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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血色
    血色

    卓夢這邊的酒廠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

    前期營銷可以共用爸的營銷部門, 很快将卓氏收購倪氏酒廠的消息放了出去。新的産品需要新的名稱來注冊商标,同時也需要新的品牌故事,還得設計令人想要選擇或收藏的瓶身, 這些可以交給設計人員去做,但那之前肯定要有個大致想法方向。

    在卓夢正式開始在爸的公司上班時, 負責引導她去辦公室的就是爸給她安排的總助李染, 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 很典型的職場男。

    “你孩子才剛出生, 就把你安排在這麽忙的崗位上,你沒怨言啊?”卓夢坐在辦公桌後看着他, 心裏知道這就是爸派來的監督員。

    李染同她陪笑臉:“這個不存在的,我本身就對新産業的開拓非常感興趣,有了孩子剛好也對我形成了一種鞭策, 能有這次機會我覺得非常難得。”

    喲, 滴水不漏的。

    “平時喝什麽酒?”卓夢問他。

    “其實不怎麽喝酒。”他倒也實在, “不過一直在卓老手下工作,各類酒品知識都略知一二。”

    卓夢便靠在了椅背上:“關于葡萄酒,說說你知道的。”

    *

    事實證明爸還是非常看重酒廠這塊的發展的, 這李染也是個妙人。

    從原料到工藝到銷售, 能考慮的他基本上都考慮到了, 虹都附近幾個較大的葡萄園的品t質、産量、價格都做了實地勘察, 對其他幾家發展較好的酒廠進行了競品分析。

    尤其是一般人認為對卓氏來說絕對沒問題的銷售環節,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葡萄酒的受衆比起基酒類畢竟還是少數,在本就供求相對平衡的情況下開設這麽大一家酒廠,其實是在搶其他酒廠的飯碗。所以我在想, 前期的釀造規模要不要稍小一些。”

    “你能考慮到這一點還挺難得的。”卓夢還是倚在那裏看他,“但是卓氏當初願意收購大規模酒廠的其中一個考慮就是, 做不溫不火的小産品更容易被其他品牌圍攻致死。所以我覺得比起先小規模試做,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侵占市場。”

    李染皺了皺眉頭。

    卓夢擡擡手:“有什麽話說,要是連你都三緘其口,那我以後遇到事兒還跟誰商量呢?”

    李染便說了:“恕我直言,倪斌當初可能也是這樣考慮的。如果做成了就是大品牌,如果做不成滿盤皆輸。”

    “好在我不是倪斌。他輸一把就什麽都沒了,我可以輸很多把——何況我還未必會輸。”卓夢攤手,“我們只是家分公司,總公司會負責酒廠盈虧,壓力不要太大。而且先做小規模有什麽意義呢?我們酒廠的整體規模擺在那呢,是個人都知道卓氏的野心,想扮豬吃老虎我們也扮不了。”

    “好的,明白了。”

    “談談酒廠的理念吧,你想賺窮人的錢還是賺富人的錢?”

    “我比較支持做高端品牌。”

    卓夢打個響指:“說說看。”

    “紅酒受衆到底還是生存壓力比較小的群體,一般來說更加追求品質。做廉價産品的話就是走薄利多銷的路子,這對一個不被信賴的新品牌來說非常危險,打價格戰很難幹得過一些知名品牌。”

    “可以。”卓夢點點頭,“對品牌名稱有什麽想法嗎?”

    “小卓總,這可能要卓老拍板。”

    “當然。但我們總不能什麽想法也沒有,直接丢給他想。”卓夢說,“或者說我換個問法,你對我們品牌的營銷故事有什麽設想嗎?”

    李染聰明地給這個話題開了個頭:“其實卓氏要開設酒廠,這本身就是件令人矚目的事——至少在虹都已經是了。”

    “對的,卓氏本身就是個營銷點。但是營銷卓氏的什麽呢?一個體态臃腫的糟老頭子嗎?”

    李染有點缺氧:“卓老老當益壯。”

    “老當益壯?這種字眼貼在紅酒酒标上怕是沒什麽人會買。”卓夢連連搖頭,“不用跟我客氣,卓家為人津津樂道的不就我爸那點兒事兒嗎?大老婆商業聯姻,二老婆自由戀愛,後面就是為了生兒子瘋狂找小老婆。所以我倒有一個想法。”

    “小卓總,您的想法很危險。”

    “婚外情總歸不是好事,但當人已經有錢到一定地步了,豔事兒也就成了趣事。我爸的那些情史往壞了說是渣男,往好了說是風流。人都有慕強心态,像他這種建立自己商業帝國的男人,人家稱作英雄,那麽卓東名下的紅酒廠我建議是叫……”

    “小卓總,我覺得……”

    “美人關。”

    *

    一個茶碗砸到了卓夢身上:“你什麽意思?”

    卓夢低着頭:“純粹是從營銷角度考慮。”

    “你拿什麽東西來營銷?”

    “爸,一個葡萄酒叫‘美人關’它很正常,我們寫文案時也只會從‘葡萄美人’‘做他的美人關’或者‘酒關難過’之類的角度去寫。”

    卓東氣得直咳:“你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當我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會說什麽?”

    “那有人讨論熱度不就上來了嗎?”卓夢重又擡起頭來,“人家能說什麽呢?頂多笑一笑說‘卓東的品牌名字叫美人關’,那這消息不就走出去了嗎?以後在商場裏看到這款酒,就算不認識也沒人會覺得是雜牌子,至少知道是卓氏的産品,質量是有保障的。”

    卓東依然那樣陰恻恻地盯着她:“我不希望在我百年之後,對我私生活的讨論大于對我成就的讨論。”

    “可是已經大于了。”不知為什麽,卓夢覺得他發火的樣子沒有以前那麽可怕了,“普通人不會知道您有多少錢,賣出了多少酒,創造了多少價值,給出了多少工作崗位。他們只關心您有多少情人,有多少私生子女,您怎麽平衡他們之間的關系,如何讓他們‘和睦相處’。”

    她看起來真誠極了:“富商的私生活向來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談資,不想被談論的話只能瞞得死死的,像爸您這樣把私生子擺上明面的,實際就已經接受讨論了。如果您真的希望您的成就大于私生活,那不如采納我的方案,利用私生活做出更大的成就——未來人們介紹‘美人關’的品牌故事時也許會提及您的風流史,但更可能會把它視作一個極為成功的營銷案例。”

    卓東整個人都有些抖:“你、你總是知道怎麽給我添堵。”

    “我是真為酒廠考慮。爸,您總教育我們不要跟錢過不去,有了錢才會有一切,請您心胸開闊。”

    辦公室內靜了靜,卓夢忍不住多問一句:“您知道這個方案是有合理性的。如果是大姐或者二姐提出這個方案,您難道也會……”

    “你為什麽總和你大姐二姐比!我對不起你大姐二姐,我有對不起你嗎?!”卓東的聲音驟然拔高,把卓夢吓了一跳。

    她以為接下來肯定要被臭罵一通趕出去了,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代替了謾罵聲。

    她站在那裏眼睜睜看着爸不停地咳嗽着,是那種快要把肺咳出來般的咳法,但是她只是愣在原地,沒有任何要上前關心一下的條件反射。

    直到咳得時間有點過久了,她才終于反應過來:“爸,您……”

    但是卓東只是擡了下手掌,做了個禁止她上前的手勢,另一只手抽了幾張紙巾捂住嘴巴,然後“哇”得一聲。

    卓夢隐約覺得自己有看到血色透過紙巾。

    不過卓東很快把紙巾攥在手心,扔進了桌面下的垃圾桶。

    他臉色更差了,但還是接着剛才的話說道:“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我花在你身上的錢,你這輩子也還不回來。”

    卓夢的心髒砰砰直跳,幾乎不知道自己的嘴在說什麽:“請給我這個機會。爸,我也希望我能……多為卓家做些事情。請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注意營銷手段,不要引起公衆反感。”他對着卓夢一瞅,“記住,卓家是有閑錢才會花在你身上,哪天卓家要是沒閑錢了,那就沒你什麽事兒了。”

    這其實就是同意了。

    “知道了爸,那我就先……”卓夢說着要退出去,才意識到自己正一身茶漬。

    她吐出一口氣:“以後廠子辦起來,請不要再這樣對我了,對管理上會有些影響。”

    然後門一推,在員工們略顯驚愕的眼神中一路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

    她又一次去了小顧那裏,因為這些事她實在不知道還能跟誰聊。

    “我好像,看到血了。”說這話時卓夢人還是懵的,“量好像還很大,那麽多張紙,飛快地就洇透了……”

    “你吓到了,你看起來很緊張。”小顧說着伸長胳臂,見她不躲,便輕輕攬住了她。

    由于腦子過亂的緣故,卓夢沒有選擇任何服務,真就是靠在小顧懷裏聊天:“真的很可怕,一個人在吐血,我沒有任何心疼的想法,我真的一點都不關心他的身體。”

    “這是正常的啊,是因為他對你本來就不好。”

    “可你知道那一瞬間我在想什麽嗎——我首先想到的是他可不能死,酒廠才剛剛起步,如果他死了這廠子鐵定要黃。”溫暖的胸膛讓卓夢鎮定了不少,思路也漸漸清晰,“他好像真的用錢買到了一切——卓太用一生陪伴他,孩子們再怎麽不滿都不敢撕破臉,我原以為等他将死之時或許會見識一把世态炎涼,但是今天卻意識到不行。他不能死,這真的是不惜一切代價也得讓他活着。”

    “這不是也挺好的嗎?君子論跡不論心,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的,至少你的行為還是善良的。”

    “那如果我想到的還不止這個呢?”卓夢問,“他把血污藏起的樣子太過熟練,好像已經這樣很久了。那如果他已經得了絕症、沒多久活頭,他的私人醫生吳醫生一定會知道,而吳醫生私下裏和卓太關系不錯,這消息會通過t卓太傳到卓萬那裏——她一定不會對我出手,因為我什麽都沒有,但是既然她比大姐先知道這個消息,那就不可能什麽都不做。我覺得卓家可能要變天。”

    “夢姐,這還沒出什麽事兒呢,你想得也太多了。”小顧輕聲安慰,“有沒有可能你只是你自己吓自己呢?先搞清楚到底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吧,可能老爺子的病情根本沒那麽嚴重?”

    “不。之前有一次家庭聚餐,我們都以為是為了收購倪氏酒廠的事,為此忙前忙後好幾天。但是結果是爸對倪氏酒廠根本就沒有興趣,這也就是為什麽我會把自己卷進酒廠重建的項目裏。我好像一直忘了思考,那天到底為什麽要聚餐呢?如果不是為了倪氏酒廠,那是為了什麽呢?”

    卓夢終于想通了——像是要入土般的臉色,飯局間咳個不停的模樣,即便幾次三番被忤逆,卻也已經無力發怒鎮壓。

    難道說那天之所以召集家庭聚餐,原本是為了告訴大家,卓東命不久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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