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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不恥的手段【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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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不恥的手段【修】

    ......小名叫宴宴?

    葉樂葵忽然一愣。

    因為在大多數人眼裏,丢孩子這種事簡直就是每一對父母心頭不能觸碰的疤,所以即便葉存山夫妻從未明言這件事需要避諱,但家裏的親戚也很懂分寸地盡量不提。

    所以從小到大,葉樂葵關于堂哥的事更多時候從父母口中得知。

    她知道堂哥的名字叫做葉澄意,卻不知道對方還有一個叫做“宴宴”的小名。

    【我叫宴尋。】

    【宴會的宴。】

    腦海裏響起青年冷淡的聲音,葉樂葵的腦子好像忽然嗡了一下。

    她捏緊了手裏的筷子,心髒撲通撲通跳。

    “大伯母,是哪個yan啊?”

    “春日宴的宴。”

    謝逢君輕聲回答她。

    其實讀作yan的字有很多。

    但即便只是兒子的小名,當時初為父母的夫妻倆也選了很久。最後他們找了兩人都很喜歡的一首詩,從中摘了詩名的一個字。

    提到這個,謝逢君好像想到了什麽很好的回憶,濕潤的眼底又多了一絲極淺的笑。

    “這個‘宴’字有相聚的意思,拆開之後呢就是家,日,安,寓意很好。所以我們當時就選了它。”

    葉樂葵其實沒把後面有關那些寓意的話聽進去,滿腦子就只想着這也太巧了。

    丢失的堂哥小名叫“宴宴”。

    而今天她見到的那個,跟大伯父夫妻兩人都很像的青年也姓宴。

    ——兩者居然完全是同一個字!

    只是單純的巧合嗎?

    不。

    內心好像有個聲音在大喊,一個巧合是巧合,接二連三的巧合絕對不是!

    只是沒有七八成把握,葉樂葵現在還不敢說。她今天只是見了那個宴尋一面,發現對方年齡不對可能不是堂哥就這樣燒心失望。

    要是大伯父他們真的以為找到了兒子,結果一驗DNA又發現找錯了,那肯定得比她難受百倍。

    “大伯母,澄意哥哥也有梨渦的話,那他是不是長得很像你呀?”

    “有一點像,但也不是很像。怎麽說呢,澄意的眉眼很像他爸爸,不笑的時候就顯得冷冷的,嘴巴和臉型像我,就比他爸爸小時候可愛太多了。”

    說到這,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不自覺打開了話匣子——

    “澄意第一天上幼兒園的時候,就跟別的小孩兒不太一樣,完全不哭不鬧。因為他覺得自己上幼兒園就跟爸爸每天出去工作一樣,是搞自己的小事業。”

    “所以每天還特別愛學你大伯板着臉,小酷哥似的,結果莫名其妙招了不少小女孩兒喜歡他。”

    謝逢君講這些事就忍不住笑,

    “有一天,他放學回來跟我說今天有兩個小女孩兒都想當他女朋友,但是他一個都沒同意。于是我就問他,我們家宴宴為什麽不同意呀?”

    樂葵好奇起來:“為什麽?”

    謝逢君就學着小兒子當時的樣子,皺起眉,用很嚴肅認真的語氣說:

    “因為我覺得她們都不好看,我不能輸給爸爸,以後也要找一個特別漂亮的老婆。”

    葉樂葵聽得直笑。

    葉教授也忍不住笑起來。

    諸如此類的兒童趣事謝逢君一說就停不下來了,她不僅記得當時小兒子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連表情都學得極其神似。

    好像那不是将近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而是昨天剛剛發生過的。

    “澄意四歲那年不小心淋了雨,高燒到肺炎,特別嚴重。住院了半個多月也不見好。”

    說到這,謝逢君剛才臉上的笑意頓時不見,取而代之的就是擔憂,

    “你大伯原本是個非常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結果那時候他在醫院外面遇見個算命的老頭,非說澄意是什麽邪氣入體,要請觀世音菩薩來驅驅邪氣才能好......這種很明顯是騙子對吧。”

    她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結果你大伯卻還真信了,花了大價錢托人從新疆買了一塊非常貴的玉料,又去找了個據說很靈的寺廟開光,最後做成一個小觀音,說是能避災驅邪。”

    “也許真有點用,不過更可能是醫院的藥起效了,反正那個小小的玉觀音戴上以後,沒過一周,澄意就好了起來。後來就一直戴在身上沒取了。”

    葉樂葵實在驚愕。

    國家工程院院士求佛拜神給兒子驅邪,這簡直太違和了!!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大伯,對方單手握拳,不自然地抵在唇邊輕咳一聲,卻也沒有否認的意思。

    她講了很多很多,可不像是專門講給葉樂葵聽的,更像是借此傾吐釋放自己心中的思念和愛意。

    甚至還找出了手機裏的照片給女孩兒看。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葉樂葵呼吸一滞。

    如果說以大伯夫妻兩人為參考的話,葉樂葵覺得今天見到的那個叫宴尋的人只是有點像,但如果以堂哥葉澄意五歲時的照片作為參考的話......

    ——那可就太像了!

    五官幾乎貼合了六七分。

    剩下的三四分不像還是因為雙方的年齡差太大。

    只可惜堂哥身上沒有什麽标志性的胎記,但即便如此。這一刻葉樂葵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在瘋跳。

    直覺說,她應該找對人了!

    但另外兩人沒有察覺她的異常。說到後面,謝逢君就沉默了下來。葉教授去握了握她的手,結束了這個話題,

    “好了,吃飯吧。”

    “......嗯。”

    吃過晚飯,謝逢君就說累了,樂葵也很懂事地沒再纏着她,自己乖乖回房間待着。

    只是她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今晚聽大伯母說了那麽多關于堂哥葉澄意的事,又看了照片,樂葵直覺宴尋就是葉澄意。

    “可是年紀......”

    嘶!等等!

    萬一......是虛歲呢?

    許是一葉障目,又或者當時樂葵實在太急躁而對方的态度又過于冷漠,導致她聽完年紀就沒敢再問太多。

    現在再回頭想想,被拐走的孩子被人改了年齡也是有可能的。

    哎呀!

    當時該不要臉一點,纏着他要個電話號碼或者加個微信也好啊。至少,她該問問他名字的第二個字是哪個xun吧?

    葉樂葵在床上扭來扭去,最後實在懊惱,腦袋還在牆上邦邦磕了好幾下。

    “我真是腦子有問題,蠢死了......”

    葉樂葵睡不着,另一個房間裏躺在床上的夫妻兩人也睡不着。

    作為當初弄丢孩子的父親,葉存山又開始自責。

    “對不起逢君,是我的錯。是我沒保護好他,弄丢了他。”

    “......”

    謝逢君無聲嘆了口氣。

    當時事情發生後,她怨過丈夫,甚至恨過他。但是後來想想——

    “如果當時是我帶着澄意去,遇見有人溺水,情況危急,可能第一反應也會想着去救人的。”

    謝逢君閉上眼,可眼淚還是把睫毛打濕了。

    “也怪我。那天我要是不偷那一點懶,跟你們一起去沙灘就好了......”

    這樣的對話他們進行過太多次。

    從最初的謝逢君單方面将所有怒火發洩在自責到想死的丈夫身上,到兩人日日悲痛無言,再到後面他們慢慢理解彼此,一遍又一遍地複盤那天傍晚發生的事情。

    但最後的結論總是無解。

    因為孩子已經丢了。

    謝逢君懷孕的時候已經三十三歲了,雖然不是醫學上的高齡産婦,卻也危險不低,即便有丈夫時時刻刻貼心照料,生下小孩的過程也是千辛萬苦,極其不易。

    ——她是用自己的命生下這個孩子的。

    而當時為了照顧剛生産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小孩,葉存山也放棄了一個很重要的項目,這直接讓他的事業停滞了兩三年。

    不過夫妻兩人都不後悔,因為這個孩子值得。

    宴宴天生性格就極好,善良懂事,乖巧聰明。就算抛開母親的濾鏡,謝逢君也可以很自信地說只要接觸過宴宴的人就都會喜歡這個孩子。

    作為父母,他們夫妻兩人自然就更愛他。

    即便工作再忙,父母兩人也是變着花樣給小孩做營養又好吃的飯菜,給他買好看舒适的衣服,買各種玩具和書,教他識字算數念詩,努力攢假期帶他去全國各地玩......

    只是這份幸福只持續了短暫的五年。

    他們好不容易才有的小兒子,最最心愛的宴宴,被可惡的人販子偷走了。

    或許對方還用了什麽不好的手段,那些人會不會罵他,打他,餓着他。宴宴找不到爸爸媽媽,會多麽害怕,會哭成什麽樣子......

    如果當時被抓住的那個人販子說的是真的,她的孩子早在十幾年前就在路上病死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宴宴就是能沒等到父母,最後只能自己一個人在恐懼悲傷和病痛中離開這個世界......

    每每想起這些,謝逢君就難受到幾近窒息。

    當時她聽見這個消息,甚至都不想活了。

    好在警察說被拐的孩子太多,又過去了兩年,而且沒能找到屍體驗DNA确認身份,所以可能還有希望。

    也正因如此,他們夫妻二人才靠着這一點點微小的可能撐到現在。

    “不說了......”

    葉存山抱住妻子,低聲安慰,

    “我們會找到他的。”

    這樣的安慰沒什麽用,于是這個晚上三個人幾乎都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五點,葉樂葵就起床帶着兩個明顯的大黑眼圈出門了。

    結果硬生生在駕校門口等了兩個多小時才等到劉教練,然而這時候對方卻樂呵呵地跟她說:

    “葉小姐,你今天很幸運哦,可以一個人單獨練車了。”

    “單獨,一個人???”

    那還幸運個鬼!

    葉樂葵瞬間有種錯失良機的心痛。

    “對。”

    劉教練一臉你賺大發了的表情,

    “宴先生剛剛跟我說他這兩天有點事,先不來了。所以今天你算是上的私教課哦~”

    “.......”

    葉樂葵好半天沒說話,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她憋了許久,就說:

    “那教練你把他電話號碼給我吧,我找他有點急事。”

    “這個......”

    劉教練有點為難,

    “我們這裏規定不能洩露學員隐私,要不你等過兩天自己問他要呢?”

    “......那能不能拜托你現在打個電話給他,我跟他說幾句。”

    劉教練想了想,覺得這倒是可以。

    “好吧。”

    葉樂葵立刻湊過去,盯着教練拿出手機翻通訊錄,然後點擊“宴尋先生”撥打。

    ——原來是這個“尋”。

    樂葵好好地記住了。

    她急不可耐,滿懷期待地等着。

    “嘟......”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啪!

    那一瞬間,葉樂葵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劉教練倒是很奇怪:“咦,奇怪了,半個多小時前才給我發消息來着。”

    葉樂葵不死心,又托他打了幾個,還是關機。

    “抱歉了,葉小姐。”

    劉教練只能搖頭,

    “要不我們還是開始練車吧?”

    “不練了......”

    葉樂葵哪還有什麽心思練車,整個人直接就蔫了。但現在也沒別的辦法聯系上宴尋,最終她只能拜托教練說:

    “你給他發個消息,就說我有急事找他,讓他看到給我回個電話吧。”

    “好的。”

    ......

    與此同時——

    手機關機的宴尋正坐在一家咖啡廳最裏面的包間裏。而坐在對面的,就是他今早剛抓住的尾随自己的家夥。

    對方是個男人,身形瘦小,戴着帽子和口罩,身上還背着個大相機,像極了電視劇裏的狗仔。

    宴尋皺起眉:“你是誰,為什麽跟着我?”

    對方表現得很驚愕,并不是因為他被宴尋抓住這件事,而是——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

    看來是熟人。

    宴尋想問這人的身份和尾随原因,可對方卻強烈要求宴尋把手機關機才能說。

    “可以。”

    宴尋就把手機關了。

    男人确認了手機關機之後,遲疑許久才開口,

    “宴尋,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沒認出對方的那一刻,宴尋就明白自己失憶瞞不住了,所以他也沒有隐瞞的意思,便直接問:

    “你是誰,怎麽知道我失憶的?”

    “我......”

    男人欲言又止,偏頭想了想說,

    “你記不記得你爸爸去世那天,有一群問題少年在那套正在裝修的房子裏.......欺負一個人。”

    宴尋一愣。

    當時宴尋聽爸爸說他們欺負人,就從樓上往下望了一眼,只看清了那幾個人的背影。不過當時那個受傷的男孩兒顯然被欺負得很厲害,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幾個被家裏教壞的小孩兒。】

    【欺負人呢。】

    回憶翻湧間,宴尋很快想了起來,他略一思忖,問:

    “你是那天被他們欺負的那個男孩兒?”

    對方很輕地“嗯”了一聲。

    “我叫李戎,那天很感謝你爸爸,如果不是他,我可能.......”

    他沒繼續說下去。

    宴尋也跟着沉默了一會兒,顯然那天的事情對他而言是很痛苦的回憶。

    片刻後,他将自己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又重複了一邊自己的問題,

    “你什麽時候接觸我的?又是怎麽知道我失憶的?”

    “......”

    李戎顯然是個很膽小內斂的人,這麽久他一直低着頭,都沒怎麽去看宴尋的臉。他應該是在思考怎麽說,又跟失憶的宴尋說多少。

    好一會兒,他似乎才想好了怎麽開口。

    “其實那天之後,我就一直很關注你們家的事。我知道你考上了首都大學,恰好我也在首都工作......不過我一直沒有打擾過你,只是後來聽說你交往了一個女朋友,叫江靜姝......”

    宴尋沒急着催他說重點,很耐心地聽着。

    李戎繼續道:“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你那位前女友的外祖家姓陳,當時那幾個欺負我的人......也都姓陳。”

    聽到這,宴尋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大概知道對方這句話的意思了。

    “所以你是說,靜姝學姐的表親欺負了你?”

    更準确地說,那應該算霸淩了。

    但李戎沒細講,他只說:

    “幸好,你沒和她結婚。”

    “什麽意思?”

    宴尋察覺到對方此刻心裏有着激烈的博弈的争鬥,似乎想告訴他一些什麽,但又猶豫着要不要繼續瞞下去。

    “既然你之前最終選擇把事情告訴我,現在也沒必要瞞着我,因為我的失憶只是暫時的,醫生說也許再過兩三個月就能恢複。”

    宴尋倒是沒有說謊,只是把恢複的概率誇大了一些而已。

    這句話似乎讓李戎心裏搖擺不定的天平終于朝向了某一側傾倒。

    他的語速快了起來,總算說到重點:

    “因為那天為了救我,叔叔跟他們動了手,把他們教訓了一頓,但也沒打多重,可當時陳騰霄覺得丢臉,很惱火,走了之後說了很多惡毒報複的話。”

    “我當時很害怕,怕他們打我打得更狠,可意外的是,他們沒有發洩在我身上,還特別好說話地讓我走了。”

    “......結果第二天,我就聽說叔叔和你昨晚出了事。”

    宴尋愣了好一會兒,逐漸從這段話裏提取到了一個關鍵的信息點——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晚摩托車失控不是因為下雨,是有人動了手腳?”

    “那時候我也只是懷疑。”

    李戎搖搖頭,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他們,哭着求父母帶我搬了家。逃離了南城,十幾年後,我大學畢業做了個小娛記,也兼職做做狗仔拍一些緋聞八卦什麽的。”

    說到這,他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那天我為了拍一個去酒吧的明星,沒想到意外又見了那幾個人。我吓壞了,下意識就想逃走,卻沒想到陳騰霄喝醉了酒,又提到了當年的事情。”

    同時,他拿出了手機給宴尋放錄音。

    前面是一段嘈雜的音樂,依稀還能聽見女人的發嗲嬌笑,還有幾個男人拼酒的聲音。

    又過了大概十幾秒,宴尋總算從一片混亂的聲音中聽見了一個醉醺醺的男聲開口——

    “媽了個巴子的,敢讓老子沒臉,草!”

    “可別把我陳騰霄惹急了,老子有的是辦法讓他不得好死,就跟當年那個打櫃子的老東西一樣!腦子都摔得稀巴爛。”

    “......”

    那一瞬間,宴尋的大腦猝然空白,甚至産生了一陣尖銳的耳鳴。

    他整個人如墜冰窖,接着好像又被丢到了火海裏,渾身的血都做了憤怒的燃料。

    雖然現在知道養父母收養自己的目的可能并不純粹,但十幾年的相處出來的感情是實打實的。

    更別提,宴尋也親身經歷了那場可怕的車禍。他只是幸運地活下來了。

    如果那天沒有好心人路過,早在十年前,他就變成了水裏的一具浮屍。

    “你是說那個人在.....”

    宴尋短暫地失聲了幾秒,接着艱澀地說出了剩下的話,

    “在我爸爸的摩托車上動了手腳?”

    “不清楚,也許是。”

    李戎搖頭,

    “可是事情過去太多年,那輛摩托車早就找不到了,而且就算找到,就算他親口認罪,去警局自首,但那個時候他只有十六歲。”

    十六歲,未成年。

    就算親手直接殺人,也不是死罪。

    而且這份錄音屬于非法偷錄,陳騰霄又是酒後發言,根本當不了證據。

    宴尋讀懂了對方這些言外之意。

    “我是.....我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去年。”

    也就是差不多宴尋跟楚停雲結婚兩年多的時候。

    說到這,李戎嘆了口氣,

    “兩個多月前我聽說你出了車禍,特別害怕,因為我覺得這有可能......也不是意外。不過還好你沒事。就是你們家那位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我根本沒法接近你。”

    “後來你出院之後卻一直沒聯系我,我覺得奇怪,就又想了些辦法搞到了你的病歷,上面寫你失憶了。所以這段日子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告訴你。”

    這樣事情放在誰身上都是太沉重的枷鎖,宴尋很可能還為此差點丢了命,以後不記得也是好的。

    所以之前李戎才一直猶豫。

    宴尋沉默了好一會兒,但仍很快抓住了重點:

    “你為什麽覺得車禍不是意外?我之前做了什麽讓對方感受到了威脅?”

    “法律沒有辦法制裁他,所以只能想別的辦法。”

    李戎微微吸了一口氣,低聲道,

    “陳家的生意有很多不幹淨的地方,所以你就想釜底抽薪。只是就憑我們兩個人,太難了。”

    “.......”

    宴尋腦海裏驟然閃過一線什麽。

    “所以陳家這次遭遇的危機,與我有關?”

    前不久參加婚禮的時候宴尋偶然聽見了旁邊人的交談,他們說表面上看似是江家跟賀家的聯姻,實際上江靜姝更多代表的是她的外祖家。

    陳家最近被人舉報了不少黑料,大批資金凍結,急需人撈一把。

    如果這件事是自己做的,那他從哪裏獲得那些能直刺陳家七寸的證據呢?

    這個問題并不難回答。

    因為宴尋掃了一圈自己周圍的關系網,很快找到了最可能也是最快的途徑——

    他的結婚對象,江氏集團總裁。

    楚停雲。

    ·

    楚停雲這時還在家舒舒服服地窩在床上睡回籠覺。

    他知道宴尋早早出門去學車了,原本強行睜開眼還想給司機打電話讓他送送宴尋,但是還沒摸到電話,就被青年抓住了手。

    “你繼續睡吧,我自己去就行。也不用司機送,駕校太遠了,不然一來一回趕上早高峰,還得讓你在家等。”

    說完,他當時還吻了吻男人的額頭,

    “還早,可以繼續睡一會兒,等到八點半我給你打電話喊你起床。”

    “唔......”

    得到宴尋這句話,楚停雲就放心繼續睡回籠覺了。

    只是他這次的回籠覺睡得不太好,也不太舒服,還做了夢。

    ——不太好的夢。

    他夢見了四個多月以前,宴尋第一次正式地跟自己提出離婚。

    對方顯然早就在計劃離婚的事,因為當時提的時候,他把當初結婚協議書,拟定好的離婚協議書,還有還給楚停雲的兩張銀行卡都準備好了。

    “你看一下,有什麽問題我們再談。”

    楚停雲一言不發,直接把那張離婚協議書撕得稀碎。

    “我不同意。”

    “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沒關系,你先冷靜一下,慢慢接受。反正這份離婚協議書只是初稿,我還可以打印很多份。”

    宴尋沒有因此發火,反而顯得很平靜。

    可他越是這樣,楚停雲就越是惱火,

    “所以你這三年,一直都在計劃離開我是嗎?這個家對你而言,什麽都不是對嗎?”

    “......”

    宴尋稍稍吸了一口氣,仿佛很累,

    “楚停雲,你放過我吧。”

    “再彼此折磨下去,我不好過,你也難受。你這樣出色優秀又有能力的人,不該過這種的日子。”

    “——別跟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楚停雲一點兒也聽不進去,

    “宴尋,你說這麽多不就是想離婚嗎,你不就是想逃離我嗎?”

    “......我不想和你吵,你先自己冷靜一下吧。”

    宴尋起身就要走,結果半路被楚停雲一把抓住拽回來。

    “你哪兒都不許去!”

    “......”

    宴尋身形一僵,忽然看着他微微一哂,

    “是又要把我關起來嗎?”

    “......”

    楚停雲面色幾變,最終什麽也沒說,轉身摔門而出,去了公司睡。

    結婚以後,除非出差去外地,楚停雲基本就不去住酒店了,就算每次跟宴尋吵架他去外面買醉,最後也都是睡在了公司。

    這次也是如此。

    但他沒想到,這次宴尋卻又找過來了。

    實際上那才是宴尋第二次去楚停雲的公司,只是當時是半夜,前臺沒有人上班,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去過。

    彼時楚總正半躺在沙發上,西裝已經皺了,領帶被扯下來丢在地上,指尖燃着一根煙。

    他盯着香煙在自己手中一點一點地燃,可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而是好像在想一個永遠也想不明白的問題。

    直到這時,楚停雲的餘光忽然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對方穿着簡單的襯衫,水洗藍的牛仔褲,幹幹淨淨的,像初春山林間拂過樹葉的風,像極了當初楚停雲第一次見到宴尋的樣子。

    甚至某一瞬間,楚停雲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可時間永遠不會倒流。

    他們的婚姻已經走到了只能靠楚停雲死死拉扯才勉強維系的地步。

    “宴尋?”

    “你......怎麽來了?”

    這個句子原本看起來像是不歡迎,但那時候楚停雲卻把它說出了幾分驚喜的意味。

    他立刻熄掉煙,從沙發上站起來,還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衣服。

    宴尋卻不在意他的着裝,只是說:

    “我們好好談一談吧,楚停雲。”

    “好,談什麽?”

    “離婚。”

    “......”

    這就沒辦法談了。

    果然,楚停雲的表情瞬間就變了,變得很陰沉。

    “為什麽......?”

    他迫切地大步過來,死死抓住宴尋的手,好像這樣就能把這個人拉回來,拽向自己。

    男人紅着眼睛,努力讓自己不發火,

    “是,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把你關起來了,傷害了你,可我已經盡力彌補了,我已經把所有可以給你的好都給你了!”

    “宴尋,你還要我怎麽做?!”

    青年沒有掙脫,只是輕聲說:

    “不用彌補,你已經給過價錢了。”

    “......”

    楚停雲猛地一怔。

    這一刻他的臉色狼狽得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

    “你當初不是欠了債嗎,又要打官司,我只是想幫你,我只是想彌補你,我想跟你結婚,是你自己說要簽協議......”

    宴尋問他:“如果我不簽,你會幫我嗎?”

    “楚停雲,你當時的原話是‘宴尋,只要跟我結婚,我就幫你處理好一切,包括你在國外的家人所有的花銷也由我承擔’”

    宴尋直視着他的眼睛,繼續道,

    “楚停雲,你敢說,你當時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是以交易之心對我說的嗎?”

    “你的籌碼是你的錢,你的權勢。而我的籌碼,就是我的自由,我的婚姻,我的自尊,不是嗎?”

    “不要自欺欺人了,楚停雲,你別忘了,我們的婚姻最初本就是一場明碼标價的交易。”

    “.......”

    楚停雲啞口無言。

    因為事實的确如此。

    楚停雲就是仗着宴尋落難才能趁虛而入,并且也是故意為之,甚至在成功之後在心裏陰暗地歡喜了好一段時間。

    否則宴尋怎麽會肯跟他結婚呢。

    也許是一開始以金錢的方式得逞了,楚停雲就想着讓宴尋欠他更多,這樣對方就越離不開他。

    他給宴尋打錢,送豪宅名車。

    當時顧山青覺得不妥,可楚停雲從沒想過自己這樣做是包養的意思。

    畢竟哪個金主不是對包養的小情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而自己天天跟在宴尋屁股後面,就盼着對方給個笑臉。

    這哪裏是什麽包養?

    就是他死皮賴臉追宴尋沒追上,最後只能用點手段讓對方委身而已。

    就算是正兒八經的談戀愛結婚,給喜歡的人花錢那不是很正常嗎?

    畢竟楚總真心覺得幾十萬幾百萬對他而言也沒多少,他掙錢給宴尋花,楚停雲覺得這天經地義。

    他爸當年沒跟他媽媽離婚的時候,也是每個月幾百萬地打錢。

    他身邊追求人的,結了婚的,誰不是給老婆幾百萬幾千萬的花?

    送的禮物都是豪宅豪車珠寶,甚至還有送公司的。

    楚停雲完全不覺得自己哪裏做的不對,相比而言,他甚至都沒給多少。就是宴尋不喜歡他,所以才如此抗拒,才不花他的錢。

    楚停雲偏偏就要他喜歡自己,就要宴尋享受自己對他的好。

    “反正我不同意離婚。”

    楚停雲去抱他,去親他,好像只要身體更進一步地接觸就能讓他們的心稍微靠的近一點似的。

    “為什麽不同意?”

    宴尋撇開頭,躲避着他的吻,

    “這樣互相折磨下去,有意思嗎?”

    “有意思!”

    楚停雲惱恨地咬了他的脖子,咬出一道深深的牙印,

    “我就覺得有意思極了!”

    雖然宴尋一直以來都是冷冰冰的,但結婚之後仍讓楚停雲感覺到了幸福。

    他買的房子終于可以稱之為家了。

    宴尋會記得給他留飯,會給他熬醒酒湯,會願意讓他抱着睡覺。會記得他一切愛吃的不愛吃的東西,會記得他所有的過敏原......

    對方本就是個極好的人,軟心腸,就算是被逼着結了婚,仍對他很好。

    就是不接受他的好。

    但這些點點滴滴的小小幸福足夠讓楚停雲忍受他的冷漠。

    而越是冷漠,就越顯得那一點點小小的幸福更難能可貴,讓他更無法自拔。

    這樣病态的相處方式就像長滿刺的藤蔓,密密麻麻,用手拔除就會被刺得鮮血淋漓,可若是拖得越久,就越難斬斷。

    “為什麽非要離婚?”

    楚停雲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但是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

    “我說過了,我們的婚姻本就是一場交易。”

    宴尋只能再告訴他一遍,

    “楚停雲,而我現在只是通知你,我要毀約了。”

    “........”

    毀約。

    這一刻,楚停雲忽然明白了。

    他不擇手段強迫得到的人,他自以為曾經還算溫情的種種,都只不過是宴尋屈于現實和窘境之下的妥協而已。

    楚停雲原本以為只要自己好好彌補,只要更多的時間,更多的努力,就能讓宴尋真的喜歡上自己。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樣的想法太天真。

    宴尋好像從未愛過他,對方給予自己的那點好,可能也只是宴尋這個人本身比較善良而已。

    就算楚停雲傷害了他,對方也做不出把他扒光了鎖起來斷絕外界一切聯系的事情。

    宴尋能夠想到的反抗方式,只是沉默和冷待。可這樣的方式卻比打罵更讓他難受。

    ——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愛我了。

    這個認知讓楚停雲整顆心髒好像都被人死死攥在了手裏,然後捏碎撐一灘爛肉。

    可他掙脫不了。

    原本當初可能楚停雲對宴尋只是喜歡,不多也不少,程度大概到吵架之後楚停雲能兩三個月不去理他,等着對方自己乖乖回來認錯。

    後來得知他跟江靜姝私奔,這份喜歡就加入了被人背叛的恨。

    楚停雲感到恨,還有被抛棄的痛苦和怨怼。

    這些濃烈的情緒把最初的喜歡染成了很髒的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稠。

    接着,這些複雜的情感被抽成絲,絞成繩,最後織成網。

    這張網困住了宴尋,也困住了楚停雲,将他們死死裹在一起。

    只是前者想要掙脫,而後者甘願沉淪。

    過了很久很久,直到今天,遍體鱗傷的宴尋終于撕開了一條口子,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走。

    他受不了這樣畸形的婚姻,也受不了這樣強迫的愛意。

    可楚停雲卻撕不開,也不願意撕開,他被自己困死在裏面無法掙脫。于是只能死死地拽住宴尋,不讓他走,還要自私地抱着他取暖。

    “我不同意,我不離婚......”

    早知如此,楚停雲當初就不該跟宴尋簽什麽結婚協議書,但如果不簽,可能這婚根本就結不成。

    但他現在無暇去想那麽多,只想着怎麽讓對方打消離婚這個念頭。

    “尋尋,你說,你想要什麽,除了離婚我都可以給你。”

    “楚停雲,你別鬧了......”

    推搡間,宴尋被他壓在了沙發上。

    楚停雲清楚這個人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在雪山別墅的那三個月,他幾乎把宴尋的身體都研究透了。他知道對方最受不了什麽。

    “唔......”

    宴尋突然顫了一下,仿佛是被電打了一樣。他顫抖着呼吸了好幾口氣,伸手下去死死抓着楚停雲的頭發,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楚停雲,你還要不要臉,你不能每次一吵架就想這種事......”

    後面的話宴尋沒說完,他忽地撇過頭,将半張臉掩進沙發裏去。另外半邊臉的表情說不清是痛苦還是愉悅,但睫毛卻很明顯地顫抖起來,然後漸漸濕潤,竟是顯得有些澀情的脆弱。

    ——但這種事就是很有用不是嗎?

    楚停雲想說這句話,但此時此刻的他實在是無暇去說。

    之前他和宴尋吵架總鬧不好,于是就去跟很有戀愛經驗的一個合作夥伴讨教。

    對方戀愛經歷頗多,更是個戀愛高手,男女都談過,簡直就沒有追不到手的人。

    那人聽完楚停雲的苦惱,立刻就給他出了主意。

    “這簡單嘛!”

    “有時候吵架不是争誰對誰錯,人家要的就是個态度,給錢不行就多說說軟話,要是錢和态度解決不了的事,你就直接親上去,兩個人幹柴烈火地做一次就好了。”

    “這樣啊......”

    楚停雲十分受教。

    實踐過幾次之後,他就發現這招相當好用。

    因為做一下,宴尋就沒空跟他吵了,就算後面別別扭扭的,混一混也就過去了。

    夫夫結婚過日子嘛,吵吵鬧鬧很正常。

    宴尋沒提出離婚之前,楚停雲一直都是這樣想的。甚至久而久之,他都已經習慣了。

    就像總是受傷的人習慣了疼痛,便也不覺得那麽疼了。

    “咳咳......”

    許久後,楚停雲發出了一陣壓抑的咳嗽,他用手背蹭了蹭臉上被濺到的痕跡,然後跨坐在宴尋身上去親他的耳朵,

    “反正這種事對你有用......就行了。”

    “是嘛?”

    宴尋好像很生氣。

    原本楚總是打算又來一次霸王硬上弓的,但沒想到宴尋那天晚上很反常,或許是被激到了,對方竟是扮演了霸王的角色。他把楚停雲辦公桌上的文件嘩啦啦掀了一地,然後把人抱了上去。

    楚停雲以為自己終于把人哄好了,特別配合。

    “原來你喜歡這裏......”

    宴尋很羞惱:“閉嘴。”

    楚停雲想,原來不能總是在家裏,得換換地方什麽的。但他很快就沒法再想了,因為腦子都快被撞成漿糊了。

    兩三次過後他累極了,說要清洗睡覺。

    宴尋像是被哄好了,沉默而溫順地做好了後面的一切清理工作。

    最後,他還給楚停雲倒了一杯水。

    楚停雲當時只想睡覺:“不喝,我困。”

    水喂不進去,宴尋就自己喝了,然後來吻他。

    “唔......”

    楚停雲難得見對方如此柔情,乖乖張了嘴。

    很快,他就睡了過去。

    只是沉沉睡去之後,楚停雲并不知道躺在自己身邊的青年又走了出去,打開了他的工作電腦。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有讀者反應視角有點亂,所以重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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