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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 床头吵架
    结婚对象的前女友是自己的亲妹妹,这样的事情换到谁身上大概都会膈应。

    宴寻明白。

    就像他从小也很理解林燃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当初林燃失去双腿成了残疾,最爱的父母便去领养了一个健康的小孩。

    原本独一无二的爱和亲情直接被夺走一半,甚至也许会更多。如果宴寻是林燃,同样会伤心难过,愤怒恼火。

    感情是具有独占性的东西,爱情和亲情在这点上,只有表现多和少的差异。

    所以宴寻很理解楚停云的感受。于是便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楚停云,你是不是在吃醋?”

    “......”

    楚停云眼睫微颤,整个身体好似都忽地凝固了。

    这时他不知道该惊愕于宴寻主动给他点烟的动作,还是对方如此直白的询问。

    宴寻不喜欢别人抽烟。

    他不喜欢烟,不喜欢酒,不喜欢被强迫的性.事。

    但偏偏这些他不喜欢的事,楚停云都做了。

    所以宴寻不喜欢他再正常不过。而且,这件事对方也很早就亲口告诉过他——

    【我不喜欢你,楚先生。】

    【我喜欢的是女性,是静姝学姐,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我从高一入校就暗恋她,很多年。】

    【而且我们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

    当时宴寻对楚停云的拒绝简单,明确又直接。

    对静姝的喜欢同样如此。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宴寻喜欢了江静姝整整七年。直至三个月前他提出离婚,也还是这些话。

    可现在,对方却问他是不是在吃醋。

    吃醋......

    这一刻楚停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出现了一个不小的失误。

    也许是宴寻失忆后态度的陡然转变,也许是手机里反复播放的那句“能不能别离婚”的录音,也许是这一个月来宴寻主动的试探和靠近。

    又或者,是昨天晚上对方没有拒绝的那个吻,是答应抢捧花时无可奈何的笑......

    总之,这些都让楚停云失了谨慎。

    他实在是太心急了。

    对方所作出的这一切转变,不过是基于真相残片拼起来的谎言。他以为自己曾经是喜欢楚停云的,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挽回心目中最渴望的幸福家庭。

    可楚停云还没有把这个谎言编织得天衣无缝,像蛛网般牢牢把宴寻锁死,剥离掉青年一切想要挣脱的欲.望和力气,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着怎么把网撕开去亲吻里面的那个人。

    楚停云二十岁进入公司,一路摸爬滚打十几年,几乎全年无休,总算坐到如今这个所谓的能够翻云覆雨的位置。

    在商场上他见过太多狡猾的猎物,老谋深算的对手,与之交锋,偶有受挫却从不曾真的一败涂地。

    资深的猎人往往都拥有足够的耐心。

    楚停云自诩一位优秀的猎人,但偏偏他对宴寻却总是耐心欠佳,以至于经常冲动上头做出一些将来一定后悔的事,所以次次都栽跟头,摔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这次他吸取了足够的教训,绝不重蹈覆辙。

    “......”

    楚总闭了闭眼,垂眸避开青年的目光。

    “你想多了,宴寻。”

    此时此刻他们靠得很近,中间只隔着一层薄雾,但宴寻却感觉那里又像是隔着更多看不见的东西,宛如一道摸不到打不破的隔阂之墙。

    男人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烟灰,然后摁熄了没抽过一口的烟。

    最后一点缭绕的烟雾迷离了楚停云眼底的晦涩。

    他说:“我只是不喜欢江家的人。”

    男人的语气实在冷淡。

    而他口中江家的人,大概也包括宴寻曾经深爱的前女友。

    “这样啊......”

    两人看似亲密的距离倏地拉开,宴寻坐回到了副驾上。

    重组家庭的关系总是敏感又矛盾的,这一点作为被领养的孩子,不说全然体会,至少宴寻能感同身受一些。

    他轻轻摩挲着楚停云的打火机,安静下来,没有再继续追问。

    车子启动,一路往回开。

    原本是欢欣雀跃地出来约会,回去路上的氛围却沉闷又压抑。

    一个小时后,车开进了小区,停在楼下。

    楚停云说:“我要去江家一趟,晚上不回家。”

    宴寻一怔,随即说了声“好”。

    他没再问别的,解开安全带就打算下车。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了楚停云的声音。

    “如果你不想,明天的婚礼可以不去。”

    “......?”

    宴寻动作一顿,回头看向他,眼神中明显有点讶异。

    楚停云却没看他,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好像刚才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指骨收紧又放松下来。

    楚停云似乎这时候已经全然整理好了情绪,他转过头来,就像第一次在咖啡厅见面时那样对宴寻笑了笑。

    一如平日里那个自信从容,面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楚总。

    “你不去也没关系,老头子只说让我露个脸就行。”

    “......”

    宴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安静注视了楚停云几秒。

    初次在咖啡厅见面时,他只觉得自己这位结婚对象的确长相出众,风度翩翩又斯文优雅。

    而且笑起来尤其好看,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次面对这样的笑容,宴寻却觉得楚停云好像有一点难过。

    “可是——”

    宴寻问他,

    “那我拿什么赔你的眼镜?”

    “.......”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意料。

    就像当初那个能或不能的问题一样,楚停云也没想到宴寻会给出第三种答案。

    青年回答他说——

    “楚停云,你不是想要捧花吗?”

    “......”

    车内顿时一片静默,男人脸上的笑容淡去,好半天都没说话。

    他想,宴寻就算现在已经知道曾和静姝交往过,现在大概应该也是没有意识这件事情真正的重点。

    那就是楚停云提出让宴寻去参加婚礼,并抢新娘的捧花来赔偿眼镜的动机里,究竟掺杂了多少不可见人的嫉妒和恶意。

    真傻。

    真好骗。

    难怪总是过得不好,明明打架从没输过,可偏偏一直被人欺负。

    楚停云没说话,宴寻就当他默许了。

    “把婚礼的地址给我吧,明早我准时到。”

    “......不用。”

    楚停云偏过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明早我来接你。”

    宴寻微怔,笑着说“好”。

    楚停云这时又转过来,看着他突然说:

    “宴寻,我饿了。”

    “......啊?”

    这个突然跳跃的话题让宴寻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是你今晚不是回江家吃饭吗?”

    楚总动作一顿,很快想到了回答:“不行,我胃不好,得现在就吃。”

    总之,楚停云非要上楼让宴寻下面给他吃。说是垫一点儿,结果最后吃到撑了才驱车离开。

    ·

    一个多小时后,他回到了江家。

    名义上,这也算是楚停云的家。

    只是他今年三十三岁,可在江家住的日子满打满算,不到两年。

    这座巨大的中式大宅此刻张灯结彩,挂满了新婚喜庆的装饰物,但于他而言并不温暖,甚至至今仍让楚停云仍感到陌生和反感。

    他脚步一顿,忽然拉松了领带,以一种很是散漫的姿势走进厅堂。

    里面灯火通明,厚重华美的实木桌上摆满了十几道精美的菜,只是没有人动。

    进去后,楚停云很不礼貌地扫了一眼。

    主位坐着的是他的父亲,江晟海。两鬓微微泛白,面容冷峻而威严。

    旁边坐着的女人是他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也算是他的继母——陈婉清。

    女人保养得极好,皮肤白净,身形苗条优雅,五十多岁了看着倒像是四十出头。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深蓝旗袍,显得极为温婉和善。

    江宇珩也如孩子般规规矩矩坐着,完全没了下午在商场时的吊儿郎当。

    但江静姝的位置上没人,她不在。

    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陈婉清解释道,

    “你妹妹明天要穿婚纱,今晚就不吃晚饭了。”

    她笑着对楚停云招了招手,

    “快来,今天让刘妈做了不少你爱吃的菜。”

    旁边的江宇珩跟着起身,喊了声“哥。”

    楚停云没应,转身就要上楼。

    “站住。”

    江父皱眉叫住他,

    “过来吃饭。”

    楚停云回头,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在家里吃过了。”

    这里的家,自然是指的和宴寻的家。

    楚停云是知道怎么一句话激怒他老子的。

    果然下一秒江父就“啪——”地一下放了筷子。

    “什么家!这才是你的家!!!”

    江父气得脖子都有点充血,

    “我看你就是被那个男的迷了心窍了,男的跟男的结什么婚,都生不出孩子,简直倒反天罡!”

    这样的话楚停云大概都听了上百次,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民政局给我俩盖的戳,我跟他都一个户口本儿了,您老有本事尽管去民政局举个旗子喊倒反天罡去!”

    “.......”

    江父先是一愣,接着额头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他胸口接连起伏,实在是气得要死。

    “前段时间那谁不是说要离婚吗?怎么还没离?!”

    “啧,你一个糟老头子你懂什么?”

    楚停云漫不经心摸出根烟点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时,他的余光瞥见楼上一抹晃动的裙角。

    男人眸光微动,忽然笑起来,故意提高了音量。

    “我们小夫妻吵架而已,床头吵架......床尾就合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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