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
跑车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疾驰而过,涂晚握着方向盘,突然转头对叶空道:“童小雨,那不是叶臻分分合合好些年的女朋友吗?怎么来找你茬儿了?”
“太闲了。”叶空懒得多说。
她望向窗外。
深秋初冬的季节,银杏树的叶子都掉了大半,剩下零星几点金色点缀在光秃秃的枝头,可这对于即将到来的萧条寒冬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玉洲这座名字听来温柔的城市,春夏秋三个季节都还算各有特色,茂盛或鲜活,都总是有生命力的,但眼下寒冬将至,落叶凋零,整座城市的绿意迅速褪去,高楼大厦和灰色马路纵横交错互相填补,却构建成一个冷酷到寒光闪闪的钢铁丛林。
今天也依旧没有阳光。
可写字楼的玻璃反射的天光也足够凛冽,连街上捧着热咖啡来往的行人都被衬得格外疏离几分。
“玉洲的冬天没有太阳吗?”叶空问。
“很少。”涂晚说,“偶尔出来一次大家就跟过年似的。”
她转头看叶空:“不喜欢吧?我知道高潭的冬天阳光可是很好的,怎么样?今年要回花盒过冬吗?”
“不要说得你要跟我一起去好吗?”
“也不是不行啊。”涂晚笑眯眯道,“还是跟上次一样,大家可以一起去,一回生二回熟嘛,陪院里的小朋友们热热闹闹过个年。”
叶空觉得她在放屁,不想搭理。
涂晚却接着道:“哦,还要叫上温大少。”
她两眼直视前方,状似无意的笑道:“刚好池老师的老家不也在那儿吗?他还可以去陪陪外公什么的……”
叶空瞥她一眼,似笑非笑。
涂晚继续装作毫无所觉,怂恿道:“要不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说这件事?温大少应该会很高兴的。”
叶空默默吹风,片刻后才说:“你好像对我的感情生活很关注?”
“……有吗?”涂晚笑,“我只是爱凑热闹而已。”
“爱凑热闹的是周颂和林心舟。”叶空说,“你是在……关心我?”
她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涂晚。
涂晚也被这句“关心”给肉麻到了,表情古怪了一瞬,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直接问了——你真的对乐悦的心思毫无察觉吗?”
“什么心思?”
“……”涂晚眼神更古怪了,看向她,“虽然你平常也不太在乎别人,但我真不觉得你会看不出来……”
“所以,”叶空懒洋洋道,“到底什么心思?”
“……”她决心装傻,涂晚也就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怕招叶空不爽,“总之,如果你只确定只喜欢温璨的话,就离乐悦远一点——尤其是在温璨面前,绝对不要靠近他。”
叶空沉默半晌,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闷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对我真好。”
叶空靠着柔软精致的座椅,闭上眼睛,任由寒风在两人之间刮过。
像是随口想起的问题,她又道:“那如果我偏不听呢?”
“……那我猜,”涂晚表示,“温少爷要跟你闹了。”
“闹?”叶空偏了下头,相当渣的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为什么要跟我闹?我不喜欢别人跟我闹。”
“……”涂晚嘴角抽了一下,“我先问你,你能接受和温少爷分手的结局吗?”
“为什么不能?”叶空纯真的回答,却又道,“但是能不分还是不分吧,我真的很喜欢他的脸。”
涂晚:……
哇——
小涂总开着她威武帅气的新超跑,墨镜下的眼睛大而无神。
不死妖大大真是出乎意料的渣呢。
她想。
接着身旁又传来渣大大的声音,非常天真好奇的问她:“你好像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你不听人劝,劝人的当然不会满意。”
叶空继续问,“那你还要继续劝我吗?”
“我可不敢。”涂晚笑起来,“你要是对我生气了怎么办?”
“哦。”叶空像是觉得无趣,又靠了回去,懒洋洋道,“那你要怎么做?”
“我顶多,”涂晚耸耸肩,“在你和乐悦玩暧昧的时候给你打打遮掩什么的,争取让温少爷迟一点发现,或者不至于跟你分手。”
“你也太没原则了。”叶空摇了摇头,撑着脸专心看风景去了。
“粉丝需要什么原则。”小涂总喃喃低语,墨镜下一双眼睛又笑了起来。
·
三辆跑车接连停在了松宫剧院的门口。
“这边也比市里冷太多了。”周颂捂着领口飞快窜下车来,把钥匙丢给车童就率先朝里冲去。
涂晚在后面笑他:“谁让你穿这么少。”
话音未落,转头一看,叶空正在努力把粗线毛衣的领口拉高一点,试图把嘴藏进去。
涂晚:……
“衣服要拉坏了。”
涂晚一言难尽道:“这么冷你就学周颂跑进去。”
“不要。”叶空严词拒绝,“我就是被冷死,也不要跑步。”
粗线毛衣的领口成功被她抠出两个洞来,这下可好,风往里灌得更起劲了。
叶空:……
少女恨恨地丢掉破衣领,把手拢在嘴边一边吹气一边慢吞吞往里走。
远处的周颂和林心舟活像两只脱缰的野狗,一路飞奔,还莫名其妙发出怪叫。
叶空正在心里吐槽他们,余光见到那边最后下车的曲雾正一边走向自己,一边麻利地脱掉身上大衣,一看就知道是给她穿的,叶空赶紧抬起两只手做出推拒的姿势:“我拒绝。”
她说:“你以为演电视剧呢还脱衣服给我穿,就这么点儿路而已。”
早就习惯了玉洲冬天的曲雾穿着靴子大步走过来:“就这么点儿路你还不肯劳动你的腿跑起来?”
叶空撇嘴看向前方:“跑成他们那样?两条傻狗——我绝对不要。”
只怪这广场太大了,两条傻狗跑了两分钟都还没跑进门,她跑起来只会更慢……
思绪还没结束,温暖的大衣不由分说地从头顶罩下来,把她整个人盖在里面。
叶空一怔,正想掀飞,却被更大的力气桎梏住了。
曲雾相当以下犯上地用咯吱窝夹住她的头,从根本上杜绝了她的挣扎,拖着她往前走。
叶空听见涂晚的笑声从大衣外传进来,听得她十分不爽。
“曲雾!你找死?!”
“啊对对对。”曲雾敷衍道,“感冒发烧流鼻涕都有得你受,到时候你不爽了又要看我不顺眼,左右都是我倒霉,我长痛不如短痛。”
“你长痛短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待会儿把你脑袋拧下来。”
“啊请请请。”
“你真的疯了?”叶空踉踉跄跄在一团暖意里往前移,苦思冥想最后放话道,“你再不放开我下一期的《群星》我鸽了!”
“卧槽?!!”曲雾果然被震慑住了,“你好狠!”
叶空拼命扒拉开她的手,好不容易才从大衣里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才刚呼吸到一口自由空气,叶空突然感到鼻尖一凉。
她愣了一下,接着又是嘴唇一凉。
于是抬头往上看去。
星星点点的白,自烟灰的天幕里洒下。
松宫剧院远离市区,四周无人居住,只有丛丛松柏还绿着,无论何时望去都只觉得安静空旷,此时便更是如此。
天地间都仿佛寂静下来。
前面已经跑到剧院门口的两条“野狗”一个急刹车,在片刻后终于确认了什么,欢呼着喊出声来:“下雪了!”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
曲雾抬手接了片雪花在手里,也笑了笑:“的确是第一场雪。”
而叶空……
叶空怔怔往上凝望着。
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待到微弱的气声通过空气和骨传导被自己的意识所接收,她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温璨。”
她愣住了。
在随即涌来的巨大仿佛即将要奔跑起来的冲动里,她反而整个人都定定的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