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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0章 絕代雙嬌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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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0章 絕代雙嬌13

    有花堪折直須折。

    沈敬月自幼養了一身好皮膚, 就算四年軍旅,也只是将他面龐、脖頸和手背,曬得稍微黃了一點, 純然的玉面小郎君。

    他脖頸往下的部分, 和她的一般白皙、細膩、光滑。

    肌膚交錯,蘭絮透過這一層柔軟的皮膚, 觸到了他狂亂的心跳。

    沒有節拍,沒有準度, 貼着她掌心的血管, 震動讓指尖發麻。

    迷亂之間,蘭絮摸到他背上一道道細碎的疤痕, 布滿整個後背。

    他輕輕喘了一口氣。

    蘭絮微微收回點神智:“這是什麽?”

    沈敬月:“一些, 舊傷。”

    那是他第一次去崖底找她時, 不慎踩到一塊石頭, 後背貼着凹凸不平的山壁,一路滑落跌倒了下去。

    後來,被救上來時,他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尤其是後背, 血肉模糊。

    趴在床上,等郎中離去, 獨自一人時, 沈敬月默默流淚。

    他想,蘭絮是不是也被山石這樣磕蹭過,是不是真如別人所說, 粉身碎骨了?

    好痛啊。

    她又該如何忍受這樣的痛呢?

    他祈求上蒼,雖然它從來只愛戲弄于他, 但是,只要只要她平安無事,叫他粉身碎骨也可以。

    現在她就在自己面前。

    此時此刻,沈敬月咬着嘴唇,他的汗珠,沁在額角,流到眼中,酸澀的刺激,他眼中生出晶瑩的水珠。

    蘭絮指尖拭過他的淚,她喉嚨也幹,生出幾分好笑,輕聲說:“你、你別哭呀。”

    “弄,弄得我,好似糟蹋了,你一般。”

    話語中的一頓一頓,全怪沈敬月。

    他學東西的速度,簡直離譜,制作火器是這樣,使用火器也是這樣,不管哪種火器。

    反正是燙的,重的,硌的。

    偏生被蘭絮說過後,沈敬月還眨眨眼,淚珠就“啪嗒”一聲,落到蘭絮唇畔。

    可憐見的。

    他低頭,銜去她唇畔的水珠,自己氣息分明比蘭絮亂多了,可說的話,卻半點不含糊:“那就當你糟蹋了我。”

    “再糟蹋狠一些,我也願意。”

    ……

    到了大半夜,輪到蘭絮哭了。

    好不容易,外面雪停了,天地一片寂靜,屋內也歸于寂靜。

    蘭絮累得手都擡不起來。

    到底是誰糟蹋誰。

    沈敬月精神抖擻,還有力氣收拾殘局,弄水給蘭絮渾身都擦了一遍,臨了被蘭絮踢了一腳,才算真正收歇。

    他們裹着一張被褥,氣息交融。

    沈敬月抱着她,面色微紅,心滿意足地嘀咕着,探讨火器的使用辦法。

    複盤是好學生的必修課。

    蘭絮忍無可忍,捂住他的嘴。

    沈敬月把眼睛睜得和小鹿一般,純良又圓潤,他小聲說:“好吧,那我不說了。”

    等蘭絮一松手,他又本相畢露,叼着她的耳垂,磨磨牙。

    蘭絮實在困極,懶得理他,迷迷糊糊中,便聽他輕輕提起一口氣,允諾般:

    “絮絮,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了。”

    第二天臨近中午,蘭絮起床後,沈敬月把她亂糟糟的頭發薅好,給她編了一個麻花辮,往上面戳着什麽。

    蘭絮一摸,是一朵朵雪白的梅花。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他解釋:“早上去打獵時,看到有一些梅花樹,摘了一些過來。”

    蘭絮:“你出去過了嗎?”

    沈敬月:“嗯。”

    “還發現了冬眠前熊的痕跡,或許能殺它個出其不意。”

    他一個大早出去打獵,雖然只一會兒,就回來了。

    但昨晚達成某種脫敏治療,他對蘭絮的“看護”情況好了些,不必一定要她在他眼底下才好。

    給蘭絮編完發,他又拿出一顆圓圓的珍珠,編在她發尾。

    這顆珍珠本來有想在路上換成米糧,但沈敬月怎麽都不肯,原來是要給她用的。

    蘭絮摸着珍珠,倏地一笑。

    忙完蘭絮這邊,沈敬月熟練地處理獵到一只兔子,放血,生火,剝皮,烤肉。

    完全不用蘭絮插手。

    趁着這時候,系統差不多該從屏蔽狀态出來了,蘭絮敲敲系統:“在嗎?”

    對這種屏蔽已經習慣了的系統,打了一晚上的鬥地主,它回:“怎麽個事?”

    蘭絮:“我體內真的沒有毒嗎?”

    一般對細作都有控制手段,用毒是最正常,系統:“最開始就查了下宿主機能,是沒有毒的。”

    “如果有我們查不出來的毒,宿主一年沒和鄭國聯系,也該發作了。”

    蘭絮:“也是。”

    那問題,可能就在沈敬月身上。

    仔細想想,陸聲寫給她的信裏,詢問沈敬月的身體,應該就是暗示。

    難怪他們一路和平地抵達此處,陸聲篤定,她遲早會回去。

    但若要回去,她一人回去便好。

    蘭絮偷偷撕掉信中,對她身份猜疑的後半部分,燒了,只留前半部分。

    吃飯時,蘭絮說:“我想去山下找找,有沒有小規模村落。”

    沈敬月:“定州城池已經塌了。”

    他站在山上往定州方向望見的,當年以為固若金湯的定州,也毀于連年的炮火。

    沈敬月和她歇腳的這處,地廣人稀,資源不算多,是少見的和平區域。

    蘭絮思索:“那附近更應該有村落。”

    沈敬月:“我和你一起。”

    蘭絮:“兩人的目标太大,而且你不是說發現熊的軌跡,要去蹲它麽?”

    沈敬月筷頭戳戳碗裏,猶豫。

    蘭絮笑道:“你不是也可以自己去打獵麽?”

    沈敬月:“嗯……”

    半天後,他表面上,被蘭絮勸說動了:“行吧。”

    實際上,沈敬月很清楚蘭絮的目的,她是發現自己太粘着她,想讓他習慣她的走動。

    既然她想鍛煉自己,他順着她的心意好了。

    再三保證自己一旦發現村落,就會立刻回來,蘭絮穿着厚衣服,帶着一把火器防身,出發了。

    幸運的是,有系統的“疾風訣”加持,她走得飛快,在一個山坳裏,發現人類聚群生活的痕跡。

    蘭絮守約地回去了。

    花了一個時辰,等她回到小木屋,就看沈敬月将他自己十指,都咬得破碎不堪。

    沈敬月莫名地咳嗽着,他好不容易平複呼吸,目光躲閃,對蘭絮努力展開笑顏:“那只熊,我捉到了,打死了,放在後面,要不要去看?”

    蘭絮搖搖頭。

    沈敬月的臉色迅速灰敗。

    蘭絮拾起他手指,給他手指上藥,她無奈一嘆:“以後我還是盡量在你身邊好了。”

    只一句,沈敬月立刻展開了笑顏:“哼,早這樣不就好了。”

    嘴上這麽說着,他抱着蘭絮,身體卻輕輕顫抖。

    他在害怕。

    一個時辰,是他能夠接受的她離開的時間的極限。

    蘭絮只能從這些細節裏,窺到他這四年,是怎麽過的,她心想,看來她沒辦法獨自去會陸聲。

    可如果要去見陸聲的代價,是讓沈敬月忍受痛苦……

    算了,在事情真的來臨之前,過好當下的每一天,也是鹹魚的守則。

    眨眼間,就到了除夕。

    外頭胡人和鄭國又如何打仗,這方天地,若世外桃源,是半分不知。

    冬季的雪如鶴羽,紛紛揚揚。

    蘭絮擦掉窗戶頗黎上的霧氣。

    他們剛搬來這個小屋子時,窗戶還破破爛爛的,後來沈敬月把一些從蕭州帶來的材料,燒成透明的琉璃做窗戶。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雪,趕緊叫沈敬月:“今天我們出去玩吧?”

    沈敬月剛洗好澡,他身上水潤,臉頰粉粉的,不滿地鼓了下臉頰:“不是說好的,今天……一天嗎?”

    蘭絮:“……”

    大冬天裏,尋常人家半個月洗一次也正常,也不髒的。

    沈敬月和蘭絮都愛潔,有條件,一般三四天洗一次,一洗完就會情不自禁地膩歪。

    不知道什麽時候,沈敬月默認做一整天。

    蘭絮聽着都燥。

    她趕緊呼出一口氣:“不管,今日先出去玩一下。”

    兩人都裹得厚實,像是兩個圓滾滾的套娃。

    純白的天地之間,只有兩個小點。

    雪剛停的時候,是松軟的,踩上去咯吱咯吱。

    蘭絮團起一團雪,在手心玩,捏成兔子,給沈敬月。

    沈敬月唇畔呵出一口霧氣,拿在手裏玩,突然被蘭絮團的雪球打了一臉,他還呆呆看着蘭絮。

    蘭絮:“來打雪仗啊!”

    沈敬月小心翼翼放下兔子雪球,也學蘭絮那樣,團雪球。

    十四歲前,他一直生活在北地,見多了雪,但公主要溫柔淑靜,他只能看,不可以玩。

    每次小宮女聚在一起堆雪人,都能引起他的注視。

    十四歲之後,蕭州雪少,就算下雪,他也絲毫沒有心情去賞玩。

    他彎起唇角,團了一個腦袋大小的巨大雪球,對着蘭絮,舉了起來。

    蘭絮:“?”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連忙舉手投降:“我錯了!”

    他眉眼一彎,哈哈大笑。

    雖然一開始不情不願的,真玩起來,他倒是很開心。

    那個雪球也沒有白團,滾在地上,滾到很大,蘭絮又往上面堆一個圓球,她用手指,在雪人的臉上作畫。

    沈敬月忙着堆第二個雪人。

    第二個雪人,比第一個雪人小多了,嬌嬌地偎在第一個雪人身旁。

    他悄悄在第二個雪人肚子上,寫了個“沈”,回頭便看,蘭絮已經在第一個雪人上寫了個“蘭”。

    她偷笑了一聲:“你倒有自知之明嘛。”

    沈敬月從鼻間哼了一聲。

    不一會兒,又下大雪了,兩人匆匆回到屋子,互相拍掉彼此身上、發上的雪粒。

    拍着,沈敬月突然抱住蘭絮,用力地索取着她的唇。

    在親吻中,身體回溫。

    他若是花,便是嬌弱的菟絲花,寄生于蘭絮,她朝他笑,他就心花怒放,她若有半分營養未到位,他就會迅速枯萎。

    這一日,他們過得很簡單。

    寫了對聯,喝了屠蘇酒,又到被窩裏,從溫暖,到火熱,灼燙着,吞噬着。

    跨過子時中那一刻,沈敬月咬住她的脖頸,手指在蘭絮背後,寫了幾個字。

    蘭絮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寫完了,只留下他指尖的溫度,與酥麻的感觸。

    她喘了一口氣,就聽沈敬月問:“猜猜我寫了什麽?”

    蘭絮根據字符,道:“歲歲有今朝?”

    沈敬月:“錯了,該罰。”

    蘭絮:“……”

    折騰了好一會兒,沈敬月又問:“再猜猜。”

    蘭絮:“永遠在一起?”

    沈敬月:“錯了,該罰。”

    蘭絮:“……”

    後面他怎麽叫她猜,她也不猜了,橫豎是要“罰”的,她懶得動腦筋了,末了,沈敬月湊在她耳畔,輕聲說:

    “我只寫了你的名字。”

    所有的筆畫,都是她的名字。

    ……

    過了一個令人骨頭發軟的除夕,第二天,蘭絮理所當然起不來了。

    她症熟睡着,突然,聽到沈敬月的咳嗽聲,他的咳症,好似偶爾會犯。

    她意識慢慢回籠,迷迷糊糊間,就見沈敬月坐在她身旁,他幾度開口,看她還在睡,又閉上嘴巴,臉上寫滿了糾結,就在床邊來回踱步。

    不多時,又目光銳利地盯着她,似乎化成一陣陣寒風,刮着自己。

    蘭絮腦海裏,剛解除屏蔽的系統也在叫她:“宿主宿主,起來啦!沈敬月看到信了!”

    蘭絮徹底醒了。

    就看沈敬月一張俊臉上都是憤怒,他手上捏着一張皺巴巴的紙,那是當日,陸聲寫給蘭絮的密信。

    沈敬月很生氣。

    在蕭州,他千防萬防,片刻的時間,都沒讓蘭絮離開自己的雙眸,陸聲是什麽時候把這封信給蘭絮的?

    他們什麽時候這麽親近?

    蘭絮端坐着:“你知道,我以前是鄭國細作。”

    沈敬月:“我知道。”

    蘭絮:“所以陸聲可能覺得,還可以拉攏一下我。”

    沈敬月腮幫子一動,喉頭微哽:“為何不告訴我?”

    蘭絮看着他淚眼朦胧的,心想,告訴你不就是現在這樣嗎,何況當初在蕭州,得謹慎再謹慎。

    蘭絮:“只是一封信,沒什麽大問題。”

    沈敬月:“你就是信不過我!”

    他站起來,來回踱步,眼圈驀地泛紅:“你怕我脾氣上來,不管不顧,和陸聲決裂,導致我們都受困,對麽?”

    蘭絮:“我……”

    沈敬月翻舊賬:“陸聲要幽禁你的時候也是,非要過兩三天,才和我說,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

    蘭絮心中一頓,沈敬月比誰都敏感,偏偏他的指控,不是空穴來風,兩次,她都是考慮到他的性格。

    她道:“我只是不想讓你過多煩惱。”

    沈敬月心口起伏:“你的事,對我來說是煩惱麽?從來不是。”

    蘭絮趕緊:“好好,我以後會說的……”

    突的,卻看沈敬月突的臉色一白,唇角驀地溢出血珠。

    蘭絮一驚:“敬月!”

    沈敬月嘗到喉嚨裏的血腥,頭腦犯暈,怎麽回事……

    眼前一黑之際,是蘭絮焦急的神情。

    他失去了意識。

    ……

    沈敬月吐血了。

    系統:“這是他第二次吐血了,上次應該是在崖邊。”

    蘭絮擦拭着沈敬月的臉頰。

    他在冒着冷汗,少年往常鮮明漂亮的面龐,一片灰敗病态。

    她問系統:“是陸聲下的藥麽?”

    系統根據沈敬月吐的血,分析,道:“也不是,這是這個世界一種慢性致命毒藥,在沈敬月體內好多年了。”

    蘭絮突然記起,以前在定州,陸聲的幕僚兼郎中,曾說過沈敬月中毒了。

    原來那時候,是真的中毒。

    蘭絮:“多少年?”

    系統嘆氣:“十幾年。”

    十幾年,他才幾歲,就被下毒了。

    是沈氏幹的,饒是沈敬月僞裝成女孩,也難逃毒手。

    系統:“這個毒藥發作了一次後,勢必會發作第二次,一共只會發作三次,三次後則人絕氣亡,宿主,只有最後一次機會了。”

    這四年,他只發作過兩次,說明陸聲有解決辦法,難怪那封信會那麽寫。

    系統又說:“脫離觀測的這段時間,陸聲對你身份的懷疑,也打消了。”

    蘭絮:“行,那就回去吧。”

    任務也還沒完成,可每次,沈敬月都要被這無名醋氣得要命,那10%真不好弄。

    她收拾行李,沒多久,沈敬月醒來了。

    他眼睫低垂,幽幽看着她。

    蘭絮坐在他身旁,輕撫他的臉頰:“你中毒了,或許是你那個篡位的叔叔皇帝下的毒。”

    沈敬月沒說話。

    蘭絮怕他又傷心生氣,斟酌好幾秒,她決定不再隐瞞,敞開說:“陸聲有解決辦法,那封信就是暗示,我們回去,怎麽樣?”

    意外的是,沈敬月阖起眼眸,将臉頰在她指尖蹭了蹭。

    并不抗拒這個提議。

    他語氣虛弱:“等雪停。”

    蘭絮:“好。”

    她掀開被子,躺在他身邊,沈敬月抱住蘭絮。

    萬幸天公作美,下午,雪就停了,入了夜,夜空晴朗,沒有再下雪的預兆,蘭絮和沈敬月一同上馬。

    沈敬月還是坐在後面,他有些虛弱,卻不至于路不會走,馬不能騎。

    他們共騎一匹,往蕭州的方向而去。

    他記得每一條路,這次帶蘭絮走的,格外偏僻,甚至走了一個月,才堪堪到蕭州外的山上。

    此時,蕭州山上的雪都化了。

    沈敬月除了嘴唇沒什麽血色外,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麽兩樣,甚至夜裏,還會纏着她多來一回。

    篝火旁,蘭絮累極了,裹着被子睡覺。

    沈敬月在擦火器。

    明天,他們就要下山,去見陸聲了。

    這是他們當時離開蕭州時,他帶走的最順手的火器,一共有十發彈藥,一路上,已經用了五發,只剩下五發。

    他裝上一個小小的東西。

    這是他去年,自己監管一個小兵制作的,沒有提供給鄭國的設計,他私底下叫它去音器。

    将火器黑洞洞的口子,對準他自己的眼睛。

    他似乎從洞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黑黢黢的。

    突的,蘭絮翻了個身,窸窸窣窣。

    沈敬月放下火器,仔細給她掖被子。

    雖然入春了,還是有些冷的,不要凍到才好。

    做完這些,他摸摸她的臉頰,将那火器,綁到自己左邊手臂,因為他慣用右邊手臂抱她。

    八斤重的東西,他運起左手來,卻相當自如,不受半分影響。

    或許知道接下來的命運如何,蘭絮睡得不太安穩。

    第二天,蘭絮牽着沈敬月,他們把馬兒幹糧被褥等,都留在山上,徒步下山。

    剛到蕭州城門,便被守衛攔住:“什麽人?從何處來?”

    沈敬月擡起頭,露出幂籬下的臉。

    頓時,守衛幾人大驚:“沈将軍!”

    按理說,進城是要搜身的,但這守衛中有好幾個,是沈敬月以前帶過的,慕強心理使他們不敢搜沈敬月的身。

    其餘守衛,也因為知道沈敬月擅火器,怕得罪他,就這麽放了進去。

    如沈敬月預料。

    ……

    這幾個月,陸聲相當意氣風發。

    對胡戰鬥,連勝五場,鄭國皇帝如願中風,朝政大權,全在陸聲手中,再沒有人能阻攔他的步伐。

    得知沈敬月回來,他笑了一聲:“果然。”

    他在沈敬月十四歲時,就知道他體內潛伏毒素,讓郎中想辦法幹預調理。

    不是治好,而是幹預,因為,這也是拿捏沈敬月的一種辦法。

    他既然回來,那就是毒發第二次了。

    若沒有蘭絮還真不行,沒有蘭絮,他不會在乎自己到底有沒有中毒。

    所以,歸根到底,要控制蘭絮。

    陸聲心情舒暢,先去處理政務,等看時辰差不多了,才接見沈敬月和蘭絮。

    幾個月不見,沈敬月又高了點,蘭絮倒是還和過去一樣,沒什麽變化。

    兩個玉璧一般的人兒,即使身上的衣裳鬥篷并不華貴,依然各有清俊風流。

    陸聲:“想必你們是為了中毒的事。”

    沈敬月是半句都不想和陸聲說,蘭絮接話:“是。”

    陸聲笑了下,拊掌。

    門外等候着的幾個将領進門,他們手上拿着許多設計圖,這是沈敬月走後,陸聲着人設計的火器。

    可惜,都沒有沈敬月的好。

    陸聲:“大鄭的江山,需要火器延綿,我想,沈将軍應該願意留下,查看火器如何改良。”

    “在蕭州生活,總好過你們東躲西藏地過日子。”

    蘭絮看到沈敬月攥緊拳頭。

    并不是的,他最喜歡的,就是在山上木屋的日子。

    陸聲看了眼蘭絮,道:“蘭絮,你若入了大鄭宮廷,我亦不會屈才。”

    蘭絮:“……”不想上班。

    但不是她想不想,陸聲就是要拿她要挾沈敬月。

    麻煩了。

    她嘆口氣,正要答應,先混過去,等沈敬月好了再說,突然,他被沈敬月按了下手背。

    他隐去眼底的殺意,沉沉道:“知道了。”

    陸聲點頭:“既如此,我就先走了,會有別人來安排你們。”

    他帶着心腹要走,突的,聽到身後輕微的“咔嚓”一聲,他皺眉,常年在戰場的直覺,讓他下意識回頭。

    可是對準他的,是他引以為豪的火器。

    下一刻,一陣安靜中,他胸口破了個大洞。

    陸聲大腦一片空白,緩緩地,栽倒在地。

    另兩個心腹,也還沒能出聲,就倒地。

    場上陷入死寂。

    蘭絮倒吸一口氣。

    她震驚得耳朵嗡嗡,就看沈敬月慢條斯理地收起火器,他居然藏着火器,她甚至沒看清他是怎麽拿出來的。

    她趔趄幾步,跑到陸聲旁,小心不碰到洇開的血漬。

    沈敬月:“他死了。”

    果然,不需蘭絮去試探,陸聲雙眼還睜着,眼瞳卻失去光澤,一代枭雄,或許也想象不到,他會這麽死去。

    沈敬月嗤嗤地笑着。

    他心情舒暢,用力壓抑着笑聲:“你看,他就這麽死了。”

    蘭絮:“噓,你解藥怎麽辦?”

    沈敬月嘴角挂着無畏的笑:“解藥,有什麽所謂嗎?”

    “絮絮,只要他在一天,我們就沒辦法安寧。”

    他不要解藥,他也不想讓自己,讓蘭絮受制于人。

    他人生前面那十四年,如履薄冰,在那個籠子一樣的宮廷裏,都差點沒能護住蘭絮。

    他怎麽舍得讓她以後,也過他以前的生活。

    所以,陸聲必死無疑。

    沈敬月的表情,一會兒狂喜,一會兒憤怒,又一會兒悲恸。

    蘭絮懷疑他要壞掉了。

    她好像置身一場名為夢的劇本,突兀又詭谲。

    不對,仔細想想,沈敬月的行徑,本來就有跡可循。

    他恨陸聲,在她提出回蕭州時,卻連反對一下都沒有,又刻意走的極為偏僻的山道,也是為了方便逃走……

    原來前面的一切,都是在等這一刻。

    事情已經發生,也算他瞞了她一次,扯平了。

    她又氣又無奈,道:“你把表情給我收一下!”

    沈敬月:“……”

    他還以為,她會怪他。

    她卻主動牽着他的手,示意他冷靜。

    他們走出營帳,她咽咽喉嚨,若無其事地告訴士兵:“太子殿下在看重要的火器草圖,不讓別人打擾,明白了麽?”

    士兵看向沈敬月。

    沈敬月繃着唇角,點點頭。

    陸聲會徹夜觀摩火器草圖,草圖又是軍事機密,士兵也并不奇怪。

    而下一刻,蘭絮腦海裏,系統播報:“叮——【推動男女主感情大發展】進度100%,世界任務已完成,恭喜宿主!”

    任務居然完成了。

    系統繼續刷新任務解釋信息:“不怕帝王昏庸,就怕活太長。”

    “作為本世界的男主,陸聲的心願已經深刻影響本世界,他想把名聲留在最好的時候,穿越局得成全他。”

    “按照原世界,他登上帝位後,未來四十年,他将沉迷于軍事擴張,大力發展和制作火器,窮兵黩武,以至天下凋敝,民不聊生。”

    這一切,也是由于這個世界火器的出現。

    火器的威力,能讓人心被高高吊起,從而失了本心。

    但要讓陸聲的名聲,留在最好的時候,就得滅殺陸聲的氣運,這只有同等重要的“女主”,才能做到。

    所以,完成任務有兩條路,推動感情大發展,一條以愛感化男主,另一條,以恨殺死男主。

    系統:“這個世界不是沒有設計過女主,是陸聲的青梅,就是死了。”

    “用愛感化失敗了。”

    毋庸置疑,既然“女主”落在沈敬月身上,他只會也只能走第二條。

    ……

    蕭州下雨了,夾着雪粒。

    一匹黑馬逆風而上,若雷電般,劈開初春的風雨。

    凍得馬上兩人發顫。

    蘭絮發顫是冷,沈敬月的顫抖卻是激動。

    他放聲大笑:“絮絮,我們走吧,到哪裏都行。”

    只要按照他們原來那麽偏僻的路,鄭國就算反應過來,也追殺不到他們。

    夜路難行,蘭絮和沈敬月在一處破廟停歇。

    春雷陣陣,沈敬月嘴唇被凍得發紫,但他猶自感覺不到溫度般,解開自己的衣服,要給蘭絮披上。

    蘭絮将兩人的衣裳整合一下,一起取暖。

    她抱着他,沈敬月在顫抖着。

    她問:“你不冷嗎?”

    沈敬月擁着她:“我不冷。”

    蘭絮看着他發紫的嘴唇,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沈敬月驀地嘔出一口血。

    蘭絮一驚,剛要起身給他弄水喝,他不肯,用力攥着蘭絮的手,進氣短,出氣長,他深深望着她,眼眸在震顫。

    他不想死。

    他舍不得她。

    蘭絮只好擦掉他唇邊的血漬,道:“你先別激動,你能好起來的。”

    沈敬月覺得,生命流逝的感覺真神奇。

    他一只手,用力握着蘭絮的手,另一只手,舉起了那把還剩兩顆火彈的火器。

    蘭絮看着對準自己的洞管。

    她呼吸一緊,卻沒有掙紮。

    她怔怔看着他,沈敬月喘氣:“我、我這一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愛你,只能一次次地跟你索取愛。”

    “臨了臨了,我更不能接受,你還會愛別人,對不起,你跟我走吧。”

    愛。

    蘭絮緩緩咽了下發堵的喉嚨,閉上眼睛。

    沈敬月的一生很短,他将最濃烈的感情,最濃烈的愛意,全都給她。

    像飛蛾撲火,終究湮滅于火中。

    她想起那顆,別在她發上的珍珠,又圓,又明亮。

    它就像沈敬月掉的那麽多眼淚凝成。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蘭絮沒等到想象中的疼痛,她睜開眼睛,面前的少年,早已放下那火器。

    他淚如雨下,清澈的眼淚,與他下颌的血漬,混合在一起。

    他扯扯嘴角,又笑又哭:“你怎麽能信我會殺了你。”

    蘭絮眼角倏地滑落淚珠:“因為我願意跟你一起走。”

    她去撿那把火器,沈敬月驀地将火器丢到外面的雨中,火藥浸了水,就作廢了。

    他雙手抱着她:“我舍不得。”

    他死了就算了,蘭絮不能死。

    他眼前的景色,逐漸渙散,他親吻着她的額角,鬓發,聲音也越來越低:

    “絮絮,最後再疼我一次吧。”

    永遠不要忘記他。

    嬌花終會枯萎。

    若是能在她心裏種下一顆種子,便足夠了。

    ……

    他隐約聽到,蘭絮輕嘆:“真是欠你的了……”

    與此同時,蘭絮跟系統換了張角色卡,【華佗】。

    800積分。

    ……

    不知道過了多久,春日的陽光,一陣暖熱。

    沈敬月緩緩睜開眼睛,動了動腦袋,光影冥冥之中,他看到蘭絮的身影,她正坐在窗邊,在忙着紮頭發。

    這裏是他們生活的那個小屋。

    他不由想,真好,天上有她,還有他們的家。

    他愣神之時,蘭絮已經走到他面前。

    她伸出手,給他額頭彈了一下。

    “啪”的一聲,疼得沈敬月一下冒出幾滴淚珠。

    便聽她說:“起來了?”

    沈敬月揉着額頭,坐了起來。

    不是夢,不是天上。

    他驚詫地看着雙手,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能活着,蘭絮已經站起來,要去看看剛買的糧食。

    沈敬月連忙拽住蘭絮的手:“我這是……”

    蘭絮這才憋不住了,她用力掐他胳膊洩憤般,眼圈微紅,道:“你還知道起來!”

    沈敬月環抱着暖和的人兒。

    他被她掐得好疼,可是心裏卻甜蜜如糖,只會道:“絮絮,絮絮。”

    蘭絮:“知道了。”

    沈敬月:“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很久麽?”

    蘭絮:“哼,你不拿火器對着我就可以。”

    沈敬月笑了,他依偎着蘭絮,說:“你喜歡我,你愛我。”

    蘭絮斜他一眼。

    800積分呢。

    養嬌花,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這朵花麽,除了嬌嫩了點,其餘時候,都和朵霸王花似的,反哺着她。

    真是栽了。

    …………

    ……

    這個世界火器的發展,停滞于陸聲之死,戰火的蔓延戛然而止。

    一年後,梁國也被鄭國合并,鄭國太子的弟弟興王登基,開啓了後世津津樂道的大鄭盛世。

    或許後世有人會惋惜,假若陸聲不是止于二十五歲,是不是可以把國家版圖開拓到最西邊。

    而沈敬月的名聲,也褒貶不一,極端分明,衍生出了許多的影視作品。

    但沒人知道,他其實很愛哭。

    只是,生于這個世界當下的人們,只想能夠有一口飽飯吃,不想再服徭役。

    那座小山上的兩個人,也過上了最想要的生活。

    一個負責鹹,一個負責嬌。

    又過三十年,小屋子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後園空白的石碑上,放下了附近村落一個小女孩摘來的一束小白花。

    小白花花瓣,随風輕顫。

    ……

    “叮,【推動男女主感情大發展】完美完成,300積分請查收~”

    白茫茫的空間之中,系統的播報,顯得有點空蕩蕩。

    300積分是基礎操作了。

    系統唏噓:“原來上個世界,是【女主成長計】的一個系列任務,只是女主失敗了,就被分配給【女配翻身計】了。”

    蘭絮:“……”

    系統:“什麽3大1小,都是騙人的!”

    蘭絮:“你也知道啊!”

    可惡的穿越局!

    300積分倒是給得挺果斷,可惜蘭絮之前攢的都用完了。

    她看着賬戶裏【320】的積分,有種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覺。

    系統:“哎呀沒關系啦宿主,你也鹹了好多年了,當做積分買休息~”

    蘭絮想起最後,是她先得病的,臨走的時候,沈敬月哭得眼睛都要壞掉了。

    真是傻子。

    她吐出一口氣,慢慢的,這段記憶,變成泛黃的照片,感情逐漸被模糊掉,這是系統在抽離她的感情。

    将“照片”塞進腦海裏的相冊,蘭絮重整好了心情。

    系統:“好啦,那我們去下個世界嗎?”

    蘭絮:“走吧。”

    系統高高興興:“下個世界,是個古代世界,任務:【萬人嫌女配也要變成萬人迷】~”

    蘭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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