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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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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醋

    蒙眼後只餘一片黑暗。

    推門而入後, 浴室裏溫熱潮濕的水汽,卷着雛菊沐浴露的味道撲面而來。

    傅應呈邊喊着她的名字邊摸索,撥開兩三個洗浴瓶子, 在浴缸邊的地上觸到浸濕的發絲,立馬順着将人攬着膝彎抱了起來。

    懷裏的重量,輕得讓人一愣。

    一出封閉潮悶的浴室, 外頭稍涼的空氣一吹, 季凡靈就醒了。

    頭仍在眩暈, 宛如天旋地轉。

    但她隐約意識到, 自己不是低血糖就是低血壓了。

    泡澡太舒服,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朦胧中聽到傅應呈喊她別睡, 起身就想出來。

    起身太快,一只腳剛跨出浴缸,下一秒就眼前一黑, 栽了下去。

    身體其他部分的知覺也慢慢複蘇。

    膝蓋一陣陣痛,胳膊肘也痛。

    大概是倒下去的時候磕在了浴缸和地上。

    沉甸甸的濕發被撥開了。

    清涼的空氣湧入, 又清醒了一點。

    誰抱着她?

    ……

    季凡靈睜眼。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客廳,灰色冷色調的沙發,沙發上坐着的人穿着筆挺的白襯衫, 銀邊眼鏡折起插在胸前的兜裏, 扯開的領口微敞, 露出胸膛邊緣的輪廓。

    原本系着的藏青色領帶覆在上半張臉上, 遮住了眼。

    挺直的鼻梁将領帶下沿撐起,投下一小片晦暗的陰影。

    他一只手掌輕而易舉地撐着她整個頭, 另一只手指節微屈,是一個剛把她的頭發撥開的姿勢, 食指離近,很輕地探了下她的鼻尖。

    像是在看還有沒有東西擋住她呼吸。

    季凡靈整個人都僵住了。

    羞恥心像山崩海嘯一樣席卷過來。

    她怎麽泡澡都能泡暈,還暈傅應呈家裏,還被他發現了,還被搶救出來,還沒穿衣服!

    他!媽!的!

    這算什麽事啊?!

    她坐在傅應呈的大腿上!赤!身!裸!體!還靠在他懷裏!

    季凡靈本能地想遮一下身體,手虛弱地在胸前和身下擋了擋,感覺自己像只案板上拔了毛的白斬雞。

    她這麽一動,傅應呈立刻感覺到了,嗓音沉啞地開口:“醒了?”

    季凡靈手指一抽:“……”

    實不相瞞。

    有那麽一瞬間。

    她想直接死了。

    沒等到回答,傅應呈眉心皺得更緊,季凡靈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看到他定了兩秒,突然按着她的後腦,俯身湊近了。

    失去視覺的人往往判斷不準距離。

    一瞬間拉近的臉,讓季凡靈錯覺自己快撞上他。

    男人緊抿的薄唇,就在她眼前不到幾厘米的地方。

    她甚至能感到傅應呈的鼻息,摻着清淡的木質香拂過她的額頭。

    兩秒後。

    季凡靈:“……”

    我靠!

    他聞我!!

    傅應呈你他媽是屬狗的吧!!!

    直到傅應呈拉開距離,插進她發根的指尖順着頭骨的輪廓摸索,季凡靈才意識到傅應呈不是在聞她。

    他是在聞血味。

    她昏迷固然可能是低血糖的老毛病,但假如摔到頭了呢?

    他甚至沒辦法判斷,手裏的是水還是血。

    ……

    仔細一想,新鮮出爐的一具血屍還怪吓人的。

    他該不會以為我摔死了吧……

    季凡靈心裏一動,差點就要開口。

    男人擡手,寬大的掌心攏起長發,順着眉骨的方向摸她的眼睫,想判斷她有沒有睜眼。

    季凡靈:“……”

    她把話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傅應呈發現她醒了,但不吭聲,肯定會居高臨下地盯着她,探究似的,冷淡譏嘲地輕笑一聲:

    “醒了還裝?”

    “——真行,就這麽喜歡讓我抱?”

    ……

    簡直就是傅應呈把她從醫院背回來那晚的慘劇重演!

    季凡靈腦子暈得厲害,思緒比平時轉起來遲鈍得多。

    她轉一個念頭的功夫,傅應呈的指腹已經觸了好幾次她的眼睫。

    一個人是睜着眼,還是閉着眼,其實是很好摸出來的。

    更何況,她都緊張地眨眼了。

    但傅應呈不知道為什麽,幾次三番都無法确認,急切焦灼的欲望和不敢觸碰的克制來回拉扯,最終融進一聲低低的:“季凡靈。”

    冷冽的嗓音摻着沙啞,帶着顆粒感碾過耳膜。

    指腹的薄繭催促般抵住她的側臉,迫使她微微轉頭。

    “……說話。”

    季凡靈看着傅應呈的臉,突然産生一種很怪的想法。

    假如能看到的話。

    ——那領帶後的目光,應當是滾燙的。

    她下意識開口:“說什麽?”

    繃得快要斷掉的某種情緒驟然松了,空氣湧入。

    傅應呈唇角很輕地扯了下:“疼?”

    “不怎麽。”

    “摔哪了?”

    “膝蓋。”

    “能坐?”

    季凡靈點點頭,點完才想起他看不見:“能。”

    傅應呈立刻抱起她,把她放在了沙發上,不太想和她多接觸的樣子。

    只不過松手後,手臂沒有立刻撤走,而是不易察覺地停了下,有種下意識護着怕她坐不穩會倒的意思。

    “等着。”确認她坐好,傅應呈丢下一句,轉身往回走。

    傅應呈回來的時候,手裏抓着條巨大的白色浴巾。

    他看不見,站定的位置歪了,離沙發邊緣還隔了兩步遠的距離。

    季凡靈費力伸出手,夠住浴巾角,拽過來,把自己火速包了起來:“……好了。”

    傅應呈擡手就把領帶扯了。

    驟然由暗變亮,男人微眯着眼,飛快地審視她一遍。

    女孩坐在沙發上,被浴巾裹得像個粽子。

    只露出一個腦袋,睫毛細軟,缺氧般猛打哈欠。

    浴巾下赤着腳,足踝纖細素白,關節處暈着一點,濕漉漉的粉。

    傅應呈很快收回目光,轉了轉尾戒,壓着點意義不明地煩躁:“就不該讓你泡澡。”

    手機鈴聲響起。

    傅應呈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季凡靈看見來電提醒是“楊銘哲”。

    傅應呈垂眼看着屏幕。

    心理醫生都這樣執着麽?千方百計地去拉無藥可救的人。

    季凡靈奇怪道:“不接?”

    “不重要。”傅應呈按了靜音,将手機放回口袋,轉身走開。

    “……”

    季凡靈在他身後猶豫地開口:“哈喽,至少給我拿個鞋?”

    傅應呈回來的時候,一手拎着她的拖鞋,一手端着一杯牛奶。

    鞋丢在地上,杯子伸到她跟前,淡聲道:“喝了。”

    季凡靈愣了下,沒想到自己還有這待遇,小心地把浴巾分開一條缺口,伸手要去接。

    餘光瞥見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又下意識把縮回半截:“……要不,你遞近點?”

    傅應呈沒說話,往前又送了送。

    季凡靈掙了半天,還是夠不到,心說我是因為光着才扭捏你難道也光着麽,擡頭,愣了下。

    傅應呈手裏端着杯子,視線卻沒看她,只落在遠處客廳的空處。

    下颌線明晰,眼底是沉寂的黑。

    很輕地,季凡靈心裏像是被溫柔地碰了下,說不出的感覺。

    她低眼,伸長了手接過杯子:“……謝謝。”

    “喝完就回房間。”

    傅應呈轉身走開,頓了下,又冷着聲線補上一句:“省得感冒傳染我。”

    “……”

    *

    傅應呈走回自己的卧室,在卧室廁所的洗手臺,沖水用力抹了把臉。

    水流洶湧。

    他雙臂撐在洗手臺上,手背青筋暴起,垂着眼喘息,水珠大滴大滴順着下巴砸落。

    鏡子裏的臉和剛才截然不同。

    冷漠和平靜像水面被石子打破,晦暗的眼底情緒翻湧,自責,惱火,暴戾,慌亂,埋藏極深的恐懼……像冰冷的蛇吐着森冷的蛇信,徐徐爬過人的脊椎。

    在她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裏。

    經年封存的傷疤又一次血淋淋地撕開,刺痛,沒頂,足以讓人失去理智。

    傅應呈走向床頭,拉開抽屜,翻出一瓶藥,倒出幾粒,丢進嘴裏,就這麽囫囵吞下。

    他坐在床邊,手掌遮着眼,緩慢平複着呼吸。

    過了很久,他吐出口氣,睜開眼,收起藥瓶。

    突然注意到別的什麽,原本已經平靜的眼底又掀起新的波瀾。

    他的大腿上,還留着浸透的濕痕。

    深色面料的西裝褲,潮濕的痕跡格外明顯。

    ……她曾坐在那裏留下的痕跡。

    濕潤的,潮熱的,柔軟的觸感,水流從她的身體滲透布料,觸及他的大腿。

    再加上她的膚色。

    被深色布料一襯,應當觸目驚心的白。

    ……

    傅應呈閉了閉眼,起身找煙。

    *

    季凡靈沒把暈倒的事放在心上。

    低血糖麽,老毛病了,又不是第一次暈。

    膝蓋倒是青了一大片,但這點程度的磕碰對她來說算個屁,第二天還是照常去上班了。

    假如不是這件事裏有傅應呈,她早就抛到腦後了。

    但。

    第二天午休的時候,季凡靈幾口扒完了盒飯,趴在桌上,本想枕着胳膊眯一會,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眼前還是傅應呈給她端牛奶的那幕。

    身後是簡約冷淡的背景牆,男人站在沙發前,一貫平整的白襯衫濕透了,黏在身上,透出勁瘦有力的線條。

    他遞來杯子,目光望着別處,臉上沒什麽情緒,就像只是順手給她抽了張紙。

    牛奶是熱的,還加了蜂蜜。

    季凡靈舔了下唇。

    好像那股甜味還殘留在唇瓣上。

    ……

    仔細一想,這次,加上上次胃痛去醫院。

    傅應呈好像都對她挺好的。

    甚至有點,太好了。

    手機震了下,周穗發來消息:

    【你看新聞了嗎?】

    【這不是傅應呈嗎?】

    【喜訊|恭喜本市卓越企業家傅應呈再獲國家慈善獎!】

    本來也睡不着了,季凡靈索性坐起,點開鏈接。

    “傅應呈先生,九州醫療創始人,獲得過“全國十大慈善家”“全國優秀企業家”“北宛市先進個人”等稱號,他名下的助學項目風鈴計劃,僅2022年,捐贈3.2億用于捐資助學,共建立希望小學47所,幫扶困難家庭學生3.4萬人……”

    季凡靈:“……”我靠,三億。

    她知道傅應呈有錢,沒錢也不可能雇司機開邁巴赫。

    但她不知道傅應呈這麽有錢。

    配圖是九月受他資助考出大山的幾名學生,捧着B大錄取通知書,在禮堂前的紅地毯上與傅應呈的合影。

    他們一起拿着一串風鈴,那是一件包含感激之情的禮物,由幾名來自五湖四海的學生親手采集家鄉的貝殼或是玉石,設計,制作,贈與傅應呈。

    季凡靈放大圖片,仔細辨認。

    ……沒錯,就是挂在她卧室角落裏的那一串。

    她從前躺在床上,聽到叮叮當當的風鈴聲,還興起一閃而過的念頭,感慨傅應呈居然也會在家裏挂裝飾品。

    沒想到那不是裝飾品,那是他媽是奢侈品。

    價值3.2億的奢侈品。

    周穗:【我當年真想不到傅應呈會這麽熱心慈善。】

    【你知道的,他不像陳俊那樣喜歡到處給人講題。】

    【他不愛理人,很冷漠,還有點孤僻,總是獨來獨往。】

    【現在我真覺得誤會他了。】

    季凡靈最開始看到新聞也有點意外。

    但現在全都能說通了。

    傅應呈同意她在自己家住,深夜帶她去醫院,沖進浴室把她抱出來,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在做慈善。

    在他眼裏,她不過是另一種版本的山區小孩,甚至可能根本沒指望她還錢。

    原來從不是老同學之間的互相幫助。

    只是他,單方面的……

    同情。

    季凡靈抿着唇,壓下心裏微妙的情緒,換了個話題。

    關你屁事:【說到獲獎,我記得我死那會兒,學校在評市級三好學生。】

    關你屁事:【後來他評上了嗎?】

    穗穗平安:【沒有。】

    穗穗平安:【最後還是給了一班的李博航。】

    季凡靈垂着的眼睫無聲顫了下:【其實無所謂。】

    穗穗平安:【是啊,對現在的傅應呈來說。】

    穗穗平安:【當年那些非議和反對,回想起來,都跟笑話一樣吧。】

    *

    晚上十點半,趙三串大排檔準時下班,季凡靈在最後清掃戶外大棚裏的垃圾。

    領班黃莉莉站在一邊,手指套着鑰匙圈晃動:“搞快搞快,我要鎖門了!”

    呂燕跑過來,接過季凡靈手裏的掃帚和簸箕:“我來吧,你要不先走?我看你好像有點瘸。”

    季凡靈愣了下:“沒事,昨天磕了一下而已。”

    季凡靈在旁邊把塑料凳子疊起來搬回室內,快搬完的時候,路盡頭傳來重型機車呼嘯而過的發動機聲,一輛黑色機車停在大排檔路邊。

    季凡靈瞥見車上的人影,瞬間腦門冒火,轉頭對呂燕說:“那我先走了,明天我掃尾。”

    呂燕:“客氣什麽。”

    季凡靈脫下圍裙,怒氣沖沖,往路邊飛跑,跨坐在機車上的男人也摘下頭盔,笑吟吟站在路邊,迎了兩步,伸出手接她。

    從遠處看,很有點夜色朦胧,兩人雙向奔赴,男人抱她滿懷的意思。

    假如季凡靈沒有把金鏈子摔他臉上的話。

    “少出現在我面前。”

    季凡靈冷冷道,“這是最後一次還你東西,再有下次,直接扔掉。”

    程嘉禮哭笑不得地從自己頭上把金鏈子摘下來:“你不喜歡?”

    季凡靈:“你聽不懂人話?”

    她話裏的刺不加遮掩,程嘉禮定定看了她一會,無奈地聳肩:“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向你道歉。”

    “道歉,好啊,”季凡靈冷笑,“你幹脆把我和你老婆拉個群吧。”

    “……”

    程嘉禮頓了兩秒,搖頭莞爾一笑,是那種終于知道她在鬧什麽小脾氣的笑:“你啊你……”

    季凡靈:“???”

    “靜雲是靜雲,你是你。”

    程嘉禮彎腰,嗓音哄小孩似的柔:“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父母之命家族聯姻,她年紀也大了,你跟她不一樣……”

    季凡靈聽不下去,轉身要走:“我看你不僅年紀大了,腦子也沒了。”

    程嘉禮笑着拉她手腕:“好好好,我沒腦子,沒腦子的人送你回家?”

    季凡靈惱火甩開:“少碰我。”

    程嘉禮不甘心放她走,想把她哄好,而季凡靈走不掉,新仇舊恨疊加想給他來個狠狠的過肩摔。

    兩人拉扯時,原本一直停在對面路邊陰影中的黑車突然從沉默中蘇醒,鳴笛,啓動,駛出一個淩厲的方向。

    甩來的車頭射出雪亮的燈光,光柱如劍刺破夜幕,照亮兩人。

    停下的那一瞬間。

    程嘉禮抓緊季凡靈的手,季凡靈抱住程嘉禮的一條胳膊,全照得一清二楚。

    季凡靈眯着眼,認出是傅應呈的車。

    刺目的光後,隔着擋風玻璃,只能模糊看見駕駛位男人面無表情的臉。

    明明看不清。

    她卻莫名覺得車窗後的眼神,黑得深不見底。

    車前的遠光燈熄滅,車頭掉轉,橫停在女孩面前,差點撞翻前面停着的機車。

    冷到沒有溫度的一聲:“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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