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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小替補的出名路1
會議室中, 男排教練組齊聚一堂。
今天是讨論亞錦賽大名單的日子，确認了大部分球員後，教練們對于最後兩個席位産生争議——
“最後一個副攻和替補二傳, 到底選誰？”
這個問題一出, 會議室陷入詭異的寂靜……
“替補二傳, 我推薦寧洲。”寧旭打破平靜。
“Garry副教并不看好那個二傳。”侯助教手指在桌上叩擊, “我們組有一個195的二傳，跟着邵秋練習後進步很大, 傳球越來越穩……”
寧旭在名單中找到他提到的球員，表情緊繃：
“我見過他的傳球, 風格和邵秋一模一樣, 我認為既然帶兩個二傳，就要選兩種不同的類型，能交替上場改變節奏。”
羅教練小幅度點頭：“有道理, 邵秋穩寧洲快……”
“恕我直言, 羅教練！”侯助教沉着臉, 語氣咄咄逼人, “追求快已經在排壇過時了！”
他環視一圈其他教練的表情，補充道：
“以前亞洲國家以快出名, 是因為身體硬性條件敵不過其他地區，只能磨合技術。
但現在咱們的球員們個子不輸，應該向‘高舉高打’理念看齊！”
寧旭沉重嘆了口氣：
“寧洲傳球并不是只求快, 攻手打他傳的球很順手, 把高和快結合起來豈不是更好？”
侯助教諷刺地笑了一聲：
“高快結合是多少世界強隊的目标，寧洲一個人怎麽可能做到？寧副教, 您不會是因為私人關系，在誇大推舉吧？”
寧旭直視他, 眼神正直：“我絕對沒有私心！”
兩人視線幾乎碰撞出火星，教練團其他成員也紛紛表态，嘀咕幾句——
“無論如何，寧洲這個身高就不能進一隊，攔網會形成無法彌補的缺口。”
“寧洲攔網的話……”寧旭不甘争辯，“在亞洲打比賽能夠合格！”
“行，別吵了！”
羅教練雙手撐着額頭，支在會議桌上，看不清表情：
“替補二傳我再考慮一下，副攻位你們有什麽建議？”
“可以給聶飛昂一個機會吧。”
“對。他雖然半中間轉組，但去寧副教組後進攻練得驚人眼球！”
“205的身高，在整個集訓中是陳文耀之後的第二高度，讓他去大賽長長見識，說不定以後能用上！”
“你們說的是他的超近體快球嗎？可是……”
寧旭糾結道：“他只能和寧洲配上那種球，如果不帶寧洲，單帶聶飛昂發揮效果有限。”
侯助教對着他搖了搖頭，略顯不屑：
“獨特進攻依靠的是聶飛昂的彈速，能和寧洲配，就能和其他二傳配！”
寧旭還想反駁什麽，被羅教練擡手制止：
“就定聶飛昂吧，目前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選……至于替補二傳——”
*
“請以下念到名字的球員出列，組建征戰亞錦賽的隊伍！”
球員的隊伍全員屏息凝神，祈望羅教練口中會念出自己的名字……
“杜駿、陳文耀、邵秋……”
率先确認進入名單的，是解散前國家隊的老隊員們。
那些姓名如同數數時撇下的手指，說一個，名額少一個。
寧洲感受着現在的氛圍，腦海中想象出定時炸彈上閃耀的讀秒，要不秒數歸零前拆線成功，要不然遭受沉重打擊……
他失笑，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閑情逸致，明明自己身上也綁着與大家相同的“定時炸彈”。
前一世，他被選入亞錦賽隊伍中，進入一隊，成為衆人豔羨的正式國家隊成員。
只不過，從那之後，他當了一輩子替補……
今生鹹魚一條，替補生涯開始的節點，還會在此時到來嗎？
寧洲東想西想，羅教練已經念到了年輕球員的名字：
“……餘柏、寧洋、許子暢、聶飛昂。”
偌大的球場中，羅教練的回聲清晰回蕩：“至此，亞錦賽十四人大名單宣布結束。”
沒有自己的名字……
寧洲手指揪住褲縫，說不上來心裏的感受。
有些釋然，有些感慨，還空落落的。
半晌，身邊的球員們才悉悉索索地議論起來：
“居然有寧洋和許子暢，羅教練轉為重視一傳體系了嗎？”
“聶飛昂那小子運氣真好，偏偏選人前幾天練出了新穎的快球……”
“他的快球是寧洲幫忙挖掘的吧，替補二傳居然沒有選寧洲？”
“這有什麽奇怪的，有Garry在教練團隊，不會允許培養矮二傳！”
“唉，我果然落選了……”
“別放棄，一隊名單肯定還會根據大賽表現調整，集訓中剩餘所有人還保有一線生機！”
寧洲放松心情，舒緩呼吸幾次：
沒關系，這一世的目标本來就是“快樂排球”，保護好手指，能打排球就滿足了！
他想通，擡起頭，視線穿過前幾排的高個子空隙，恰好與羅教練對上……
“？”
寧洲朝左右看了看，又轉回頭，羅教練的目光依舊定在自己身上。
寧洲指着自己的鼻子，歪頭疑惑：
有什麽事嗎？
羅教練收起亞錦賽的名單，微笑道：
“接下來，還要請一位球員出列，這位球員将會加入備戰U21世錦賽的隊伍……”
“嗬——”
此言一出，全員嘩然。
U21指的是不超過二十一歲球員們的排球比賽，也被稱作世青賽。
今年世青賽的比賽日程與亞錦賽重合，排協沒有從大集訓中挑人，而是從體校中選了年輕球員們。
寧洲表情變幻莫測：該不會……
羅教練再一次精準看向他：“寧洲。”
“！？”
料到這一世人生軌跡會變，沒想到能變成這樣！
寧洲出列的幾步走得颠三倒四，像是被操縱木偶的線懸在空中，踩不到實處……
“怎麽回事？U21那邊不是早就選完人了嗎？”
“離譜，都快要比賽了，還從大集訓臨時挑人，而且是二傳這種需要配合度的位置。”
“難道寧洲拜托寧副教安排了一場國際比賽鍛煉？”
“你傻啊，明眼人都知道，U21對于華國的重要性遠不及亞錦賽，為了U21丢掉大集訓名額，丢了西瓜撿芝麻！”
“對，留在集訓中意味着還有機會進國家隊，他相當于提前出局了。”
“我之前還真以為寧洲是關系戶，沒想到找了個理由就把他踢出集訓了，好慘啊……”
頂着衆人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神，寧洲走到教練組旁邊。
隔壁亞錦賽的隊伍僅僅與他隔着半米，中間卻宛如砌起高牆，把雙方間隔成兩個迥異的小世界——
那邊通往未來，這邊退到溝壑，漸行漸遠……
“請大家鼓掌，為這些參賽選手鼓勁！”羅教練又說了些場面話，“今天是他們最後一天跟随集訓隊伍訓練，解散吧，開始熱身，準備常規訓練！”
等到大部隊散開，羅教練指着寧洲：
“你找寧副教問具體情況，亞錦賽的留在原地，我交代一些注意事項！”
“是！”
寧旭在球場邊緣朝寧洲招手，寧洲剛踏出一步，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寧洲回頭，是站位離他最近的聶飛昂，
聶飛昂一向大大咧咧，可現在的表情比被Garry退組時還微妙：
“洲洲，你別聽那些人亂說，出去比賽怎麽可能失去進國家隊的希望呢，他們說不定在嫉妒你年輕，他們的年齡都不能去世青賽！”
“哎呦，你別說話了！”寧洋一把推開聶飛昂。
許子暢也幹巴巴安慰道：“洲洲肯定還有機會的……”
“噗！”
寧洲輕笑，戳了戳自己的臉：“都這副表情幹什麽？我看起來很難過嗎？”
寧洋眉頭皺巴巴的：“你真的沒事？”
“本來該對你們說一聲‘比賽加油’，現在彼此都得努力！”寧洲挨個擡起他們的手，強行擊掌，“好好比，名次差的請對方吃飯！”
“……好。”
“寧副教還在等我，一會兒再聊！”見幾人愣住，寧洲無奈揮手示意，轉身向寧旭跑去。
寧旭給了他U21帶隊教練的聯系方式，那支隊伍的賽前訓練地點也在訓練中心，省去寧洲搬宿舍的麻煩……
說明這些時，寧旭不停觀察寧洲的臉色：
“把一切比賽當成鍛煉機會吧……別難過。”
寧洲眼皮微動，嘴角弧度苦澀：
“說不難過是假的，我轉二傳後目标只有成為國家隊主二傳，現在連替補二傳都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洲洲，你……”
“但沒關系！”寧洲笑容明朗，“能打球，甚至有球賽可以打，我已經別無所求了！”
寧旭身側的拳頭握緊，勉強道：
“嗯，放平心态打比賽，回去訓練吧。”
……
今天有媒體的記者來采訪，教練組都集合去發表對亞錦賽的展望。
教練們讓隊員自行組隊打練習賽，匆忙離開球場。
錯過了大半基礎訓練的寧洲：耶！逃過一次基礎訓練！
“洲洲！咱們一起組隊吧，我好想多試幾次咱們的必殺組合技！”聶飛昂抓住寧洲，興奮得像個兩米多的孩子。
“必殺組合技？”寧洲眼角挑動，“咩咩給你灌輸的游戲用語？”
“洲洲！組隊加我一個！”
“我也來！”
寧洲被湊過來的幾人拉來扯去，和一團變形的橡皮泥似的……
“你們在磨蹭什麽？”侯助教冒出來，把寧洲從球場上撥出去，“分組哪有這麽麻煩？去亞錦賽的十四人分成兩支隊伍打對抗賽！”
他招來Garry組新培養的二傳：“你快上場，要抓緊一切機會和主力攻手們配球，懂嗎？”
“是！”
“怎麽能這樣？”寧洋着急道，“最後一天集訓，讓洲洲和我們打一場不行嗎？下次一起打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侯助教冷着臉，眼鏡反射出光，對抗議聲漠不關心。
寧洋還想争辯什麽，寧洲攔下他：“離比賽沒剩多長時間，你們練配合吧……”
就這樣，入選亞錦賽的球員們展開對抗賽。
國家一隊入選者比賽，吸引來不少球員觀賽，寧洲也加入觀衆行列，幫忙翻記分牌。
在場上時，他的視野一般集中在對方的攔網和防守上；而現在，他注意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細節：
新選出來的替補二傳長相老實，傳球前總不由自主朝攻手瞥一眼，傳球思路很容易被對方識破；
攻手們扣球前的上步都帶有自己的特點，餘柏重心低、杜駿盡量減少膝蓋發力，聶飛昂的最炸裂——他起跳時翹蘭花指；
大家得分後大喊的聲音也千奇百怪，“哦”“哈”“哎”還有很多聽不出什麽字的，而許子暢幾乎要把這些輪流喊一遍才過瘾……
“嗷~”
寧洲出神之際，場上又發出一聲嚎叫。
出聲的是寧洋，他一嗓子喊完，把其他接一傳的兩個人吓得夠嗆，沒能及時接起對面的發球……
“亂喊什麽！？”許子暢拍着胸口緩神，“搞得咱們丢分……哎？”
他眼睜睜看着寧洲給他們的隊伍加了一分：“界外？”
寧洲篤定道：“發球界外！”
寧洋撿回球，扔給下一個發球的隊員：“那球弧線都過肩了，明顯界外，我不都出聲提醒了嗎？”
球場上所有人突然石化：“你剛才的怪叫是提醒出界？”
界外的英文是“out”，喊快了往往忽略“t”的讀音，但寧洋這樣山路十八彎的“嗷~”，大家還是第一次聽……
寧洲沒繃住，最先笑出聲：“咩咩從小就那樣說out，大家習慣就好。”
“嗷~”聶飛昂專門學了幾遍，笑得前仰後合，“絕了，你怎麽拐出那種音調的，我學不出精髓！”
“傷心副攻聯盟”最早的成員陳文耀靈光一閃，提議道：
“正好咱們還沒想出口號，要不就用這個吧？”
“……可以試試。”隊長杜駿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華國隊，加油！”
“嗷~”
球場內外齊聲呼應，然後共同大笑。
“有那麽好笑嗎？”寧洋弱弱反抗，“我不同意這個口號！你們根本沒有人在意我的感受！”
寧洲用安撫的語氣忽悠道：
“我覺得這個口號蘊含着好運降臨、對方發球出界的願望，不是在笑話你的讀音！”
“對！”許子暢繃着笑，一本正經，“寓意很好的，你別多想！”
寧洋撓了撓頭：“真的嗎……”
“玩笑話就說到這裏吧。”亞錦賽主二傳邵秋插話，“訓練重要。”
邵秋是大家選出的副隊長，說話态度冷淡，有時候比杜駿更有威嚴……
很快，教練們結束采訪，趕回球場，一開口就是熟悉的訓斥：
“你們球場不好好訓練幹什麽呢？整個訓練中心都能聽見你們亂起哄的聲音！”
許子暢不安分地杵了杵寧洋：“要是讓教練聽到咱們定的口號，他們作何感想？”
“……”寧洋一腳踹到他小腿上，“閉嘴！洲洲可以開我玩笑，你不行！”
許子暢抱住腿，疼得單腿蹦跶幾下。
教練立馬注意到他：“那邊的，還玩鬧？罰跑三十圈！”
“NO——繞我一命吧教練！”
“五十圈！”
“……”
寧洲在大集訓的最後一天，沒有想象中的惆悵，時間在枯燥重複的訓練中消逝。
今天過後，他就要和參加亞錦賽的幾人分開訓練，心裏怎麽也放心不下——
寧洲從人群中找到餘柏的位置，把細繃帶塞到對方手中：
“之後要自己纏，你應該學會了吧？”
餘柏擺弄幾下繃帶，松松地掀起眼皮：
“出國前咱們都在訓練中心……”
“不可以！”寧洲堅定搖頭，“我問過了，咱們不在一個訓練場館，不準跨場館來找我，你自己纏。”
餘柏随手把繃帶丢進包裏，球場裏亂哄哄的，他的聲線低醇，格外突出：
“好……你用的洗衣液是什麽牌子？”
寧洲腦子轉速沒跟上話題：“洗，洗衣液？”
他傳球時總是眼神精明，現在呆愣的模樣有種反差萌。
餘柏看得手癢，在寧洲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寧洋說你香，我想試試你用的洗衣液。”
寧洲上身後仰，捂住腦門，耳朵根發燙：“別聽他亂說！”
餘柏縮回手：“為什麽？他說得對。”
“？”寧洲有些應付不來，說出一個洗衣液牌子，“沒事我先走啦！”
餘柏眉心一動，身體比嘴快，用手指勾住寧洲的球衣……
“我的天！”路過的一個球員瞥到他的動作，驚恐尖叫，“餘柏又要和別人打架，快救救那個可憐的小矮子！”
寧·小矮子·洲：……
寧洲拍開餘柏的手，給那人解釋了半天，對方才相信他倆在“友好交談”。
“集訓都過了這麽長時間，你在別人眼中的形象怎麽還是這樣？”
寧洲小聲嘀咕：“你倒是注意一下自己的風評啊……”
餘柏斜眼劃過那個還想觀察的路人球員，眉峰犀利，凝聚着劍刃一般的寒氣……
“！”球員呼吸漏了幾拍，逃出百米沖刺的速度。
餘柏收回冷意，垂眸間，眼角下壓，以寧洲的視角看，那是一雙标準的狗狗眼。
“風評受害的是你才對……”餘柏戲谑道，“可憐的小矮子？”
毫不誇張地說，寧洲惱羞成怒了……
他擡頭怒視，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身高差，即将罵出口的話急轉彎：
“像你們這種兩米的人根本沒有同理心！”
“對不起。”餘柏能屈能伸，一秒認錯，謙虛道，“我不到兩米，199，有同理心。”
寧洲癟了癟嘴：“……你情商都長到身高上了？”
餘柏很淺地笑了一下：
“洲洲，咱們還會站在同一個賽場上，對吧？”
不會了。
你将作為國家隊主力為國争光，我将坐在替補席、甚至觀衆席看着你。
寧洲本該實話實說，可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餘柏喊自己“洲洲”……
“嗯。”寧洲和餘柏碰拳，像是在做某個約定，“到時候你如果把一傳送到我這裏，我便多給你傳球。”
“好，我……”
“洲洲！”
聶飛昂頭上頂一塊毛巾，擦着汗跑過來：“原來你在這兒，回宿舍不？”
“嗯，走吧。”
餘柏把沒說完的話咽回去，等寧洲背對自己，陰沉敵視聶飛昂……
“嘶，最近是不是降溫，我突然打了幾個哆嗦！”
“沒有啊。”寧洲挑起眉梢，“你快擦，出着汗很容易感到冷。”
“有道理！”聶飛昂手上加速，毛巾和頭發幾乎摩擦出火星子……
直到他們走出球場，聶飛昂才松了口氣：
“洲洲，你和餘柏很熟嗎？我看你們一直搭伴練習。”
“還行。他在Garry副教組內被孤立，找我組個伴。”
“哈？”聶飛昂一把拉下毛巾，傻眼，“是我耳朵出問題還是你用錯詞了？”
寧洲側目：“怎麽了？”
“我在Garry副教組裏呆了半個多月，餘柏他可是教練們最器重的一個！
組內球員們都上趕着去找他交流技巧，他無差別冷眼相待，和飄在海面的冰山一樣，表面看上去冷硬，實際比看到的冷硬幾百倍！”
聶飛昂捏緊毛巾：“他被孤立？他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才對！”
寧洲沉吟片刻：“有這麽誇張嗎……”
“呃，現在一想，他和咱們相處的時候挺正常的……”聶飛昂思緒混亂，錘了自己兩下，“可我一個人跟他打招呼，他就會變回冰山！”
聶飛昂腦子死機：“算了，不費腦筋想他。明天久違地能休息一整天，你有什麽安排？”
“明天下去錄第二期節目。”
“對哦，那我找許子暢約個時間看節目！”
“……謝謝，但不必了。”
*
在寧洲的計劃中，休息日下午錄綜藝，上午能睡個懶覺，鹹魚過去。
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刷鞋的時候發現鞋面起膠了……
十八歲後，寧洲單方面斷了寧旭給的經濟支持，活得拮據，舍不得買新鞋。
今時不同往日，綜藝第一期的工資到賬，寧洲卡裏的餘額已經脫胎換骨了，更何況……
寧洲找出兩張購物卡，一大早就出門，直奔餘氏運動品牌門店。
“歡迎光臨！”
門邊站着的導購女生一擡頭，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笑容僵在臉上：“碎掉的花瓶？”
寧洲和她大眼瞪小眼：“碎掉什麽？進店裏需要對暗號嗎？”
“啊，不是……”導購捂住嘴巴，“難道你是寧洲？《運動向前沖》裏的寧洲！？”
寧洲始料未及，局促得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是……”
“我的天！居然見到真人了！你和餘桐姐同框的時候顯得矮一截，沒想到現實中個子這麽高，太帥了！”
導購在店門口，把他三百六十度誇了一遍，街上的路人紛紛朝這邊瞧……
寧洲尴尬道：“謝謝，我今天只是一個普通顧客……”
“我懂，像你們這樣出名的人都保持低調！”導購把他帶進店，神秘兮兮道，“在這裏稍等片刻！”
寧洲一臉懵逼：“怎麽走了！？”
他真的只想買雙鞋而已……
導購小姐姐消失幾分鐘，帶來了一個寧洲的熟人——
“餘姐？”
一周不見，餘桐換了一種發色，墨藍色短發挂在耳後，眉眼和餘柏特別像，英氣十足：
“巧了，下午就要一起錄節目，現在居然能碰到！你來買東西嗎？”
導購識趣地退到一邊，等他們寒暄。
餘桐一出現，寧洲剛才心中的尴尬消失：“嗯，來買運動鞋。”
“買買買！我讓店長把新到貨的款式都拿出來，任你挑！”餘桐熱情地摟住寧洲。
導購收到指令，轉身去找店長。
等她走遠，餘桐突然放低音量，和寧洲說悄悄話：
“你實話跟姐說，餘柏在排球隊表現是不是很爛？”
寧洲琢磨片刻，斟酌道：“不，他被選進亞錦賽參賽隊伍，大概率進國家隊。”
“唉——”
餘桐大失所望，嘆息一聲接着一聲……
“？”餘桐的反應和寧洲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弟弟優秀讓餘桐這麽為難嗎！？
寧洲懷疑自己說錯話：“呃，餘姐希望他表現爛一點？”
“當然！”餘桐神情恹恹，“他要是不當運動員，我就能抓他來幫我忙，不像現在，我每周都得來總店視察……”
寧洲：……
看出來了，是親姐。
寧洲試圖安慰：“等他退役，就能幫忙了。”
“退役？那得等到什麽時候！”餘桐眼珠子一轉，突然想到了什麽，“寧洲，你什麽時候退役啊？”
“我？”寧洲被這招回馬槍殺得猝不及防。
“餘桐姐！我把這幾款拿來了！”
導購及時趕到，解救出語塞的寧洲……
餘桐順勢跳過上一話題，圍觀寧洲選運動鞋。
對于寧洲這種專業運動員，鞋子如同賽場上并肩作戰的戰友，不講究品牌樣式，只追求與腳的貼合度。
寧洲試到其中一雙的時候，确信自己遇見了夢中情鞋……
“這雙！”寧洲走路嘗試腳感，“設計真好啊！包裹感簡直完美！”
導購連連點頭：“不愧是職業運動員，眼光毒辣！這是下一季準備上市的新款！”
“鞋是好鞋……”餘桐也是運動員出身，一眼就看出門道，“這是籃球鞋吧？你們排球鞋是低幫的。”
不同項目的室內運動鞋在設計上有微妙的差別。
比如說籃球鞋和排球鞋的鞋幫高度、回彈、減震效果都不一樣。
“沒關系，足夠輕便了。”
寧洲原地跳了幾下：“起跳時鞋底也不綿軟，可以客串排球鞋……”
“我去！”
導購被寧洲跳躍高度吓了一跳：“你們排球運動員恐怖如斯！這是正常人能跳出來的高度嗎？”
寧洲轉了轉腳腕，一臉無辜：“我摸高測試是集訓隊裏的差等生……”
“真假？”餘桐啧啧幾聲，“打排球的就是能跳，餘柏也是，前幾年個子還沒長到一米八就能扣籃，把我們籃球教練吓懵了……”
“他彈跳也是我見過最牛的！”寧洲手指晃動幾下，擺出傳球的手勢，“給他傳的球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話題都圍繞餘柏。
導購也跟着拍馬屁：“餘桐姐弟弟太優秀了，不管在籃球方面還是排球隊裏，表現都是頂尖的吧！”
餘桐豪爽大笑：“可不是，那小子退籃球隊那幾天，我們籃球教練一直罵排球隊教練，把重點培養的人才挖跑了！”
“不過我倒是覺得他轉去打排球是件好事……”餘桐一手支撐着下巴，對着寧洲穿的運動鞋發呆，“他籃球風格比M國的某些球員還獨，簡直是被狼群排外的孤狼。”
寧洲眸色流轉，沖着餘桐笑，暖暖的：
“餘姐別擔心，他在逐漸融入隊伍，我們把孤狼抓回狼群裏啦！”
餘桐撲哧一笑，兩手捏上寧洲的臉頰，調侃道：“那我就把餘柏交給你了！”
“呃……”
寧洲救出自己的臉，支支吾吾：“我們之後不能一起訓練……一隊的隊員們都很好，餘柏會和他們相處融洽的……”
餘桐怔然，意識到了什麽，不留痕跡跳過話題：
“就選這雙鞋嗎？”
“嗯！”
導購上前：“那我幫您包起來……”
“等一下——”
餘桐制止，她繞着寧洲轉了幾圈，上下打量：“就這麽包起來太可惜了……”
寧洲：？
餘桐把他拉到落地鏡前，對着鏡子一頓拍：
“剛才光顧着聊餘柏，現在一看，寧洲你可真夠帥的，這鞋和給你量身定制的一樣！”
“餘姐太誇張了……”
“我靠，拍出來絕了，咱倆上鏡帥爆！張導演眼光就是不一般！”
“……是的。”
“這就發個微博，你記得轉發，咱節目嘉賓們就你和僵屍號一樣，你的聯絡人沒強調過要多營業留粉絲嗎？”
寧洲戴上痛苦面具，卑微聽訓……
“你是第一期最大的節目效果，要是會營銷早爆火了！”餘桐編輯微博文案，餘光瞥到蔫蔫的寧洲，“你不會忘掉賬號密碼了吧？”
“應該沒有……吧。”
……
關注了寧洲的粉絲們苦苦等待，終于等來了他發博：
“寧洲沒有被占用：轉發微博@餘氏苦力打工桐：在門店偶遇，見證了餘氏新款運動鞋的高光時刻，快看圖，你們懂我吧？[圖片]”
圖片是餘桐和寧洲的對鏡合照，兩人站姿慵懶，漫不經心看着鏡頭，說不出的飒爽俊逸。
寧洲雖然比身邊的餘桐低幾厘米，但比例極佳，一眼掃去滿屏長腿。
七分褲和運動鞋之間露出腳踝上段，骨骼與肌理線條利落……
一張圖把粉絲都炸了出來：
“确認過眼神，餘桐我懂你！你倆把我帥得在床上陰暗蠕動，饞死了！”
“《我那身段五官樣樣完美卻不愛拍照的小愛豆》，寧洲你沒有心，我都快把你注冊號那天的自拍盤爛了都不給喂一口糧！”
“感謝餘姐，舔屏神圖又多了一張……/愛心眼/”
“我本來對‘體育生’的tag絲毫不感冒，寧洲是什麽清瘦健氣的美型仙品啊，體育生真香！”
“看上鞋了，有鏈接嗎？”
“官網上顯示下季新品預售階段中，寧洲怎麽能提前穿？他接餘氏的廣告了嗎？”
“怎麽可能？餘氏從沒找過代言，餘桐幫寧洲提的貨吧……”
“一張圖片哪裏夠看啊？已經蹲守在《運動向前沖》直播間了，第二期快開！”
……
寧洲回到訓練中心還不到中午，踩上新鞋，抱上排球前去球場。
“啊呀！不行，我根本不敢全力起跳，感覺你躲不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聶飛昂的大嗓門響徹球場……
寧洲邊墊球，邊睨向那邊——
在侯助教的監督下，聶飛昂正在和邵秋配合。
寧洲：？
怎麽越看越眼熟……
“再試一次！”
侯助教把球抛到邵秋上方，邵秋把球原地傳高，聶飛昂硬着頭皮跳起來，手還沒扣到球，人已經和邵秋撞到一起。
超近體快球！？
看着兩個人紛紛挂到球網上，寧洲驚得墊歪了球，排球像是長了眼睛，“咕嚕嚕”滾到侯助教腳邊……
寧洲蹑手蹑腳，縮着脖子溜過去，指尖觸到排球前一秒，侯助教把球撿起，低頭凝視他。
寧洲趕緊丢掉一身“小偷氣質”，站直身子，接回球：
“謝謝侯助教……不打擾您了，您忙！”
寧洲轉身，一個大塊頭喊着“洲洲”撲了過來，扒住寧洲不放手……
“聶！飛！昂！”寧洲咬牙切齒，使勁掰聶飛昂的手，沒掰動，“你最好是真有正事找我……”
“洲洲，救救我！我已經摔了五次、臉沖進球網七次、扣球揮空十次了……”
在侯助教看不到的角度，聶飛昂擠眉弄眼，用口型對寧洲說：
帶我走吧！
寧洲面露難色，不好直接在侯助教面前搶人，旁敲側擊道：
“你們……練完了嗎？”
侯助教沉下視線，沒有說話。
邵秋走到侯助教身邊：“我覺得今天再練也沒效果……”
“對！”聶飛昂連連贊同，“咱們下次再練吧！我跟洲洲去……”
“寧洲。”
侯助教突然開口，第一次用随和的語氣對寧洲說話：
“你也是來訓練的嗎，正好和我們一起練吧，教一教邵秋怎麽和聶飛昂配那種球。”
邵秋和聶飛昂詫異地看向侯助教，頓時，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他們在模仿寧洲開發出的絕技，舞到人家臉上練就算了，還強迫他傳授。
這不會讓本就沒進一隊的寧洲心态雪上加霜嗎？
果然，寧洲沉默不語，半垂眼簾，沉思着什麽……
聶飛昂暗暗挪到寧洲旁邊，呈現出維護的立場：
“沒事的洲洲，我們只是嘗試着練一練，你不必勉強答應。”
“勉強？”侯助教緊皺眉頭盯着寧洲，“與隊友分享自己的排球技巧讓你感到勉強？”
“不是，怎麽這樣理解啊？我的意思是……”
聶飛昂嘴笨，越着急越磕絆。
寧洲在聶飛昂身側拍了拍，上前半步，不卑不亢反問侯助教：
“他們只剩最後一星期就要出國打比賽，這個時間點讓他們配不熟練的球，不會起到負面作用嗎？”
侯助教輕蔑一笑，扶了一下眼鏡框：
“教練的用意，二十歲小年輕不懂倒也正常。
寧洲，以後別随意質疑教練們的指令，免得被別人笑話！”
寧洲：？
他上輩子安安分分，從沒有正面剛過任何一位教練組成員，生怕說錯話被排擠出一隊。
現在他沒有這種困擾，因為他本來就沒進一隊……
侯助教見他表情不服，繼續說教：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華國男排，你如果連這點技巧都藏着捏着，就是沒有國家榮譽感。”
侯助教拍上邵秋後背：
“邵秋和聶飛昂被選入國家隊，有能力為國争光，寧洲你現在和他們不在一個級別的隊伍中，優先配合一隊隊員，懂嗎？”
寧洲挑眉，驚異道：
“我當然懂。‘優先配合一隊隊員’，我還以為侯助教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侯助教嘴角繃緊：“……你說什麽？”
寧洲輕輕抛了幾下手中排球，突然發力，把球扔高。
從他手中抛出的球仿佛變成飛盤，對聶飛昂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聶飛昂下意識蹦起來，長臂一攬，拿到球才後知後覺：“哎？”
寧洲對他豎起大拇指，視線轉回侯助教那邊：
“侯助教，想必教練組也清楚，聶飛昂最大的武器是他的彈速，無論配合哪一種快球，都能産生節奏變化，令對方措手不及。”
侯助教思慮片刻：“……所以呢？”
寧洲輕笑，抓來聶飛昂手上的球，頂在指關節上轉：
“所以聶飛昂每種快球都有殺傷力，我為什麽還執着于和他配近體快，您想過這個問題嗎？”
*
與此同時，教練組辦公室中。
副教練寧旭終于等到了和羅教練獨處的空間：
“羅教，沒選寧洲去亞錦賽我能理解，可為什麽讓他去比U21？”
羅教練笑眯眯的：“因為他年齡符合賽會要求。”
“……我沒有跟您開玩笑。”寧旭嘆了口氣，沉重道，“您就這麽不看好寧洲嗎？還是Garry那邊施壓太重？”
“怎麽會？寧洲是我現在最看好的二傳之一！”
“？”
寧旭詫異得變成漫畫中的豆豆眼丘丘人：
“此話怎講？寧洲去U21相當于退出集訓名單，不是失去了進一隊的機會嗎？”
羅教練擺擺手：“他比賽完我還會召集他回集訓的，只是把他放到國際賽場上鍛煉一下。”
寧旭不明所以：“可華國不重視U21，這次更是連轉播信號都沒有……”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羅教練不知想到了什麽，情緒高漲：
“別國知道咱們U21不派主力，參加亞錦賽的隊員肯定會被研究，我得把寧洲留着，留到大賽當奇兵，吓一吓那幾個老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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