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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章 采花贼
    更准确来说,是没有年轻姑娘。

    女童和老妪还是能看见的,但也少。

    赶羊大哥神色一惮。

    “我们镇上有采花大盗,天色一黑,就出来强抢民女。”

    “所以啊,各家姑娘都回得早,太阳落山前,就回家了。”

    “这原来是这样。”李莲花微微一叹。

    “就算是这样,”大哥颇为无奈,“还是防不胜防。”

    “那贼人会武,会撬锁,有时候闯进院里,闯进姑娘家的闺房里,就给人掳走了。”

    方多病忿然,“竟如此嚣张。”

    “可不是。”大哥望望灰霭霭的天幕。

    “这天色不早了,要不了多久,那畜生又该出来作恶了。”

    他目光游过李莲花五人,面含殷殷期盼之情。

    “我看几位持刀负剑,想必是江湖客,不知……”

    李相夷抱了个拳,“在下斗胆,今晚便去试一试那贼人。”

    方多病二话不说,也表示要去。

    话推至此处,李莲花也应下了。

    如今途经此地,又受了人指路之恩。

    遇上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实在不好坐视不理。

    两个笛飞声没什么兴趣。

    只是见三人都应了,两厢待在莲花楼里,怪看不顺眼的,就双双颔了下首。

    大哥连连拱手,“多谢几位了。”

    接着,又请五人去家中做客。

    有莲花楼供吃住,几人回绝,没去多加叨扰。

    大哥便呼喝两声,扬鞭赶羊回去了。

    羊挨挤着聚拢,缘着小路往前去,一路发出此起彼伏的咩咩叫。

    “你们说,”李相夷摘掉衣服上,羊蹭上的白毛,“这采花大盗,是如何清楚姑娘家闺房所在的?”

    李莲花抱臂道,“这镇子小,在沙漠深处,也难富裕起来。”

    “看见那些房屋了没,发现了什么?”

    李相夷环顾起来。

    很快后恍然道,“很多人家的房屋都没几间,只要在镇上随便走走逛逛,就能打探出来。”

    随后,他朝向李莲花,“你果然老道。”

    李莲花扫他一眼,“多听多看罢了。”

    只要稍稍一看,就能发现,这里全不似小远城。

    小远城依矿业发达过,屋舍良多的家庭不在少数。

    是故牛头马面要利用矿洞,还有医者的身份,才能将闺房中的女子掳走。

    方多病脑中涌上一些记忆。

    李莲花以前,也是这么引导他的。

    现在,引导起自己来了。

    他感觉照这么发展下去,他师父要变成“李莲花牌李相夷”。

    “李莲花牌李相夷”跃上一棵树,俯瞰了镇子一会。

    下来后道,“这镇子狭长不大,站高点,一眼就能望到头。”

    “到时候,我们隔段路藏个人,如何?”

    几人一致同意。

    趁着天没黑完,他们在河边汲水,回楼里洗去一路的风尘。

    晚饭后,天尽然黑了。

    不过有月亮从沙丘上升起,大而圆得不可思议。

    清辉洒在河谷,给小镇铺了层净透的薄被。

    沿河生长的树上,枝叶之间,散离着五个隐匿的人。

    一双双或明亮,或锋利,又或温和的眼睛,则透过枝叶的罅隙,张望小镇的动静。

    忽然,一个黑影扛着麻袋,从李相夷眼皮子底下掠过。

    当即,他猫一样从树上轻巧落下,追了上去。

    一路追,一路漏莲花楼里装来的面粉。

    如此,方便他们相互施以援手。

    毕竟,谁也不知道采花贼功夫如何。

    再者,这采花贼万一溜进沙漠里,还能靠面粉认认回来的路。

    他一路跟,跟出了河谷,跟进了一片戈壁。

    那里有不计其数的砾石,堆积成乏味的山川。

    采花贼上了座石山,没入一个灯火通明的洞穴之中。

    他扔下麻袋,剥出里面的人。

    是个素白衣裙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庞温婉清丽。

    那姑娘适时醒来,虚弱地从地上撑起上半身,眼眸微睁。

    正对她的,是一张罩了红纱,垂着铁链的石床。

    视线左右一移,她吓了大跳。

    只见两侧立着许许多多的姑娘,死了的姑娘。

    虽死却犹生。

    她们身上,浸过特殊的药水,加上旱漠干燥,是故没什么腐坏的迹象。

    每个人的四肢,都缠缚着丝线,吊出各式各样鲜活的姿态。

    有的在绣花,有的在漫步,有的撑着脸在小憩……

    那是她们生前,最后的安宁。

    然现在,是被蹂躏过,而后残害逝去的诡异“艺术品”。

    “怎么样,好看吗?”

    一个阴冷,使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传来。

    白衣姑娘战栗着,缓缓转过头。

    声音的主人拉下罩面黑纱,露出一张鞋拔子脸。

    白衣姑娘恶视着那张脸。

    倒不是因为丑得出奇,而是那些死去的女子鸣不平。

    “你,咳,你居然祸害了这,咳咳,这么多的年轻姑娘……”

    也不知是何原因,她呼吸不畅得厉害,说一句话都要费上大半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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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花贼古怪一笑。

    “镇里的人都说我丑,没有姑娘喜欢,娶不到媳妇。”

    “那我便把他们家里的姑娘都抓来,为我享用。”

    他瞳孔里烧起魔怔的火。

    “看她们害怕,看她们家里人痛哭流涕,你不知道多有意思。”

    白衣姑娘明白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谓美丑,不过是人定义的。”

    “他们笑人面貌有错,你又何曾看透?”

    她喘罢两口气,“……难道这就是你戕害无辜之人的理由吗!”

    “依,依我看,你的内心才是奇丑无比,污浊不堪。”

    言罢,她艰难地爬起来,强撑出一招打向采花贼要害。

    她是个会武的。

    可惜,没有成功。

    采花贼折着她手,往后一推。

    她便撞在粗粝的石壁上,气息重重一窒。

    手还勾到缚尸的丝线,导致一具女尸垂下翘起的手,摸上了她脸。

    冰凉怪异的触感,攀缘向每一个毛孔。

    她惊悸地弹开,背倚石壁。

    她共情她们,也惧怕她们。

    或者说,惧怕自己成为她们。

    采花贼哼了一声,“还想袭击我,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还好你有病,要不然我还抓不住你。”

    “既然你坏了我的好事,那就代替李家的姑娘吧。”

    实际上,这白衣姑娘,是与两人结伴,往逐州去的。

    经过此地,深陷沙漠后,水尽粮绝。

    绝望之际,为一镇民引路去到清水镇,还吃了人家送来的茶水食物。

    三人惦念镇民之恩,又听说了采花大盗一事,便想着行侠仗义,除了这祸害。

    到夜里,他们分头行事。

    恰好,她碰上了采花贼,并救下了李家姑娘。

    怎料想,沙漠干旱,哪怕是河谷地带,也容易激尘扬沙。

    她疾病发作,这才落了下风,被采花贼擒来。

    采花贼薅过她,往石床上一摔。

    并熟练扯下一根铁链,往她脚踝锁。

    白衣姑娘拼命一挣,没挣开。

    脚就那样,被死死扣上了。

    采花贼解起自己的衣物来,边解,边往床上去。

    白衣姑娘一寸寸往后蹭。

    她想喊“救命”,可疾病发作,发出的声音,怕是连洞穴也传不出去。

    而且,茫茫大漠,空无人烟。

    哪里会有人来救她呢?

    衣衫不整的采花贼一寸寸靠近,捉住她腿往外拉,鞋拔子脸在瞳孔里一寸寸放大。

    伴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又密不透风的无望。

    就像沙漠里的流沙,一点点将人吞没。

    可就在采花贼欺身压来之际,洞穴里疾啸过一道风声。

    铮,鸣金之声。

    一柄长剑穿刺而来,直挺挺地插在采花贼背部。

    剑身银亮的光,似无与伦比的黎明。

    采花贼一大口血喷出,溅在白衣姑娘的衣裙上。

    她立马推开倒下来的人,往穴外望去。

    一道白衣身影,飒踏着往里来。

    被剑风惊得跳曳的烛火,在那一刻停了。

    安安静静地,照在一张俊逸的脸上。

    相反的,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姑娘,你没事吧?”

    李相夷拔下少师,在采花贼衣服上蹭却血迹,利落地收剑入鞘。

    白衣姑娘回过神来,“我……我没事。”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她挪到床边,去解腿上的铁链。

    李相夷搜来钥匙,递给她,“呐,用这个。”

    白衣姑娘接过,开起锁来。

    李相夷就在穴内转了转,嘟囔着,“这个采花贼,当真是恶贯满盈。”

    咔嗒一响,锁开了。

    他冲白衣姑娘道,“我先送你出去吧,之后再来通知镇民,领这些姑娘回家。”

    白衣姑娘站起来,“好。”

    两人并排着,往曲折漫长的山洞外去。

    走着走着,李相夷发觉自己旁边空了。

    他遂持着火折,折返回去慢慢走。

    白衣姑娘看他掉头,歉然道,“不好意思,咳,我太慢了。”

    李相夷瞧她步子虚虚浮浮的,话也吐得艰难。

    就道,“冒昧问一下,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衣姑娘抚着胸口,仓促一呼气,“我有喘症,老毛病了。”

    “沙漠里风尘大,就发作——”

    “了”字没来得及说完,就猛然难受起来。

    身体一歪,倒向李相夷。

    李相夷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搀住她。

    意识到这姑娘,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拎人太粗鲁,抱人又太冒犯,他便提议。

    “总归没有危险了,要不我们先原地歇息一下吧?”

    白衣姑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点点头。

    李相夷把她扶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着,就立马抽回手,隔着空坐边上。

    两人静默无言。

    白衣姑娘靠在岩壁上养精蓄锐。

    李相夷就在火折的光亮里,数地上的石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衣姑娘的气息平和多了。

    她侧过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李相夷腰间坠的平安符上。

    李莲花缝的那个。

    她莫名生出一种谙熟的感觉。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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