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似乎所有人的生活都慢慢回到了正轨,有些明明并不久远的事情,想起来,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池景行静静地坐在宴席上方,周围都是恭维的笑声和觥筹交错的叮当声,酒精让周围人的脸都变得很模糊,他们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很远。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自己桌上的酒杯,里面的淡黄色的液体像一个交织的梦境。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
“池总,我必须得敬您一杯。”
池景行收回思绪,抬起眼来,看见一张年轻的脸。
正是前段时间帮了他大忙的郑代理。
郑代理看上去容光焕发,笑容真挚。
自从那次的事情后,池景行向英国保罗公司那边力荐了郑代理,现在的郑代理不仅是保罗公司在海市的代理商,更是全国的总代理。
这份恩情,郑代理是不会忘的。
更何况,当初自己的孩子生病,若不是池景行想了办法送去国外的医疗团队,孩子可能早就不行了。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面对池焰那么大的利益诱惑,他都没有选择背叛池景行。
池景行只是淡淡一笑,举起酒杯。
“郑代理近日应该很忙,没想到还能来参加这种小聚会。”
郑代理笑了笑。
“本来是没打算来的,知道池总您要来,我早就想找个时间来谢谢您,您一直忙,就只能蹲点儿守了。”
池景行的眼眸很轻地闪了闪。
其实像这种常规的商会,按照池景行的习惯,他是不会来参加的。
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池景行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烦躁。
不是因为面对苏梨,而是因为——
他不想去想起那个人。
他从没有过哪一刻比现在更不想想起那张似乎永远淡漠的脸。
池景行似乎已经不记得,那张对他淡漠的脸曾经多少次看着他泪如雨下。
眼泪得不到回馈,还能剩下什么呢?
“哎呀,我真喝不了了,真喝不了了,要不是因为有池总在这里,我都好久没喝酒了,”忽然,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总红着脸婉拒着另一个老板的敬酒,看了池景行一眼,笑道,“今天也就是池总在这,浅酌了几杯,我这胃不好,平时都很少喝酒的。”
另一个老板笑道:“怕什么,反正有嫂子在家里给您炖着醒酒汤呢。”
醒酒汤?
没有人注意到,池景行一直淡淡垂着的眼眸忽的抬了抬。
那位老总听见这话,看上去油腻兮兮的脸上竟然扬起一抹真挚的笑容来。
“是,我老婆一直很担心我的胃,这不,天天给我熬汤滋补,上次去体检,医生都说好多了。”
这话又引起周围人一阵唏嘘羡慕。
有的人多喝了几杯,嘴上开始没个把门了。
“可不是呢吗,所以啊,外面的野花再香,还是家里的最好,”其中一个说,“外面的女人只能偶尔兴致来了解决一下需求,还是自己的老婆最关心自己啊!”
气氛有一秒钟的凝固。
下一秒,就有老油条打着哈哈说:“说什么醉话呢,大嫂怎么能和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比呢?这不侮辱人么,赶紧给大嫂道歉!自罚三杯!”
那人也明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用手拍了几下自己的嘴。
“是我说错话,是我不对,我特么喝多了,我自罚几杯!”
-
一片嘈杂之中,池景行觉得这些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恍惚中,他想起了自己有好几次喝了酒回去,祝鸢都会端上一碗醒酒汤来。
那个时候他还很喜欢故意看她手无足措的样子,故意让她做一些难堪的事,而她真的乖乖照做之后,他又会觉得非常不爽。
祝鸢熬的汤很好喝,可是他记得有一次,她熬好了汤,就像一个新婚妻子一样叮嘱他,什么时候喝,用微波炉热好。
可是最后——
他没有喝到那碗汤。
他没有时间回家,而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足迹。
而厨房里被倒掉的那些汤,似乎还遗留着浓郁的味道。
甚至到了此刻,他都能想起那些味道。
池景行忽然觉得难受死了。
他好像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苏梨和池焰在一起的时候,苏梨离开海市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受。
他蓦地抬起眼来,眼眶似乎有些红。
一旁的郑代理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小声问了一句:“池总,你还好吧?”
可是池景行忽然站了起来,在众人有些诧异的目光下,他脸色惨白,更显得他眼眶的红血丝更加明显。
场面一下子就镇住了。
没人见过池景行这个样子,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到底说错了什么话。
半晌,池景行一句话也没说,径直离开了会场。
……
池景行开车的时候,其实意识是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的。
他的大脑很乱,哪怕他今天一滴酒也没喝,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快要爆炸了。
就好像有什么情绪快要冲出来了,而他手中的方向盘也几乎快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等他几乎快要失控的车停下来的时候,他在驾驶座上坐了好久,才抬眼看向周围。
这所公寓,是祝鸢现在住着的公寓。
她当初搬离香江豪庭的第二天,陈明恩就给了他祝鸢现在的地址。
当时的池景行铁青着一张脸看着陈明恩,陈明恩却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公司规定,需要统计员工的现住址而已,池少您别多心。”
或许陈明恩早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找来这里。
夜半午时,祝鸢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处理完手上的工作。
大半个月的请假耽误了很多项目,她不想影响到之后的竞聘,这几天都是在家里工作到后半夜。
所以在看见备注为池景行的来电显示的时候,祝鸢恍然中,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她才接起来,听见那头的声音。
沉沉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祝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