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巷口到云氏绣坊的距离不远，这边的热闹也已经传到了绣坊里面。
孙掌柜等在门口迎人。
老远就看见沈青玥过来，看清她腕子上的伤，孙掌柜心一紧，忙道：“怎么回事儿？那边闹市碰伤的是你？”
他只听说了事情，还不知道是谁，若知道是沈青玥，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
“别提了，碰到一个纨绔，不讲理的很。”沈青玥边说话边跟着他进了内堂。
孙掌柜早已经叫人去取了纱布过来。
“用我找个郎中过来吗？”孙掌柜有些担心。
沈青玥腕上的伤口不大，但看着很是骇人。
她既是绣娘，又是个年轻娘子，若是留了疤到底不好看。
沈青玥却摇了摇头，咬着牙将一碗烈酒洒在了伤口上。
“嘶！”疼是真的疼，钻心的疼。
但这样才能最好的清洗伤口。
随即，她又忍着疼指挥着孙掌柜将伤口包扎好。
白色的纱布上浸了血和酒，她晃了晃腕子，确定没事之后，才对孙掌柜道：“今日还有几件需要我检查的，我现在过去。”
……
季英嬷嬷已经在楼上等候许久了。
石榴陪在她身旁，谄媚的一边给她打扇一边给她递水果，还在绘声绘色的说沈青玥有多么目中无人。
“姑妈，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可恶，我可都说了您是我亲姑妈，可她不信，还说就算是您本人来，她也不放在眼里！”
季英过去是宫里绣坊的姑姑。
干了十几年，虽说一直不温不火，但跟外头的绣娘相比，她一直还是非常骄傲的。
到了云氏绣坊以后，大家一贯也是捧着哄着的。
结果生了次病回来，却听说东家竟然又找了个绣娘过来顶替自己的活儿。
还把自己硬塞进来的亲侄女石榴给扔到了楼下下等绣娘里头。
季英觉得这是在挑衅自己。
若是不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石榴去家里报信儿以后，她立马就回来了，甚至病都还没有完全好。
“咳咳。”她轻咳了两声，对石榴道：“你绣活确实差点，也不怪人家说，但这丫头也太自傲了些，想当年，我在宫里，不知道教训了多少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呢！”
“您说的是！”石榴前倨后恭：“我刚才听见人已经来了，您可千万给我好好出一口恶气啊。”
姑侄两个话刚说完，就听到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上了楼。
孙掌柜在前面，沈青玥在后面。
“就剩最后这两件舞衣了。”孙掌柜将一件水粉的舞衣送到沈青玥眼前，然后说道：“这件胸口的纹样换了好几个绣娘也还是绣不出图纸的样子，你给瞧瞧。”
水粉的那件舞衣，当中绣的是一朵牡丹。
牡丹其实算是好绣的，但绣娘按照往常的绣法绣出来却怎么看都觉得和图纸上有些出入。
换了好几个绣娘都是如此。
沈青玥若是再解决不了的话，那孙掌柜就只能自认倒霉，告诉对方绣坊做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先来问问嬷嬷我啊？”
季英慢慢从里屋走了出来，面上全是不悦的神情。
“哎呦，嬷嬷，咱们东家不是叫您好好休养么，不叫我给您安排活儿。”孙掌柜也很无奈。
季英嬷嬷确实已经回来两日了。
但云瑶专门找到自己，说季英嬷嬷生了重病，人虽然回来了，但还是尽量不要给她安排活儿为好。
简言之，就是让她在这儿养老。
毕竟是当初特意请回来的教习嬷嬷，云瑶是打算自己给她送终的。
季英一听，眉头倒竖，不满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有了新人忘了我这老人儿了呗？你这是忘了当初求着我来你们这小作坊的时候了？”
她当初来的时候，这间云氏绣坊确实还就是个小作坊。
绣坊能到现在这个规模和名声，她确实也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所以，她这么一说，孙掌柜非常为难。
“可是……可是……”
季英不耐烦，上前一把将人推开，冷着脸道：“甭可是了，这么着吧，我们俩各自绣这个牡丹，谁绣的和图纸一模一样，谁以后就当这绣坊的教习嬷嬷！”
沈青玥原想说自己根本也不想当什么教习嬷嬷，她现在是在积累财富的阶段。
她肯定不能一直给云氏做事，她是准备开一间自己的绣坊的。
哪怕没有云氏这么大的规模，或者她可以去别的镇子上，或者去县城开。
反正不可能一直做绣娘。
但看到这老婆婆认真的眼神，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朝着孙掌柜点点头，说道：“我可以的。”
既然双方都愿意，那孙掌柜自然没有阻拦的必要。
他一抬手，说道：“那就依季英嬷嬷的，咱们以一炷香时间为限，谁绣的和图纸最像，谁就赢，赢了的留在咱们绣坊做教习嬷嬷。”
石榴在一旁耀武扬威，补充道：“输的人赶紧卷铺盖走人！”
她目光炯炯的盯着沈青玥。
沈青玥唇畔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淡声道：“好，说话算数。”
这样的比拼在云氏绣坊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季英嬷嬷在众位绣娘眼中那就是天神一样的人物，而沈青玥，之前也在她们这里展现出了极其厉害的绣工。
所以，她俩的比拼引得所有的绣娘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前来观战。
孙掌柜还怕影响工期，但不让她们看更麻烦，也便没有阻拦。
一根小指粗的线香被｜插到香碗里面。
两块质地完全一样的绸布被分别递到沈青玥和季英手中。
绣线也是一模一样的。
孙掌柜点燃线香，沉声道：“开始。”
二人同时穿针引线，指尖开始在花绷子上飞舞了起来。
“嘶。”毕竟刚伤了手，沈青玥绣到拐针处的时候，还是疼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抬头，想看一眼对手的进度。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绣娘，季英嬷嬷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这手法确实是相当的娴熟，指尖跳跃的样子在普通人眼中仿佛指间起舞。
沈青玥也暗暗感叹，自己真的不能轻视对手，稍不留意很有可能输给对方。
可她和众人都不知道的是，季英绣完牡丹的半片花叶，指尖一动，才想要换线去绣花瓣，却发现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