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抹了抹泪,转身回房:“是,二姑娘。”
宁珊月抬眼看着秦郁楼,那双眼透亮深黑,似箭翎般带着朝他射去的尖锐力道:
“秦郁楼,旁的我也不想多说,这红珊瑚手串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等我从鹭山温泉行宫回来,我就去报官。
让官府来查这红珊瑚手串的出处,价格,以及购入时间。
除此之外的另一件事,那就是分家,我们搬出去住。这院子住着,已毫无踏实的感觉。”
周氏站在她儿子身边,有些紧张起来,立马道:
“这事儿你报了官,传了出去,我们秦家的脸面何在?不就是一串破手串嘛,你要就给你。”
说着,周氏将红珊瑚脱了下来,塞在了秦郁楼的手上:
“要反了天了,拿去拿去!
分家,分家是不可能的,除非我跟他父亲都死了。”
分家在民间还是挺忌讳的,除非父母都不在了,要不然兄弟几房都是不能分家的。
且她知道宁珊月不敢说什么重话,也就是闹闹罢了,毕竟这才皇后赐婚,还是新婚燕尔,她能闹到哪里去?
秦郁楼将手串拿在手里攥了攥:
“咱们才成婚一月,你确定要闹到这种份儿上吗?
我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你确定要这样对待一个长辈?
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手串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宁珊月眼神清冷下去,寒声道:
“那你母亲有做长辈的样子吗,你做人夫君有做夫君的担当吗?
秦郁楼,你还拿我的钱买蛐蛐儿,你怎么不敢去府中账房支银子呢?
你不站出来说话没关系,我自己肯定会去报官。”
从前的秦郁楼告诉她,他最不爱这些烧钱的废物玩意儿,玩物丧志。
但这成婚一月,宁珊月只觉秦郁楼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纨绔。
周氏朝着秦郁楼瞪了过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没当着人面说什么,毕竟也是她的宝贝儿子。
秦郁楼清了清嗓子,面上有些挂不住:“都散了吧,母亲也先您的松鹤堂,我跟娘子有话说。”
宁珊月转身回了书房将自己两株珊瑚抱了过来,装了箱子,上了一把极好的铜锁。
蓉蓉也将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转身疑惑的问道:“二姑娘,这珊瑚咱们也要抱着走吗?”
宁珊月道:“嗯。”
那株紫色的珊瑚好似也被掰过,有裂缝。
估计是这紫色珊瑚不算很大,掰断了枝干会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对方才作罢的。
可是这株红珊瑚就不同了,品相千年难得一见,形如火焰。
正由于它大,所以掰断了也不容易看出来。
少时在北境的万物盛开大会上见过那晶莹闪着微光,颜色缤纷的珊瑚,心底便爱不释手。
后来她姑姑去了海上,也在陆陆续续的给寻一些珊瑚回来。
她不仅喜欢珊瑚的绚烂美丽,还喜欢珊瑚代表着永恒的意义。
永远灿烂于深海,纵使漆黑的海底不见光,冰冷,而这珊瑚也永远似火般永恒绽放。
这是她想要的人生,无惧周遭环境,始终明艳灿烂。
秦郁楼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臂:
“朝廷出发去行宫的日子还早,你为何非要明日就走,是赶着去见谁?”
宁珊月一把甩开他的手臂,脸色极为难看:
“我是宫宴的主理人,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我去定夺。
我不早点去,难道等着皇后娘娘跟匈奴太后到了行宫,遣人来让我去吃席吗?”
秦郁楼也憋着一团火,今日栗妙龄说的那些话早就在心底发酵了:
“你从成婚以来,你自己说说,你在秦府全日的待过几日?
你如今是秦家妇,总是往宫里跑,去做宫中的下人,娘子觉得这件事很合理吗?”
宁珊月只觉诧异:“宫中的下人?那你又是什么呢,玩儿蛐蛐的无用之人?”
她懒得跟秦郁楼废话,直接道:
“我在帝京城的东城那边有一套大宅子,咱们搬出去住吧。”
蓉蓉告诉她,周氏没事儿喜欢派人来打听她院子里的一切动静,还喜欢关起门来跟秦郁楼说话。
宁珊月格外厌烦这婆母这些行为。
可秦郁楼总是说,他母亲养大他不容易,让自己多多孝敬他母亲。
秦郁楼冷道:“分家,我自是不能同意的,母亲会难过的。”
宁珊月道:“我们只是暂时的搬出去住几日,等你官复原职,朝廷的调令下来,咱们是要去北境的。
夫君,我的东西放自己家里都能被损坏偷盗,你做为我的夫君也没站出来为我撑腰。
以后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府里人便更不会将我放在眼里,只会觉得我在小题大做了。”
秦郁楼辩解起来:
“那红珊瑚吃不得用不得,你何必如此在乎?
我母亲是要面子的,她辛辛苦苦一辈子,你让着她一些不行吗?”
此言一出,宁珊月脸上的怒意就突然的一改为嘲讽,满脸戏谑的看着他:
“秦郁楼,你算是了解你母亲的。你这话,等同于承认是她干的了。”
她走过那蛐蛐儿笼子旁边,一手将罐子打翻在地。
两只花重金新买的蛐蛐儿,秦郁楼的宝贝瞬间就从罐子里跳了出来,眨眼就不见了。
秦郁楼暴跳如雷,心疼的捡起自己的罐子,又到处翻找起来,但那两只蛐蛐儿早已不见踪迹。
秦郁楼走回屋子里,怒道:
“你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打翻我的宝贝做什么,现在找不到你说怎么办!”
他满脸焦急,急得又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像丢了魂儿一般。
宁珊月淡声开口:
“这虫子吃不得用不得,夫君何必如此在乎?
我也是要面子的,我的夫君可不能是个玩物丧志之人,夫君让着我不行吗?”
秦郁楼被她气得不轻,怒着离开了主屋,宁珊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也想让秦郁楼尝一尝自己心爱的东西被损毁的滋味,以牙还牙罢了。
蓉蓉叹着气:“二姑娘,您跟大夫人闹了也就闹了,跟姑爷闹起来,这日子将来可怎么过啊?”
宁珊月看了看彼时天上的那尾寒月,声色有些低沉:
“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皇后娘娘曾经说,女子成婚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自然是千好万好,赌输了就得剥一层皮,元气大伤。
跟秦郁楼成婚是我自己去求的,若是赌输了,那是我自己的责任,我认。
我自己做的事情,无论成败输赢,一切结果我自己都认。”
她将目光从月光处收回,转身回房,那眼梢里多了一些从前从未见过的疲惫。鬼知道成婚后有这些事儿的。
次日一早,宁珊月便带着蓉蓉从秦府出发前往鹭山温泉行宫,小松子负责驾驶马车。
秦郁楼昨晚是在府中另一处房间睡的,而宁珊月是在主屋的书房睡的。
这新婚的房中,竟没有一位新人在了。
而秦郁楼始终绝对不对,悄悄的了门前偷看她,想着要不要也提前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