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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了了拎着工具箱一路小跑着上了車。
商務車裏, 裴河宴收起雜志,十分熟稔地從她手裏接過笨重的工具箱放在車廂的過道上。
司機見兩人坐好, 關上自動車門,駛離停車場。
有樓峋打岔,兩人之間剛發生的插曲瞬間變得無足輕重。
裴河宴明知故問:“你朋友的展廳好像布置得差不多了?”
“嗯。”了了低着頭在雙肩包裏翻找着手機,一心二用:“後天就開展了,正好還是個周末。”
裴河宴對樓峋的事沒什麽興趣,剛才也只是随口問問,見她到處翻東西,不由問了一句:“你在找什麽?”
“手機。”了了把垂擋在眼前的劉海勾至耳後,真是越忙的時候越添亂。
裴河宴順着她勾發的手指看了眼她白淨的耳根和後頸,她的皮膚很細膩,像成色最佳的和田玉,有着細白瓷嫩的溫潤感。
偶爾有陽光時,耳根那一片被光線折射得幾乎會發光。
可惜,重回島已經很久沒出現過晴天了。
他視線垂落, 看了眼座椅邊角上露出的那一截珍珠挂鏈,微微傾身過去, 用手指勾住鏈條。還未等他将鏈條抽出來,了了忽然轉頭,下颔微低,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烏黑, 眼瞳的顏色稍微偏淡, 看上去像是清澈的瑪瑙。
了了原本是想警告裴河宴,今日已經越界第二次了。
可他近在咫尺, 她一和他對視,靈臺便嗡的一聲徹底清空。她頓了幾秒, 等想起自己要說什麽時,主場氣勢早就消失得沒影了。
她讪讪的,瞥了眼懸在車壁上的安全帶,甩鍋道:“你怎麽都不系安全帶啊?”
知道她是沒話找話,裴河宴懶得搭理她,徑直将卡在座椅夾縫中的手機鏈抽出來,把手機抛給她:“給你找手機。”
他說完,坐回去,不僅當着她的面,還故意将安全帶扣得很大聲。
了了接住手機,對自己方才的自作多情稍感羞愧。不過這點情緒沒能維持多久,她剛才沒接到的電話,再一次打了回來。
電話是服裝定制店的女孩打來的,通知了了過去試衣服。
“我可是把手頭的活都擱置了先去改的這件衣服,你這幾天什麽時候有空,抽空來一趟呗。”
“周日吧。”正好她休息。
前段時間為了趕進度,她連着兩周都沒放過假。眼看着壁畫即将收尾,她反而越來越焦慮。心一燥就容易犯錯,與其倉促趕工,還不如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兩人約好時間,了了才挂了電話。
——
周六下午,了了下班後直接去展廳找樓峋。
樓峋的班子很固定,了了和他認識的這些年裏,幾乎沒見過他團隊裏有人員變動。
既然說好了要慶祝,兩個人未免太沒意思,她幹脆把相熟的這幾人也一起邀請了。
餐廳是臨時定的,定在了洛迦山,是一個八人間的包廂。除了她和樓峋,再加上項目團隊裏的四個人,空間容量剛剛好。
冷菜剛一上桌,酒水也搬了進來。
樓峋的團隊裏幾乎沒有內向的,酒一開瓶,熱鬧也随之撲面而來。
了了和樓峋一起喝過酒,在京栖淩晨三點的天橋上。
她沒喝到爛醉,保留着一絲清醒在清晨時分回到老宅的小巷裏,打了一碗甜豆漿,蘸着油條邊吃邊醒酒。
她現在都還記得,那天那口豆漿喝得她渾身熱氣氤氲。她的腦袋因宿醉和徹夜未眠頭疼欲裂,可那頓早餐奇異般地将她的煩躁和消極一一撫平。
她心平氣和地喝完了豆漿,擡眼瞧時,她從斑駁的、混滿油煙漬且貼滿了紅色膠布的玻璃門上看見了不修邊幅的自己。她身後是蒸籠冒出的煙,白色的煙霧一大股一大股的随着蒸汽不斷上浮。
她坐在那,邊嚼着油條邊看身後的食客來來往往。
那天剛好還是中小學生開學的第一天,她看見不止一個家長帶着小孩來吃早飯。
結束噩夢的家長精神百倍,充滿了龍虎精神,而放了一個寒假還沒緩過神來的小神獸個個面容呆滞,哪怕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就是無法下咽。
就他們吃早飯那速度,估計都能趕上樹懶啃樹葉了。
了了忽然聯想到自己,不知道了致生當年照顧她時,是否也如他們一樣。可她仔細想了想,好像是不一樣的。
了致生對她上學是否準時不做任何要求,即便遲到,他也是不慌不忙地安撫她:“沒事的,天不會塌下來。”
是啊,天不會塌下來,可學分會啊。
她尚在發呆時,早餐店已經迎來了第二批顧客——都市白領。
他們行色匆匆,無論老少男女,從點單開始就急急躁躁匆匆忙忙,好像時間于他們永遠都是不夠用的。
他們的早餐大部分都是打包帶走,邊走邊吃的。手裏的那一杯美式咖啡,幾乎是人均标配,和小籠包子拎在一起有一種新潮又獨特的匹配。
了了不知道看了多久,手裏的油條涼透,又冷又硬。
她仍坐在那,看着身後零零總總路過的一茬又一茬的人煙氣。
她那會還想過,換做是老了或裴河宴,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會把自己折騰得如此狼狽。只有她,渾渾噩噩,不想清醒。
但喝醉後大腦停擺,萬事皆空的感覺太美妙,她至今都是一邊恐懼又一邊沉醉。
樓峋那天問她“那喝酒嗎”,她甚至有一種找到宣洩出口的興奮。她從回答的那一刻開始,就滿懷期待的等待着今天。
酒剛空了一箱,另一箱立刻接上。
工作的緊張和高壓令這些白日裏西裝革履娟秀光麗的都市麗人們像是解開了枷鎖,一個個釋放得十分徹底。
剛開始還有些拘束的酒桌氣氛,在一輪又一輪的打圈敬酒後,早失了規矩。
飯桌上的酒菜蓬蓬亂亂,不是剩些邊角就是不知被誰打翻,最後一碟又一碟重新端上的鮮乎熱菜再少有人動筷。
了了被樓峋摟着肩膀,說悄悄話時,不知是誰先起哄,她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就被此起彼伏的“在一起”推搡着烘托着,熱燥得滿臉通紅。
樓峋一手捏着杯口,一手挎過她的肩,微低了頭湊近她:“聽見了嗎?”
她茫然擡眼,有些厭惡此刻過于靠近的距離。
他說話時,唇幾乎就擦着了了的耳邊。
樓峋生得很俊挺,無論是五官還是身材都是出類拔萃的,這也是他無往不利的優勢。即使是了了,在那個喝得醉眼朦胧的淩晨,也曾因為他的靠近有過片刻錯亂的心率。
那天淩晨,他将她攬在肩下,兩人倚着天橋的欄杆,面對着深夜的車流,輕聲絮語。那是他們之間有史以來最近最近的距離,近到她那晚只要擡起頭就能觸碰到他。
了了年少時遇到裴河宴,此後的人生,即便優秀如樓峋,她也從未有過片刻心動。所以剛開始,她并沒有懷疑過樓峋,只認為是自己酒品不好,喝多了就容易色字上頭。
直到後來,她漸漸發現,樓峋是個極為擅長營造氣氛的人,她這才忽然醒悟。原來有很多個時刻,他都給她預設了陷阱。
這無關人品,也無關好壞。
只是提醒了了了,要與樓峋保持着适當的距離,不要被蠱惑,更不要給他任何暗示。
他們之間一直以來,都維持着穩定的好友關系。
直到最近兩年,他像是逐漸失控脫軌的列車,再也不安于和她平行共進。
他缺一個信號,了了知道。
可這個信號,她誰也不想給。
——
裴河宴知道了了去和樓峋他們聚餐了,她提前一天就和他說過。
出于地盤争奪上的天生嗅覺,裴河宴對樓峋有什麽動機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沒把樓峋放在眼裏,他在她身邊這麽多年,無論是出于什麽考慮,只要遲遲沒有動作,這舉動在裴河宴看來,就是一種棄權。
他不夠喜歡了了,或者說——他把了了和另一件對他而言至關重要的東西放在了一起比較得失,而了了t并未在他心中多上一份重量。
這樣的對手,都無法稱作對手。
他心平氣和地在躺椅上把玩着念珠。
當然,這是裴河宴自己的視角。
了無和了拙一人抱着半個西瓜,邊用勺子舀着瓜肉,邊對着小師叔的背影指指點點。
“這念珠都快擦出火了,小師叔看起來很暴躁啊。”
“現在還好吧?”了拙吐出幾顆籽,不以為意:“剛才修剪月季時那才叫吓人呢,你看看那些花,別說葉子一瓣不剩,就連那個刺都被拔禿嚕了。”
了無咽下嘴裏的西瓜,順着了拙的目光看去。
啧,簡直慘絕花寰。
“他等會不會突然站起來,把躺椅都給拆了吧?”了無問。
了拙沉吟半晌,剛想說“還真有可能”,話還沒說出口,兜裏的手機鈴聲大作,原本晃着躺椅清風霁月的小師叔瞬間轉頭看了過來。
了拙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見是了了打來的,他十分有覺悟地走上前,交出手機:“小師叔,給。”
——
了了喝了太多,她生怕自己再喝下去會斷片,趁腦子意識還比較清醒時,出去給了拙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接。
她原先也沒想到大家今晚會這麽瘋,想着小醉怡情,她剛剛好可以趁着酒勁騰空一下腦子。可那幫酒瘋子一喝起酒來,就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壯烈。
她剛躲了一會清淨,就被找出來的人喊了回去。
滿室嘈雜裏,她的手機鈴聲響了兩遍,她才勉強聽到。
了了掩住一只耳朵接起,充斥着行酒令和吶喊聲的耳邊,裴河宴的聲音猶如仙樂。
可惜……就是這仙樂說出來的話,兇巴巴的。
裴河宴問她:“你自己出來還是我進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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