開始嗚嗚慘叫起來。

    是丁小龍不知不覺加大了胳膊的用力,把那狗掐得幾乎背過氣去。

    下一秒,尋了個機會,那只黑狗一縮脖子,竟然直接從丁小龍的懷裏竄了出去。丁小龍頓時也“嗷”了一身,火燒屁股般跳了起來,跟着那條理論上來可以“辟邪”的黑狗也追了過去。

    只留下了楊思光在原地定定站了幾秒。

    楊母聽到狗和丁小龍亂竄的聲音,很是不耐煩地轉頭又沖着客廳外罵了幾句。

    罵完之後,目光便定在了楊思光神色,女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你弟就養條狗而已,這年頭誰家裏不養條寵物,又費不了什麽錢,你在那裏吓唬你弟幹啥啊?這麽大個人了,吓唬小孩子家家還欺負人家小狗……你說我怎麽就養了你這麽個欺軟怕硬的廢物?費盡心思過你上了大學也沒有見你找個好工作,別人大四都去實習了,你還天天在家裏逛蕩……”

    楊思光面無表情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

    頭越來越重了。

    楊思光回想着丁小龍無比驚懼的面孔和顫抖的敘述,頗有些驚訝地發現,得知自己房間鬧鬼,他心中竟然生不出半點波瀾。

    關上房門後他便轉身拉開了背包,将放置在福爾馬林液裏的眼球,小心地擱在了書桌上。

    他沉迷地盯着那顆眼珠。

    “……小龍應該沒撒謊。”

    片刻後,楊思光聽到自己沖着黎琛的眼珠小聲說道。

    “那家夥腦子不好使,其實一直都很不擅長撒謊。他應該是真的在房間裏撞了鬼。”

    頓了頓,楊思光忽然笑了一下。

    “又是你嗎?很不高興?”

    他問道。

    “……”

    金褐色的眼珠在玻璃罐裏輕飄飄地轉動着,目光飄忽不定。

    它依舊沉默。

    楊思光卻慢慢起身打開了房間的窗。

    熱乎乎的氣流湧入房間,帶起了一陣輕柔的微風。

    放眼望去,他家外面依然是破敗擁擠的貧民區居民樓,光線炙熱明亮,完全不見半分鬼影。

    楊思光艱難地轉動着眼珠在窗外逡巡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才慢慢坐回了眼珠前。

    “你要是想進來就進來吧,作祟可以不用找丁小龍的,你直接找我就好。”

    楊思光回憶着白天在殡儀館裏的一幕一幕,聲音變得很軟。

    與之相對的,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甚至比密封罐裏那顆死人的眼珠還要空洞漆黑,毫無光彩。

    “……畢竟是我偷了你屍體的一部分,不是嗎?黎琛。”

    “你那麽讨厭我,所以才會那麽生氣,特意來我房間作祟的吧?”

    “黎琛?”

    “黎琛……你現在還在這裏嗎?”

    ……

    楊思光恍恍惚惚地對着面前的屍體喃喃自語着,渾然不覺在他說話的同時,房間裏的溫度也變得越來越低。

    根植于身體深處的寒意開始不斷蔓延,凍得他直接指尖都有一些發青。說話時口鼻處隐隐冒出了些許白氣。

    裝着福爾馬林液的罐子外壁也蒙上了一層朦胧的水霧。

    映入楊思光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暗淡扭曲,

    楊思光變得越來越冷。

    【不……不太……不太對……】

    一定是感冒造成了神志恍惚吧?

    等隐約察覺到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楊思光本來是準備去床上躺一會兒的,但路過鏡子時,餘光中的倒影卻讓他從那種昏沉恍惚的境地中猝然驚醒了一瞬。

    鏡子裏的他沒有穿衣服。

    白到微微有些發青的皮膚上,印着鮮紅欲滴的詭靡繩痕。

    光線從窗外落下來,準确地打在他的身上,讓他像是籠罩在一層由光線編制而成的輕紗之中。

    屬于他自己的倒影目光空洞,臉頰卻泛着不正常的殷紅。

    而此時,“他”正用一種格外陌生的,饑渴又下流的表情,隔着鏡面直勾勾盯着他。

    楊思光的呼吸停頓了。

    【“哥,你房間裏真的有鬼!”】

    丁小龍因為恐懼而布滿血絲的眼睛劃過腦海,有那麽一瞬間楊思光以為自己也遇上了傳說中的鬼魂……

    可就在下一秒,他意識到了不對。他震驚地低下頭,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就跟鏡子中的影子一樣,不着片縷。

    這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光裸地抱着黎琛的眼球,就那樣貼在了鏡面前。

    門外母親的罵聲依舊連綿不斷。楊思光想要尖叫,想要逃走,可他卻像是被餍住了一般遵循着鏡中倒影的動作,開始有條不紊地玩弄起了自己。

    玻璃罐很快就變得黏黏糊糊的。

    當他低下頭去時,黎琛的眼珠仿佛也正看着他。

    那顆眼珠,死人的眼珠,在這一刻完全褪去了原本的安靜溫柔,它的目光炙熱,雪亮而貪婪。

    楊思光戰栗了起來。

    不對——

    這不對——

    也就在這時他又一次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他看到了一雙慘白的,尚存着縫線的手,正從他的身後探出來,已經磨損的指尖泛着暗沉的紅,皮肉早已幹癟,以至于森白的指骨戳了出來,如今正牢牢地卡在了他的腕間,強迫着楊思光動作。

    至于那個玻璃罐……

    在鏡子中,它是一顆早已從軀體上切斷的,已經變了形的頭顱。

    屍體就像是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美夢中一樣,微微合着雙眼。然而在左眼的眼睑縫隙中,楊思光看到了填充在眼皮之下的棉花團。

    黎琛的頭顱早已因為停屍間的冷氣變得幹癟,随着皮膚的收縮他的齒龈變得更加突出,而他的嘴角正向上勾着,仿佛一個微笑。

    珍珠一般的粘液和泡沫正從他無法自由閉合的唇間洩露出來。

    最後,楊思光看到“自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捧起了那顆頭。

    然後将嘴唇貼了上去。

    他嘗到了屬于自己的味道,以及黎琛口腔裏的棉花填充物,血的鐵鏽味,以及,腐屍特有的甜腥……

    因為極致的驚恐而呆滞的那幾秒鐘,他感到有東西從黎琛的喉管中爬了出來,纏住了他的舌頭。

    *

    【我在這裏。】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思思。】

    *

    楊思光發出了一聲前所未有的慘叫。

    他跳了起來,然後直接從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玻璃罐在他的動作中被甩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讓他心髒驟停的脆響。

    幸好,在咕咚了一聲後,罐子并沒有破,只是骨碌碌一路滾進了他的床底。

    而他……

    剛才似乎,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

    “汪汪……汪……”

    門外再次傳來了黑狗尖銳的咆哮。

    混雜着母親不耐煩的呵斥。

    楊思光滿身冷汗站在房間裏,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他的頭痛得幾乎要裂了。

    他又冷又恐懼,身上的襯衫早已變得濕漉漉的,而他甚至不敢打開衣櫃去取幹爽的新衣,因為要開衣櫃就必然要經過那面鏡子。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楊思光确實被剛才那個似真似幻的夢給吓到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面鏡子,因為他有種古怪的妄想,總覺得當他再次看到鏡子時,鏡子裏的影子可能就跟噩夢裏一樣,正盯着他看。

    “汪汪——汪汪汪——”

    而門外的那只黑狗也不知道在發什麽瘋,明明不久之前還吓得瑟瑟發抖,現在卻在他門外叫得凄慘無比,甚至變本加厲直接用爪子瘋狂的撓起了門。

    原本可以不以為意的噪音對于這一刻的楊思光來說簡直就是酷刑,他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心情變得愈格外煩躁不安。

    最後幹脆一把扯開了房門,沖着門外怒吼了一句。

    “別叫了!不許叫!你給我安靜一點——”

    ……

    然而,幾乎是在他開門的一瞬間,那震耳欲聾的狗叫聲和撓門聲就戛然而止了。

    事實上,在開門後,楊思光壓根就沒有看到那只發瘋的黑狗。

    繼父這時候還在上班并沒有回家,客廳裏隐隐傳來了電視劇的對白。

    而當楊思光臉色慘白地循聲望去時,剛好對上沙發上母親驚詫的眼神,還有那抱着狗蜷縮在沙發角落裏的丁小龍詭異的打量。

    楊思光的動作凝在了原地。

    很顯然,在他開門前,房中的其他人都在客廳,壓根就沒在他門前逗留……可他聽到的狗叫聲和撓門聲又是從哪裏來的?

    是丁小龍的惡作劇?

    還是……

    這時候楊思光的母親俨然也從之前的震驚中回過了神,整張臉瞬間由紅轉青,由青轉白——她暴起時的叫罵聲,比起平常還要高出數十分貝。

    “我吵?!艹你奶奶的,楊思光你這是骨頭癢了?敢對我罵人了?!今天一整天就看到你吊喪鬼一樣的臉,怎麽電視機的聲音裏都受不了嫌吵了——他媽的你要是有本事就不要住在老娘的房子裏!你自己有錢裏自個兒買房子出去住去……”

    一連串熟練的國罵如同洩洪般朝着楊思光傾瀉而來。

    可楊思光卻壓根沒有在意。他只是臉色鐵青地看着自己的房門口。

    他看到了抓痕。

    很清晰的,一道一道的抓撓痕跡烙印在老舊木門的表面,醜陋而廉價的橙黃色木門表面木茬粗糙。

    楊思光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試探性地摸了一下那些細密的抓痕,指腹微微一痛,卻是一根木茬直接刺入了他的指尖,将木茬拔出來時,傷口處凝出一小顆血滴。

    就像是丁小龍在遇鬼後,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家是住在四樓不應該有人可以将臉貼在玻璃窗外那樣。

    一直到此刻楊思光也十分遲鈍地發現,這些深深的,無比新鮮的抓痕,位置很低。

    低到就連狗爪子也不至于在這樣的位置,反而……反而是因為嚴重的車禍,全身骨骼斷裂的“人”,若是拖着一身殘破身軀在地上艱難爬行,他能夠到的位置,便是這裏。

    *

    楊思光在那天終于沒忍住,摔門離開了家。

    也許是因為那天母親的謾罵實在太過于尖銳,吵得他頭痛欲裂。

    也可能是因為,離家後,他才能暫時去不思考門上的那些抓痕。

    他懷疑那是丁小龍的惡作劇——畢竟那時丁小龍剛剛向他表示過房間裏有鬼,以丁小龍的性格故意弄出點什麽來吓人也很正常不是嗎?

    楊思光在心底對自己解釋道,可就連他自己都很清楚這解釋到底有多拙劣。

    總之在他終于勉強奪回幾絲清醒後,他才發現自己離開家時,忘記帶了很多東西。

    比如說錢包,比如說身份證……比如說,黎琛的眼珠。

    在想到最後那一項時,不知道為什麽,楊思光忽的打起了冷戰。

    他以為自己是不怕黎琛的鬼魂的,可在夢裏的那件事後……他忽然不太确定這一點了。

    *

    最重要的是,那真的會是黎琛的鬼魂麽?

    那個冷漠,高傲,極端厭惡自己的人……真的可能會對自己,做出那麽不堪入目的行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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