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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第 44 章
背了十來頁臺詞, 聞亭麗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床上的陸世澄呼吸越來越粗重。
而且,不知是不是窗外恰有一縷夕陽落在陸世澄臉上的緣故,他的臉色顯出一種奇異的潮紅, 探手摸去,他的皮膚有點燙手。
聞亭麗大吃一驚,路易斯大夫說過,別的不怕就怕陸世澄發燒,她忙低聲喚道:“陸先生, 陸先生。”
陸世澄微微聳了聳眉, 卻沒能睜開眼。
聞亭麗慌忙跑出去:“路易斯大夫!陸先生好像發燒了!”
路易斯進屋檢視一番後, 沉着臉說:“應該是傷口感染了, 白天邝先生在時,我就極力建議把陸先生轉送醫院, 陸先生只是不同意——我馬上給邝先生打電話。”
聞亭麗焦聲問:“我能做些什麽?”
路易斯的聲音從屋外傳進來:“你幫忙把藥品和近幾日的體征表都收好,稍後跟惠群醫院的大夫交接時,這些記錄有助于那邊了解陸先生的傷情。”
***
一個鐘頭後,陸世澄被送到了惠群醫院。
惠群醫院是一家私立醫院, 隸屬于陸家名下, 等他們趕到時, 院長早已率領一班人親自在門口等候。
陸世澄被安排在外科的高級病房。
大批醫護人員在病房裏進進出出,聞亭麗無處容身,只得先退到走廊上。
憂心忡忡等了半晌,邝志林出來了。
邝志林這段時間黑瘦了不少,望見聞亭麗, 疾步走近說:“聞小姐請先回吧, 大夫們在商議診療措施,這地方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快十點了, 我讓人送聞小姐回去。”
聞亭麗懸着心問:“陸先生情況怎麽樣?”
邝志林只是搖頭:“聞小姐,你這幾日太累了,今晚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來。”
聞亭麗咬了咬唇:“也好。”
邝志林送她出去,路上突然止住腳步說:“忙到現在也沒跟聞小姐道過謝,那晚多虧聞小姐挺身相救,過後又承蒙聞小姐和周嫂悉心照料,否則澄少爺未必能脫離險境,這份大恩,陸先生和邝某銘記于心。”
他深深向聞亭麗鞠了一躬。
聞亭麗忙說:“當晚那種情況,凡是有點血性的人都會出手相救的,何況陸先生也曾不計回報多次幫我。”
邝志林并未馬上接腔,而是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神情打量聞亭麗。從前他待聞亭麗就極客套,但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他眼神裏常常透出審視和防範的意味。
而今晚,邝志林對她,于客氣之外還多了一份尊重。
聞亭麗未作聲,想想陸家多年來的恩怨糾葛,再想想陸世澄險些命喪陸三爺之手,這一切也就不那麽難以理解了。
門口停着一輛汽車,兩人下了臺階,邝志林親自幫聞亭麗開車門,緊接着,他從西裝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遞給聞亭麗。
“今後聞小姐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打這個號碼。”
聞亭麗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接過名片正色說:“如果陸先生醒了,煩請邝先生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邝志林應了,又叮囑道:“還有一件事需跟聞小姐提前打聲招呼,為防白龍幫的人找聞小姐麻煩,這段時間我們會多留一些人在貴府周圍日夜照看,聞小姐若是察覺到什麽,莫要擔心,那是我們的人。”
汽車開動後,聞亭麗在窗內朝邝志林揮揮手,邝志林在臺階上目送了一會才返身進去。
快到家時,聞亭麗留神觀察窗外,附近果然停着兩輛車。
進了家門,周嫂和小桃子早睡下了。
聞亭麗徑直穿過客廳朝裏屋走。
往常這個點,她該提醒路易斯大夫給陸世澄換藥了。
推開門,發覺床上空蕩蕩的,心中莫名一空。
這些日子她習慣了在床邊照料陸世澄,習慣了掐着時間等陸世澄醒來,現在陸世澄離開了,那種心境上的失落連她自己都有點意外。
有那麽一陣,她只是無聲無息地站在門口打量房內,邝志林做事太周到,走前特地留人打掃過。這一來,房中給人一種異常潔淨的感覺,但也因為這個緣故,目光所及之處,幾乎找不到陸世澄在此生活過的痕跡。
轉頭望見窗臺前月光下的花生苗,她情不自禁走上前撥了撥那嫩綠的葉片,想起那個靜谧的午後,整個人說不出的悵然,在窗前心煩意亂待了許久,這才關上燈出來。
回到主卧,聞亭麗一訝。
地板上那堆曲奇罐全都不見了。
找遍房中每一個角落,只是找不見蹤影,一直找到衣櫃,才發現糖果和曲奇罐不知何時被挪到了櫃子裏。
多半是周嫂趁她不在時收拾的。
這樣堆在櫃子裏,倒比在地上擺着時更多了,聞亭麗笑着想,怎麽一下子買這麽多,陸世澄以為她一次能吃下多少罐?其實從醫院出來後她的情緒一直有點低落,直到望見這座“小山”的這一刻,心情才驟然明快了幾分。
這一晚,聞亭麗睡得并不安穩,醒來已是五點多,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給惠群醫院打電話。
護士在那頭說:“陸先生?對不起,女士您記錯了,我們昨晚沒有收治一位姓陸的先生。”
聞亭麗直發愣,轉念一想,陸家人大概不想讓外界知道陸世澄受了重傷,看樣子從醫院是打探不到什麽了,她索性找出邝志林的名片打過去,誰知這時電話響了。
“起床了?四十分鐘後我來接你。”
是欣欣百貨的大小姐董沁芳,
聞亭麗一頭霧水:“沁芳姐?你來接我做什麽?”
“給馥麗施拍冬衣廣告呀,說好了我來接你的。”董沁芳奇道。
聞亭麗暗道糟糕,她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那晚欣欣百貨舉辦決賽時,馥麗施也在臺下觀賽,頒獎一結束,馥麗施的經理立即決定跟聞亭麗續簽冬衣廣告,雙方将拍攝時間定在《南國佳人》正式開機前,而拍攝地點則租在冠林影視公司的攝影棚,這事黃遠山也知道。
鑒于欣欣百貨是中間人,上回來聞亭麗新家做客時,董沁芳主動提出當日開車來接聞亭麗,一方面聞亭麗新租的房子有點遠,而攝影師八點鐘就要開工,另一方面,她們欣欣百貨當天也有一支廣告要在那邊拍攝(注)。
誰知沒多久就趕上陸世澄出事——
“沒忘沒忘。”聞亭麗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打着哈哈笑道,“我正準備吃早飯呢。”
。”
接完這通電話,聞亭麗忙不疊去盥洗室洗漱,看看還有時間,便再次拿起話筒給邝志林打過去。
接電話的是個老頭,想必邝志林昨夜曾專門交代過,老頭的語氣很溫和。
“邝先生一整晚都沒回來……聞小姐放心,一有消息邝先生就會通知您的。”
聞亭麗同對方道了謝,挂斷電話後,心中只是不安,可是再不安又如何,一個人總得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說。
想起今天要去的冠林攝影棚經常有大公司拍廣告,她特地精心打扮一番才出門,出來後在路口等了幾分鐘,就看見董沁芳的汽車朝這邊駛來。
“沁芳姐!”
董沁芳眼前一亮:“今天怎麽打扮得這樣招眼?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在冠林的攝影棚裏争取新的工作機會,妙極了!那些經理看到這麽漂亮的小姑娘,說不定當場找你拍廣告呢。”
聞亭麗滿肚子心事,上車時只是笑:“沁芳姐又取笑我。”
董沁芳轉動方向盤:“這可不是取笑,你呀,不僅懂得把握機會,還懂得主動制造機會,即便有時候運氣不那麽好,你骨子裏的這股勁也能幫你把壞事變成好事,我就喜歡跟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
兩人就這樣閑閑聊着,驅車向目的地駛去,路過惠群醫院時,董沁芳忽道:
“那不是你們學校的鄒校長嗎?她老人家一大早到醫院來做什麽?”
聞亭麗惴惴地望着窗外,鄒校長剛從車上下來,給鄒校長開門的人正是邝志林,鄒校長神色匆匆向裏走,邝志林緊随其後。
“來看病?不對,若是來看病,沒必要讓邝志林專門陪着,他可是陸世澄身邊的頭號忙人。”
聞亭麗忙說:“我聽說鄒校長當年跟陸小先生的母親是摯友,興許陸先生不放心,所以才讓邝先生陪鄒校長看病。”
又小心翼翼岔開話題道:“沁芳姐,再不走就遲到了。”
兩人趕到攝影棚時,馥麗施的人也剛到,誠如董沁芳所說,今天共有四家公司在此地租影棚拍廣告片(注),除了欣欣百貨和馥麗施布料行,還有另外兩家名氣不小的公司,這邊聞亭麗一露面,馥麗施的工作人員呼啦啦圍上來,董沁芳在路邊停好車,自行去找欣欣的同事。
馥麗施的經理一共帶來了四十多套冬裝,每拍完一套造型,聞亭麗就得抓緊時間到化妝室換下一套。眼下雖已是初秋,天氣卻不比夏日清涼多少,尤其是攝影棚裏,溫度比外面高許多,聞亭麗穿着厚重的冬裝,身上的汗就沒停過,偏偏還得在鏡頭裏做出種種姿态,這實在是一種折磨。
好在聞亭麗不是一般人,不論多厚的衣服穿在身上,她都能展現最自然和動人的笑容。
這一拍,就拍到了夜裏九點鐘,導演和經理對聞亭麗贊不絕口,可惜其他公司并未像聞亭麗所設想的那樣,被她的表演吸引着過來打聽她的資料,兩家公司都是一幹完自己的活就走了。
收工時,聞亭麗感覺全身被像泥漿糊住了,汗氣熏天,一舉一動都笨重不堪,即便卸下了服裝,身上每一個毛孔仍在向外冒酸氣。
比這更糟糕的,是她從中午到現在一口東西都沒吃。
好在董沁芳臨走前在附近的寧波飯館給她買了一份飯菜送過來,她坐到鏡子前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油紙,一嘗之下,差點當場嘔出來,那包飯菜已經馊了。
随即打開馥麗施為她準備的飯盒,結果也是一股酸氣。馥麗施的經理一個勁地賠罪:“實在對不住,誰能想到棚裏這樣熱,聞小姐在此稍等,我馬上讓他們再買一份吃的來。
聞亭麗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沒關系的,我知道你們也沒吃,橫豎已經收工了,回家再吃也是一樣的。”
大夥匆匆收拾東西出來,馥麗施的經理為聞亭麗雇了一輛車:“聞小姐是直接回住所嗎?”
聞亭麗略一猶豫,點點頭說:“對的,麻煩了。”
汽車啓動後,聞亭麗忙不疊從書包裏取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一股奶香撲鼻而來,她滿足地深吸一口,還好早上出門前特地包了十來塊陸世澄昨天送的曲奇在包裏,飯菜容易馊,這個卻存得住。一口氣吃了十來塊,好歹不再頭暈手抖了。
其實中途餓得慌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将曲奇拿出來吃,但如此一來,少不了給大家也分一點,她平日極大方,今天卻只想美美地吃獨食。
回到家,聞亭麗輕手輕腳進房間看小桃子,小桃子睡得正酣,聞亭麗在床邊看了幾眼,急急忙忙将周嫂拉出去:“今天邝先生有沒有打過電話來?”
“打過兩個電話,第一通是早上八點,我說小姐出門拍挂歷去了,邝先生便要我轉告小姐:陸小先生醒來了。第二通是傍晚五點多打來的,問小姐回沒回家,我說還沒回,這次邝先生倒沒說什麽。”
聞亭麗二話不說沖進浴室。
為了洗掉身上殘留的汗氣,光是頭發她就仔仔細細洗了兩遍,又用香皂從頭到腳打了三遍泡沫,将全身洗得香噴噴的才出來。
一開門,香氣伴着乳白色的水霧一起湧出來。聞亭麗裹着毛巾到卧房裏找衣服,忽覺後頸有點發癢,一時也顧不上細看,匆匆将頭發高高束在腦後,換鞋準備出門。
周嫂正忙着熱菜,聞聲在廚房裏揚聲問:“要去探望陸先生嗎,好歹先吃點東西再走。”
“再晚醫院恐怕就不讓進了,您先睡,我去去就回。”
***
病房的醫務人員果然将聞亭麗攔在外頭。
“過了探視時間了,請明天再來。”
“我姓聞,我是來找邝志林先生的,麻煩通傳一聲。”
邝志林沒出來,倒出來了兩位面熟的中年男子,聞亭麗以前在陸世澄身邊見過他們,二人對聞亭麗很客套。
“邝先生臨時有事離開一會,聞小姐請這邊走。”
聞亭麗随二人上樓,這是一幢單獨的小樓,每層只有兩三間病房,陸世澄的那間位于三樓走廊最深處,走廊上有不少陸家的護衛,但他們一個比一個安靜。
推開門,房裏也是阒然無聲。
“先前澄少爺醒來過一陣,後來又睡着了,大夫說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了。”
“我可以進去看看陸先生嗎?”
“請便。”兩人悄悄退到門邊。
聞亭麗走到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天不見,陸世澄額上的白紗布并未撤下,反而加厚了些,胸口蓋着薄毯,也不知胸腹處的傷口如何了。這樣在燈光下看着,他的氣色比前幾日略好,只是他仿佛睡得不太踏實,皺着眉,呼吸也有點亂。
忽然,陸世澄掙紮了一下。
“媽媽——”
聞亭麗立即屏住呼吸。
接着,又是同樣的一聲低喃。
他似乎經常做同一個噩夢,夢裏總在找尋他的母親,那聲“媽媽”,也總是充滿痛楚。
聞亭麗不忍陸世澄陷在那可怖的夢境裏,輕輕喚一聲:“陸先生。”
陸世澄呼吸稍緩,卻并未醒轉。
聞亭麗有心等他醒來再走,最起碼也要等邝志林回來問問陸世澄的情況再說,但看這樣子,陸世澄一時半會醒不了,幹脆悄悄從書袋裏取出劇本,打算邊讀邊等,但她委實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天不亮就起來了,白天在攝影棚繃了一整天,而此前,她為了照顧陸世澄連日來幾乎沒睡過一個整覺,撐到現在早就筋疲力盡了。
讀了沒多久,竟不知不覺趴在床邊睡着了。
***
聞亭麗是被一陣鑽心的癢弄醒的。
猛一擡眼,病床上空蕩蕩的。
她一驚,顧不上追究那奇癢的來處,慌忙轉動腦袋:“陸先生?!”
定睛一看,陸世澄坐在對面床邊的輪椅上一眼不眨看着她。
“你什麽時候起來的?”聞亭麗一懵,急急忙忙直起身,不料肩膀上蓋着東西,她這一動,東西便無聲滑落到她的腳邊。
那是陸世澄床上的薄被,不知怎麽到了她的身上。
在聞亭麗發懵的當口,陸世澄朝她這邊推動輪椅,推了兩下卻未能成功,聞亭麗果斷地放下被子朝陸世澄走去。
“我來。”
她想象不出陸世澄剛才是怎樣下床而不吵醒她,他的動作必定十分小心,甚至可能扯動了傷口,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着:“陸先生醒來多久了?怎麽也不叫我?瞧我,過來探望病人,自己倒先睡着了。”
陸世澄望着她的臉,忽然一下子,眼神變得奇怪起來,一邊盯着她看,一邊試圖撐着輪椅站起。
聞亭麗搶先一步扶住他,陸世澄立即低下頭盯着她的脖頸瞧,雙方的距離那樣近,他的目光幾乎是牢牢黏在了她的肌膚上。
聞亭麗臉上一燙,陸世澄從未這樣唐突過,她把臉轉到一邊,小聲提醒他:“陸先生。”
陸世澄目光微動,但他并未挪開視線,而是擡手指了指她的脖頸,接着便焦急地環顧四周。
聞亭麗心知不妙,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意外觸到了蚊子包似的東西。
“這是什麽?”這一碰,那種奇癢的感覺又來了。
她下意識想抓撓,手腕卻被陸世澄扣住了。
【不能抓。】
“可是我好癢,是不是很吓人。”聞亭麗癢得跺腳。除了癢,還被一種驚恐的感覺攫住了,那究竟是什麽,脖子上怎會突然長疹子。
陸世澄也不似往常那樣冷靜,她太驚慌了,這樣下去會把皮膚抓爛的。
他盡可能用安撫性的眼神告訴她“不吓人”,一只手按住她,同時揿動床邊的電鈴喚人。
兩名随從進來看見屋內的景象,一下愣住了。聞小姐在陸先生身前扭成了一團麻花,陸先生則強摁着讓她別動。
陸世澄沉着臉讓他們去催大夫。大夫進來一看便說:“像是過敏了,什麽時候起病的?有點嚴重,千萬不要抓,聞小姐,你以前犯過皮疹嗎?什麽時候起的病。”
直到大夫走到身前,陸世澄才松開聞亭麗的胳膊,聞亭麗強忍着奇癢說:“從來沒犯過皮疹,來之前還好好的,剛才不小心盹着了,醒來就這樣了。”
“來之前可曾吃過什麽不該吃的東西?白天都待在什麽地方?”
“今天一整天都在冠林公司名下的攝影棚拍廣告,早上在家吃了一碗糖渥雞蛋——這個平常我在家裏總吃的,中午在片場吃了一塊粢飯糕,晚上沒吃東西。”
陸世澄皺了皺眉,大夫也很錯愕:“一整天就吃了這麽一點東西?”
聞亭麗咬唇忍耐着說:“還吃了一點別的,回來的路上我吃了十來塊瑞士國的露斐尼曲奇,這個我以前也吃過。”
“所以應該不是飲食上出了問題。你這看着像是汗疹,攝影棚裏很熱嗎,你在那裏待了多久?中途可曾出外走動?”
“從早上八點一直拍到晚上九點才收工,我今天拍的是冬裝,出汗尤其多。公司只租了一天的場地,中途不曾休息。”
大夫嘆口氣:“這一捂就是十三四個鐘頭,怎能不出問題,面積這樣大,不只像汗疹,還像是對某套冬裝的染料過敏,當時可曾癢過?皮膚這樣紅,敢問聞小姐收工以後是不是用肥皂洗過澡?”
何止清洗過,為了清清爽爽來醫院,聞亭麗恨不得把身上每一個毛孔都搓洗一遍。她瞥瞥陸世澄,喃喃地說:“我覺得身上汗津津的不舒服,所以回家洗了個熱水澡。”
“難怪,在已經出現皮疹的情況下,肥皂和熱水都有可能加重皮損,我馬上請急診科的同事過來看看,聞小姐這情況必須馬上用藥,不然會越來越嚴重。”
聞亭麗想抓又不敢抓,大夫一問完話,她立即跑進盥洗室照鏡子,一看就哭了。
脖子上出現了一片紅疹子,眼皮和嘴唇也有點紅腫,這令她整個人看上去像一顆紅腫的壽桃,虧她還特地打扮一番才來探望陸世澄,這樣子不把人吓壞才怪,忙又關上門脫掉衣裳檢查,前胸和後背也是紅紅的一大片。
陸世澄在外面敲門。
“我不想出去。”
陸世澄頓了一下,再次輕輕敲門。
聞亭麗垂頭喪氣拉開門。
陸世澄推着輪椅向後退了退,望她一陣,随手把便箋簿遞給她。
【大夫說你可以喝綠豆粥,我讓人去準備了,你先吃點東西再哭。】
聞亭麗:“誰說我還要哭了?”說完自己噙着淚先笑了。
陸世澄也笑了,望着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轉頭看看四周,對她指了指沙發,不管怎樣,先坐下來休憩一會,等她坐下後,他推着輪椅離她再近一點,低頭幫她細細查看。
她心窩一暖,他的目光沒有冒犯,只有濃濃的關切和心疼,很快急診科大夫就帶着藥箱來了,是位女大夫,一看就說:“估計身上也有不少疹子,我得馬上給聞小姐做個體檢,時間很短,陸先生方不方便回避一二?若是不方便——”
陸世澄想也不想就推着輪椅退到門外,随從們一愣,趕忙拿起毛毯追出去。
聞亭麗愈發哭笑不得,她明明是來探望陸世澄的,現在他的病房倒變成她的了。
大夫檢查完畢,在患處抹上一層薄薄的淡褐色藥粉,又給聞亭麗喂了幾粒口服藥。
“皮疹面積比較大,為慎重起見,聞小姐最好留院觀察一晚,我給你在公共病房安排一張臨時床位,萬一晚上病情有變化,也好及時為你處理。”
出去後,女大夫又将這話對陸世澄說了一遍,陸世澄想了想。
【麻煩給聞小姐安排一間單獨的病房。】
聞亭麗本想說些什麽,大夫早應了,陸世澄在輪椅上向大夫欠身道謝。
聞亭麗輕聲對陸世澄說:“我得給周嫂和小桃子打電話說下情況,不然她們會擔心的。”
打完電話,飯食也送來了。除了綠豆粥,還有幾碟精致的點心,
陸世澄看着聞亭麗脖子上的藥粉。
【還癢嗎?】
“癢。”聞亭麗懊喪地點點頭。
【要不先吃點東西再說?】
聞亭麗本來是沒有胃口的,但桌上點心的熱氣絲絲縷縷直往鼻子裏鑽,眼看陸世澄幫她舀了一碗放到她手邊,當場決定先填飽肚子再發愁。
不過,她還是習慣性地也給陸世澄舀了一碗粥放到他手邊,順便拿起一個小勺,準備給陸世澄喂食。
陸世澄在她家養傷期間,她和路易斯就是這樣輪流照料他的,這會兒她心不在焉的,不免又把他當作重傷病人來看待了。
陸世澄眼中閃現笑意,偏頭躲開聞亭麗送到自己唇邊的勺子。
【我吃過了,這些都是你的。】
有那麽幾秒,聞亭麗只是手握勺子端詳陸世澄,醫院裏的條件究竟要比家裏好,才一天,他的狀況似乎就好了不少,仔仔細細打量一晌,她放心收回勺子,咕哝着說:“我是來探望陸先生的,結果倒成了陸先生照顧我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興致勃勃把一碗粥吃完了,接着,她望向那幾碟點心,猶豫要不要吃。
陸世澄把桌上的碟子一股腦推到她這邊。
【問過大夫了,這些都可以吃。】
聞亭麗夾起一小塊放到嘴裏,很節制地不敢多吃,就聽随從在外頭敲了敲門:“聞小姐,病房安排好了,那邊大夫正等着錄病案。”
聞亭麗看看鐘點,不知不覺已是一點鐘多,陸世澄臉上沒有半點疲态,但她知道,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這不過是在強撐而已。
她悄聲對他說:“那我走了。”
陸世澄欠身從幾上拿起便箋簿寫了一行字遞給她。
紙上只有一串電話號碼,別無其它文字。
但她猜這是他房間的專線電話,惠群醫院每一間高級病房好像都裝有電話號碼。
他指指自己的那串號碼,夜裏有什麽事,馬上打電話找他。
“好。”她垂着眼睫甜笑。
陸世澄推着輪椅親自把她送到樓梯口。在随從的帶領下,聞亭麗來到了前樓急診科那間新開的病房,房中有新買的臉盆、毛巾、牙粉、水杯、軟毛拖鞋等物,就連梳子也準備了全新的一把。
此外,床頭堆滿了熟悉的維琪牌礦泉水,以及一些易消化的水果,只是沒有牛奶和餅幹等物,想是怕她吃了病情加重。
“這些都是陸先生讓買的。”随從熱忱地說,“聞小姐若還缺什麽,盡管吩咐我們。”
聞亭麗望着床邊那雙葵綠色的緞面單鞋,心裏不知怎的浮起一點隐秘的愛悅,這鞋子的顏色和款式跟她在公寓裏常穿的那雙幾乎一樣,就不知是巧合,還是陸世澄專門讓人買來的。
她原以為自己換了陌生環境會睡不着,不料心裏有種出奇的安寧感,洗漱完出來,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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