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沉思者
出租屋内,刚刚回来的景则天看着呆坐在墙壁前的冯静宇,不由地出声问道:“静宇,你看什么呢?”
“你说这墙外面是什么?”冯静宇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景则天翻了个白眼儿:“墙外面?就是外面呗。”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冯静宇犹如梦呓般不断地嘀咕着。
突然,冯静宇痛苦地大叫一声,整个人猛地站起身,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灰白色的墙壁。随后,他竟用脑袋猛地撞了上去,把墙撞得“咚咚”作响。
景则天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当他回过神来时,冯静宇早已撞得头破血流了。
墙壁上的鲜血漫延流淌,逐渐形成了诡异的形状。
“静宇,你疯了?”景则天慌忙冲上去想要拦住他。
可就在景则天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冯静宇却猛然回过头来。此时冯静宇的脸上早已血肉模糊,狰狞的脸上由于痛苦,五官已经挤在了一起。
“啊……”景则天吓得双腿一软,一下子栽倒在地。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景则天回过头,惊恐地看到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冯静宇。
冯静宇皱着眉,双眼转动间,快速地打量了下房间。而当他看到那个血人时,双手下意识地从身后取出桃木剑立于胸前,警惕地盯着血人。
兴许是感受到了危险,血人猛地扭过头看向冯静宇。当它彻底看清冯静宇的样子时,身体竟猛然一僵,随后开始用更大的力气将头撞向墙壁。而随着飞溅的鲜血越来越多,血人的脑袋也开始向内凹陷,最终就只剩下了之前一半的大小。
而直到此刻,血人也终于彻底失去了控制。它犹如野兽般拼命地嘶吼着,随后四肢用力,整个人利剑般朝冯静宇扑了过来。
见此,冯静宇没有丝毫的慌乱,只见他将桃木剑微微一横,左手成指轻点在剑尖之上:“乾坤阴阳,道法子长,守!”
与此同时,血人满是鲜血的手掌
也随之抓来,正落在桃木剑之上。在一声金属的碰撞声下,冯静宇的身体不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好大的力量。”冯静宇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反观那血人却好像丝毫没感受到桃木剑上的力量,身体只略微地一颤后,就再次向冯静宇贴了上来。
这下冯静宇有些诧异了,怎么都没想到这桃木剑居然对这血人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不过纵使心中疑惑,但冯静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儿迟疑。只见他双臂一抖,数张藏在袖子中的符咒顿时被握在手中。随后他双臂猛地向前交叉一甩,飞舞的符咒纷纷落在了血人身上。而这一次,符咒总算是成功让血人前进的动作停止了下来。
就在血人这一停顿之际,冯静宇向后暴退,飞速和血人拉开了距离。与此同时,冯静宇反手握住了身后九尺长法鞭,眼中精光一闪,右手猛然一用力。霎时间,法鞭犹如一条怒吼的蛟龙般朝血人袭去。
但诡异的是,面对声势如此浩大的法鞭,血人竟好似没有察觉,只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反应。
不躲?我这法鞭可是由九阳之线,九阴之血编织而成,你还以为可以毫发无伤?冯静宇心中想道,手上的力气没有丝毫减小。只见那法鞭毫无阻碍地抽在了血人那只剩一半大小的脑袋之上,“砰”地一声,血人的脑袋刹那间散开了无数血花。
眼见一击得手,冯静宇不由眉头一展。可就在他想再使手段时,异变突起:飞溅在空中的血水竟一瞬间全都化作了血雾,血雾转瞬间便聚集到了冯静宇的身边,将其团团围住。
就在冯静宇满目尽是血色之时,忽然感觉身旁好像有什么东西经过。
引线
“想跑?”冯静宇思维转得飞快,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血人的打算。
由于难以看清身旁的景象,冯静宇干脆闭上了双眼。他先是从怀中取出一条红线缠在手中,随后又拿出一个铜黄色项圈握在手中,同时口中低喝道:“万劫因由线穿间,离魂明灭定尽显!”话音刚落,冯静宇就将项圈狠抛向远处,“索!”
做完这一切后,冯静宇竟不再施法了。他深吸了口气,随后便不紧不慢地坐在了原地。
没过多久,血雾消散了。那血人早已消失不见,整个房间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景则天,和掉落在地上的铜项圈。
“那、那个项圈没有抓住它。”景则天见冯静宇一脸轻松,不由出声提醒。
谁知冯静宇却冲他摆了摆手:“没关系,这个项圈本来也不是为了抓住它的,只是个定位的道具罢了。”说完,冯静宇走上前将项圈捡起,直接放回了怀中。
“对了,那个东西,它是什么啊?”景则天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冯静宇边摆弄着手中的红线边解释道:“那个就是鬼魂,只不过它的出现却是由于你。想必你也知道鬼魂大多是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下,没有思想、没有神智。而在这种没有自主能力的情况下,它们只会不停地飘荡。那么我问你,如果向前滚动的皮球遇到了障碍物会怎样?。”
“自然会停下啊。障碍物,你是说墙?”景则天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没错,墙就是一处经常会挡住鬼魂的障碍物。鬼魂因为没有思想,所以就这样永远被困在这儿,而这时候如果有人总在墙的面前做一些事情,你说它们会怎么样?哎,不是我说你,你说你总在墙面前干什么?也难怪那鬼魂会变成你的样子来害你。”说着,冯静宇忽然眼前一亮,握着手里的红线快步朝门外走去。
景则天先是一愣,随后赶忙追了上去:“喂,你刚才没看清楚吧,它变成的是你的样子啊!”
冯静宇的步伐不由一顿:“什么,我的样子?”
“是啊,当我看到你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冯静宇转过头,见景则天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对啊,只有你平常才会老对着墙面自言自语,我从来没有过呀。那鬼魂之所以会出现一定是因为你!可既然如此,那鬼魂怎么会变成我的样子呢?这根本不可能啊!”
景则天一摊手:“这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总之我说的都是真的。”
冯静宇默默地点了点头:“嗯,想不到这事还和我有关,看来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了!”忽然冯静宇低头看向手中的红线,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嘿嘿,找到了。”
树
草垛后面,景则天略带惊慌地打量着四周:“静宇,它真的在这附近吗?”
冯静宇压低了声音:“放心吧,你还真以为我之前的项圈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啊?告诉你吧,那项圈其实就是为了让我能够将引线放在它的身上,我敢保证,它一定就在这附近。”
就在景则天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原来,就在不远处,那血人竟真的出现了。
此时的血人已经成了个无头尸体。只见它挪动着僵硬的步伐来到一棵大树下面,随后竟半蹲在地上,双手不断地拨弄着树下的土壤,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它在干什么啊?”景则天的声音有些发颤。
冯静宇皱着眉没说话。
突然,远处的血人停下了动作,站起身绕到了大树后。
“走,我们跟过去看看。还有,你拿着这张符,一会儿尽量少说话,以免打草惊蛇。”冯静宇嘱咐了几句,便将符咒递给了景则天。
然而当两人小心翼翼地绕到另一个草垛后时,却发现大树后早已不见了血人的踪影。
冯静宇急忙冲了过去,四下搜寻后愤怒地一挥手:“该死!那鬼魂竟然早就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是我太低估它了。”
景则天苦笑一声,刚想安慰几句,忽然觉得头上被滴了几滴水珠。他摸了摸头顶,下意识地一抬头,正看见如大蝙蝠般倒贴在树上的血人。此时的血人,那空出的头颅位置竟长出了一个恶心的肉瘤,在那肉瘤上还张着一张血口,那水滴正是从其中流淌出的唾液!
“它躲在上面!”景则天尖叫着躲到了冯静宇的身后。
然而景则天的提醒终究是慢了一步,当冯静宇反应过来时,那血人已朝冯静宇扑了下来。多年行走在生死之间的经验,让冯静宇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只见他双手抱头猛地向下一蹲,整个人瞬间缩成了一团。
而这时,那血人也已扑来。可就当血人碰到冯静宇的刹那,冯静宇腰间忽然亮起一阵微弱的绿光。那绿光形成了一个翠绿色的光圈,正好将冯
静宇罩在了里面。
此刻血人的攻击也终于落在了光圈之上,兴许是血人的力量实在太大,那光圈只是坚持了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应声而碎。而就是这一会儿的工夫,冯静宇总算是有时间能取出合适的法器了。只见他身体一个伸展,手中八卦盾顿时举起,挡在了自己与血人之间。
就在冯静宇等待着血人攻击过后,自己好能反击之时,那血人竟忽然生生止住了攻势,整个身体猛地一扭,闪电般逃向了远处的黑暗……
看着血人消失的地方,冯静宇脸色凝重异常,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鬼魂的智力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因果
“静宇,你没事吧?”景则天担忧地扶着仍在轻微喘息的冯静宇。
冯静宇深吸了几口气:“没事,只不过刚才的一幕太过惊险了,走错一步,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景则天也心有余悸:“是啊,没想到那鬼魂居然给我们设下陷阱,这次要不是你临危不乱打跑了它,我们恐怕还不知会怎样呢。对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还能找到它吗?“
冯静宇摇了摇头:“它怕是有所察觉了,我已经感应不到藏在它身上的引线了。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在这里找线索了。”
“这里,这里能有什么线索?”
冯静宇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是在你之前说话之时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也就是说它之前来到这大树下,完全是它自己的意识。你想,若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它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说完,冯静宇便来到之前血人挖开的土坑处蹲了下来。他用手抓起一把坑里的土:“你看,这里的土明显要比周围的土壤干燥得多,这说明这里一定经常被人翻弄,我想这鬼魂一定来过这里很多次。”
景则天一听也赶忙蹲了下来帮忙翻找。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两个人在土壤下面找到了一块生了锈的铁牌,铁牌上只写着一个名字:霍利
佳。
“霍利佳?这个人好像是咱们学校的。”景则天眉头一挑。
冯静宇左右翻看着铁牌:“看来,一切答案就在这个霍利佳身上了。““
“是他吗?”校园小路上,冯静宇指着前面的男生。
景则天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应该错不了,我之前在图书馆见过他。”
“请问,你是霍利佳吗?”冯静宇走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男生回过头,狐疑地打量着两人:“没错,你们是?”
眼看找对了人,景则天长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找到你了,我和你说啊……”
景则天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冯静宇打断了。冯静宇从怀中取出铁牌,说:“你看看,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霍利佳看着铁牌,神色忽然变得十分激动。他一把抢过铁牌:“这、
这是我的,之前不小心弄丢了,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这个暂且不提,能不能先请你告诉我,这个铁牌到底有什么意义,看得出它应该陪你很多年了。”冯静宇直奔主题。
霍利佳盯着两人打量了好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好吧,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个铁牌是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当年一起买下来的。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记得当时买这个铁牌的时候,我们还约定要等六十年后再放回到一起……”
眼看霍利佳眼中追忆之色越来越重,冯静宇赶忙打断道:“你那位好朋友现在在哪儿?”
霍利佳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死了,前几年遇到一场意外事故去世了。说起来,这铁牌也算是我对他最重要的一个念想了,真的多谢你们帮我把它找回来。’
说完,霍利佳竟鞠了一躬。景则天见此,忙要摆手解释,可冯静宇却对他使了个眼色。
“好了,既然这东西已经物归原主了,我们也是时候该走了。”随后冯静宇便不顾霍利佳的挽留,直接拽着景则天离开了。
“唉,没想到那鬼魂也是个可怜人啊,成了鬼魂还不忘自己的朋友。”路上,景则天忍不住叹息道。
冯静宇瞄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想?”
景则天一怔:“不对吗?那鬼魂天天去树下看那铁牌,不就是因为对朋友的思念吗?”
冯静宇撇了撇嘴,正要说话时,忽然手中罗盘开始了飞速转动:“不好,出事了!”
友
“怎么回事?”
冯静宇边跑边解释道:“我之前在铁牌上动了手脚,只要那鬼魂一靠近铁牌,我就可以察觉。到了,它就在那儿!”
景则天顺着冯静宇手指的方向看去,此时那血人正缓缓地向前走着,而在它前进的方向上还依稀可见霍利佳的身影。
“喂,你朋友的铁牌我们已经还给他了,他知道你对他的思念,所以你安心地离开吧!”景则天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冲着血人大喊道。
那血人怔怔地回过身子,忽然他肩膀上的肉瘤猛地张开血口,嘶吼着朝景则天冲了过来。
慌乱间,冯静宇只得将呆若木鸡的冯静宇挡在身后,自己则举起桃木剑抵挡起血人的攻击。
“为什么会这样?完成了心愿,它不是该安心离去吗?”景则天愣在原地。
冯静宇吃力地挥舞着桃木剑,吼道:“你个白痴!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它的心愿是将铁牌还回去啊?对它来说那铁牌还可能有别的用途。”
正说着,那血人的肉瘤脑袋忽然猛地一伸长,一排犬牙闪电般咬向冯静宇的咽喉。
冯静宇被眼前的变故吓了一跳,慌乱间只得举起八卦盾抵挡。但奈何那肉瘤的速度实在太快,最终冯静宇的胳膊还是被咬开一道深及见骨的口子。
眼看那鬼魂要乘胜追击,冯静宇忽然大叫了一声:“霍利佳!”
听到这个名字,血人的身形果然一顿。而就是这一瞬间,让冯静宇有了喘息的工夫,凭借着怀中的槐木粉末成功和血人拉开了距离。
“静宇,对不起。”景则天眼神中满是愧疚。
冯静宇处理着伤口,叹了口气:“这事也不怪你,是我一早没和你说清。其实对于这种鬼魂来说,想要永久拥有自己的意识几乎是不可能的,大多数时间它们都是浑浑噩噩的。而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以牺牲自身的一种情感为代价,换取永久的意识。”
“你是说它之所以来找霍利佳是为了……”景则天震怒不已。
冯静宇却一摇头:“这个我现在也无从得知,因为想要使用这种换取的方法也是需要一种媒介的。我不知道它这么久以来没有行动,是因为没有获得媒介,还是真的只是想陪在好朋友身边……”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那血人却又有了行动。只见它猛地一转身,竟直接放弃了对冯静宇两人的攻击,径直朝霍利佳离开的方向走去。
“站住!”冯静宇突然爆喝一声,“不论你是为了换取自己的意识也好,为了陪伴朋友也罢,但如今你的出现已经破坏了阴阳界的平衡,所以我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你彻底消灭!”说完,冯静宇的眼中满是坚定之色,从身后取出一长绳索,左右手分别握住两端,脚下一发力便朝血人冲了过去。
那血人见冯静宇还敢干扰自己,肩膀上的肉瘤不由又壮大了几分。随后,它便如之前一般朝冯静宇咬了过来。
但这次冯静宇早有准备,眼看肉瘤袭来,微微一个侧身将肉瘤闪过,双手则手握长绳几个翻转间就用绳索缠住了肉瘤。
肉瘤被困,血人身体一晃就想将伸出的肉瘤收回。可它却不知道,这一下正中了冯静宇的下怀。感受着手上传来回缩的力量,冯静宇猛地抬起双腿任由肉瘤将自己的身体带起。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肉瘤就回到了血人的肩膀上,可它却不知道,冯静宇也连带着冲了过来。眼见计划成功,冯静宇也不再迟疑,猛地将口中准备多时的阳水尽数喷在血人的身上,而他自己则借着惯性的力量飞速用绳索将血人捆住。当血人意识到不对时,冯静宇早已做完了所有的事情。
最终,冯静宇反手取下了背在腰间的桃木匕首,狠狠地刺在了血人的胸口处。
毫无防备的血人被桃木剑深深刺中,整个身体只来得及轻微地一颤就彻底消散在了空中。
尾声
“静宇,你说它到底是不是真的要牺牲霍利佳啊?”景则天还是没走出这个问题。
冯静宇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个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却想明白了另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那血人会变成我的样子。”
“对哦,我们还没想明白那个问题呢,是因为什么啊?”
冯静宇突然哈哈一笑:“这还不简单,因为那血人脑子里的本能只剩下友情,所以它当然也就会变化成你最好的朋友喽。”
景则天脸色一下子变得甚是怪异:“你这家伙,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干嘛非要说出来!感觉好肉麻。”
两个人相视大笑……
而就在景则天看不到的角度,冯静宇偷偷从怀中取出了一枚血色小珠子。这是他之前在树下的泥土里偷偷翻出来的,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是那可以牺牲友情的媒介。
作为一个习得阴阳之法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作为一个鬼魂没有思想和意识的痛苦,如果自己以后……冯静宇不敢再想下去。
冯静宇就这样看着血色珠子,眼神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