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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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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廊下的雨珠像是瞬間懸停在了半空之中, 她耳邊一片寂靜,所有的聲音都在頃刻間消失不見。

    她唇上溫潤, 有酒香,還有很淡的葡萄果香。

    了了意外,也不意外。

    她是喜歡的。

    只是有昨晚客氣到疏離的底色在,她沒敢想今晚會有什麽不同。

    她頸後的手掌托着她仰頭,他低着頭,碾着她的嘴唇,輕咬含吮,像是要将她整個都吞入腹中。

    他吻得很兇,熾烈得像是南啻的驕陽,将她腳下踩着的地,鼻尖呼吸的空氣都燒灼得滾燙滾燙。

    她呼吸不過來,慌亂得想要推開他一些。可手掌剛挨着他胸膛,就被他一把握住,攥入了手心。他攥得很緊, 像是撈住了湍急洪流的一截浮木,用力到将她也拖入了湧動的暗流之中。

    他微微斂眸, 一聲“了了”,抵着她的唇,叫得低沉又暗啞。

    她眼睫一抖,再沒了反抗的力氣, 任由他予取予奪。

    鼻端的冷香被暖意烘得芳香四溢, 她分不清是他身上的淡香還是雨水中孤打蕉葉分散出的果植香,但了了頭一回對屬于他的香味有了具象的概念。

    那是一種讓她沉淪到不顧周遭, 只想與他沉溺荒唐的不醒香。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的體溫被他親吻到和他一致, 他終于微微松開了她。

    裴河宴舍不得放手,他低下頭,唇埋在她的頸窩處,輕輕喘息。那雙因親吻而徹底染上緋色的雙眸在她的耳垂處流連了片刻,怕吓着她,他閉了閉眼,只用鼻尖輕蹭了蹭她的耳後。

    她身上有股幽蘭的清香,帶了絲暖甜,像汁液飽滿的果實,咬上一口,香甜四溢。

    可現在還沒到可以摘果實的時候,哪怕她已經鮮豔欲滴地挂在了枝頭,他也只能忍耐着,等等,再等等。t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沒開燈的院子黑莽莽的,什麽也看不清。

    遠處路燈下的斜密的雨絲像天空撒下的煙花,一簇簇,一縷縷,一絲絲地對地綻放。

    他覆在了了頸後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她的皮膚,将她的耳後揉得一片溫熱。

    也不知是酒勁上頭還是在他身邊待着太過放松,她閉上眼,困意翻湧着,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她的呼吸聲逐漸放緩,将睡未睡之際,她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麽,嘟囔着問他:“你昨晚見到我不開心嗎?”

    裴河宴忍不住挑了挑眉:“為什麽這麽問?”

    他心中其實有猜測,了了的心思很好猜,欲言又止時,眉梢輕挑時,那點情緒全寫在了臉上。

    果然,她說:“那你為什麽昨天不親我?”

    她說話間,微微仰起頭,把下巴擱在了他的肩膀上,跟只小天鵝一樣,懶洋洋的匐于水面。

    “我昨天一來就親你,你不害怕?”他側過頭,用耳畔輕碰了她一下。

    了了順着他的話想了想……好像也是。

    如果他昨天一來就熱情得跟今晚似的,她保不準又得心裏犯嘀咕。

    見她不回話,裴河宴順勢和她算了一下賬:“那天在茶室不過抱了一下,就躲了我好幾天。”他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像摸一只小貓一樣,輕悄地将那頭順滑的長發揉得毛茸茸的。

    了了心想:你那只是抱一下?

    百葉簾飒的一聲全部閉合,那個陣勢跟要把她就地正法似的,還不準她躲着點了?

    她輕哼了一聲,隔着薄薄的襯衫張嘴咬了他一口。

    她攻擊得太突然,裴河宴察覺到疼痛,身體本能的繃緊,等意識覆蓋過去,他立刻松了勁,任由她洩憤似地又咬了一口。

    她咬得倒不重,只那齒尖微微鋒利,叩咬皮肉時,一瞬的疼以後便是細密的癢。他扣在了了腦後的手往下落,掐住她的腰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了了猝不及防,立刻松了嘴:“裴河宴!”

    他輕笑着又把她摟回懷裏:“陪我再喝會茶?”

    了了聽出他是有話想說,抵着他的肩膀小雞啄米般,點了幾下頭:“那我去搬一下茶具。”

    家裏不太來客人,了了一個人住也不方便帶客人回來接待,一般有事都約在外頭的餐廳、茶室或咖啡廳裏。無論公事私事,坐上一下午,該談的也都能談完了。

    她整理出茶具,裴河宴先給她沖泡了一杯石斛花。

    陳皮需耐心泡煮片刻,他用小火溫着磁爐,等茶沸了一會,才随意拿起茶盤上的一個杯子準備倒茶。

    了了瞥到一眼,趕緊攔道:“這個不行,我拿錯杯子了。”

    她趕緊取了個新的茶杯遞過去,将那個繪刻着重重樓宇的茶杯重新放回茶櫃裏。

    裴河宴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那是樓峋的杯子?”

    他清洗完新的茶杯,注上茶湯,輕抿了一口,嘗了嘗茶味。

    明明他的注意力都沒在她身上,可了了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嗯,樓峋的。”

    “他經常來?否則怎麽都有專屬的茶杯了。”他問得雲淡風輕,但目光卻看了過來。他明知自己不該如此小氣,甚至都不該将這話問出口,可這不該那不該的,他還是做了。

    了了并沒察覺哪裏不對勁,以前她和樓峋走得近,也沒避着過他。從前他都沒說過什麽,眼下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

    她只當他是随口一問,便也随口一答:“老了還在的時候,樓峋經常過來陪他喝茶。”常來喝茶的人,自然會有自己的茶杯。

    裴河宴點點頭,沒做聲。

    入夜後,有點涼。雨下個不停,積累的寒意像是将夏天又往後延緩了一個季節,肅冷肅冷的。

    一口暖茶暖了胃,了了舒服得輕嘆了一聲,多嘴了一句:“不過剛才那個杯子是我前幾年送給樓峋的生日禮物,那晚老了咳嗽不止,蛋糕都沒來得及切,就慌裏慌忙地先把老了送去了醫院。”

    她現在回想起那個兵荒馬亂的夜晚,已經沒有多餘的情緒了。有些事隔得太久,很難再共情當時的氣氛。尤其是相同的經歷,一遍又一遍地讓你徹底麻木。

    “我以為,你們會走到一起。”他把晾好的陳皮茶放在她面前。

    了了搖了搖頭,“我們只會是朋友。”

    她這斬釘截鐵的語氣,瞬間将他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

    裴河宴眼裏有了笑意,就這麽看着她:“這麽篤定?”

    是做朋友還是做戀人,其實一開始就決定了。

    了了區分喜不喜歡,通常只用一個月,一個月內她如果對這個人沒有興趣,那之後都不會有興趣。

    初見時都沒有心動的感覺,那相處以後的喜歡是衡量後的選擇還是感動後的委身呢?

    當然,日久生情這碼事不完全絕對,只是她不會而已。

    她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了無說你在梵音寺都不随意走動。”

    裴河宴敏銳的嗅到了一絲機鋒,沒立刻接話,只稍稍挑了眉梢,先記上了無一筆。

    “因為不少香客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笑眯眯的,說完了後半句:“怎麽,沒有一個你喜歡的嗎?”

    她拐着彎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問我為什麽這麽篤定?那你為什麽在我之前沒有一個喜歡的?

    他無奈:“了無怎麽什麽都跟你說?”

    “因為我倆好呗。”她輕咬住下唇,齒尖微露,露出一個略帶得意的笑容。

    “我沒留意過這些。”裴河宴将她只剩一淺底已經涼透了的石斛花茶一口喝盡,重新給她倒了杯熱的:“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我從旁觀到不知不覺入了局,等醒悟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了了問:“如果我不是在南啻和你認識的呢?比如就在梵音寺,我也許就是一個來燒香拜佛求財求平安的信衆……”她話沒說完,就已經覺得這個假設太過幼稚。

    既然是假設,本就代表了它不是真實存在的事實。眼下才是一腳一腳踏出來的現實,是正在發生的,不會更改過去也看不到未來的當下。

    她問了一半不想問了,可裴河宴卻認真地回答了她:“我信緣分,即便不在南啻,我們也會遇見。但會不會像今天這樣,那不好說。”

    人的眼睛能看到的方寸之地是有限的,他看不到每個可能性,但憑他對自己的了解,他應該會反複的喜歡上了了,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何因。

    “喜歡是有契因的,相貌出挑也算是其中一種。可喜歡能發展到什麽程度,就要靠彼此之間的互相吸引了。”

    有共同的話題,有共同的喜好,想再更深的了解或想要更緊密的陪伴。

    “再者就是選擇,每個人在不同年歲不同時期要面對的困境也不同。”他點到即止,怕她深入了去代入他們彼此,“假設确實沒有意義,但我想,每個會遇到你的時間錨點上,我都是義無反顧的。”

    就像他曾經做的那個夢。

    他站在橋上,看着她坐在船頭一朵一朵地撈着水中花。

    他并不認識她,更別談愛上她。可是遇見她,他就無法放任不管。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那個夢就是預示。

    他當時明明有機會與她做個過客,也許他那會從橋上經過,狠狠心不要過問,不要去管,那他這輩子就不會遇到她。

    她會為了她的執念在忘川河上日複一日的打撈着她的水中花,而他就不會因此再入情障,自可修他的佛,走他的路。

    可他管了,他撕碎了他的佛本,獻上了他的功德,就為了讓她能從水裏撈起一朵可以轉世的花。

    她的執念他填了,種下了什麽因就會結什麽樣的果。

    若那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他慶幸,他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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