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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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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害

    隔天, 傅應呈終于放她出院了。

    季凡靈回到學校,受到了室友的熱烈歡迎和激情八卦。

    “學霸你身體真的好了嗎?我給你倒熱水。”何潔說。

    “不用。”季凡靈回到座位上。

    “那你明天上課嗎?”雁桃關心。

    季凡靈:“上啊,為什麽不上。”

    雁桃忍不住道:“你男朋友好帥啊, 什麽時候談的?”

    季凡靈:“……一般帥吧,半年前談的。”

    譚淑雅:“我們怎麽不知道?你談戀愛都不跟我們說!”

    季凡靈:“因為你們沒問。”

    雁桃:“他看起來好成熟啊,是不是很有錢, 那邁巴赫該不會是他的吧?他還接你放學!!”

    季凡靈:“接我的不是他, 是司機。”

    “天哪真有司機啊!”何潔說, “又有錢又帥對你又好, 你怎麽認識他的啊?”

    高一報道那天認識的。

    季凡靈開始胡扯:“在馬路上突然碰見的。”嚴格的說也不算撒謊。

    何潔摞起袖子:“我明天就要去馬路上走!誰都別攔着我!”

    雁桃小臉通黃:“講講細節!誰追的誰,親嘴了嗎?”

    季凡靈:“這個不……”

    譚淑雅推了推眼鏡:“不止, 病房裏挂着男士睡衣, 她男朋友穿的不是皮鞋是醫院的拖鞋,證明他晚上留宿了!最關鍵的是,凡靈的床上有兩個凹陷的枕頭!你們絕對睡在一起了!”

    季凡靈:“你能別……”

    雁桃化身尖叫雞:“啊啊啊啊睡在一起你們是不是做過!是不是!”

    季凡靈:“怎麽能……”

    何潔:“啊啊啊啊什麽感覺疼嗎快說快說!”

    “……”

    女孩耳尖微紅, 雙手抱胸,板着臉教訓道:“什麽都想知道, 只會對你們有害。”

    雁桃:“我不怕有害!”

    何潔:“我願意承擔!”

    譚淑雅:“我早就髒了!”

    熱情的女孩子比哭包周穗更可怕,更何況還是三倍。

    季凡靈耳朵更紅了,招架不住:“我, 你們……現在小孩兒怎麽什麽都問。”

    何潔:“……你不是就比我們大幾個月?”

    季凡靈僵硬地越過他們, 走回自己座位, 仿佛手上很忙一樣收拾來收拾去。

    半晌, 她拿着腔調慢吞吞道:“大幾個月就不是大了嗎……我們那個年代呢,不會讨論這麽私密的話題。”

    譚淑雅姨母笑:“哦喲學霸居然這麽保守看不出來。”

    何潔起哄:“哦喲2006年的人還挺純情呢不像我們2007年的已經是變态了。”

    雁桃:“哦喲喲是我們沒有分寸了。”

    “……”

    季凡靈閉了閉眼, 面紅耳赤、忍無可忍、像只炸毛的貓一樣閉眼道:“做了!做了好了吧!剛談沒多久就做了!!”

    寝室裏頓時響起一片起哄的“哦莫哦莫哦莫”的雞叫。

    季凡靈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她掏出來, 見是傅應呈的電話,慌忙揮手,試圖按住她們三張嘴:“噓,不要叫了。”

    她接通了電話,走到陽臺上,低低道:“喂?”

    莫名感覺在偷情。

    “不是說到寝室跟我說一聲?”傅應呈的聲線從聽筒裏傳來,低沉悅耳的,好像一下子從耳膜微燙地淌進胸膛。

    “……你都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麽。”季凡靈頭皮發麻。

    “出什麽事了?”傅應呈嗓音微變。

    “我從校門口走到寝室樓能出什麽事,就是跟室友聊天……”只不過是剛剛在其他人面前大聲吼出我跟你做了而已。

    “聊了什麽?”傅應呈問。

    季凡靈腦袋都要熱得冒煙了:“……你。”

    “……哦?”男人聲線帶了點愉悅,尾音慢條斯理地微揚,“聊我什麽?”

    “……不是什麽好事。”

    “背地裏說我壞話?”傅應呈嗓音裏透着點在意,“什麽事?”

    “……你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心裏清楚。”季凡靈硬邦邦道。

    對面沉默了一會,像是真的反省起來了:“我做了什麽?”

    “……”

    “能跟她們說,不能跟我說?”

    “……”

    “……這麽嚴重?”沉默了兩秒,對面聲線低沉,“那我下次不做了。”

    季凡靈腦子卡了一瞬,像是燙嘴一樣地反駁:“那也不必。”

    “……”

    對面又不說話了,季凡靈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腦子炸開,手一抖就挂斷了電話。

    她在陽臺上吹了一會兒冷風,直到自己的臉自然冷卻下來。

    都怪她們起哄。

    以後她不會在寝室裏聊傅應呈了。

    季凡靈斂了情緒,正準備走回室內,拿盆洗漱,就感到手機在手心裏震了一下。

    c:【我做了什麽?】

    季凡靈:“……”

    剛剛褪下去的溫度,又騰的一下爬回臉上。

    *

    次日下午季凡靈只有一節課,三點多就回到寝室裏,窩着看了會書。

    到了傍晚時分,寝室裏只有她和雁桃兩個人,雁桃似乎是打算出去和朋友吃飯,翻箱倒櫃找了一會,扭頭問:“學霸,你的防曬能借我塗一下嗎,外面太陽還挺大的。”

    季凡靈嗯了一聲,拉開抽屜,抽屜裏面瓶瓶罐罐放得整整齊齊。

    雁桃探頭,忍不住說:“哇你好會收拾,寝室太小了,我感覺東西完全放不下。”

    “……也還好吧,我住過更小的地方。”季凡靈擡着下巴驕傲道。

    雁桃伸手抽出防曬噴霧,一邊謝了聲,一邊往自己身上噴,噴了幾下都沒噴出來:“好像用完了。”

    季凡靈伸手拿回噴霧,換了一瓶遞給她:“用這個。”

    雁桃看着她把空瓶又放回抽屜裏了,好奇道:“不扔掉嗎?留着多占位置。”

    女孩垂下眼,輕輕摩挲了下瓶身上自己的名字,含糊道:“……以後吧,以後再扔。”

    *

    雁桃走了沒多久,季凡靈也收到了傅應呈的消息,問她有沒有空出來吃飯,季凡靈換了身衣服就下了樓。

    她本以為傅應呈在校門口等她,結果剛出寝室樓,隔着一條窄路,就看到站在桦樹下的男人。

    黃昏的光影暧昧地穿透樹林間隙,斑駁地在他身上游弋。

    可能是覺得盯着女寝大門不禮貌,他只是平淡地看着寝室樓對面的一棵樹。

    季凡靈莫名有點雀躍,小跑過去:“你怎麽進來的”

    傅應呈回頭,神色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有通行證。”

    季凡靈:“你哪兒來的通行證?”

    “捐了棟樓。”傅應呈輕描淡寫。

    “……”

    季凡靈知道傅應呈之前就以企業的名義做了不少慈善,但一般都是捐給貧困山區,給A大捐樓什麽的……

    不會是在她被錄取之後捐的吧。

    季凡靈欲言又止:“怎麽突然來找我吃飯?”

    傅應呈好笑似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說,怎麽,我不能找我女朋友吃飯嗎?

    他唇角勾了下,說出口的話是:“來道歉的。”

    季凡靈:“道什麽歉?”

    傅應呈:“為我做的事情。”

    “……”

    季凡靈本來都忘了這茬了,被他一提,噎了兩秒,耳根倏地熱了起來:“……沒事,我已經原諒你了。”

    傅應呈低眼看她,伸手,屈指碰了下她發燙的耳垂,眼裏帶着點笑意,慢悠悠道:“那你怎麽,看起來,有點勉強?”

    “沒有勉強,”

    季凡靈頂着兩只紅耳朵目不斜視,“……我不像你,我不記仇。”

    傅應呈:“……”

    從那天起,傅應呈天天晚上都要來和她吃飯,她晚上沒課就在校外吃,有課就在學校食堂吃,吃完他會把她送去教學樓或是送回寝室樓。

    久而久之,季凡靈感覺整個學院都知道她有個血媽帥的校外男友,謠言傳成他是一個游手好閑的富二代,要不然怎麽會每天沒事幹,盡往女朋友學校跑。

    季凡靈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因為穆修明的事情在吃醋。

    但又覺得不像。

    傅應呈向來眼高于頂,壓根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裏,除非是她跟別人表白,否則傅應呈不至于這麽耿耿于懷。

    他就是,單純地,來見她。

    況且。

    季凡靈隐約覺得,他最近似乎很累。

    像是沒有休息好一樣,眼底帶着隐隐的青黑,而且一天比一天嚴重。

    吃飯的時候,季凡靈忍不住說:“你要是工作很忙,就別天天來找我了,我也沒閑着。”

    傅應呈淡淡道:“吃個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季凡靈皺眉:“你該不會是趁我不在家,偷偷熬夜吧”

    傅應呈看着她關切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麽笑了下:“确實是熬了一點。”

    季凡靈兇惡:“為什麽?”

    傅應呈不緊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撩起眼皮看着她:“……在想,我到底做了什麽。”

    季凡靈:“……”

    差點把手裏的一次性筷子掰斷。

    那你還是睡不好吧。

    *

    秋衣漸涼,季國梁的案子也有了眉目。

    随着他一直堅稱季凡靈是自己的女兒,還在監獄裏對着監獄女警不停磕頭喊她江婉,法院啓動了鑒定程序,最終将其鑒定為精神分裂症中的替代者綜合征,對其進行強制醫療。

    季國梁出獄的那天,他按捺着內心的激動,裝作瘋瘋癫癫的樣子被押入警車。

    警車載着他駛往北宛精神病院。

    季國梁以為自己自由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件拘束衣。

    他在單人病房裏,四肢和軀幹都被牢牢地固定在窄窄的鐵床上,甚至不能轉動脖子,不能自主進食,還要被喂下各種藥物,這些藥讓他感覺頭暈眼花,對時間失去了概念,每天都度日如年。

    哪怕他在監獄裏,也能站,能走,能跳,甚至還能打飯吃飯,有自由放風時間,還能跟獄友說話。

    現在他竟然會瘋狂地想念監獄。

    不知道過去多少天,有天護士沒有給他吃藥,他的腦子終于能清醒片刻。

    病房裏還有陽光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值班的護士喊了聲:“院長好。”又喊了聲:“傅先生好。”

    季國梁頭都擡不起來,只能硬挺地躺着,直到腳步聲停在他身旁。

    身側的男人年輕英俊,西裝革履,日光透過鐵窗,在銀邊眼鏡折出鋒冷的光芒。

    “傅先生,”季國梁結巴道,“傅先生,搞錯了,我沒有病啊!我不需要躺在這裏!”

    “這麽客氣幹什麽,”

    傅應呈冷冷譏諷,“跟我視頻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他一開口。

    冰冷的聲線喚醒了季國梁用鮮血記下的恐懼,被身後的人暴戾地按着腦袋砸碎玻璃的一幕赫然浮起。

    “是你!”季國梁目眦欲裂,瘋狂掙紮,使得整個鐵床都在咔咔晃動,“傅應呈!你就是他!你就是她男朋友!是你打得我!”

    傅應呈笑了聲,淡淡對院長說:“我說過的,他有危險的暴力傾向。”

    “是是是,”院長很客氣,“您特別叮囑過,這種攻擊性的病人,我們肯定不能讓他傷害到我們的醫護人員,所以一直都是讓他穿着拘束衣的。”

    季國梁聽到這話更瘋了,脖頸青筋暴凸,沙啞地嘶吼:“是你害我!是你把我搞到這個地方來的!院長!院長您不要聽他的鬼話!他恨我,因為他喜歡我女兒!我不讓他們在一起!他就報複我!這都是陰謀啊院長!”

    傅應呈垂下的眼神冷暗,一字一頓地打斷:“你在說瘋話了,你綁架的那個,是我的人。”

    “——你的女兒,2012年就已經死了。”

    ……

    如果她當年真的死了。

    她短暫的一生,因為你,到底有幾天是真正幸福的。

    季國梁渾身發抖,汗毛倒豎:“不是的!我沒有瘋!院長我沒有瘋啊!”

    院長惋惜道:“瘋得很厲害呢,傅先生,跟精神病人是講不通的,您還是來我辦公室坐一會吧。”

    眼見着所有人都轉身往外走,季國梁絕望透頂,操娘日老子的血口大罵起來。

    男人又停下了腳步:“鬧得這麽厲害,還是應該打針鎮定的。”

    院長給了個眼神,護士立刻行動:“好的院長。”

    季國梁眼看着又要打針,幾近崩潰,卻聽到男人輕描淡寫的話語傳來。

    “拘束衣別脫了,”傅應呈冷冷道,“就,一直穿着吧。”

    好像就此。

    輕飄飄地。

    宣判了他後半生的命運。

    ……

    當晚,吃完飯回學校的路上,傅應呈把案子的情況跟季凡靈簡單說了下。

    聽說他被關進精神病院了,季凡靈沒有多餘的想法,就是擔心:“但他其實沒病,不會被放出來吧?”

    “不會。”傅應呈說,“絕無可能。”

    傅應呈說絕無可能,那就是絕無可能。

    季凡靈感覺心裏有一部分沉沉落了地,很久沒說話,一直走到學校裏,才又開口:“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早年季國梁還像個人樣。”

    季凡靈沒上小學的時候,他還只是“小賭怡情”,在汽修廠有正經工作,愛和狐朋狗友打打麻将,輸了喜歡挂臉罵人。

    直到他被一個混圈的朋友介紹着,認識了另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

    “正常,”傅應呈譏诮道,“他也很難出生就是個邪惡的嬰兒。”

    季凡靈被他逗笑了。

    “你還有別的親戚麽?”傅應呈問。

    季凡靈知道他什麽意思:“要不死了,要不就是鬧掰了,當時我媽生病,她那邊的朋友和遠房親戚借了不少錢,但是季國梁都沒還。”

    別人也不是聖人,錢要不回來,只當是長了教訓,不可能再繼續來往。

    “季國梁這邊還有個表叔。”季凡靈又說,“初中的時候,有天晚上季國梁在家裏發瘋,我就跑到那個表叔家去了。”

    傅應呈想到她是住不下去才往外跑的,心裏隐隐發緊,聲線平靜道:“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他偷看我洗澡,”季凡靈無所謂道,“所以我又連夜跑回家了。”

    女孩語氣輕飄飄的,是真沒把這當個事,才會跟他說的。

    說完,似乎是發現傅應呈沒說話,她想到了什麽,臉色僵了一瞬,又補充:“但是,他什麽也沒看見,況且我才初中,能有什麽可看……”

    傅應呈眼神一暗,忍無可忍地把她往旁邊一拽,拉到樹下的小路上,用身體擋住了路人的目光,低頭親上她的嘴唇。

    他吻得溫柔又漫長,好像舔舐傷口一樣,捧着她的臉,細密舔吻着她口腔裏每個被他熟知的敏感角落。

    背脊抵在粗糙的樹幹上,被他高大的身體擋住,她看不見來往的學生,但還是格外羞恥,渾身顫抖着繃緊了。

    神經緊繃中,他唇間的動作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

    連原本應該低不可聞的喘息和吞咽聲,都清晰地響在耳邊。

    她有點想推開傅應呈,手指搭在他穿着風衣的肩上。

    男人低垂的長睫顫了下,季凡靈又莫名覺得他有點難過,就任由他吻了下去。

    等傅應呈放開她,季凡靈擦了擦自己的唇角,躲在他懷裏,做賊一樣左右看了看,抓着他的衣襟壓低聲音兇道:“說好不在學校裏親我的!”

    “……沒忍住。”

    季凡靈繃了繃眼皮,又松開了他:“……那下次忍住。”

    傅應呈低眼看着她,突然說:“你不用跟我解釋的。”

    “什麽?”季凡靈已經把親嘴之前的對話完全忘記了。

    暮色四合,最後一縷黃昏的光在男人低垂的眸間斂起。

    “你是我喜歡的人。”

    季凡靈愣了下,擡頭看着他的眼睛。

    頭頂被男人的掌心用力揉了下,他的嗓音随着夜幕沉甸甸落下來,每個字都鄭重:

    “……不會有人比你更厲害了。”

    *

    季凡靈今晚沒有課,本來打算去圖書館的,結果後半程腦子暈暈乎乎,忘了在路口拐彎,被傅應呈一路牽着走到樓下,猛一擡頭,才發現都到寝室了。

    回宿舍……也行。

    季凡靈剛想抽回手上樓,傅應呈卻沒松手。

    男人垂着眼簾:“今晚能回家睡嗎?”

    傅應呈很少直白問她能不能做點什麽。

    季凡靈慢慢眨了下眼。

    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麽每次她提要求,傅應呈都不問緣由直接答應。

    “如果你明天早上有課,就算了。”傅應呈又說。

    “行啊,”季凡靈同樣沒有問他為什麽,“我上樓拿個電腦就下來。”

    回到家。

    傅應呈雖然要她回家,但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就跟平時一樣處理工作。

    季凡靈猶豫了下,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在他的床上盤着腿做PPT。

    溫蒂給她分享了不少實用的模板,她一邊看資料一邊改模板。

    改着改着,有點情不自禁地走神。

    她承認,她一直都有點崇拜傅應呈。

    畢竟他從高中開始,就一直是別人家的小孩,永遠的年級第一,頂着流言蜚語和鋪天蓋地的争議開公司,還能做到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地步。

    結果!傅應呈!居然覺得!她!厲害!

    她講的故事裏到底哪一點厲害了。

    連夜跑回家嗎。

    她知道傅應呈喜歡她,沒想到傅應呈的喜歡如此盲目。

    男人進了浴室洗澡,季凡靈看了眼表,意識到時間不早了,收攏思緒,把PPT最後一點內容改完,電腦合上放在床頭,斜躺着玩手機。

    餘光裏,傅應呈手機亮屏了好幾下,有人一直在給他發消息。

    他手機裏向來都是工作消息,季凡靈沒興趣,連頭都沒歪一下。

    過了幾分鐘,她覺得臺燈有點亮了,擰身想調暗一點。

    就在這時,傅應呈的手機又一次亮了起來。

    季凡靈無意間瞥見跳出的最新消息,目光倏地頓住。

    楊銘哲:【綁架案已經了結了,季小姐也平安,但我還是擔心你的狀況。】

    楊銘哲:【PTSD在安全的環境下都會發作,更何況是這樣極端的刺激。】

    楊銘哲:【吃了安眠藥還失眠的話】

    楊銘哲:【我們真的真的需要約個時間見面了。】

    ……

    幾分鐘後,男人走出浴室,領口微敞,身上帶着潮濕的熱氣,坐在床邊。

    傅應呈擡眼,觸到她的眼神,笑了下:“看我幹什麽?”

    季凡靈移開視線:“怎麽,不能看你?”

    傅應呈挑了下眉尾:“那怎麽又不看了?”

    季凡靈:“……”

    女孩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看起來想睡覺的樣子,傅應呈打開手機,掃了眼消息,就把手機放下,熄了燈。

    “……你怎麽不回消息?”季凡靈狀似無意地問。

    “嗯?”

    “剛剛你的手機一直亮着。”

    傅應呈沉默了一會,翻身把她拉到懷裏抱着,不太在意道:“群消息,不用回。”

    季凡靈不吭聲了。

    她在傅應呈懷裏睜着眼,黑暗中,男人的心跳一直沉穩平靜。

    她不動,傅應呈也不動,仿佛已經睡熟了一樣。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季凡靈感覺胳膊都有點麻了。

    她微微動了下,傅應呈立刻換了個姿勢抱她,順手掖了下她的被角。

    季凡靈突然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她輕聲開口:“傅應呈,你是不是睡不着?”

    男人身子頓了下,嗓音帶着點放松的懶散:“要不是你說話,我就睡着了。”

    “我看到楊銘哲的消息了。”

    傅應呈沉默了會,笑了聲:“是麽,難怪催我回消息。”

    “……我查了什麽是PTSD。”季凡靈額頭抵着他的胸口。

    創傷後應激障礙。

    因為遭遇強烈的精神刺激,例如自然災害或是親人離世,而導致的焦慮和抑郁性障礙。

    在患者受到相似的刺激時。

    ……就會出現嚴重的精神痛苦或應激反應。*

    “——傅應呈,我是你的創傷嗎?”

    “能不能擺正自己的位置,”傅應呈輕笑了聲,安撫地捏了捏她的後頸,“你是我的女朋友,怎麽會是我的創傷?”

    季凡靈想起他們剛在一起時,她發現傅應呈在背着她吃藥,問自己怎麽做他才能睡着,傅應呈只是反問,我說了你就做嗎。

    她忽然明白了:“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睡,才能睡着?”

    難怪在醫院每晚都要抱着她睡。

    那怪她返校後他反而越來越累。

    難怪他會問,今晚能不能回家。

    “你為什麽不跟我說?”

    季凡靈掙紮着想看他的眼睛,卻只是被他按在懷裏,惱火混雜着心疼,“不是都說好什麽不瞞着嗎?只是回家睡而已,我又不是不同意!”

    傅應呈:“你要聽實話是麽?”

    季凡靈:“那不然呢?”

    “我不僅想你晚上跟我睡在一起,我還想你白天也跟我待在一起,我想你不要上學,我想你從早到晚,24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我的視線裏。”

    傅應呈語氣微涼,像月光灑落,嗓音有種壓抑的平靜。

    “你每一次離開,我都害怕你會死掉。”

    “我每一次約你見面,都害怕你不會出現。”

    他一邊說,一邊繞着她的發尾,一圈圈地,緊緊纏在自己的指節上,動作有種隐隐的瘋勁。

    “你覺得這是正常的嗎?”

    傅應呈用纏滿烏發的手掌,按着她的後腦,平靜地問,“現在你回答我,我說了,你就能做到嗎?”

    季凡靈的心髒劇烈地跳動,每一次收縮都好像被攥到了極限,酸楚湧向四肢百骸,讓她張着嘴,卻沒有辦法呼吸。

    ……

    她不是傅應呈的創傷。

    她的死亡才是。

    “我能,為什麽不能?”季凡靈忍着鼻尖的酸意,抱住了他。

    “傅應呈,你跟我說,我就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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