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河镇。
刘家。
因为三日以后便是二少爷的冥婚之礼,这几日,刘家上上下下都十分的忙碌。
二少爷名叫刘满。
取得便是圆圆满满的意思,谁料想这人才十七岁就因为痨病过了世。
老爷夫人最疼这个儿子,他一走,刘家上上下下连一点笑声都不许见了。
二少爷冥婚娶得是个乡下丫头,那边什么都没有,新嫁娘就连出嫁的衣裳都得婆家这边给预备。
刘家后院的绣娘人手不够,便叫人去十里河的市集上找。
十里河的市集上,经常会有些蹲活儿的人。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桂嬷嬷在市集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绣娘。
正当她泄了气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清丽出尘的年轻娘子迎上来道:“这位婆婆可是在寻绣娘吗?您看我行吗?”
说着,她便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两条帕子递了过来。
桂嬷嬷接过帕子一看,一条绣的是戏水鸳鸯,一条绣的是并蒂莲花。
都十分漂亮,不管是正面还是背面都不见一点线头。
“这是你绣的?”桂嬷嬷狐疑道。
娘子点头道:“是,绣了许多年了,手艺您大可以放心。”
桂嬷嬷想了想。
她还是不大相信一个年轻姑娘手艺能这么好。
不过府上的活儿急得很,她一时半刻又找不到其他人,只好先拿这个来顶一下。
“我先说好,你若是绣的不行,我们府上可是不给钱的奥。”
年轻娘子点头称是:“那是当然。”
二人一路朝着刘宅的方向走。
桂嬷嬷发现这姑娘别看长得娇滴滴的,但说话却是十分中听。
她难免也就有了说话的瘾,与她多聊了两句。
“唉,你是不知道啊,二少爷是我奶大的娃娃,从小当宝儿似的养大,谁想……唉。”桂嬷嬷眼里噙泪,年轻娘子递了块帕子给她,安慰道:“二少爷定然是回天上享福去了,等赶明儿亲事成了,有人在那头照顾着,您也就安心了不是吗。”
刘家给去世的二儿子办冥婚的事儿在十里河镇并不算是秘密。
桂嬷嬷也没有因此想多。
她用帕子抹了抹脸以后,却又不满的叹了口气道:“好是好,但老爷夫人太不上心,竟给二少爷配了个乡下丫头,唉,你不知道,我那奶儿子活着的时候最喜欢诗书字画之类的,一个乡下丫头可是配不上他的啊。”
身侧的人默默偏开头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却又是应声附和道:“唉,我也听说了,而且听说那家姑娘还是冬月出生的羊……”
她欲言又止,桂嬷嬷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什么?新娘子是冬月出生的?”问完,她又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娘子解释:“我妹子与那姑娘是一个村上的,定了亲以后,他们家高兴得不行了,村上人都知道了。”
她面上一副又嫉妒又羡慕的表情,让桂嬷嬷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
对啊,一个乡下丫头,能嫁给她家二少爷,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
但他们竟然敢在八字上造假!这就让桂嬷嬷非常恼火了!
她家二少爷是六月的鼠,与冬月的羊可一点都不相配?
夫妻俩八字不合,这若是娶进了家门,岂不是要她家二少爷到地底下也不得安宁!
将人带回到刘家,桂嬷嬷风风火火便冲去前院找老爷夫人说事儿去了。
“哎你,来做绣活的是吧,过来。”有人叫住桂嬷嬷找回来的那个绣娘。
后者却是浅浅一笑,朝对方摆了摆手道:“对不住您,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灶台上还坐着水,我先回去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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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老黄在街口已经等了会儿了,终于见到沈青玥出来,他赶忙拉着车子迎了上去。
沈娘子说来十里河镇,他就拉着车过来了。
以为这位娘子还有什么事情要办,结果瞧着她在集市上蹲了会儿活,又跟着一个老婆子回去待了会儿,这片刻就又跑了出来。
老黄不知道沈青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他也不在意,齐掌柜给的钱已经足够多的了,沈娘子也不是小气人,这次让他来十里河镇,人家又是给了一两银子的。
“沈娘子,您坐好了。”
扶着沈青玥上了马车,老黄正准备往梅山村回,就听马车上的人又道:“好像瞧见个熟人,咱们往前走走看。”
“哎。”老黄也不多问,赶起马车便朝着沈青玥指的方向而去。
对面不远的一个巷子口,一个一身锦袍的年轻男人正在跟人对峙。
“借钱的时候说了,两个月之内还,连本带息总共二十两银子,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
魏明安今天是特意从奉贤镇来这里收账的。
按理说,不过二十两银子,实在是犯不上让魏公子跑一趟。
但他生气啊!
两个月之前借出去的银子,一个收回来的都没有?
养的那些收债的都跟饭桶似的,就会吃饭,债是一文钱都收不回来?
魏明安今天亲自来要债,对方是个老赌棍。
上次是在赌坊门口找他们票号借的债,借的时候说的好听,现在来要账了,人家就直接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魏明安气的脑壳儿发昏。
你一条贱命我要来有何用?他要银子,他要银子啊!
正在他气的准备叫人直接揍老赌棍一顿的时候,一辆马车来到他跟前。
紧接着,马车车帘掀开,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里面露了出来。
“魏掌柜,好巧。”
沈青玥缓步下了马车,看看赌棍,又看了看魏明安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高马大的收债的。
她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魏明安看见她,也突然想到上次她劝自己不要在雍州放印子钱,说这里穷山恶水,放出去的钱不容易收回来。
当时他还觉得女人家眼界太浅,现在想想,人家这位娘子是在救他啊。
“沈娘子,你说得对啊……”魏明安看着沈青玥,委屈巴巴的。
沈青玥淡淡一笑:“需要帮忙?”
魏明安不知道她一个年轻娘子能帮自己什么,但他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说道:“需要。”
沈青玥嗯了一声,袖口一个手掌大小的针盒已经应声而出。
她纤长的手指打开针盒,然后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一根银针插在了那个老赌棍后腰处。
“嗷”地一嗓子,房檐上看热闹的鸟儿都给吓得直飞冲天。
老赌棍疼的冷汗直流,惊恐的对沈青玥道:“臭娘们,你要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