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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
虞棠挂斷電話, 擡頭看着衣架上的衣服,又靜靜欣賞了一會。
真是太滿意了,沒想到還原效果能這麽好, 如果厲深願意穿, 那以後還要繼續在這家定。
應該願意吧?不願意的話,就把他打暈給他穿。
虞棠大膽地想象着, 想着想着都頗有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
他從地毯上站起來, 因為盤腿坐久了有點腿酸,俯身緩了緩才往卧室門邊走。
剛打開卧室門, 身前一個身影一晃,虞棠吓了一跳, 下意識把門在自己身後半關上,自己恰好擋住門縫, 讓裏面的衣架藏在自己身後。
“……你幹嘛?”虞棠看清了面前的人, 震驚道,“你聽牆角啊?”
張秀菊臉一紅,但是還是逞強嘴硬:“胡說什麽呀,我是叫你下來……下來吃我剛烤好的曲奇餅幹的!恰好剛到這,就剛到!”
虞棠:“……”
真想拿把鏡子給她看看,讓她知道什麽叫做一臉心虛欲蓋彌彰。
“曲奇餅幹?”虞棠幹脆順着她的話說, “哦, 在哪呢?”
“當然在廚房啊。”張秀菊嘴上說着, 眼睛卻往房間裏瞟,“你下去拿……”
虞棠伸手在身後将房門一拉, 卧室門就咔噠一聲關上了。
“那你帶我去。”虞棠攬住張秀菊的胳膊, “走走走走。”
雖然他覺得自己此時臉上可能也寫着欲蓋彌彰,但是管不了那麽多了, 總不能讓那件衣服被張秀菊女士給看見。
“哎哎哎……你慢點慢點……”張秀菊戀戀不舍,但是又拗不過他,只好被他拽着下了樓。
烘焙師剛把新出爐的曲奇餅幹端到餐桌,離得老遠就能聞到噴香味。
“聞起來倒是挺誘人的。”虞棠走過去,一面問,“怎麽突然想起來做這個了?不打麻将了?”
張秀菊摸摸鼻子:“這不是發展點新愛好嘛。”
虞棠在餘光裏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忽然有點恍惚。
他在覺得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時候,也會下意識地摸摸鼻尖,這一點随媽媽。而張秀菊這個小習慣看起來居然那麽像他已經記憶模糊的早逝母親,在那一瞬間幾乎重合。
這種莫名的重合讓他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跟這位平行世界的女士真得有了母子一般的聯結。
“盯着我幹嘛?”張秀菊催他嘗嘗餅幹,“快嘗嘗,知道你愛吃甜,特意做得甜了點。”
虞棠一怔,低頭看向奇形怪狀的小餅幹們。
他确實愛吃甜。
虞棠伸手拿了個貓咪腦袋形狀的餅幹,放入口中。
“怎麽樣?”張秀菊星星眼,期待地看着他,“味道還不錯吧?”
虞棠點點頭,豎起大拇指。
張秀菊得意地笑。
虞棠拿起一塊,口齒含糊:“你也吃啊媽。”
張秀菊笑成月牙般的眼底驟然一晃,半晌擡起手接過:“好。”
穿着圍裙的女士半低下頭,餅幹放入口中。
她的眼角有一瞬間的水光,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經歷了兩個平行世界的記憶融合之後,一時之間的混亂和迷茫都在這一聲呼喚裏消解。
她已經擁有了完美結局,在另一個世界意識消失前的最後那刻,與此時完美形成了閉環。無論在哪裏,無論是什麽名字,無論是什麽身份,她跟她的寶貝永遠都在一起。
烘焙師完成了教學任務,離開了。
虞棠回到餐廳,再拿起一塊小餅幹,心裏琢磨着挑幾塊包起來,給厲深帶去。
正想着,張秀菊忽然幽幽開口:“要不要帶點給你男朋友啊?”
虞棠:“……”
手上一抖,小餅幹掉了。
他幹咳了兩聲:“你說啥呢。”
張秀菊睨他一眼:“我說啥呢?你有啥能瞞得過我!”
虞棠繃着臉搖頭,還要繼續演:“沒有的事。”
張秀菊:“呵,我都聽到了!”
“……你承認了!!”虞棠憤憤,“你果然偷聽了!!!”
張秀菊噎了一下,但很快理直氣壯起來:“噢!那又怎樣!你把我詐出來,我也把你詐出來了!你果然是跟男朋友打電話!”
虞棠:“……”
他躲開視線,摸摸鼻尖:“那又怎樣。”
張秀菊:“看吧,聲音都低了。談戀愛瞞着媽媽幹嘛啊?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虞棠默然,倒不是覺得見不得人。
“主要是他……”
“只要不是厲董之類的豪門就行。”張秀菊丢一塊餅幹在嘴裏,“你玩不過他們。”
虞棠下半句話哽在喉嚨裏。
張秀菊一面嚼嚼嚼,一面問他:“嗯?主要是什麽?”
虞棠沉默兩秒:“沒什麽。就是剛談不穩定,不想這麽早告訴你。”
“這樣啊,媽媽能理解。”張秀菊表現出了極大的開明,“等你們準備好了再告訴我就行。”
虞棠:“……”
可是如果豪門不行的話,什麽時候才能準備好?
想到這,虞棠又覺得張秀菊有點怪:“不對啊,你以前不是最希望我進豪門的嗎?”
張秀菊眉眼間閃過一絲不自然,半晌擺擺手:“哎呀,以前是以前,以前我不了解豪門嘛!最近咱家生意也漸漸做大了,我也接觸了不少豪門少爺,覺得都不是什麽良配。”
她有些出神地回想起什麽,眼神有些失焦,輕聲說:“我以前覺得自己太辛苦了,跟你爸爸在一起之後就一起經營公司,當時還是個爛攤子,要多難有多難。”
半晌,她又半是埋怨說道:“你爸倒好,後來兩手一撒人走了,什麽也不管了,把個不成樣子的公司和年紀還那麽小的你留給我。我一個人撐到現在,當時我就是想讓你過點輕松日子,不想讓你跟我一樣這麽辛苦。”
雖然語氣裏是埋怨,但是虞棠卻注意到張秀菊眼角一閃而過的淚光。
“害,不過現在我都看開了。”張秀菊笑道,“公司一切順利,你也有自己的主見。咱們娘倆就平平淡淡地過,找一個真心對你的人,別去趟豪門那種渾水,咱們哪招架得來?”
虞棠抿了抿唇。
這可好了,幾個月過去張秀菊女士轉了性了,厲深不是香饽饽了,變“渾水”了。
替厲深默哀三秒。
虞棠嘴上應承着張秀菊,心想這事之後再說,反正她終究是希望自己過得好,慢慢來總有讓她改變想法的轉機。
不多時,公司有事,張秀菊便出門去了公司。
虞棠吃過午飯回了房間,把衣服從衣架上拿下來,整理好收在衣櫃裏,有了厲深的前車之鑒,他都沒敢放在太容易被發現的抽屜裏,而是藏在裏衣帽間最角落的底櫃深處。
…………
第二天起來,虞棠休息夠了,出去忙了一圈工作,在午飯時分打開手機。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放了很久,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
從昨晚睡前打過視頻說了晚安到現在……
厲深竟然一條消息也沒發過來?
雖然知道厲深在忙,下午還要趕飛機回京市,或許是沒有空看手機,但是現在是午餐時間,難道連發一條消息的空閑都沒有嗎?
倒不是懷疑他對自己不上心,虞棠早就過了會為這種事患得患失的階段了。
主要是……
他心裏有點沒底,怕厲深出什麽事。
雖然厲深平時從來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來什麽不安全的信號,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厲深所面臨的一切都實際上危機四伏。
不用說他剛剛執掌辰海時所面臨的艱難險阻,哪怕是現在看似他已經身居高位一切平穩,仍舊有可能從哪裏突然冒出來一把利刃。
疑慮的念頭一旦滋生,就會不知不覺之間飛速滋生,虞棠縱然很努力地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工作上,但還是忍不住時不時拿過手機來看一眼。
甚至自以為已經過了很久才看一次,結果仔細一看時間發現才過去不到十分鐘。
一直到傍晚,還是沒有收到任何消息,虞棠莫名覺得有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終究還是沒忍住,也顧不得厲深是不是在不适合接電話的場合了,直接播了回去。
嘟,嘟,嘟——
一聲聲忙音就好像一個尖銳冰涼的小錘子一下下敲在心口一樣,虞棠微微垂眼,幾乎忘記了眨眼,唇幹燥得發白。
無人接聽,自然挂斷。
不安的情緒瞬間呈指數型放大,即使理智告訴他有可能是因為在重要的會議上無法接聽電話,但是情感上卻大聲叫嚣着讓他問個清楚。
虞棠調出陸路的電話,播過去。
這回只響了兩聲,那邊就接起來了。
有些嘈雜的聲音瞬間傳過來,夾雜着陸路的一聲“虞助理?”
聲音啞而低,只是聽了一耳朵,虞棠瞬間就覺得不詳的預感幾乎要落地成為現實了。
“怎麽回事。”虞棠低低開口,聽見自己的聲音,意外地發現居然絲毫沒有顫抖,反而冷靜得過頭,“厲深怎麽樣了。”
他頭次在陸路面前直接叫厲深的名字而不是稱呼“厲董”,明明是他脫口而出的反常稱呼,但是陸路卻壓根沒有注意到。
虞棠也下意識地覺得,陸路現在顧不得這些細枝末節。
“沒怎麽。”陸路聲音很短促,“不嚴重。”
虞棠下意識反問:“不嚴重?”
這是什麽回答?
虞棠自己的發問就已經是默認厲深出事的問法了,他有那麽一絲期待陸路會不明就裏地反問“什麽怎麽了”,但是陸路沒有。
他說不嚴重。
不嚴重,所以确實是發生了什麽事。
預感被證實的感覺很糟糕,就像是期盼是一場虛驚卻終究不能如願,所有細微的期待都被狠狠地踩在地上,踩得心髒都生痛。
“對,不嚴重。”陸路仿佛稍微有點緩過神來了,聲音也冷靜了許多,“已經在病房觀察了。”
陸路頓了頓:“诶,你是怎麽知道出事的?消息不是封鎖了嗎?”
虞棠深吸一口氣,這回聲音終于控制不住得有點顫了:“地址給我,醫院地址。”
陸路:“我發給你,你小心些別讓人注意到了。”
陸路沒有多想就把地址給了虞棠,畢竟他一直潛意識猜測老板跟虞棠的關系不太一般,不管是虞棠有重要工作要對接還是什麽別的,讓虞棠先來醫院總沒錯。
虞棠挂斷電話,看了一眼陸路發過來的醫院地址,是一家私立醫院,他從來沒聽過,看來并不是針對公衆的醫院,沒什麽對外的知名度。
虞棠開着車前往。
啓動車子的時候他心裏想,自己也是膽大,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敢自己開車。
雖然,他似乎冷靜得很。
陸路說不嚴重,那大概,确實不算嚴重吧?總不會是騙他的吧?
難道真是騙他的?
總不能有這麽狗血的劇情吧?
虞棠扭轉方向盤,車子快速在十字路口轉彎,虞棠沒來由地想剛剛好像壓線了,壓線。
視野兩端的所有景物都飛快地向後退。
被他超越的車子一輛又一輛,模糊得看不清影子。
自己是不是超速了?虞棠又沒來由地想,可是甚至都忘記低頭看一眼時速表盤,只覺得脖頸僵硬極了,只能逼着他看着前路一個勁地往前開。
傍晚的夜色似乎是一下子暗下來的,黑暗瞬間籠罩了他。
很幸運,他安全抵達了目的地,沒有出現狗血文裏的那種在奔向醫院的路上出現更嚴重的車禍。
虞棠一頭鑽進醫院大門,找到電梯。
電梯門口滑極了,他在摔倒之前擡手扶了下牆角穩住身形,但手臂還是狠狠撞了一下。
疼痛瞬間襲來,讓他心底猛地一抖,電梯不斷上行,疼痛也壓下來,慢慢地讓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虞棠下意識地用手攥住胸前的衣服,大口呼吸。
電梯門打開,雪白走廊長長地通向盡頭,一層樓沒有什麽人,只有來往的醫生和護士,私立醫院注重隐私,這一塊區域只有一間病房。
病房門外站着不少人,虞棠一面朝他們走過去,一面辨認出站着的人是誰,不少都是自己認識的。
辰海的董事高管們,頂樓秘書處的人,還有只在一些應酬裏見過的與辰海交好的友商……
人來得這麽齊做什麽?
虞棠忽然覺得煩躁,恨不能沖過去讓他們趕緊離遠點,這又不是追悼會。
他快步走過去,陸路迎了上來:“怎麽臉色這麽白啊?沒事的別緊張。”
病房前聚集的人各自說着話,倒沒人注意到他。
“厲董不是情況穩定嗎?就去探視一下嘛。”有董事對病房前的護士說道,“你都不去通報怎麽知道厲董不願意接見?”
“就是啊,先問問,你去問問。”
“我們都有重要的事要跟厲董談……”
“……”
虞棠聽到你一言我一語的,意識慢慢回籠了,這些人是搶着要見厲深,那看來确實沒出什麽嚴重的事。
一顆心重重落下,虞棠瞬間出了身冷汗,腿一時都有點發軟。
“确實不行。”護士們耐着性子溫柔回答,但是拒絕得相當幹脆強硬,“手術剛結束,宋醫生有嚴令,除了家屬一律不讓見,必須讓病人安靜休息。”
宋醫生?
虞棠遠遠聽見這個詞,想起了那個厲深的私人醫生。
這種豪門霸總身邊的私人醫生原來還會做手術啊?
虞棠下意識地覺得,由那個醫生能做的手術,應該不是什麽嚴重的手術。
他心緒平和多了,擡手抹去額頭的冷汗,走上前去,撥開擋在前面的人。
圍在最外層的是頂樓的員工們,個個墊着腳吃瓜,看前面的董事和高管們跟護士們争執。
小孫也站在外頭,看到他從身旁擠進來,說道:“诶,你也來了,你怎麽出了一頭汗呀。”
“小魚?”小孫見他面色平靜,就是撥開人群往前走,阻攔道,“你別摻和……”
“诶?虞助理你也來啦。”
“現在先別打擾厲董,有工作過會再說吧……”
“你別去呀,你幹嘛……”
秘書處的幾個認識他的員工也拉了他一下,被虞棠輕輕掙脫手。
終于,他穿過一層又一層的人,來到護士面前,望向那個面色嚴肅的護士,低聲說:“那讓我進去探視。”
護士再怎麽冷靜,也快被面前這些董事高管的命令和警告弄得有點崩潰:“還沒聽懂嗎?除了……”
“我是家屬。”
青年清澈微啞的嗓音輕飄飄響起,将你一言我一語的嘈雜聲壓過。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身邊頓時二十幾雙目光或震驚或迷惑地投過來。
離得最近的董事們高大怒視,居高臨下地望向這個身形清瘦的助理,紛紛擡手想讓他退後。
虞棠視若無睹,站在原地,再次在寂靜中低聲重複。
“讓我進去看他,我是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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