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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了了坐在商務車裏, 還在回味裴河宴的那一句“但見到你,我很開心”。
她直覺裴河宴想表達的不單單是這句話本身, 而是她還能堅持做壁畫的這件事。
在她婉拒了一起用餐後,裴河宴堅持要送她回碼頭。他也許是猜到了,她不想和他獨處,所以并沒有上車,只讓了無代送。
她沉默地看着窗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
她知道自己心裏有些擰巴,可面對他,那些陰暗的、計較的、矯情的負面情緒全跟關不住了似的,通通跑了出來。
她支着下巴,嘆了口氣。剛想開點窗透口氣,一擡眼,先從墨黑的車窗玻璃上看到了鄰座的了無正摸着下巴,一臉複雜地看着她。
了了立刻轉頭看去,了無滿眼探究的視線還未來得及收起, 直接被逮了個正着。
他睜圓了眼,無措地挪開視線, 左右剛飄了一會,又忍不住挪回來,問她:“你和我小師叔認識很久了?”
了了沒立刻回答,她先捋了捋兩人的輩份。
他叫裴河宴小師叔, 那他起碼得是裴河宴師兄的徒弟, 差着輩呢。
“還行吧。”也就認識了十年。
不過後半句,了了并沒說。
她擰開水瓶, 喝了兩口:“你叫了無?為什麽叫了無?”
了無對她沒那麽多心眼子,有一說一:“法號都是師父賜的, 我和師兄弟都是了字輩的,所以就叫了無了。”
了了聽完,無言以對。她幹幹的“哦”了一聲,因想不出要再問些什麽,幹脆沉默。
但了無對她明顯有興趣多了,他從看見了了開始說到論經結束,一路上喋喋不休,流水賬似地以他的視角給她描述了一遍。
快到碼頭前,了了總算從他零碎的描述裏聽到了幾句她感興趣的內容。
“你們是特意在大講寺等我的?”了了忽然想起在她剛好需要時遞來的紙筆,終于捕捉到了她當時想不通的熟悉感是來自于哪裏了——了無就是和裴河宴同行的那兩人之一。
她茅塞頓開,随即又陷入不解:“你們等我幹嘛?”
“多寶講寺在重回島最偏的西北角,沒有往來的接引車是很不方便的。小師叔怕你回不去,才等你的。”了無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小師叔平時沒這麽閑,我是聽你叫我小師叔老師,所以才問你們是不是認識了很久。”
了無在和她的溝通上有一種近乎樸實的真誠,有點像小朋友,回答時會有些遲緩,生怕漏了什麽送分點。
她正想回答,碼頭到了。
了無也瞬間忘了要繼續追問,一路将她送至港口,和她揮手道別:“下次見。”
了了已經踏進了船艙,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
下次?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她身後還有乘客等着上船,了了沒耽擱太久,她笑了笑,也對他說:“再見。”
至于了無有沒有聽見,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
這一句“再見”,就到了兩天後。
午休時,了了拾掇了幾張報紙鋪在腳手架上,打算眯上一會。
她剛有睡意,便聽樓梯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自從她在四方塔繪制壁畫後,除了一個負責給她打下手的小沙彌常駐在塔內,塔外拉了禁行線,不經允許,本院的僧衆都不能上來,更遑論游客。
她不知道來得是什麽人,但游客擅闖的事也并不是沒有發生過。因四方塔塔身高,站在塔頂能夠将重回島盡收眼底,是以不少游客都鑽營取巧,趁普寧寺的僧人不注意,就悄悄摸上來。
以前她遇到這種情況,在對方沒有幹擾她工作的前提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次同樣,她希望上來的游客能夠識趣一點,拍完照就趕緊下樓,不要打擾她睡覺。
随着腳步聲逐漸臨近,了了屈起一條腿,擡手拉過一張報紙蓋住頭臉,往牆壁內側翻了個身,盡量減少存在感。
可天不遂人願。
她這正要進入夢鄉,已經上至塔頂的小沙彌氣還沒喘勻,就連聲道:“了畫師,住持找你有事,請随小僧去一趟客院吧。”
了了眼睛還沒舍得睜開,先含糊地應和了一句:“有說是什麽事嗎?”
小沙彌緩了口氣,挑了句重點:“好像是要找你畫壁畫。”
了了瞬間睜開眼睛,她一把扯下蓋在臉上的報紙,翻身坐起:“那快走快走,可別耽誤了住持的要緊事。”
看着眼前見錢眼開到和剛才判若兩人的了了,小沙彌簡直目瞪口呆。
了了都邁下樓梯了,回頭見小沙彌還愣在原地,恨鐵不成鋼地走回來拍了下他手臂:“走啊,愣着幹什麽?”
——
一小時前。
覺悟帶着了無上山拜訪,住持帶二人在寺內逛了一圈後,将兩人邀到客院品茶敘舊。
普寧寺與梵音寺建交已久,且交情不淺。覺悟升任梵音寺住持時,普寧寺還去了兩個方丈觀禮祝賀。
所以覺悟當時誤了時間未能提前來普寧寺拜訪住持,才會如此惱怒于了無。
他先向住持解釋了一通自己遲來拜訪的原因,當然,寺醜不可外揚,覺悟明面上肯定不會牽扯了無,只借口優昙法界有不少事務令他走脫不開,他為自己的姍姍來遲深感慚愧。
“這麽點小事你就不用記挂在心上了,你能抽空來見見老衲,老衲已經很開心了。”住持替覺悟斟上茶,示意他t先喝口茶潤潤嗓子:“河宴呢,怎麽沒來?”
覺悟道過謝,端起茶盞,回答:“他……忙。”
總共就兩個字,他還磕絆了一聲。住持還沒察覺到什麽,他自己先心虛地噸了兩口茶。
裴河宴忙歸忙,抽一天的空出來還是有的。況且,他今晚就要返程南煙江,裴河宴說什麽都該陪他走普寧寺這一趟。
但是你說他沒來吧,他人就在游步道的停車場。可你說他來了吧,他寧願在車裏待着也不上來。要不是這普寧寺裏全是和尚,他都該以為寺裏藏着他的老相好。
住持還以為他燙着了,将手邊的茶晾了晾才給他再續上:“等優昙法界的事一了,河宴該回梵音寺了吧?”
“對,也該回了。這些年他一直孤身在外,身邊也沒個人督促照應。法界的工作結束,師伯讓他就留在寺裏教教師侄,好好休養休養。”
“你師伯過雲呢,最近身體可有好些。”
“師伯一切都好,勞您挂念。”覺悟頓了頓,又說:“他最近一直在憂心崖邊的壁畫,去年夏天山裏發了場洪水,師伯當時就擔心山體會有滲漏,聯系了南啻研究院的壁畫保護工程部。”
住持點點頭,這件事他倒是聽過雲說過。不過他看覺悟的表情,并不像是事情有所解決的樣子,遂問道:“怎麽了,是遇上什麽困難了?”
覺悟笑了笑,說道:“修複審批倒是沒問題了,就是缺個壁畫師。您還記得十幾年前,師伯請了一個壁畫師根據藏書手劄畫的故事畫嗎?”
“自然記得。”
當年梵音寺擴建,請了致生題畫。那一幅雍代風格的壁畫,讓梵音寺名噪一時,不少僧衆與文人雅客紛紛慕名而來。可惜,後來了致生甘願抛棄名利,也要前往南啻遺址修複壁畫,真真是浪費了大好的前程。
兩人惋惜了片刻,在聽聞梵音寺想将那副壁畫延畫完整時,住持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他轉頭吩咐了身後的小沙彌幾句,讓他盡快把了了請到這來。
覺悟依稀聽到了一星半點,剛想問,住持便向他介紹道:“你來得正巧,了致生的後人,就在普寧寺。”話落,他想起什麽,輕啧了一聲:“多寶講寺論經那日,我也帶她去了。本想介紹你們互相認識,畢竟梵音寺與她父親的淵源不可謂不深,但那天……”
他說到這,話音一止,生生頓住。
覺悟聽得正入神,見住持不再說,也察覺到接下來的話可能有些不便說,識趣地沒有追問。可架不住身邊跟着的了無是個沒眼力見的,他琢磨了半天,期期艾艾地出聲問道:“住持說的那個人……不會就是小師叔讓我親自送到碼頭的那個姑娘吧?”
覺悟一口茶差點燙了舌頭,他詫異地挑了挑眉,轉頭問了無:“什麽時候的事?”
呸!還能是什麽時候的事!他就多餘問了這一嘴。
但了無實誠啊,有問必答。當着兩住持的面,毫不藏私地把整件事的經過結果全給掀了個底掉。
覺悟摸着下巴,一瞬間全想明白了。
啧啧啧,原來他是因為這個才不敢來普寧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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