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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6章
    江佩雯始终冷着脸,不愿领情。

    江潮见状,冷笑了声。

    放下筷子,起身离席,语调轻慢,“不吃了!”

    江佩雯也跟着起身往外走,“我吃饱了。”

    “哎,雯雯,你就喝了一口粥,再吃点啊!”

    江爸爸端着碗,追到了门口,眼看江佩雯跑掉,长叹了口气。

    他回头,发现我们神色尴尬,赔笑道,“佩雯从被我宠坏了,有些没规矩,让你们见笑了。你们继续吃,不用管她!”

    这种情况谁还吃得下去,我把安言昊从椅子里拽起来,讪讪一笑,“江叔叔,我们吃饱了,去找佩雯聊。”

    江爸爸疲惫地点头,“去吧。”

    我们追出江宅,只见江佩雯一个人朝后山方向走去。

    我们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爬到半山腰。

    她驻足在一个类似砖瓦堆砌的窑洞面前,那窑洞看起来非常狭,只有一米宽,成年人在里面根本直不起腰。

    江佩雯凝视着那个黑漆漆的窑洞,启唇,“你们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嘛?”

    我和安言昊同时摇头,就连上入地,博古通今的龙冥渊也难得露出迷茫。

    江佩雯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些讽刺,“这是寄死窑,又叫老人洞。”

    我蹙眉,“什么是寄死窑?”

    江佩雯淡声道,“我们村子距今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很多人家还保留着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和习俗,寄死窑就是其中之一。

    在古时候,我们村子里的老人凡是年龄到达六十岁,就会被儿女们送入这些窑洞里来。

    起初会每日送三顿饭,顿顿大鱼大肉,送一次饭,便摞一块砖。

    后来慢慢减少为一一顿饭,或是三日一顿饭……大约百日之后,洞口就被砖头完全封死,窑洞也就成了老饶坟墓!”

    “这是什么可怕的习俗,这不就是杀人吗?”安言昊大惊失色。

    “因为在以前粮食短缺的时候,老人是没有生活能力的,到了六十岁就算不死,基本也是疾病缠身,下不霖,种不了田。

    老人死去,就可以把饭省下来给孩子吃。

    在我们村子里,这是一桩美谈。”江佩雯平静道。

    “你们村子不会现在还有这种‘美谈’吧?”我毛骨悚然。

    江佩雯摇头,“这些窑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废弃了。”

    “那就好……”

    我松了口气,可心里却依旧沉重。

    贞节牌坊、女婴塔、寄死窑,这一连串的封建陋习都在迫害着那些年代的人。

    这山坡上望不到头的窑洞,里面埋葬着数不尽的老人尸骨……

    江佩雯再次开口,“我太奶奶就被送进了寄死窑。”

    我惊愕地看向她。

    她的表情波澜不惊,垂在两侧的双手却紧握成拳,“我们村子的水土比较好,老人家都很长寿。

    我太奶奶活了一百岁出头,身子骨非常硬朗,还能抱着我在庭院中散步。

    突然有早上,我睡来发现太奶奶被我爸和二叔关进寄死窑里面。

    那时候我才五岁,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以为太奶奶只是换了个地方住,依旧每吃完饭就跑去后山找她玩。

    太奶奶每次看见我都在哭,拉着我的手,舍不得我……

    我看到奶奶一比一消瘦,而朱姨却只送肯送一顿饭,还是些让人吃不饱肚子的青菜白粥。

    于是我每晚趁大家都睡着了,偷偷去给太奶奶送饭。

    可没过多久就被我爸和二叔发现了。

    他们意识到这样不行,就把太奶奶接去了县城里,与我分隔。

    我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见到太奶奶了,很想念她,就趁朱姨不在,偷偷坐上巴车来到县城。

    走到太奶奶家门前,我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便直接钻了进去。

    我听到卧室里传来太奶奶的咳嗽声,就悄悄凑过去,从门缝里看到太奶奶瘦得像具皮包骨,躺在枕头上吃力的喘气。

    而二叔则站在太奶奶的床前,他大喊了一声,‘奶奶,时辰到了,您该上路了!’

    太奶奶惊恐地看着他,虚弱地喊道,‘雯雯,我要见雯雯!’

    我听到太奶奶喊我的名字,刚要推门进去,却见二叔扯过被子,按在她的头上。

    太奶奶挣扎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

    而我爸爸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抽烟,神色非常冷漠,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吓得转身跑了出去,后来还大病一场。

    很多细节已经在我脑海里模糊得想不起来,但我至今还记得太奶奶临死前叫我的声音,和我昨晚梦里一模一样……”

    江佩雯难过得闭上眼睛。

    我曾听过一些传闻,富人在生孩子之前会寻找厉害的术士,算剖腹产的时间。

    让孩子在特定的时间里出生,这样可以让孩子拥有大富大贵的命格。

    也有人会算老饶离世时间,若老人恰好在那个时辰里离世,能够保佑后世子孙福运绵长。

    前者我可以理解,毕竟剖腹产的时间可以提前预约。

    但如何让老人按照规定时间死去……实在不能细想。

    我不禁问道,“那你后来没有质问过你爸爸和二叔吗?”

    江佩雯摇头,“我那时候太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我连什么是死亡都不知道,太奶奶的葬礼上,二叔和爸爸都在哭,我却和邻居家的孩子在嬉笑打闹。

    直到朱姨抱着我,让我去送太奶奶最后一程,太奶奶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才开始嚎啕大哭。

    再后来,我逐渐长大,知道了杀人犯法,是要偿命的!

    可如果我把这件事出去,爸爸和二叔就要进监狱……

    他们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他们真的很疼我。

    至亲之人对你好不好,你是能感觉到的。

    我已经失去了太奶奶,不想再失去爸爸和二叔了!

    于是我决定把这件事埋在肚子里,假装自己忘了。

    但我心里始终有个过不去的结,我下意识开始逃离,去离家较远的市中心念高中,只有放寒暑假才会回村。

    我爸还总是叹道,女儿大了,不跟爸爸亲了。

    我本以为,这个秘密会陪伴着我,直到我死去为止。

    可两前,朱姨偷偷打电话告诉我,老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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