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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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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剛回京栖老宅的那段時間, 了了也是睡不安穩的。

    她總是夢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畫面,了致生見她白日裏總沒精神, 還特意去買了靈芝給她熬水喝。

    靈芝水實在苦得不行,就算加了糖蜜,味道也是怪怪的。

    她喝了半個月,喝到生理性的聞到這個味就犯惡心,只能撒謊說自己已經好了。

    至于她後來會想到用佛骨念珠來壓枕,還是因為裴河宴說:“戴着它,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那會了致生已經告知過了了,佛骨念珠是佛教至寶,他希望了了能将這麽貴重的東西歸還給裴河宴。于是,她就當是借用,每晚握在手心裏,從剛開始睡下一小時就頻頻噩夢至天明,到後來已經可以在夢中掙紮醒來。

    直到裴河宴回信,明确是自願把佛骨念珠贈予了了後, 她才開始經常佩戴。

    到現在,了了只有偶爾累極或者水土不服的時候, 才會再做噩夢。然而這種程度的噩夢,早已經無法影響她了。

    “你經常佩戴?”裴河宴問。

    了了搖頭:“不怎麽做噩夢後就收起來了,但會定期拿出來給它曬曬太陽。”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這次住民宿, 我怕弄丢, 就沒帶出來。回京栖後,我把它拿給你吧。”

    聽她像是想要歸還的意思, 裴河宴回頭看了她一眼:“這種念頭,我勸你還是不要有。”

    “為什麽?”了了不解, 這麽寶貝的東西,又是他師父送的,她那次聽完就已經覺得燙手了。也不知道老了是不是知道有這個淵源,當時才那麽執意要寫信給他。

    “凡是佛寶都有靈性,它要是知道它護的主成天想把它送出去,會鬧脾氣的。”

    前方已經到了出口,連提示牌的燈光都要比別處更強烈一些。他推開門,依舊是一手撐着,側身讓她先過。

    了了狐疑地借手電筒的光看了他兩眼,他說得這麽認真,她還真的有點信了:“鬧脾氣?那它打算……怎麽鬧啊?”

    手電的光刺得裴河宴微微仰頭,閉了眼睛去躲避光線。

    “把手電關了。”他提醒。

    了了也意識到自己不小心照到了他的眼睛,連忙翻過手機,去關閉手電的功能。

    她還在試圖解鎖手機屏時,裴河宴察覺到她的窘境,他空着的那只手準确無誤地攬住她的肩背,往前一帶,想先将她帶出回廊。

    薄薄的一層織棉阻隔不t了熱度,他掌心的溫度比她的要再高一些,接觸的瞬間,了了下意識擡起頭,看向他。

    回廊出口的門只開了半扇,有些窄,裴河宴原本只是虛攬住她肩背的手上移了寸許,輕輕握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懷中一帶,以一種半擁的姿勢,十分輕巧地把她送了出去。

    他落後半步,松開了門。

    失去支撐的彈簧,幾乎是立刻回彈,将沉重的防盜門緊緊關上。

    清脆的門鎖鎖定聲吓了了了一跳,她回頭看去,回廊的出口已經徹底關閉。

    裴河宴也在此刻松開了手,他抽走了了手中的手機,幾下關掉了手電:“走吧,前面就是展廳入口,不能再照明了。”

    他說的是“不能”而不是“不需要”,了了并未發現這麽細微的差別,信步跟上去。

    出了回廊,已漸漸有了燈光,雖然照明有點暗,但展館為了展示效果對光線都是有嚴格控制的,只要視野是清晰的,就不影響。

    千佛地宮的展廳并未開放,門口除了兩個負責巡邏看守的安保外,并無他人。

    裴河宴是千佛地宮的特聘指導,都不用刷通行證,直接帶着了了從安檢閘門走了進去。

    進入展廳後,像是一腳踏入了黑夜之中,每隔一段距離頭頂都會有一盞射燈,光線柔和得像是夜幕中閃爍的星星,随着呼吸的頻率時明時暗,剛剛好能夠照明了了腳下的路。

    入目第一眼,是數字化的全息投影。除了禁止閃光燈拍攝的标識外,還有一段南啻遺址的文字介紹。

    “六九年,位于西海中部的塔卡沙漠,經考古挖掘,發現了一處古城遺址。是距今兩千年之久,于史書上只寥寥幾筆的古國——南啻。

    南啻古國作為佛教盛源,南啻遺址內最具盛名的,一是浮屠王塔,二是千佛石窟。

    優昙法界的千佛地宮,旨在複刻南啻最興盛的佛法時期。它的精髓,便是那個深埋在荒漠之中卻驚豔四座的千佛地宮。”

    了了見過修複中的千佛石窟,但并未見過千佛地宮:“他們兩有差別嗎?”

    “南啻時期到大雍王朝,都只稱千佛地宮。千佛石窟是近代的叫法,兩者本質上沒什麽區別。優昙法界的千佛地宮和南啻遺址除了比例大小,幾乎一樣,你進去看了就知道。”

    “我為你講解。”

    這一次,裴河宴沒再帶路。他落後了了一步,等着她親自探索。

    ——

    繞過一扇鎏金的地宮宮門,便如真的踏入了千佛地宮的原址。

    “千佛地宮,占分展館兩層。地宮中心,是一座塔剎,塔剎是根據無宴法師坐化在浮屠王塔內的王座建造的。千佛地宮的核心,也就是分展館最中心的位置,用水晶寶盒存放着無宴法師的舍利子。”

    裴河宴說完,還補充了一句:“你現在看到的,是複原成南啻時期的千佛地宮。是不是和你小時候看到的很不一樣?”

    地宮光線暗淡,了了看不太清裴河宴的表情,點完頭,又怕他沒看見,索性說道:“說實在的,我去的可能不是同一個地方。”

    “這就是輝煌時期。”他負手而立,沒再說話幹擾她,留足時間讓她靜靜欣賞。

    展廳為了還原千佛地宮的遺貌,連光線暗淡都如出一轍。

    兩邊石壁上,由火把燭光漸漸過度,逐漸替換為花紋繁複精致古典的琉璃宮燈。暗淡的光線延伸至盡頭,如璀璨的螢火,鋪天蓋地。

    饒是去過南啻遺址,親歷過千佛地宮的了了,仍是被這複原後的華麗宮殿驚豔到微微屏息。

    她放輕了呼吸,一步一步,走得輕悄又小心。

    逐漸靠近塔剎時,似有若無的梵音也慢慢變得清晰。

    那聲聲誦念,字字咬讀,輕若偏鴻,又似蘊藏萬千佛理善念,聽得靈臺一空,萬念俱靜。

    燈火輝煌的塔剎,堆砌着罕見的玉石珠寶,重重鎏金,層層玉蓮,極盡奢華。

    “南啻的國運太短,史書記載實在不多。倒是野史,一直很愛編排啻蠻。大多數傳言都是源自這個王座,王座的奢靡程度遠超凡人所想,所以才謠傳她迷戀無宴法師,說她将自己整座金礦搬了一半給他。”裴河宴給了了指了個角度:“你看這王座,它不過是啻蠻送給法師誦經打坐的椅子,但光是黃金已經快壘得有一層樓高了。”

    了了回想了一下南啻遺址中的王塔,納悶道:“我怎麽沒見過這個王座?”

    這麽珠光寶氣的大寶貝,她沒道理會看不見啊。

    裴河宴看她表情,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麽:“還能等到你來?早就在漫漫歲月中被燒殺搶掠了,現在你所見的不過是根據資料記載做的複原而已。”見她看得入迷,他笑了笑,又道:“即使是在千佛地宮工作了許久,這塔剎仍是大家停留得最久的地方。”

    整個地宮,最恢弘最精致也最有來歷的莫不過是這個王座了。

    了了目光透過層層簾幕望向被束在高閣的那個寶盒:“舍利子就放在這裏?”

    “是。”裴河宴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輕轉了轉手腕,給她指了一下塔尖:“這個你總見過吧?”

    了了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塔剎的塔尖形若閉合狀的蓮花,蕊心層層疊疊,是由一片片鎏金花瓣拼接起來的。花瓣底座刻着日月,獅虎,金翅,神獸,精致異常。

    而這花蕊當中,更是藏着一只金制的鳥獸,嘴裏銜着一顆璀璨的寶石,寶石光芒奪目,幾乎可映日月之輝。

    了了原先還沒想起來,只是腦海中一直有個朦朦胧胧的畫面——那是起了風,拂散沙塵的夜晚。她推開窗,曾仰望過被月光籠罩着的璀璨塔頂。

    那如點睛般恰到好處的光輝,讓那座朽敗殘破的王塔都如煥生機。

    “這該不會是王塔的塔尖吧?”她有些不确定,可看着這狀似優昙的形狀,她心中又似乎篤定是這個答案。

    見裴河宴點頭,了了不可思議地多看了兩眼:“塔尖上的元素居然有這麽多,光屋脊上的神獸都能聚在一起開小會了。”

    “脊獸在古代建築中很常見。”裴河宴也是難得以這樣的角度去欣賞塔尖:“一開始,南啻遺址沒打算做複原,而是原貌呈現。是你父親的一篇論文改變了設計思路。”

    “論文?”他的話引得了了側目,忍不住追問道:“這件事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論文你肯定看過,只要我說了你就會有印象。”見她在樓梯口停駐不前,裴河宴示意她留意腳下:“先下樓,邊走邊說,停在這太危險了。”

    下行的樓梯擴寬過,與千佛石窟完全靠踩出來的小路不同,一行能并行數人。

    “很多事都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裴河宴也很難說清楚,都發生了些什麽,見了了還在等着,他回憶了一下:“了先生來信詢問過我優昙法界的事,那時候優昙法界還只是個項目概念,都沒有落紙成字。有點類似顧問團,排頭兵,先查探一下落成的可能性。”

    “了先生在南啻文化的研究上算是翹楚,而佛教文化又離不開南啻時期,所以他們當時聯系過他。不過那會了先生的身體剛出了問題,只能遺憾婉拒對方的邀請。”

    裴河宴想起那封書信裏,了致生曾對他說:“每次我看似自由時,總要面臨擇選。婚姻、了了和健康,無論選什麽,總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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