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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喝茶不得杯子裏有茶才能喝嗎?
給他一個空杯子, 還反複強調了兩遍,覺悟就算再遲鈍也明白過來, 有些話也許不太适合再往下說了。
他不露聲色地先提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邊喝邊觑了眼裴河t宴。他明顯是有些不耐煩了,眉心微微蹙起,眼神落在遠處,一副忍耐又克制的模樣。
要不是今天坐在這裏的是了了,他可能早就找了個理由失陪了。
覺悟意思着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後,他刻意用食指彈了彈玻璃杯,發出敲擊聲,吸引裴河宴看過來。
兩人一對視,他用眼神無聲地挑釁道:我喝了啊!
裴河宴并不關心他喝沒喝,見話題已經打斷,他擡頭看了眼了了,她正仰起頭對給她添茶的服務員道謝。
他與覺悟之間的暗湧絲毫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你什麽時候能聊正事?”裴河宴掃了眼時間, 壓低了聲音:“或者我先走?”
覺悟輕啧了一聲,有些不高興:“這兩天大家都不上班, 你能有什麽事?”
之前他就覺得裴河宴對了了的态度不對,他兩一點沒有久別重逢的歡喜,反而像一對互相避之不及的冤家。
今天這頓遲了兩小時的午餐更是令他加深了這種印象。
要不是時機不合适,他挺想刨根究底問問兩人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 是有殺父之仇呢, 還是有奪妻之恨呢?如果沒有他在這中間周旋,他兩是打算老死不相往來吧?
想到這, 他語重心長地勸說道:“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麽,你一個三十幾的男人, 大度一點!怎麽還跟小姑娘斤斤計較。”
了了隐約聽見“小姑娘”之類的字眼,以為覺悟是在說她,下意識接話道:“什麽?我沒聽清。”
覺悟還沒反應過來,了無先放下了筷子:“他們說,三十幾的男人,大了點。”
他話落,滿屋寂靜。
覺悟聽完也挺沉默的,他一時也分辨不出這話到底是不是他說的,像是他說的,可他好像又不是這麽說的。
正當他不知該如何解釋時,裴河宴面不改色地瞎編道:“我們在說優昙法界,今天只是主場館開放,來的人就有這麽多,還挺出乎意料的。售票處還為此做了數據分析,發現有八成都是年輕人。”
覺悟瘋狂眨眼,出家人不打诳語,他是連一個字都不敢接啊。
了無噫了一聲,剛想提出質疑,就被覺悟一把擰住大腿。他還沒來得及嚎一聲,覺悟如法炮制,将玻璃杯直接湊到了無嘴邊,親切地給他喂水:“口渴了吧,喝水喝水。”
被迫喝了半杯水的了無,摸着已經堵到了嗓子眼的茶水,十分隆重地打了個飽嗝。
兩廂這麽一打岔,了了自然也不好再追問了。眼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她幹脆主動提道:“大師今日找我來,主要還是想聊一聊壁畫的事吧?”
“對。”覺悟順水推舟,轉了話題:“我約你在優昙法界見面,是想現場跟你說的。”
“現場?”
“你們不是從主場館過來的嗎,場館旁邊有個沒開放的半宮廷式建築,你有印象嗎?”
見了了在努力回憶,覺悟擺擺手,直接跳過:“這個不重要,下次有空讓河宴特意帶你去轉轉。”
裴河宴側目,盯了覺悟一眼。
後者滿眼無辜,甚至十分大聲:“怎麽了,到底你是法界的工作人員還是我是?”
已經消化了一些的了無在一旁順口接話道:“小師叔是,你不是。”
覺悟這才重新笑開:“這徒弟平日裏雖然是笨了點,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有點用的。”他清了清嗓子,把跑偏了的話題扯了回來:“那個分館主要展覽的是壁畫,類似《佛陀講經圖》、《朝崐圖》、《無量度佛》等等,有些是只剩碎片的真品,也有些是仿拓的陳列品。梵音寺呢,你父親畫得那一幅《雍朝大慈恩寺》有幸入選。”
他故意頓了頓,看向了了,含笑問道:“如果給你一個機會,可以将令尊的壁畫謄刻至優昙法界,你願意嗎?”
關于這件事,覺悟考慮了很久。
謄刻壁畫的人選早就有了,只是還未最終确定。了了出現在這個當口,不得不說,時機多少有些巧妙。
但她确實也是一個轉機。
女承父業,這對需要傳承需要接力的傳統藝術而言,似乎擁有宿命般的約定感。
他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和裴河宴通過氣,主要是确認他能否向優昙法界輸送壁畫謄刻的推薦人選。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覺悟周旋了很久,終于替了了争取到了這個機會。
當然,它是機會也是考驗。
如果了了表現不佳,這次合作便當作是他替梵音寺還給了致生的人情,不會再有後續。
于是,他慎而慎之的又問了一遍:“如果願意,你可以嗎?”
了了很聰明,她立刻聽出了覺悟的未盡之意。
和覺悟有交情的人是了致生,她是沾了老了的光,才有機會被他列入候選名單。謄刻壁畫這麽大的一份厚禮,雖然覺悟肯定事先考察過她能否勝任,但這樣明着貼金的機會,光靠她自己的資歷顯然是不夠瞧的。
其次,雖然她在風格上有一定的優勢,可短板也十分明顯。還未徹底打響名氣的壁畫師是需要時間去淬煉,去站穩腳跟的。覺悟給她的,不僅僅是表面上能看到的好處,還有很多隐形的優勢。
包括,和梵音寺的壁畫合作。
只要她能出色的完成這次謄刻,她就可以将這段工作經歷填入自己的履歷中,再想續寫梵音寺的壁畫,自然就不存在資歷太淺,履歷不夠瞧的窘迫了。
了了沒有因為這個機會唾手可得就欣喜若狂,不知所以,越是接近支點她越是要沉得住氣。
她松開了一直緊握着玻璃杯的手,放到了桌下:“我很榮幸,也非常願意。”
覺悟對了了的印象一直很好,她聰慧機敏,冷靜沉穩,不是那種有點能力就恨不得把下巴擡到天上去的人。
她像是一步步行走在沼澤裏,卻從不拖泥帶水的鳥禽。只要她想,她展開雙翅,便能直上雲霄。
沒人看見她說這句話時,揉住了膝蓋上的布料。也沒人聽出,這短短的九個字裏極隐秘的輕顫。
她落落大方的一笑,默默地将覺悟的這份人情記在了心裏。
——
散局前,覺悟還有點事要叮囑了了。
兩人落在最後,輕聲地說話。
覺悟:“我晚點去趟普寧寺,跟住持聊一聊這個事。一星期七天你起碼得分出三天在法界複刻壁畫,這個時間安排你有問題嗎?”
“我周末本來就休息,如果來不及我可以晚上也過去。”
覺悟想了一想,瞥了眼走在前面的裴河宴:“當然沒問題。不過這樣的話,我給你安排個住處吧,最好接送也安排上,不然你一個女孩往返不安全。”
了了莞爾,很是感謝覺悟能夠想得如此周到。
“至于合同,和後面的具體對接可能得交給我師弟了。我不經常在這,不能及時處理,你們直接溝通會更方便一些。”覺悟用眼神瞟了下裴河宴:“這是他這個人有點不好相處,你擔待一些。”
“好。”了了笑着應了,可說完又覺得有些歧義,補充了一句:“沒有不好相處。”就是有些不知道怎麽相處。
覺悟會心一笑:“我懂我懂。”
他想起之前因為了了的事需要和裴河宴商議時,他嘴上說着自己不方便插手,可但凡是要經過他手的事,無論是速度還是效率,都替她行了最大的方便。否則這件事也不會推進得如此順利。
他斟酌了一番,還是違背了本心,對了了說道:“這件事能落地,最大的功臣是他不是我。我們出家人最怕背上因果,該記誰的恩就記誰的,可別道錯謝了。”
了了愣了一下,下意識擡眼,看向裴河宴。
也許是察覺到了了了的目光,他停下腳步,轉身看了過來。他臉上的冷峻還未收起,側臉棱角分明。瞥過來時的那一眼,莫名讓她有一種時間在指縫裏流失的荒寂。
她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還什麽都沒說,立刻補上了一句:“我都會記得的。”
她知道覺悟這不是在挾恩申報,而是在點渡她。這個有大智慧的人,早已将一切都盡收眼底。
——
他們離開雅間,走到側門的功t夫,門口已經停了一輛商務車。
車和司機都和了了有過一面之緣,她看向司機師傅時,對方也認出了她,甚至還友好地對着她點了一下頭。
明明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她卻莫名的心情很好。
覺悟明天還有行程,趁普寧寺關門之前還得趕過去一趟。
了了原本順路,可覺悟上了車便堵在車門口,還把已經坐到後排的了無也趕了下來:“時間還早,你們急什麽呀?”
他對了了說:“我這次來挖住持牆角肯定得挨削,這種挨罵的事你就別跟我一起了。我們分開走。”說罷,他又看向裴河宴:“你既然閑着,帶了了去現場熟悉一下啊。你輩份再高也得叫我一聲師兄,我說的話,你多少得聽點吧?”
每個字都挺有道理的,讓人無從反駁。
了無等了半天,眼見着覺悟都開始關車門了,還沒分配到自己,瞬間着急了:“那我呢?我幹嘛去啊?”
車門關閉前,覺悟從門縫裏扔出一句:“你愛幹嘛幹嘛去。”
裴河宴和了了對視了一眼,他無奈道:“那走吧,我帶你過去。”
了無看了看已經快沒車影了的商務車,又扭頭看了眼已經一前一後往優昙法界走去的小師叔和了了,焦慮到差點把他的大光頭撸成一個碩亮的燈泡。
锃亮的燈泡在原地打轉了片刻,拔腿就追:“小師兄,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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