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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
葉惜兒在床上尋摸能敲擊牆面的物件, 尋了半晌,沒有一件硬物,都是軟綿綿的被子。
她掙紮着挪到床外側, 俯下身想去拿鞋子,手還沒夠到, 門就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葉惜兒驚喜地擡頭去看, 剛想裝模作樣的板着臉批評兩句照顧病人不細心, 就見到進門來的是便宜小姑子魏香巧。
她趕緊閉緊了嘴巴,往她後面瞥去,沒人了......
沒人了?
就小姑子一個人進來的。
葉惜兒更加不開心了, 心裏不滿地哼了一聲, 把人救回來就是丢在這不關心不慰問的?
“嫂子,你醒啦!”
魏香巧見她醒過來了,高興極了, 連忙加快腳步跑到床跟前。
放下手上的托盤, 扶着她坐起來靠着床, 還貼心的在後背墊了一個枕頭。
“嫂子, 你先喝點溫水,再把粥喝了。”
葉惜兒點點頭,接過水杯喝了個精光。
看着喜形于色的小姑子直接問道:“巧兒,你哥呢?”
沒料對方原本笑着的嘴角頓時垮了下來,哭喪着臉道:“我哥回來就倒下了,把我們吓得不輕。請了大夫來看, 說是精神太過緊繃, 加上寒氣入體, 回到家那口氣一松就倒了。”
“大夫還說今晚半夜可能會發高熱,得讓人看着呢。”
葉惜兒驚訝萬分, 眼睫顫動,焦急問道:“那他人呢?”
“娘說怕過了病氣給你,把旁邊雜物房收拾了一下,搭了張床,讓哥在那兒養病了。”
“嫂子,你現在可千萬不能被染上高熱了,大夫說你已經燒過一次了。”
葉惜兒又氣又急,哭笑不得:“我本就生着病,都是風寒,有什麽不能過了病氣的?”
她掀被就要下床,嘴上還說道:“我得看看去。”
“诶诶诶,嫂子,你可不能下床,再着了涼,養都養不回來。”
魏香巧阻止她下床,還急聲勸道。
“沒事,我穿厚實些再出去,我就想去看看他,不然心裏老不踏實。”
魏香巧再也說不出什麽阻攔的話來,她心下感動,嫂子自己都病得下不來床,心裏還惦記着她哥。
她幫忙把厚棉衣給嫂子套在身上,裹得比平時還多一層,頭上還給她圍了一個厚巾子,避免吹了夜風。
葉惜兒腿腳發軟的在巧兒的攙扶下,身子發虛地小步挪到了隔壁屋。
雜物房被簡單收拾了一下,靠牆搭了個簡易的床板,鋪上厚厚的被褥就那樣讓人躺在了上面。
葉惜兒簡直沒眼看,魏家就這樣對待一個病人的?
她走過去坐着床邊,視線鎖定在魏子骞閉着眼睛的臉上。
男人的模樣很不樂觀,面容蒼白如雪,平時嫣紅的唇色也淡了下去。
整張臉就眉毛和濃密的長睫是黑色的,在慘白的臉上顯得尤為突出,黑白分明,像宣紙上的濃墨。
此時安靜地陷在暄軟的被子裏,脆弱的如白瓷娃娃般,一碰就碎了。
葉惜兒心裏有些異樣,像是有羽毛在心尖輕掃。
見床頭一側擺放着一個托盤,上面一碗藥還滿當當的。
她回頭輕聲問:“他還沒喝藥?”
魏香巧愁眉苦臉的:“喂不下去啊,我哥怎的不像嫂子這般省心呢,一喂就咽下去了。”
葉惜兒:“......”
她這樣的是不是被人灌毒藥也能毫無防備的喝下去。
“嫂子,你先回去躺着吧,我來看着我哥。”
葉惜兒點點頭,又小聲對着魏香巧說了一句:“等他醒了叫我。”
她四下環顧了這雜物房道:“還有,待他醒了就讓他回屋養着,這裏的環境像什麽話?是養病的地方嗎?”
“我也病着呢,咱倆誰也不耽誤誰。”
魏香巧笑着點頭,扶着葉惜兒回了西廂房。
葉惜兒躺下了見小姑子還磨磨蹭蹭的不走,時不時看她一眼,神情欲言又止的。
便奇怪問道:“有話要說?”
魏香巧停下手裏假裝忙活的事,擡頭又看了嫂子一眼,見她烏黑的眸子清淩淩地注視着自己,璀璨晶瑩,仿佛自己是被對方認真看待的。
魏香巧的眼眶立即就紅了,帶着哭腔道:“嫂子,對不住,是我沒看好你,把你弄丢了,讓你受苦了。”
小姑娘突然就哭了,哭得慘兮兮的,好不可憐。
葉惜兒怔住了,這也來的太猝不及防了。
随即反應過來,連忙安慰道:“這可不怪你,是我自己大意了,吓着你們了吧?”
說到這,她就想起這次她落崖的原因,心裏氣憤不已。
該死的,這誰在背後想害死她!
魏香巧含着淚珠子點頭:“我當時找不見你吓壞了,趕緊跑回來找我哥。哥哥得知你不見了也吓得不輕,立即就出去找你了。”
葉惜兒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手道:“你看我這不是福大命大,好好的回來了嗎。”
“我掉下懸崖跟你毫無關系,你千萬別自責。我還得感謝巧兒及時發現及時回來報信呢,不然等你哥找到我,我可能就沒氣了。”
“真的嗎?”
魏香巧的心顫顫巍巍的,當哥哥把嫂子抱回來時的模樣,她看見兩個人都狼狽不堪,吓得呼吸都上不來了。
後來哥哥昏迷了,可是把娘和她吓得腿軟。
魏家一時間雞飛狗跳,一下子病了兩個人,魏家的天要塌了。
“當然是真的,你快去看着你哥,今夜就辛苦你了。”照顧兩個病人,可不容易了。
“嗳,那嫂子你把粥喝了再睡,我去給我哥把退高熱的藥先熬上。”
魏香巧擦幹臉上的眼淚,看着嫂子好好的,心裏的歉疚總算是松快了些。
待小姑子出去了,葉惜兒才呼出一口氣,絲絲地痛呼出聲。
她把手舉起來查看,兩只手掌都上了藥,包上了白紗布,可掌心之痛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
葉惜兒坐起來費勁地用勺子喝了米粥,躺在床上開始回想這一系列驚心動魄差點要了她命的經歷。
一開始掉進湖裏,她費勁地求生,醒來時又和陸今安打心理戰,還沒空想那在懸崖上背後的推手。
她很明顯的感覺到是有人從背後推了她一把,她才墜入了懸崖。
這個要置她于死地的狠毒之人是誰?
她與誰有深仇大恨?
以至于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她來這的時間不長,還沒有得罪過誰吧?
難道是原身的仇人?
葉惜兒用腦過度,還沒想個明白就昏昏欲睡了。
翌日清晨,葉惜兒醒來時,房間裏靜悄悄的。
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了,她慢吞吞地爬起來,試着穿鞋下地走了幾步。
還行,雖還是氣血不足,頭暈目眩的,但比之昨日軟綿綿的腿要好多了。
葉惜兒裹好自己出門去了隔壁屋子,推開門發現巧兒正在床邊給魏子骞喂藥。
“巧兒,他還沒醒嗎?”
“沒呢,昨夜哥哥果然高熱了,可還是喂不進去藥,半夜又去請了大夫過來。”
魏香巧小臉焉巴巴的,是累的也是急的。
“燒退了嗎?”
“大夫用了別的方法,勉強算是不燒了。”
葉惜兒皺着的眉頭總算是松了些:“大夫還說了啥?這不吃藥病可好不了,他有什麽法子沒?”
“沒,大夫說哥哥不止是受了寒,還有心裏郁結之症。昨日人倒下了,風寒只是個引子罷了。”
說起來魏香巧眼睛就紅紅的,繼續道:“我哥定是還放不下爹爹的事。”
“當初爹爹死後,哥哥一滴眼淚也沒掉,忙着應付各路來要債的,得處理家産和爹爹的身後事,還得照顧娘和我。”
魏香巧趴在床沿邊嗚嗚哭了起來:“我們都以為哥哥沒心沒肺的,家裏出事了,不如娘和我傷懷悲痛。可沒想到過去了這麽久,哥哥卻......”
葉惜兒聞言也是一陣難受,爹都死了,家都毀了,怎麽可能不傷心?
她伸出手拍了拍小姑娘哭得顫抖不已的瘦弱肩胛骨,抿抿唇,沒說什麽。
現在巧兒需要的是發洩,不是安慰。
過了一會兒,她轉移話題道:“巧兒,我來試試喂他吃藥吧,吃了藥才好得快。”
魏香巧擡起紅着眼睛的臉,愣了一下,随即就讓開了位置,讓她坐下了。
葉惜兒端着溫熱的藥碗,沒急着喂藥,嘗試着與昏迷中的人溝通:“魏子骞,別抗拒了,喝藥有什麽難的?我都喝了好幾碗藥了,也沒把我苦死。”
“你是不是怕苦?是不是不願意接受治療?想逃避現實?趕緊喝了藥好起來。”
“你還得去碼頭幹活賺銀子,你還得養你娘和巧兒...咳......當然還得養我。”
“可沒那麽多時間讓你躺着,不然全家去喝西北風。”
她舀了一勺子藥湯放在男人唇邊,繼續念叨,跟催眠似的:“張嘴,張嘴,喝下去,這是良藥啊,花了不少銀子的......”
兩人眼睜睜地看着葉惜兒喂的一小勺藥順當地滑進了男人的嘴裏,咽進了喉嚨,一滴沒灑。
葉惜兒眼睛一亮,與巧兒互相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喝進去了就好。
一碗都喂下去後,葉惜兒就回房了,她也得喝自己藥。
洗漱一番,吃了魏香巧端得早飯,喝了藥,她就又躺下了。
剛沒躺多久,房門就被敲響了。
“進來。”
令葉惜兒意外的是,進來的人竟然是魏母。
雖聽巧兒說過在她剛回家還在昏睡時,魏母就過來看過她。
但在她清醒的時候還是第一次見魏母進她們這屋裏。
平日裏魏母都很少踏出房門的。
她又從床上坐起來,叫了一聲:“娘。”
魏母穿戴整齊,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雖沒什麽首飾,但一看就是很有講究的人。
只是臉上的氣色不太好,顯然是這幾天沒睡好。
“不舒服就躺下吧。”
“沒事兒,娘。”
葉惜兒知道,若是沒什麽事,這便宜婆婆也不會來找她。
“身子好些了嗎?”
“好多了,就是受了些驚吓,回家來心裏就踏實了,慢慢養着就是了。”
葉惜兒笑着回道,長輩和善的時候,她也可以當個乖順懂事的晚輩。
魏母沒坐在她的床上,而是自己搬了一個凳子坐在床邊。
“惜兒,這次讓你受罪了,我托大夫帶了信去百花鎮,你娘應該會來看你。”
葉惜兒略微驚訝,她是真沒想到還有這茬。
“是我們魏家沒照顧好你,該給你家有個交代。”
“娘,你快別這麽說,是我自己貪玩要去看梅花,不小心才出了意外。”
魏母擺了擺手,像是不願意在此事上多說。
“這段時日你就好好養着,有什麽事就叫巧兒幫你做。”
嘆了口氣,繼而又道:“娘過來,還有一件事想求你。”
葉惜兒揚了揚眉梢,心裏點燃了好奇心,這都用上‘求’了,到底啥事啊?
“骞兒的病情想必你也聽說了,身體上的病好治,可這心上的疾......”
“這孩子,從小就跟着他那混不吝的父親混,過了十幾年舒坦逍遙的日子。”
“投身到富貴人家,原以為讓他快活自在的過一輩子也挺好,沒承想到頭來卻是個苦命的。”
“可我看着心疼啊,之前出了事沒顧上他,回過頭來才發現這孩子的性子變了。”
“骞兒以前總是愛笑愛說,性子是混了些,可看着就讓人歡喜。”
“如今卻不笑也不言,眼裏沒有了活氣兒。”
“我這年紀,該走就走了,可骞兒還年輕啊。”
葉惜兒靜靜地聽着,照她之前的觀察,魏子骞和魏母的關系好似有些別扭。
她也曾猜測魏家出事後,家裏的一切爛攤子都讓魏子骞背負了,魏母只顧陷入自我悲苦中。
家裏人都忽視了魏子骞 ,沒人幫他一起承擔,沒人去心疼他。
現下這番話被注重臉面的魏母對她這個兒媳說出來,她想,在魏母心裏,也并不是不心疼魏子骞,也并不是沒看見他的付出和擔當的。
魏母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煽情的掉眼淚,甚至眼圈都沒紅一下。
她坐在那裏,穿着齊整正經的古代裙襖,盤着古代發髻,輕輕柔柔的似陷入回憶裏講述的時候,葉惜兒仿佛看到了在時光裏坐在魏府後宅養尊處優,差奴喚婢,掌控全府事務的當家主母。
“惜兒,娘想讓你幫幫骞兒,多疼疼他。”
葉惜兒這廂還在默默感慨呢,這冷不丁的話題就轉變了,驀地對上魏母飽經世事通透的眼睛,她卻有些說不出話。
裏面隐含的期盼她難以随口就應承下來。
她想告訴魏母,這個任務她完不成。
魏子骞不喜歡她,還想與她和離。
他們不是真夫妻,這事她難以辦到,所以并不想答應魏母的請求。
然而,拒絕的話在舌尖轉了又轉,依然難以啓齒。
魏母許是看出了她的為難,又說道:“惜兒,娘就想讓你盡量多開解骞兒,別讓他在魏家的這道坎兒上過不去。”
這次葉惜兒點頭答應了。
“娘,我知道了。你也要保重身體,魏子骞沒了爹,不能再沒了娘。”
魏母怔了怔,随即笑了一下,說了句讓她躺下歇着,就起身出去了。
屋裏,再次躺下的葉惜兒卻是怎麽也睡不着了。
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是推她墜崖的兇手,一會兒是隔壁屋昏迷的魏子骞。
一會兒是幽暗冰冷令人窒息的湖底,一會兒是魏子骞抱着她出山洞時身上凜冽的雪松香。
這人到底在雪中林子裏待了多久?連身上的味道都變了,花香都浸染沒了。
葉惜兒腦子跟個幻燈片似的,一幀一幀的跳着光。
她頭脹痛得很,強制自己腦子關機睡覺。
這邊葉惜兒感覺自己迷迷糊糊的還沒睡沉,那邊就聽見院子裏傳來咋咋呼呼的聲音。
柳媒婆那辨識度極高的鞭炮聲讓葉惜兒頭更疼了。
蒼天啊!還讓不讓人養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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