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停云的确有洁癖。
正因如此,即便他从小到大都不乏众多的追求者,也曾交往过两个颇有好感的对象,可最终这样唾液交换的行为仍旧让他感到难以接受。
所以四年前的那天晚上,楚停云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去强吻一个醉酒后刚吐过的男学生。
甚至于,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文雅含蓄点的说法大概叫“一见钟情”,不过更直白贴切的描述应该是“见色起意”。
总之,当这个眉宇冷淡英挺,可满脸潮红,连呼吸都满是牛奶味儿的男学生压在他身上,喘息着故作凶狠的时候,楚停云全身的血都烧起来了。
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嘴就亲了上去。
宴寻回来的路上就喝了不少水,刚刚又被灌了大半瓶牛奶,嘴里并没有什么异味,反而很......
楚停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总之嘴唇相贴的瞬间,一种难以描述的刺激直接从骨髓深处猛窜上来,电流般传遍全身,刺激得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麻。
甚至近乎于一次小小的高/潮。
宴寻完全被亲懵了。
被男人强吻这种事情从来不存在于他的认知世界,毕竟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直男,曾收到的示好也基本都来自于女孩子。
直到舌尖察觉到被吮吸和舔舐的酥麻感,直到他清楚地听见亲吻的暧.昧水声时,宴寻才反应过来。
震惊,恼火,以及强烈的羞耻感和被侵犯感混合在一起,最后瞬间引爆。
宴寻当即就清醒了。
于是强吻男学生的楚总立刻就遭了报应,他先是被揍了一拳,接着就被毫不留情地踹下了床。
砰——
人体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宴寻的养父去世前是开武馆的,所以从小到大宴寻虽然都是个乖乖的好学生,可一旦真的动了手就从来没输过。以至于周泽小时候才死皮赖脸要当他的小弟,赶都赶不走。
于是性格孤僻的宴寻才有了这么一个多年的好朋友。
自然,天天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的楚总完全不是对手。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他躺地上好半天没缓过来,然而下一秒,他就被青年单手拽了起来。
对方动作粗暴地拽下了他的领带,将他面朝下摁在床上,还把他的双手反绞绑在身后。
这时候楚停云也清醒了,他很快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好像开始不受控制。
男人恼羞成怒,当即剧烈挣扎起来:“放开我!”
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自然不容小觑,宴寻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总算把人摁住。
宴寻其实没怎么看清楚停云的脸,刚才模糊晃了一眼只觉得对方大约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而此刻极度的羞.耻感也让他根本无法直视对方。
反正自己跟这个人也互不认识,也许今天过后再也不会见面,所以最好也不必记得对方的脸,免得一直耿耿于怀。
总之知道强吻他的是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就足够了。
于是宴寻完全不听这人说什么,直接扯下了对方的皮鞋。
被陌生男人扒了衣服强吻这种事实在是奇耻大辱,宴寻稍微回想一点就感觉浑身都好像烧了起来。
虽说很想以牙还牙,可他又不能亲回去,如果动真格地把人狠狠揍一顿,对方万一报警就麻烦了。
学校也可能会给处分,甚至开除他。
这样的后果就算只是可能,也是宴寻完全无法承受的。
所以最后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安全,也足以让对方承受同等羞辱的报复方式就是——
他直接抓起那价值不菲的真皮皮鞋,狠狠在楚停云的屁股上抽了好几下。
啪!啪!啪!
干净的西裤上瞬间沾满了凌乱脏污的鞋印。
被人拿自己的皮鞋抽屁股的那一瞬间,楚停云已经完全震惊到大脑无法运转。
所以他反而没有半分挣扎反抗,只是跪爬在床边,将脸死死埋进被牛奶浸湿的被褥里,一声不吭。
可脖子明显充血青筋突起,分明是屈辱到极点,根本抬不起头。
宴寻仔细想过了,屁股的脂肪多,就算打狠了最多也只是皮外伤,更何况他觉得像这种表面光鲜的衣冠禽.兽肯定不会脱了裤子哭着跑去找警察叔叔告状。
几下痛快打完,宴寻就丢了皮鞋,狠狠用力擦了擦嘴唇,
“这只是个警告!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
趴在床边的男人没说话,只是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
楚停云的头发全被床上的牛奶打湿了,凌乱地贴在额间,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深深地盯着宴寻,强烈的疼痛和屈辱感让他的眼周一片湿红。
有一种极端的,仿佛被人凌虐过后的破碎感。
男人怒极反笑,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我记住你了。”
“......”
宴寻在原地僵立两秒,接着,他抓起背包就逃一般地跑出了酒店。
那时候的宴寻本以为他们此生不会再见,可没想到这个强吻他的男人未来却成了自己的结婚对象。
他也从未料想过四年后的某天,旧事重演,而失忆的自己却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
因为曾经强吻他的是一个心怀不轨的陌生男人,地点是酒店的大床。
而现在吻他的,是自己缔结过婚约的恋人,地点是他们的家。
于是宴寻渐渐不再反抗,他下意识扶着楚停云的后腰,在对方的故意引导下,开始慢慢进行生涩的回应。
接吻这种事,宴寻对其的认知仅限于碰一碰嘴唇,可楚停云显然不满足于仅此而已,他捏着青年敏感发烫的耳尖,慢慢抚摸到喉结,去哄对方再张开一点。
“唔......”
宴寻从没有经历过这样......这样几乎能够称之为缠.绵的深吻。
耳边全是亲吻的水声和潮热的喘/息,酒精和亲密行为的刺激让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以至于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在疯狂地奔涌。于是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只是亲了几下,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有了反应。
科学地讲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宴寻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楚停云亲了亲,就对这个男人可耻地应了。作为一个失忆后性经验归零的意识处男,这样的事情足以给他带来巨大的冲击。
比如他可能喜欢男人。
比如他真的喜欢楚停云。
这时即便宴寻极力隐藏身体的变化,同为男人的楚停云也早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他发现失忆后的宴寻好像连身体都回到了过去,随便亲两下竟然反应就这么大。
宴寻迅速调整呼吸,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我之前......真的这样亲你?”
“对啊。”
楚停云舔着唇,就这样懒懒地靠在他身上,
“你还把我绑起来,摁在床上用皮鞋抽我屁股来着。”
宴寻:“......???”
他突然就领悟到当初在咖啡厅里,对方为什么说以前那些事不能在公共场合说了。
“楚停云,你没骗我吧?”
闻言,男人笑了一下,说:“这件事我要是骗你,自此阳痿,再硬不起来。”
“......”好毒的誓。
宴寻深深看了他几秒,信了。于是这一刻他对自己的人格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怀疑。
“那你怎么......怎么还跟我结婚?”
“因为你把我睡了。”
楚停云语气很无赖,
“你要对我负责。”
宴寻:“......”
好像有点道理。
他没问为什么又要离婚,因为大概率楚停云又是那句“你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能再继续跟楚停云黏在一起。
宴寻虽然觉得楚停云口中的离婚理由是故意骗他,可万一是真的,现在这样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他岂不自取其辱?
“酒......酒瓶碎了。”
宴寻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把人轻轻推开一点。
“我收拾一下,免得等会你踩到了。”
“嗯。”
楚总也不戳破,顺势往旁边靠,让开了地面的碎玻璃。
宴寻找来扫把仔细地将地面的碎玻璃扫了起来,装在纸盒子里,封好,用记号笔标注上“玻璃渣,小心”。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楚停云就一直注视着他。酒量不好的青年明显有点醉了,除开面颊上酒醉的醺红,从他写的字也能看出来,一笔一划的,像小学生。
楚停云忽然说:“你还弄坏了我的眼镜。”
宴寻:“......我赔你。”
意料之内的答案。
像宴寻这样的人其实很好看懂,他就是一个被社会主流价值导向规训出来的乖孩子。
孝顺懂事,善良诚实,温柔又极富有同理心和正义感,一切看似美好优秀却老实无趣的品质他都有。
楚停云曾经对这样的人毫无兴趣,可现在他却无耻地用真相的碎片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强行把人锁在身边。
男人拿起宴寻的杯子,漫不经心抿了一口仅存的红酒。
宴寻收拾完就去洗漱间洗手,楚停云就拿着酒杯一路慢悠悠地跟着。
他说:“我眼镜挺多的,换别的吧。”
哗啦——
宴寻用冷水洗了洗发烫的脸,稍稍冷静下来。
“可以。”
他侧过头时,细碎的水珠从发梢滑落,顺着脖颈没入锁骨。
“换什么?”
而楚停云此时就慵懒地倚在门口,状似不经意地问:
“什么都可以吗?”
“嗯。”
宴寻想了想,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
“如果我有的话。”
楚停云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试探道:
“要不然......后天的婚礼,你去把新娘的捧花抢来赔给我吧。”
“......捧花?”
宴寻喝了酒,反应有点慢。
捧花一般是未婚的女孩子去抢的,据说接到捧花的人,很快就可以和心爱的人步入婚姻。
后来同性可婚法案通过之后,也会有少数的男人去抢。
宴寻不明白:“可是我们不是都已经结婚了吗?”
“对啊。”
楚停云放下酒杯走进来,用手指轻轻擦了擦青年眼角的水珠,
“我们都结婚了,可之前你都没有抢过捧花给我呢。”
“......”
宴寻怔了怔,他看着那双紧紧注视着自己的蓝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有点软。
“那好吧,楚停云。”
他低下头,有点无可奈何道,
“我去给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