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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第 78 章
園長欷歔不已:“好, 今日就按照聞小姐的意思辦手續吧,‘況偉航’,唔, 當真好名字,聞小桃,你自己喜歡這名字嗎?”
小桃子仰頭看向聞亭麗,從姐姐的眼神中,懵懂的她仿佛也明白了一些什麽, 對着園長, 用力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
***
這一天, 聞亭麗在片場拍完一則廣告, 偶然想起邝志林,便給他打去電話。
那一晚, 為着她的事,他夤夜趕來,萬分操勞,沖着這份善念, 她總得親口道一聲謝謝才合适。
秘書卻告訴她:邝先生忙着接待廣州來的貴客, 最近幾天都不在辦公室。
又是廣州, 什麽樣的貴客能勞動邝志林整日陪着?聞亭麗不禁對這人的身份産生了好奇。
第二晚,邝志林居然自己打過來了。
“邝先生?”聞亭麗坐到沙發上笑着說,“是,前兩天給您打過電話,謝謝, 謝謝, 是,新片成績還算不錯……承您吉言, 其實那一晚首映禮我瞧見您了。”
邝志林在那頭歉笑着說:“實在抱歉,這幾日因為忙着招待幾位外地來的重要客人,竟忘了給聞小姐回電話——後天您要請我在高家的鼎新酒樓喝個茶?還有謝禮?不不不,那件事邝某一點忙也沒幫上,聞小姐何必如此客氣,好好好,再說下去就是邝某不知趣了,邝某一定準時到。”
***
禮拜六這晚,聞亭麗參加完上海電影協會翁副主席舉辦的一個活動,馬不停蹄趕往小南天。
今晚她要在那兒請朋友們吃飯。
這地方環境相當清淨,坐落于辣斐德路附近的一條巷子裏,上下共有五層樓,每一層僅招待兩桌客人,關鍵酒菜味道也是一絕。
聞亭麗在後門下了車,立刻有人引她上樓,酒樓內部是中西合璧的裝潢,玫瑰色的大廳,象牙色大理石壁柱,地上鋪着厚地毯,在這裏,完全聽不到平常酒樓必有的猜拳聲和喧嘩聲。
她們訂的桌子在二樓,高筱文沖聞亭麗招手:“就等你了。”
“菜點好了嗎?”聞亭麗笑問。
“都點好了,燕珍珍和高筱文可沒給你省錢,專挑店裏的貴菜點。”趙青蘿跟聞亭麗咬耳朵,“我怕你破産呢。”
“趙青蘿你少來,聞亭麗早就今非昔比了,這點小錢人家才不放在眼裏。”
吃到一半時,董沁芳離座去盥洗室,回來時說:“猜我看到誰了,邝志林。”
聞亭麗忙問:“他也在這兒吃飯?”
“我看他剛帶人往樓上去,可惜沒瞧見那位客人的正臉。”
聞亭麗對朋友們說:“首映禮那天,邝先生帶了好些朋友過來給我捧場,事後一直沒找到機會當面感謝人家,我想我還是過去打個招呼比較好。”
找來經理一問,才知道三樓全被人包了,為了維護客人的隐私,經理一開始死活不肯帶路,直到聞亭麗從包裏取出邝志林的名片給他看才松口。
三樓比二樓更安靜,走廊盡頭有間包廂,兩扇髹金漆的大開,西崽們捧着銀盤魚貫而入,聞亭麗走到小廳門口往裏瞧,就看見偌大一張圓桌只坐了兩個人。
一個是邝志林,另一個則是一位衣着時髦的年輕女郎,邝志林親自幫這女郎倒香槟。兩人都背對着門口的方向,所以都未察覺聞亭麗的到來。
聞亭麗萬想不到是位女客,怕唐突到對方,忙不疊退回走廊,忽意識到什麽,驚訝地扭頭往裏看去。
就見圓桌左邊的空椅子挂着一件西裝,西裝的上衣口袋別着一枚翡翠做的別針。
聞亭麗一眼就認出那是陸世澄的領帶夾,她心裏隐約冒出一個猜想,迅速将目光移回到女郎身上。
這一回,她看得無比仔細,忽聽見走廊的另一頭有人過來了,趕忙藏到一旁的屏風後,透過縫隙往外看,來人正是陸世澄。
他徑直走到小廳裏,拉開那張空椅子坐下,看看桌上的菜,讓仆歐将菜單放到女郎面前:“葛小姐還想吃點什麽。”
那女郎将菜單推回去:“還是陸小先生來吧,上海我不熟,況且你的品味我是很信得過的。”
陸世澄沒再說話,在那兒認真翻看菜單。
聞亭麗趁着下一波仆歐過來送菜時,閃身從屏風後面出來。
下樓碰到燕珍珍,聽見她在自己耳邊說:“你怎麽去了這麽久,兩盤大蹄膀都被我們吃光了。”
等她們散席時,就見那位葛小姐和陸世澄一前一後從樓裏下來,邝志林則跟在二人後頭。
聞亭麗閃身藏在後排,葛小姐心情很不錯的樣子,邊走邊回頭跟陸世澄說話,陸世澄在人前素來沒架子,在這位葛小姐面前,也是一貫斯文清雅,偶爾回答幾句,更多的時候只是安靜傾聽。
葛小姐自己有車,她的司機候在車邊,但邝志林還是過去幫葛小姐打開車門。
葛小姐剛坐進去,又探出頭來對陸世澄說了句什麽。
陸世澄點點頭,葛小姐這才含笑關上車門,她走後,陸世澄和邝志林上了另一輛車離開。
聞亭麗目光炯炯地注視着前方,趙青蘿幾個不敢貿然開腔,最後還是高筱文率先打破沉默:“剛才那人是誰?我們高家在上海認識的人也算多了,怎麽從來沒見過這號人物。”
董沁芳咳嗽一聲:“那是廣東商會葛會長的孫女,前兩天我在船舶司鄭司長家裏見過她。”
高筱文咂舌:“葛家?當年跟清廷做生意的葛家?”
“沒錯,就是那個葛家。葛小姐這一來,滬上不少人家有動靜,鄭家請她去玩,我家老太爺也催我去認識一下,不過我聽說……”
她瞟了瞟聞亭麗的面色,很含蓄地說:“自打葛小姐來上海,好像一直是陸家在負責招待她。”
“陸家跟葛家很熟嗎?”
“那倒不清楚,不過前一陣陸世澄不是去了一趟廣州麽?興許兩個人是這次在廣東認識的,他二人說起來年紀也相仿。”
回去的路上,聞亭麗想着董沁芳的話。
假如她沒記錯的話,今晚正是董沁芳告訴她邝志林在樓上待客的消息。
會不會董沁芳當時就瞧見了陸世澄和葛小姐?
董沁芳不比高筱文,她是董家這一代的實際掌門人,為人成熟且圓滑,而且歷來不喜歡多事——會不會她一早就聽說了此事,所以才想辦法引她自己到樓上去親眼瞧一瞧。
她一到家就給董家打電話,董沁芳在那頭嘆氣說:“你這聰明腦瓜,什麽事都別想瞞得過你,你想問什麽?”
“把你知道的統統都告訴我,不然我絕不原諒你。”
董沁芳便将自己前兩天的所見所聞都說了,原來上回陸世澄去廣東商會議事時,葛會長就一眼相中了陸世澄,事後不止一次在衆人面前感嘆陸家後繼有人。
這回葛小姐來上海玩,正是出自葛會長的安排,陸世澄尚未成親,葛小姐也正值妙齡,外界都在猜測葛家是不是有要與陸家聯姻的想法。
“大部分時間都是邝志林招待葛小姐。”董沁芳說,“先不說陸世澄和葛小姐實際關系如何,至少表面上陸家是很重視跟葛家的交往的。我問你,你跟陸世澄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們兩個真的徹底斷了?”
“斷了,早就斷得一幹二淨了。”
***
有了這檔子事,聞亭麗本想取消明天跟邝志林的茶局,大不了回頭讓人把自己給邝志林準備的謝禮送去邝宅。
但邝志林是出了名的大忙人,若非重要人物,不會輕易答應飯局和茶局一類的邀請,難得人家過來答應出來喝茶,她卻臨時爽約,不免讓人覺得她這人靠不住。
于是第二天晚上在家吃過飯後,她仍按照原計劃坐車趕往高家的鼎新酒樓,之所以選在高家的酒樓,自是因為高筱文是自己人,有高家護航,不必擔心被影迷和記者撞見。
可司機老李今天也不知怎麽回事,開着開着,突然直沖向路邊的電話亭,聞亭麗吓得魂飛魄散:“老李!”
老李猛踩剎車,車倒是剎住了,可他的腦袋卻撞到了方向盤上。
聞亭麗在後頭也跟着撞了一下。
老李顧不上察看自己的傷勢,慌手慌腳扭過頭:“聞小姐,你沒事吧?對不起,剛才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聞亭麗揉着自己的額角,半晌沒吭聲,一擡頭,冷不丁吓一大跳。
“老李,你看你一頭的血,不行,得趕快去醫院看看。”
“不要緊的,我先把聞小姐送去鼎新酒樓。”
“傷到頭可不是小事。”聞亭麗急切地轉頭看看四周,“紅十字會醫院就在附近,你在車邊等我,我去招兩輛黃包車。”
兩人到了醫院,萬幸老李只是撞破了眼角,聞亭麗本來只是一點皮外傷,可是剛才扶老李從車上下來時太焦急,沒留神踢到了路邊的臺階,一下将右腳大腳趾頭的指甲蓋踢出了血,需要立即消炎止血。
急診科的大夫原本安排聞亭麗在大廳裏接受診治,誰知現場有眼尖的影迷立刻認出了聞亭麗。
“您是演《窈窕偵探》的聞小姐嗎?”
此話一出,四周不斷有好奇路人湊過來,醫院只得緊急給聞亭麗安排了一個單間,聞亭麗心裏急得要命,等她這邊弄完,還不知道什麽辰光了,她便托護士幫自己雇了一個陪護,讓陪護給鼎新酒樓打個電話。
“倘若邝先生到了二樓茶室,麻煩高小姐轉告他一句:我在紅十字會醫院,一點小傷,半個鐘頭就能處理完,請邝先生稍等。”
沒一會,陪護回來說:“您那位朋友暫時還沒到,不過高小姐說她會盡快趕來醫院照顧您。”
“快叫她別過來,不等她過來,我的傷口都愈合了。”
交代完這些話,聞亭麗躺在病床上,越想越覺得這場車禍來得可疑。
忽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是個男人,步伐很穩,很快,無端透着一絲急切的味道。
她歪頭在枕上凝神靜聽,這人徑直走到了她的病房門口,不知何故,驀然放緩了腳步。
停頓幾秒,這人才不緊不慢敲了兩下門。
“請進。”
“孟先生?!”
孟麒光眼底分明有些焦灼之色,然而開門的一霎那,他立刻收住了眼中的全部情緒,在門口很随意地往裏望了望,笑道:“真是你?我去二樓探望一個朋友,湊巧聽見有人在那兒議論大明星聞小姐在急診科治傷,我還當是謠傳呢,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聞亭麗忙靠着床頭坐起,笑了笑道:“沒什麽事,剛才在路上出了事故。”
孟麒光目光在聞亭麗身上的床單掃了掃:“傷在哪兒了?傷得不重吧?”
“大腳趾頭踢到了臺階,區區皮外傷,不值一提。”
孟麒光笑着點點頭:“你大概是第一個踢壞自己腳趾頭的明星,幸虧這會兒醫院裏沒有小報記者,不然明天報紙上估計全是你這樁滑稽新聞了。”
他看看房裏:“怎麽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我沒叫她們過來,左右半個鐘頭就出院了,何必搞得人仰馬翻的。”
孟麒光将視線掃向床頭櫃,那上面連杯水都沒有。“你身邊的人未免也太粗心。”
他轉身出去對門外的随從說了句什麽,聞亭麗忙在他後頭說:“孟先生不必費心,老李去打電話了,等他回來自會幫忙買水的。”
“可他這會兒不在不是?剛好我又沒事。”
不一會孟麒光的随從小高就買了一大堆新鮮水果和牛奶送過來,東西多到兩個床頭櫃都堆不下。
聞亭麗實在不好意思,想了幾秒,正色對孟麒光說:“孟先生,我有話要對你說。”
孟麒光卻自顧自朝自己的腕表看了兩眼,轉身向外走去:“我得上樓看我那位朋友了,有什麽要幫忙的,只管同我說。”
“孟先生——”奇怪的是,孟麒光剛走到門口就停下了腳步。
他盯着前方看了兩眼,忽然探手往上衣口袋裏摸了一摸,口中道:“咦,明明剛才還在手上的。”
“丢東西了嗎?”
“汽車鑰匙不見了。”孟麒光回到屋內,目光在地面上來回掃尋,“他們送東西進來時撞了我一下,說不定是被撞到地上了。”
“我幫您找。”聞亭麗忙要下地。
孟麒光卻按住她的肩膀:“我自己找就行。”
他在床邊找了兩圈,卻是一無所獲,無意間一歪頭,他對着聞亭麗的肩膀笑道:“好像落在你枕頭上了。”
聞亭麗扭頭一看。
“怎麽會掉在這兒?”
孟麒光仿佛也有些納悶,俯身從聞亭麗枕頭邊拿起鑰匙:“好了,我走了。”
這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點動靜,聞亭麗心中閃過一絲奇妙的預感,下意識從孟麒光的身側向外探頭,就見陸世澄站在門口。
他一言不發看着他們兩個。
聞亭麗沒作聲。
孟麒光一臉笑容跟陸世澄打招呼:“陸先生,這麽巧?”
他故意站在床邊沒動,可他沒料到的是,陸世澄并沒有轉身就走,而是将目光徑直移向他身旁的聞亭麗:“邝志林說你出車禍了,有沒有大礙?”
孟麒光轉過頭叮囑聞亭麗說:“我先走了,當心別碰到傷口。”
這話聽起來十分親密,聞亭麗沒搭腔,陸世澄面無表情盯着孟麒光,一直到孟麒光走開,他都插着褲兜牢牢地站在原地沒動。
孟麒光走後,聞亭麗觑着陸世澄:“你來做什麽?我又沒通知你!”
陸世澄掉頭就走。
“你走吧!我只問你,剛才孟麒光在這兒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扭頭就走?”
陸世澄腳下一頓。
走開,就意味着宣告退場。
他做不到!
他對她的獨占欲發作了,這一點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他無言以對,這種被人撕開內心一角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情不自禁回眸看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正直勾勾地觑着他。
靜了片刻,他低聲發問:“到底傷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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