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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初见遥安
    民国十六年,雀楼的老班主辞世,班主之位传到了阙如风手中,连带着一个封的严严实实的铜盒子也转交到了阙如风手中。

    此时国民政府正在进行清党运动,为了阙如风的安全,党组织让阙如风从上海戏院离开,回了东北雀楼。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危险,另一方面是注意东北那些日军和外国人的动向。

    这一留,阙如风一直被困到了日本侵华战争之后,没有组织的命令他一直小心的活在敌人的营地内部,伺机行动。

    民国二十一年,年仅十岁的安遥被日本人送来了雀楼,听说是一个德国戏迷从日军手下救下来的。觉得这小孩说话的声音亮,适合唱戏,想送给阙班主做人情,希望阙班主多登几次台。

    不知是不是被抓来之前安遥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状态一直都有些不对。养了几日才知道,这孩子天生比常人呆笨,反应还迟钝,好在说话方面没什么有影响。

    阙如风教了他几日发现他当真是一个唱戏的好苗子,似乎天生就是为唱戏而生的,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可惜就是生错了年代。

    阴历十二月冬,阙如风来教安遥练曲,却发现那孩子蹲在院子后门不知道在做什么。

    走近几步发现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正在和安遥分饼干吃,那东西经常来雀楼请他唱戏的德国人也送过他,比糕饼脆还跳,一股子奶味,小朋友确实喜欢。

    阙如风走近几步发现那个孩子穿的衣服是和服,眉心皱了皱,不再靠近,而是退到廊柱后面。

    两个小朋友没说什么,对方可能也知道安遥天生呆笨的情况,只说之后会再带吃的来找他玩,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安遥在对方走后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秒,眨眨眼睛起身将厚重的远门关上。

    刚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班主,安遥瞪大眼睛看着阙如风,反应了几秒才说道:“如风怎么在这?”

    “说好了今日教你新曲子,你和朋友玩怎么把时间也忘了?”

    安遥往身后的门看看,又看看阙如风,才道:“忘记了。”他抬手将捏在手中的饼干递给阙如风,“是见初,他给我的,我留给如风吃。”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吃就好。”阙如风拉着他往回走。

    今日之后,易见初再来找安遥玩便没再躲在后门,而是被安遥带到了雀楼里。但他并未同阙如风说过话,只见过几面。

    两个人的关系熟识之后,安遥便会根据阙如风教他的那些话和易见初说话,易见初对他没什么防备,问了就会同他说,有时还会自己和安遥讲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

    “见初说,他妈妈是十二年前嫁给他爸爸的,一年前突然得了重病,见初说他是和他爸爸一起带着他妈妈……来他妈妈的家乡见家人的。”学嘴对于安遥来说有些艰难,语言组织了好久才完全讲清楚。

    阙如风问道:“易见初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他说是帮日本人说话的。”

    “那就是翻译了。”阙如风摸摸安遥的头,问:“他有问你为什么和他问这些吗?”

    安遥摇摇头,“没有。我听如风的话,没有和他讲,是如风让我问的。”

    “好孩子。”

    三年的时间,阙如风通过安遥得到了不少消息,易见初的父亲在日本人手底下做翻译知道不少东西,可是这些情报他却没有办法传递出去。

    阙如风急的好些日子没睡好,还好安遥如今也能登台演出了,替他承担了不少压力。

    阙如风是在民国十五年时被沧悯托梦的,为了让他教他加固封印阴土的铜盒,并告诉他铜盒一定要保管好,不能从雀楼中遗失。

    在得知沧悯曾是一名道士,阙如风请求他教自己可以帮他传递消息的道术,那很重要!

    沧悯拒绝了他,首先是因为阙如风没有修道的天分,其次是他身在阴间不能插手阳间之事。

    “但你却让我封印阴土,我既然可以加固铜盒上的封印,为什么就没有学道术的天分?你现在每日都入我的梦境,难道就不是插手阳间?”

    “你这个死了五百年的臭道士,眼瞎就算了,心也盲!难道不知道现在我们的国家正在遭受侵略吗?我不管什么阴间阳间,你若是不教我管用的道术,你教我的破符我就不学了!”

    沧悯被人揪着衣领子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生前死后都没有!他能施法入阙如风的梦,这是早便和上面说好了的,那能一样吗?

    后面沧澜又来找了阙如风几次,不是被无视就是被骂。

    因为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阙如风其实早就将封印符给学会了,铜盒的封印也加固了,只是沧悯看不到,还以为他心如磐石,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最后还是沧澜先败下了阵,他入梦的机会快没有了,若是阙如风帮他封印,等不到戚师兄过来,一切都完了。

    “时间不够,我没办法教你特别高深的道术,所以我教你一种符,只是这种符是一次性的且只能单方面传送。”沧悯避开阙如风来拉他的手,“你先听我说完,这种符没有修为的人用起来代价可是十分惨重,是以寿命为墨画的,你确定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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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学!”阙如风语气坚定,丝毫不悔。

    “行。”沧悯护着自己的衣领子,去摸凳子坐下。

    阙如风一改之前跋扈的姿态,搀扶着他坐下凳子。

    沧悯害怕的避开他的手,就是这手仗着自己看不到躲不及按着他揍了好几次,要不是自己念着他是小辈早动手教训他了。

    教会了阙如风第二道符,沧悯才知道什么是臭不要脸,他竟然还要自己去帮他调查党组织的据点。

    “你若是不帮我查,我就不……”

    “等着!”

    沧悯去了四分钟,回来的时候发丝儿都是乱的,道袍外衫还有些凌乱。

    阙如风问:“这么快?才四分钟,你们下面的消息都这么快的吗?”

    沧悯气的想翻白眼,他在下面托小鬼带着他找了整整一个阴日,才问到的!

    将地址说给阙如风,沧悯抱着手臂问:“现在能帮我封印阴土了吗?”

    阙如风知道后笑道:“早就帮你封印好了,古代人就是憨厚老实。”

    “你!”沧悯气的胸口发疼,还没说话就被阙如风弹出了梦境。

    两个人斗了大半个月,阙如风早就掌握了终止梦境的方法。

    四年间收集到的资料被一次性送了出去,无论有没有失效,失效了多少,但还是起了关键性作用。

    日军连失了好几个县城市区,很快便查到了易见初父亲头上。对方自然是活不了了,但不知为何,却没有杀易见初和他的母亲。

    后来阙如风才知道,易见初的母亲病若西施,长得十分动人。她会经历些什么可想而知,但好在她的儿子得以活下来了。

    易见初此时早已是个半大的少年,如何会不恨,但他没有办法,只能听从母亲的话,接了自己父亲的汉奸工作,为日本人效力。

    接触的日军高层多了,他也渐渐知道了自己父亲真正的死因。

    再次见到阙如风,通过他的眼神阙如风知道了,让唱着《西施》的安遥先回他自己的房间休息,自己有话和易见初讲。

    安遥如初见时一样,眼睛里亮亮的,特别听阙如风的话。阙如风说什么就做什么,离开前让易见初也乖乖听阙如风的话,还说如风很好的。

    “安遥很喜欢你。”

    “我知道。”

    “他什么都不懂,也不懂什么是国仇家恨……他生错了年代,若是在太平盛世,他必定会是一代名角。”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这天过后,阙如风不许安遥再叫易见初为见初,安遥听话的应了。在人前从不叫易见初见初,只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叫。

    可易见初却不许,要他私下也叫自己易先生,以免他哪日在外人面前叫错。

    因为易见初父亲的缘故,日本人并不完全信任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在与阙如风交好的德国人举荐下,才被安排到重要人员的身侧。

    阙如风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的文盲,安遥更是个傻乎乎的人形百灵鸟。

    机密窃取的艰难,好在是有了进展。

    民国二十六年底,南京大屠杀的报纸飞满了整个满洲国街道。阙如风气的浑身发抖,却还要听从日本人的传唤,安排安遥去给始作俑者唱曲。

    过来带人的易见初知道今日阙如风会有所行动,让已经换好戏服的安遥留在雀楼。“今日让雀楼的班主去给次郎总督唱,他曾经可是上海的名角儿,总督那样的身份安角儿就是个徒弟,听了岂不是污耳朵。”

    同易见初一起过来的军官听后,了然的点点头。

    刺杀没有成功,阙如风死了。能坐到总督怎么可能没有亲卫在身侧保护,阙如风还未接近他就被拿下了。

    安遥呆笨不错,但确实知道生死的。不知是不是阙如风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不过半个月便形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我帮你,帮你替他报仇。”

    安遥不知道易见初是怎么做到的,半年后雀楼又开张了,但很快便在民国十七年初焚于大火之中,整个雀楼上下以及当天是雀楼听戏的日军和外国人无一生还。

    易见初被军刀刺的遍体鳞伤,面目全非。安遥抱着阙如风留给他的铜盒替他挡了一刀,根本挨不住伤,很快便没了气息。

    死之前还在吟唱着。

    红颜空有亡国恨,何年再会眼中人?

    如风教他的第一首戏就是西施,见初最喜欢听他唱西施,说他穿这身白色的戏袍最是好看。可如今白袍染血,他们永久不能如西施一样,隐姓埋名存活下来。

    他们还会有再见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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