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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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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謝希書站在門口,表情迷茫。

    齊骛分離出來的觸肢被他抱在懷裏,像是睡着了一般毫無動靜。

    齊骛打一個寒顫。

    那種感覺非常奇妙,随着異變的加深,一次又一次的蛻變之後,現在的他已經很難感受到類似于恐懼這種軟弱的情緒了。但在這時,他卻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心驚膽戰。

    他沒有察覺到謝希書的到來。

    一點都沒有。

    一縷寒意宛若一條多腳的小蟲,緩緩爬過他的背脊。

    他下意識地用手掌遮住了手機的屏幕。

    可下一秒他就聽到謝希書用困惑的聲音繼續問道:“……你拿着那只壞掉的手機還看那麽久,是有什麽新發現?”

    “?”

    齊骛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詫異地看向門口的謝希書,少年異常白皙的面龐在黑暗中就像是一朵緩慢綻放的昙花,光潔的皮膚隐約仿佛正在從內至外的泛着微光。

    謝希書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床上的屍體,也沒有看到齊骛手機上的畫面。

    他只是略微有些擔憂地凝視着齊骛。

    也許是因為齊骛沉默不語,他繼續解釋起來。

    “那只手機很久以前就壞了,就算沒有壞,應該也沒有什麽有用的訊息,我媽很早之前就沒有用那只手機了。”他耐心地解釋道。

    緊接着,謝希書狐疑地掃視了卧室一整圈。

    “你有發現別的什麽嗎?”

    齊骛不由自主順着的目光再次看向床鋪,讓他毛骨悚然的是,他看到的也是一張鋪設平整幹淨的床。

    如果不是掌中的手機邊緣正深深的硌在他的掌心,就連齊骛自己恐怕都會以為,自己剛才在床上看到的那兩具屍液橫流,腐爛到露出骨架的屍體,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幻覺。

    只不過,當齊骛認真再去打量那張床的時候,會發現床上似乎有一縷縷布料的暗紋正如同活物一般蠕蠕而動。

    當他再一次低下頭看向手機的時候,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徹底地暗了下去,手機的金屬邊緣稍微有些變形,似乎是因為剛才他不自覺用力,已經将原本就不看重負的手機徹底捏變形了。

    “齊骛?”

    謝希書慢慢走上前來。

    “你,你沒事吧?”

    然後他微微俯身,柔聲追問道。

    他的嘴唇顯得濕潤而柔軟,細貝般的牙齒雪白。

    而他的吐息一如既往的甘美誘人。

    “你的這些觸肢,忽然間就變得很沒有精神……”

    謝希書微微蹙起了眉頭,他的關切和擔憂看上去都那麽真實。

    “我,我沒事。”

    齊骛怔怔地凝望着少年,良久,他聽到自己沙啞地開了口。

    “你怎麽這麽快就醒來了,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

    他問道。

    謝希書聽聞,很青很輕地苦笑了一下。

    “睡不着,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頓了頓,他的聲音轉而變得興奮起來,“然後,我忽然就想起來了,我爸在年輕的時候,因為一直搞地質,再看荒郊野外閑得無聊,搗鼓過一陣子電臺啊收音機什麽的。”

    “啊……”

    齊骛的腦海裏乍然浮現出方才聽到的男人慘叫。

    他意識到謝希書口中的父親其實就在這件房間裏……就在他們的不遠處。

    但那是真的嗎?

    還是他腦中産生的幻象?

    齊骛忽然有些不太确定了,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太能記清楚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

    他的呼吸開始不自覺地加快。

    然後,他的肺部再一次填滿了來自于謝希書的芬芳。

    在嗅到那股熟悉而令人着迷的氣息的瞬間,齊骛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哆嗦。

    他發現,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謝希書會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會是一只比他更加純粹,更加可怖的怪物。

    這怎麽可能呢?

    事實上光是這種想法都讓齊骛想要顫抖。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乃至靈魂都在抗拒這種針對謝希書的懷疑。他對謝希書的愛應該是純粹的,熱烈的,毫無瑕疵的——要知道謝希書在面對作為怪物的他時依然誠摯地接受了示愛。

    而他本應該用同樣的熱忱和純潔去回報對方才對。

    “齊骛,你現在看上去真的有點怪,你是又要蛻變了嗎?還是不舒服……”謝希書聲音裏多了些焦慮。

    他遲疑了一下,補充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吃’點什麽,我已經休息好了……”

    齊骛的心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用力地攥緊了。

    在異變為怪物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會産生一定程度的心智改變,簡單來說他們的思維模式會逐漸脫離正常人類,變得怪誕,偏執而瘋狂。而從剛才的視頻上來看,謝希書的媽媽可能比A市的所有人都要更先異變。

    那麽她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實性,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心底的聲音冷漠地分析着。

    在考慮到這些後齊骛一想到自己之前謝希書産生的那種……那種遲疑和恐慌,便覺得自己的血管都要因為厭惡羞恥而攣縮了。

    謝天謝地,此時此刻房間裏的光線确實非常暗,暗到謝希書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而且謝希書似乎也沒有心思繼續糾結于齊骛的魂不守舍,他直接牽着齊骛離開了卧室,一頭鑽進了家裏的儲藏間。

    靠着房中剩下的那幾根蠟燭,再加上齊骛作為怪物那格外良好的夜視能力,謝希書根本沒費多少功夫便從儲藏間的雜物中找出了一臺收音機。而且,無論是從外形還是從重量上來看,這臺收音機的專業程度和質量都遠遠超過不他們之前從超市的休息室裏找到的那臺。

    齊骛緊盯着謝希書的側臉,看着少年一臉嚴肅認真地調試着那臺已經積灰很多年的收音機,少年的側臉一如既往清秀白皙,無論是依然在散發着溫度的皮膚還是靈巧纖細的手指,都是齊骛認知中最完美的人類應該有的樣子。

    這樣的謝希書,怎麽可能不是人?

    他怎麽可能是女人視頻中揭示的,可以扭曲人心的怪物?

    ……

    “太好了,還能用還能用,我調試一下波段,要是運,說不定還能聽到其他地區的廣播,也不知道其他區域有沒有受災……你在聽嗎?齊骛……齊骛!”

    謝希書纖白的手掌在齊骛面前晃了晃。

    齊骛猛然回神,對上了謝希書清澈漆黑的眼眸。

    謝希書正抱着收音機直勾勾盯着他,眼中現在是肉眼可見的迷惑。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麽魂不守舍。”

    說到最後一句話,少年甚至顯得有些焦慮。

    “是你又發現了什麽嗎?”

    他屏着呼吸小聲問道。

    齊骛嗅到了謝希書身上逐漸逸散開來的不安氣息。

    “啊,不,不……我就是……有點……”

    齊骛嘴唇翕合了幾下,溢出了幾聲前言不搭後語的回應。

    他本不應該如此的。

    就在幾秒鐘前齊骛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坦誠地告訴謝希書一切,包括床上的屍體,女人留下來的視頻,然而一對上謝希書的眼睛,齊骛便發現自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組織不好。

    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然後那種坦誠一切的沖動就像是落入了冰水中的火星一般倏然消失了。

    然而此時誰都可以感覺,齊骛的反常讓整個房間裏的氣氛都變得凝滞和怪異起來。謝希書望向齊骛的眼神也愈發困惑。

    空氣就像是凝成了粘稠的膠,變得格外沉重凝滞。

    “我……”

    齊骛終于忍不住喃喃開口。

    而就在這時,原本悄無聲息的收音機裏忽然發出了一聲嗡嗡的白噪音,忽如其來的聲音,讓房中兩人俱是一驚。

    緊接着,大概無意間跳到了某些特定的頻率,白噪音逐漸開始穩定,一點點拼湊成帶有嚴重雜音,但勉強可以辨認的聲音。

    “……這裏是國家緊急廣播……我們剛剛收到一則震驚全球的緊急消息……今晚17點13分,A國在B國引爆了位于……滋滋滋……的核電站……滋滋……這一舉措是為了遏制……滋滋滋……引發的……滋滋……異變擴散……滋滋滋滋滋……”

    “滋滋滋……自從危機爆發以來,B國一直是重災區……滋滋滋……異變個體數量急劇增加,傳統的隔離和控制手段已經無法有效遏制疫情的蔓延……滋滋……”

    “A國政府發言人表示,這是一個艱難但必要的決定……滋滋……”

    ……

    廣播中的聲音帶有非常具有識別性的口音,顯然這則消息并非是大陸本土的播送。

    然而,無論是齊骛還是謝希書都能清楚地捕捉到播送中的訊息。

    謝希書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一片慘白。

    “核爆……”

    最新得到的消息讓之前齊骛的怪異舉動變得微不足道。

    謝希書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卻依然有種強烈的窒息感。

    “他們核爆了B國……我爸爸……媽媽……都在那裏……”

    “他們都在那裏。”

    少年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着,音調卻很飄。

    “不是說國外會更安全一點嗎?”

    “為什麽……為什麽都不在A市了……他們還是……”

    “是假的吧?說不定,是有什麽人故意利用電臺傳遞假新聞?你說呢?齊骛……就是這樣的吧?”、

    ……

    謝希書的痛苦是那麽真實。

    齊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搖搖欲墜的少年,幾乎都能觸摸到那人肺腑中蔓延出來的巨大驚恐和極致的哀傷。

    “為什麽國外也有異變,為什麽會嚴重到要用核爆?”

    此時謝希書已經因為過度悲傷站立不穩,他死死抱着懷裏的收音機,瑟縮着靠着牆,緩緩滑落到了地上。

    “整個世界都已經這樣了嗎?”

    齊骛聽到了謝希書茫然無措的呢喃。

    “他們都死了吧……還能活下來嗎?我該怎麽辦?我能去找他們嗎?我……我……我到底……”

    晶瑩剔透的眼淚一滴一滴湧出了謝希書的眼眶,然後沿着他蒼白得宛若幽靈般的面頰緩緩滑落。

    雖然非常不應該。

    但在這一刻,齊骛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滴眼淚。

    他的喉結重重地滾動了一下。

    ……

    “齊骛,我好怕……嗚嗚……我以後到底該怎麽辦?”

    也就是在一瞬間,一種難以描述的戰栗感沿着齊骛的神經脈絡擴張開來。

    從看到那個視頻開始,作為怪物的他便不受控制地展開了自己所有的感知,仔仔細細地捕捉着謝希書的一切生理特征和動作反應。而現在,他無比強烈地體會到了謝希書在這一刻的無助與脆弱。

    太可憐了。

    他忍不住這樣想道。

    也太好了。

    在人類道德中無比卑劣的喜悅化作了滾燙的洪流,沖刷着齊骛的血管,那種狂喜甚至讓他有些意識模糊。

    他貪婪地望着自己身側的謝希書,終于意識到自己之前在看到床上那兩具屍體時的複雜心緒究竟從何而來。

    謝希書到底是人類還是怪物,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還是純粹的受害者又有什麽關系呢?

    在斬斷了名為“父母”的羁絆後,這個世界上謝希書唯一可以依靠……又或者說控制的人,也只有他了。

    所有的混亂和迷惘都在這剎那徹底從齊骛的意識中完全褪去。

    齊骛仔細地體味着謝希書在這一刻散發出來的軟弱,他不太記得是什麽時候自己将謝希書拉進自己的懷裏的。

    “沒事,你還有我。”

    齊骛聽着自己用那虛僞而鎮定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安慰着在他懷裏瑟瑟發抖,拼命壓抑着哭泣的少年。

    “我會保護你的。”

    他對謝希書說。

    “接下來,如果你想留在無人區,我們就去沒有人的地方。你要是想回到人群中,比如說什麽居民避難點,我們就回到人群中去……放心我現在已經進化得很厲害了,我不會被人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

    “總之,無論你想去哪裏,我都會陪着你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然後,齊骛感到謝希書的手用力地抓緊了他的背。

    少年細白的指尖是那麽用力,用力到仿佛能直接陷到他皮肉中去。

    “你說的。”

    謝希書顫抖着開口道。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永遠。”

    “嗯,永遠。”

    明明是無比幼稚的,來自于少年人的山盟海誓,但說出口的那一瞬間齊骛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變得無比柔軟,無比灼熱。

    下一刻,齊骛看到謝希書仰起了滿是淚痕的臉。

    少年勾住了齊骛的脖頸,迫使對方低下了頭。

    然後他主動地吻上了齊骛的嘴角,動作有些生澀,但格外急迫。

    齊骛只愣怔了一瞬,随即便毫不猶豫地回抱住了謝希書,狠狠加深了甜蜜而稚嫩的親吻。

    太甜了。

    太喜歡了。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好喜歡謝希書。

    好喜歡……這個人。

    仿佛被燒熱的蜂蜜一般,強烈的幸福感緩緩漫過他的意識。

    在不斷加深的親吻中,男生的人類形态逐漸開始崩解。

    而這是他第一次在主動褪去自己作為人類的拟态。細長而濕潤的舌頭湧了出來,緊挨着謝希書冰冷的身體,簌簌而動,厮磨不休。

    它們輕柔地舔舐着柔弱而絕望的少年,将他臉上的甘甜可口的眼淚仔細地吸吮了個幹淨。

    ……

    幾乎已經成為完全化作廢墟的城市,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起霧了。

    而在布滿灰塵的客廳中,一團巨大的黑影正在蠕蠕而動不斷膨脹,像是某種正在進食的巨大海葵一般将落入它中心區域的柔軟白肉層層包裹。

    “唔……”

    謝希書在粘液和舌頭的糾纏中空洞地睜着眼睛,他的眼角依然流淌着眼淚,神色中卻很難窺見類似于痛苦和絕望的情緒。

    他甚至在齊骛越來越粗魯的時候,主動抱住了它的觸肢。

    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忘掉一切。

    忘掉迷茫絕望的未來和父母已死的現實。

    眼淚和汗水不斷被擠壓出謝希書的體外,最後他不禁完全敞開了自己的身體。

    在神智因為過度刺激而模糊成一片的某個瞬間,謝希書只覺得自己似乎看到,整棟房子都在輕柔地蠕蠕而動。

    觸目所及,他看到的不再是平整的天花板和普普通通的燈具。

    而是一簇又一簇柔軟的不明軟體生物。

    它們就像是海葵一般,偶爾會在黑暗中散發出迷離而炫目的微光。

    那微光包裹着他。

    也包裹着齊骛。

    而這場景讓某些朦胧的畫面飛快地閃過他的腦海,有穿着白大褂,臉色慘白尖叫不休的人類,有微藍冰冷,完全封閉的水槽,有人類扭曲放大愚蠢癡愚的巨大面龐,也有覆蓋整個星球完全無定型無智無神的軟肉地獄……

    但最終,那些幻象都在觸肢與舌尖的快速摩挲下化為汁液,消弭于粘稠腥臭的怪物體腔深處。

    ……

    少年異常甜蜜芬芳的香氣在不定型,不斷膨脹,舒張開來的怪物身體內部迸裂開來。

    終于徹底釋放自己真實模樣的怪物,再也聞不到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屍臭。

    當然,從那以後,它再也沒能想起,視頻中女人晦暗陰森的低語。

    *

    【“多可怕,可我甚至覺得這樣也沒關系。”】

    【“我的理智正在被扭曲,我正在……”】

    【“我正在變成一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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