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悟
但是當倪航在飛機上旁敲側擊時, 卓夢的反應是:“誰說我最喜歡馬代了?只要不在虹都,我在哪都挺開心的。”
倪航有點懵:“可我聽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止去過一次馬爾代夫……”
“啊……因為它就是個度假的地方嘛。”卓夢琢磨着,“就像你累了休息的時候會想玩手機, 但也不至于說你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玩手機,你只是沒力氣去做更讓你開心的事兒了而已。馬代對于我來說也就是這麽個地方, 不用勞神費力去計劃什麽, 訂好機票酒店到那就是游泳、浮潛、躺着——反正我就圖這個。其他各式各樣的水上項目倒是也有, 但想玩那些的話東南亞也能玩啊……不過馬代浮潛島的水下風光确實不賴, 各色珊瑚、各種各樣的魚群、鳐魚還有鯊魚……”
倪航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和諧的生物:“鯊魚?”
“放心啦,小鯊魚。”卓夢好笑道, “就跟路邊的流浪狗似的,只要你別去搞他們,他們一般也不會來咬你……啊。”
說着說着二人同時想起了什麽。
倪航:“你明晚12點之前是不是還得回去打第二針疫苗?”
*
幸好本來就是來辦事兒的, 要真是出來玩的可就尴尬了。
但這也意味着找人的時間很有限, 畢竟飛機飛回去還需要時間, 那就是明天下午就得出發返程。
“你沒留他聯系方式嗎?”倪航也有些着急了。
“沒人會把聯系方式給一個聊了會兒天的游客吧。”卓夢惆悵道,“不過我知道他住哪——他就住馬累機場附近,傍晚經常去海邊釣魚。”
“只知道這些你就飛四個多小時過來找人?”
“這有什麽, 飛四個多小時過來睡覺的事兒我也不是沒幹過。”
“但是你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跟你走啊。”倪航不能理解, “你也說他年紀很大了, 他會願意大老遠飛過去幫你嗎?”
“有全局觀很好, 但啥事都操心的人基本上成不了大事。”卓夢看着窗外告誡他,“你只是個随身保姆,你的任務就是拎包、跟着我、聽我指令,其他的不用管——不管這趟找不找得到人, 我又不會克扣你的差旅費。”
又是這種哄小孩似的語氣。
倪航聽得刺撓,又實在沒什麽可以發作的角度, 就嘟囔着個臉也去瞄窗外。
恰好飛機俯沖下去,來到雲層下面。
倪航眼前一亮,剛才的煩悶也一掃而空:“哇哦,好漂亮!”
透過飛機的窗子,可以看見深藍大海上一道道綢緞樣的光帶,但等高度再降一降,就會發現那不是光帶,而是一個個長條狀小島。由于近島海水顏色過淺,幾乎是翠綠色,在深色的海上就仿佛光帶一般。
為了能看清楚些,他不自覺地伸長脖子,整個人也往卓夢身旁靠了靠。
而卓夢,一臉漠然地看着快湊到自己臉前的側顏,想的卻是這個距離不親上去有點虧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過就這麽親上去也沒什麽吧——幫他還債,給他付生活費學費,還帶他出來玩,都做到這個份上了親一下有什麽。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到底還是有在拿對小顧之流的男人的态度對待倪航,但倪航明明和他們不一樣,他從來都不是明碼标價的。
于是躲躲閃閃地把眼神移開,心态調整一下,又讓了點地方給倪航讓他能更好地看窗外:“那些植被茂盛的要麽是未開發的島,要麽是度假島。你看那種岸邊有小房子和游艇的,那就是度假島上的酒店設施——就像我剛才說的,适合吃喝、游泳、躺平。”
“那那種都是房子的呢?”
“那是居民島,馬代當地人住的地方。我們要降落的馬累是馬代的首都,也屬于居民島。一般要去度假島玩的話,在機場降落後就可以直接坐游艇離開了,不過我們這次的旅程估計是要全程耗在馬累。”
“我明白。”此時的倪航看起來懂事極了,“本來就是來辦事的嗎,還是酒廠的事比較要緊。”
“好孩子。”卓夢稱贊着戴上墨鏡,“準備準備馬上降落了,怕的話可以握着我的手。”
倪航正欲發作,想說自己只是沒出過國不是沒坐過飛機,而且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總占這種口頭便宜,好在話出口之前就反應過來——什麽,可以握着手嗎?!
他眼神向下瞄去,看向卓夢搭在扶手上的修長的手掌。
那手他也不是沒碰過——他曾坐在路牙石上被這只手摸到半邊身子都軟了,深知它是怎麽樣的細膩柔滑,但是此時說給他個機會再碰一次,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恰好飛機又猛地一個下落,于是随着一股令人戰栗的失重感,倪航不管不顧地一把把那只手抓進手心裏。
此時的心跳聲已經分不清是因為失重,還是因為和卓夢的接觸了:“好吓人啊。”
卓夢就那樣松松地給他抓着,也不回握,只是另一只手撐着泛紅的臉,扭頭看向另一邊的窗外。
*
一如卓夢所說,下了飛機後拿了行李出站,外面就是各個酒店的接機牌,不過她繞過了這些人,在接機專櫃處完成了登記。
倪航就拖着行李箱,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等待。
該說不說,看見其他游客開開心心上了游艇離開,他其實還是有點眼饞。于是不得不提醒自己這是在出差,能跟卓姨一起就已經很好了。
他們住的地方就在機場附近,在坐車深入城區內部的時候,倪航幾乎要忘了這是馬代,只覺得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海濱城市。但是到了酒店,進入房間拉開窗簾,眼前寶石一樣翠綠的海景又讓他深吸一口氣,口中喃喃:“爸,我到馬爾代夫了。”
房間很高檔,裏三層外三層,甚至還有個辦公用的小書房,倪航也想不通誰會來這兒辦公。
正這麽想着,便聽卓夢在他背後打了個哈欠:“你休息會兒吧,我先回房間了——我跟胖子、李染約了個線上會議,得跟他們同步下情況。”
倪航給聽愣住了:“回……房間?”
“對啊,就在你隔壁,怕什麽。”卓夢說着就已經轉身要走了,“沒事兒可以自己出去溜達溜達——相信我,英語六級的單詞量足夠你溝通了,而且我記得這家酒店好像有中文服務,實在不行你就說中文,他們能給你找來會中文的人。”
倪航口不擇言:“可是……”
“怎麽了?”
可是你不跟我住同一間嗎——這樣的話讓他怎麽說出口,倪航絞盡腦汁問了別的問題:“可是……不是說要找人嗎?”
“這會兒還早,五點再去海邊看看吧,他上次就是五點半左右拿着魚竿出現的。”
“那也快到時間了啊,我們不是中午上的飛機嗎?”
卓夢看了他一會兒,到底還是為他解密道:“我們中午十二點起飛,然後向西飛了三個時區,用時四個半小時,所以現在是幾點?”
倪航立刻掏手機看了一眼:“一點半。”
卓夢打了個響指:“休息吧。”然後開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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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約有種一直向西t走可以達到永生的感覺。
但是為什麽要分兩間房呢?這完全不是對包養對象會有的舉動吧?
一路舟車勞頓,倪航決定先放洗澡水泡個澡,清理浴缸的時候又開始惦記——那卓姨的浴缸不是也得清理嗎?哪怕是從保姆的角度考慮也應該是住在一起更方便照顧吧?哪怕是兩張床呢?
這果然是很不對勁。
倪航着急地把手上的清潔布甩進了浴缸裏,蹲在浴缸邊上開始回憶——是卓姨先撩撥他的不假,但他一開始也很懷疑那些話究竟是有心試探還是無心之言,真正确定她就是那種意思,是因為在洗浴會所裏看到她。
但是他們之間有哪次是把這個關系挑明了講過的嗎?完全沒有啊!
包括确定關系的那天,他坐在路牙石上,卓姨摸着他的手——那時她說了什麽來着?
“卓氏本來就年年捐款,我以個人名義資助個大學生又有什麽。”
“姨有點小錢,給誰花不是花呢。你正是大好年紀,好好用功才是正經事。”
“我是真就單純想資助一下你的學業。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不勞而獲?”
倪航一下子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像是有這麽句話啊,單純想資助一下他的學業!
難道這不是道貌岸然的漂亮話,而是平鋪直敘的真實表達?可一般人會這麽說話嗎?把好好的資助說得這麽……色迷迷的?
倪航不自覺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但又覺得這個姿勢有點別扭,遂又放開。
可一般人會因為資助大學生就讓對方住進自己家裏嗎?這麽一想倪航就覺得自己腦袋頂上有一道雷劈下來——好像确實不是卓姨主動提的,是他自己說“以後能不能別再找那個小趙了”,然後卓姨才說“那給他找個下家”,再然後他就理所當然地住進了卓姨家裏。
他覺得自己徹底開悟了——說不定那個小趙真的就只是個家政呢?他都看到卓姨進會所了,怎麽會還認為她脖子上的吻痕一定是跟家裏的那個搞的!
倪航徹底癱坐在了地上。
也就是說有這麽一種可能,卓姨只是說話的樣子有點怪而已,她是真的想要對他進行資助,然後為了照顧他的自尊容他在家裏做個家政。
除此以外,卓姨對他,可能,沒有,任何,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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