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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3 章

    也是這時候餘瑤才知道顧卿的任務居然是找一個人。

    但看曹旅給自己的線索, 顧卿得到的線索應該也不會太多，夏省那麽大，想找一個人就像是大海撈針, 難怪他這麽久都沒能完成任務。

    不過知道他的任務只是繁雜了些而沒有什麽危險餘瑤也就放了心。

    餘瑤是不指望能那麽巧地就遇上那個人的，想必上面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 并沒有對她報什麽希望。

    到夏省得先去市裏坐火車，餘瑤一大早就拎了一個小包出發了。

    包裏就兩件內裏穿的衣裳，一張毛巾, 其他的全部被她裝進了空間裏, 如果不是要做做樣子她是什麽也不想拿的。

    這年頭的綠皮火車班次不多，速度也慢, 餘瑤上車時已經是晚上，到夏省省城還得坐十多個小時，餘瑤在出發前買了一份報紙還準備了筆和本子，要不然她不知道幹坐十多個小時要怎麽捱過去。

    大概是因為餘瑤的位置靠窗, 火車又是在晚上運行，而餘瑤手中沒有什麽行李，這一路上除了見一群人為了孩子的哭聲吵架, 有人嚷嚷自己的錢被偷, 有兩兄弟為了一個饅頭打起來以外，他們這節車廂還算太平。

    出了火車站, 餘瑤覺得自己整個人身上都是火車裏的味道，但是時間還很充足, 她沒敢在省城停留, 而是趕着時間買了去市裏的汽車票, 到了後又輾轉到了她要去的小縣城米縣。

    既然接了任務，那自然要以任務為重, 吃點苦頭也沒什麽，大不了完全任務再好好地休息一下。

    到米縣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天也差不多黑了，餘瑤不可能在晚上趕路，她找了車站旁邊的一個招待所，招待所打掃得還算幹淨，只是那昏黃的燈光，綠色的玻璃，看起來多少還是有些滲人。

    “你好，麻煩幫我開一個房間。”餘瑤把介紹信拿出來，看着對方不耐煩的表情，餘瑤從兜裏摸出幾顆水果糖出來遞給對方，“姐大晚上的，辛苦了，吃點糖潤潤嗓子。”

    “我想跟您打聽個事兒，這裏去小葉村要多長時間啊？”

    得了好處，那大姐臉上也終于有了點笑，動動嘴皮子的事，大姐也沒有吝啬，說道：“這裏到小葉村，你得先去車站買票到下面公社，大概要三個小時吧，然後公社坐牛車下去可能要一個多小時，明天早上八點的車，可能一兩點鐘能到，還得看村裏的牛車是什麽時間。”

    聽到這話餘瑤整個人都不好了，跟着大姐進了屋子，簡單洗漱一番餘瑤就躺在了床上。

    在家裏的時候還好，被子都是顧卿準備的新棉花做的被子，暖暖的軟軟的，躺着仿佛也能感受到顧卿的氣息。

    可現在躺在招待所的床上，餘瑤就無比想念顧卿溫暖的懷抱。

    而此刻，顧卿的任務也終于有了進展。

    一開始他們小心翼翼生怕打草驚蛇，那麽找下去，怕是找到明年都找不到人，而且在他們尋找的時候也有其他的人在找這個邵力洋，如果被對方的人先找到，那麽這次的任務就失敗了。

    而這不僅僅是一次任務的事情，如果任務失敗，國家會損失一大筆財産，并且這些東西都是那些不法分子偷到港城去的，港城也并不是它們的最終目的地，那些人會把這些東西都賣給外國人。

    若是他們這次沒有阻止東西流出去，那這一批東西想要再追回來那只能是難于登天了。

    好在現在終于有了邵力洋的消息。

    據下面的人傳來消息，他曾經在省城底下的一個小鄉鎮出現過。

    而這個鎮子很窮，平常根本不會有什麽外地人過去，就連生面孔也很少，所以他們的人一打聽就打聽到了這夥人。

    得知這夥人現在正借住在村民家中，下面的人就趕緊通知到了顧卿。

    “一夥人？他身邊還有其他的人？”幾乎是一瞬間，顧卿就開始懷疑那群想要t邵力洋命的人了，但轉念又覺得不對，要是邵力洋被那群人找到肯定早就沒命了，還和他一起住在村民家裏做什麽？

    “是，據說他們一行大概有七八個人，說是地質隊的人，是來此地勘測地形研究土壤的，而且他們還有介紹信，看起來好像是真的。”

    其實不管他們有沒有介紹信，只要他們有錢，想借助在村民家裏也不是不行，只要低調一點，公社不一定會管。

    但是有介紹信才奇怪，地質隊跑到這地方來研究什麽土壤？

    而且就算是地質隊的人來了，怎麽可能沒有一點風聲，別的不說，縣裏的相關部門肯定也會派人配合。

    顧卿覺得十有八九是假的。

    “你為什麽覺得是真的？”

    有介紹信，根本無法說明問題，他們這一群人哪個身上沒有介紹信？

    有一張是真的嗎？

    “因為他們有很多工具，什麽測量儀什麽的，據說很高級，普通人哪有這些東西，如果是作假怎麽會去弄這麽多工具。”

    “工具？”

    顧卿喃喃念了幾句，突然他腦中一道驚雷劈過，什麽研究土壤，這群人分明就是來當摸金校尉的！

    “蔡琦，你趕緊去查一查，這附近市縣有沒有什麽古墓之類的。”

    他一說，衆人就都明白了老大的意思，老大是懷疑那群人其實是盜墓賊。

    “那……那邵力洋怎麽會和盜墓賊在一起呢？”他不是愛國商人嗎，難道說的什麽要把財物上交給國家說的都是假話嗎？

    顧卿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面色沉得可怕，讓衆人噤了聲不敢再開口。

    -

    好不容易在半夜睡着，餘瑤感覺自己仿佛是一睜眼就又快天亮了。

    這種在外奔波的日子她還真不喜歡，不過出來走肯定是能增長她的見識的。

    餘瑤想起自己空間裏這段時間攢的貨物，她有點蠢蠢欲動了。

    看了眼時間，現在才七點，距離汽車發車還有一個小時，她現在要是去賣點東西應該是能成的吧？

    說幹就幹，餘瑤不再耽擱。

    翻身起床收拾東西就退了房，退房之後她沒急着去找黑市，而是找了個地方喬裝打扮了一番，不用別的，就她随手丢到空間的以前在鄉下穿的那些破爛衣服就完全可以讓她氣質大變。

    很快，她就在附近找到了一個黑市，畢竟是挨着車站，黑市在這種地方是最方便不過的了。

    但是餘瑤有點趕時間，她也沒那麽多的精力慢慢地去找買家了，于是她找到了黑市的負責人，表示自己有很多野貨，對方自然接待了她。

    “你有什麽東西？”對方冷着臉，看起來比當初的黃哥他們恐怖多了。

    餘瑤心裏打鼓，暗道賺錢可真難，表面卻十分淡定地道：“只要你能想到的大部分野味我都有，野豬、野雞、野鴨、野兔……”

    轉瞬的功夫，對面的人臉上已經變換了好幾個不一樣的表情。

    “野豬四毛錢一斤，野雞野鴨稍微貴一點…… ”

    對方報出的價格還算公道，餘瑤也就沒有再讨價還價，她點點頭，“行，二十分鐘後，就在城外的那片樹林裏交易，別跟着我，跟着我我讓你什麽東西也得不到。”

    城外那片樹林有幾棵大樹，也方便餘瑤探查情況。

    要是這群人抱着黑吃黑的想法，那餘瑤肯定是不可能給他們任何東西的。

    雙方說定，餘瑤就離開了黑市，時間很緊，她得抓緊時間。

    她一走，黑市的幾人都面面相觑。

    那麽多的東西，這姑娘不會是诓他們的吧？

    “老大，跟嗎？”

    說完，頭上就挨了一下，“跟個屁，沒聽人說嗎，要是敢跟什麽也得不到。”

    能這樣說的姑娘，身後要說沒點倚仗，誰信啊？

    “你去跟上邊的人說一聲，然後找人備家夥。”

    萬一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他們黑市就要大賺一筆了。

    接到吩咐，剛才挨了打的小子通知人去了，其他人也紛紛自發準備家夥，大家都想賺錢，都想過好日子。

    得知到黑市出現了一個可疑人的時候，顧卿正打算下鄉。

    若是之前，聽到有這樣的可疑分子，顧卿肯定就親自去确認人了，但是現在已經有了邵力洋的消息，黑市的可疑分子對顧卿來說已經沒什麽重要的了。

    只是出于謹慎，他還是叫了一個人去查一查這個可疑分子。

    餘瑤還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次和顧卿見面的機會，她到了約定的地方，沒有立即把東西拿出來，而是三兩下爬上了這裏最大的一棵樹，只要上了樹，就能清楚地觀察到方圓二三十米的距離。

    确定真沒人跟着自己後，她把那些獵物通通擺在了樹林裏，場面十分壯觀，要是被附近的村民看到了，肯定會說她薅社會主義的羊毛，直接破壞他們此處的交易。

    所幸一直等到黑市的人來，餘瑤都沒發現有人。

    那群拿着麻袋拖車過來的人看到地上那麽多的獵物也都是吓了一跳。

    他們都在想，也不知道這女人背後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讓這樣一個女人出來做這樣的生意呢？

    真是膽大啊。

    餘瑤沒和他們拖延，距離汽車出發只剩下二十分鐘了，她催促着幾人簡單地清點了一下，表面卻也不敢表現得太過着急，萬一他們懷疑東西有什麽問題就不好了。

    這些人平常是做生意做慣了的，看到這些貨物，很快就算出來了，這一大堆的東西，對方能給六百塊錢，這相當于普通人幾年的工資了。

    但即便這些東西這麽值錢，黑市衆人也沒有剛見到這些東西時候的驚奇了 ，他們沒有人會以為這東西是餘瑤自己一個人弄來的。

    要打這麽多的野味，說不定是一個村子裏的壯勞力都用來打獵了，那這些錢就是要分給整個村子的，這麽看下來每個人分得還真不多。

    這附近村子裏的人每每到了冬天的時候，村民們都是要上山冬獵的。

    不過他們冬獵都是為了改善生活，為了過個好年，幾乎沒人會把肉賣出來，這說明村子裏都是打獵高手，說不定他們黑市以後也能跟着沾光了。

    餘瑤不知道這些人在心中幫自己把理由都已經想好了。

    她對這些人還是很滿意的，不該問的不問，結算錢款也很滿意，拿了錢餘瑤率先告辭離開，她和他們就是一次交易的關系，絕不會再有交集，餘瑤也不想再和他們交易。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這群人看着老實，等她離開後，身邊還是跟了個小尾巴。

    還好餘瑤機靈，跑得也快，在城裏繞來繞去跑了一圈，千鈞一發之際換上自己先前的衣服，又換了一個發型，再出現時就連剛才一直跟着她的人也沒人能認出她來。

    她抓緊時間跑去車站，乘着搖搖晃晃的汽車往鄉下而去。

    于此同時，前方約莫五六公裏的地方，一輛私家車走在了他們的前面，顧卿赫然在列。

    三個小時的山村公路搖起來真是要人老命，因為趕時間去賣東西，餘瑤連早飯都沒吃，一上車就有些難受，等她到了公社差點就要了他的半條命。

    車上人很多，甚至有好些年輕人，看着倒是比餘瑤想象中的情況要好些，至少這些年輕人看起來還算是比較有朝氣的，雖說坐了這趟汽車之後大家都差不多的狼狽。

    只是等下車之後餘瑤才發現這些人手中或多或少都帶着一些行李，她這才明白這些人大概是到此地下鄉的知青。

    餘瑤剛一下車就有兩個女生跟她打招呼。

    “你好，你也是去小葉村下鄉的嗎？”

    說話的女生有一雙還算靈動的眼睛，但她雙眼裏帶了太多的算計，讓餘瑤看着有些不舒服所以并不想搭理她。

    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是知青。”

    說完她轉身就往公社的辦公室去。

    在裏面随便找了一位同志表示自己是來村裏采風的人，想要看看附近風貌采訪一下當地百姓、知青以及下放人員，提到下放人員時對方明顯吃了一驚，眼神有些躲閃道：“你……同志你稍等，我去問問我們領導。”

    餘瑤手中握着證件的手緊了緊，心裏隐隐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就在這時候，餘瑤突然發現在公社辦公室外的院子裏有一個人在給汽車換輪胎，而那個人的背影很熟悉。

    餘瑤瞳孔一縮，正想出門打招呼，剛才的幹事已經帶着一個人進了辦公室，餘瑤只得收回視線。

    “這位是餘同志吧，我是小葉公社的副主任，我叫何順，餘同志遠道而來，我們公社肯t定得好好招待一下，吃了飯我再陪餘同志去村裏接人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時。”

    餘瑤點點頭， “好，那就多謝何副主任了。”

    聽她答應了，何順臉上笑得更歡了，“餘同志這就客氣了，都是為人民服務，飯好還得一會兒，不如去我辦公室坐坐？”

    餘瑤面露為難，半晌才道：“不瞞何副主任，我這一路從城裏過來，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實在是坐得難受了，我看這外邊風景不錯，我出去轉轉，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嗎，半個小時咱們吃飯。”

    “可以可以，小李，你陪餘同志轉轉。”

    聽他這麽說，餘瑤愈發覺得有問題，這是在防着她，難不成村裏有什麽問題？

    餘瑤心中疑惑，但面上卻淡淡笑着和那小李一起出了辦公室。

    出去之後餘瑤就直往剛才那院子去，對方剛換好車胎，正要上車。

    餘瑤趁着小李不注意，大跨步上前直接握在了正準備關上的車門上，“同志，你們這是去哪裏啊？”

    顧卿看着來人先是怔了一下，淡淡道：“下鄉。”

    “正好，我也要下鄉，能帶我一程嗎，我實在不想坐牛車了。”

    “什麽人啊，這麽不要臉，誰的車都想扒？”

    顧卿都還沒開口呢，餘瑤身後那幾個知青不知什麽時候也來到了院子裏，說話的正是剛剛跟餘瑤搭話的那個女生。

    此刻她臉上的純真已經消失不見，餘下的只剩了嫌惡。

    小李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對上餘瑤的眼神時正要勸說，沒想到車裏的人直接拉了餘瑤一把，餘瑤就上了車。

    “李同志，我太累了，正好有車搭個便車，麻煩跟何副主任說一聲，有機會請他去國營飯店。”

    汽車揚長而去，留下幾個氣急敗壞的知青和不知所措的小李。

    “這位李同志，那人就是知青吧，瞧她那得意的樣子，怎麽能如此不服管教呢？”

    剛才司機都已經說了，他們這一車都是知青，剛剛那人那麽年輕，要說不是知青誰信啊，不是知青跑來這鄉下做什麽？

    她真是，看到那樣的一張臉她就實在不舒服，憑什麽長得比她好看穿得也比她好，她要不踩踩對方，那她以後再知青中還能擡得起頭來嗎？

    聽到她氣急敗壞的聲音，小李這才反應過來，他一拍大腿，“完了完了。”

    說完竟是直接往裏面跑，根本就沒理剛才那個無理取鬧的知青，氣得對方直跳腳。

    而此時，餘瑤和顧卿已經坐在了一起。

    “阿瑤，你怎麽在這裏？”

    顧卿和餘瑤保持着距離，但卻已經拉住了餘瑤的手，說話的語氣也軟了下去。

    顧卿第一反應就是餘瑤是來找自己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肯定是不合規矩的，雖然顧卿很高興能在這個時候見到她。

    但是餘瑤只是看了看前座的兩個人，卻并沒有說話。

    “你直接說，他們都是信得過的人。”

    餘瑤這就明白了，既然都是同志，那就沒什麽不能說的了。

    “我是來完成任務的，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你，我發現這個公社的人有問題。”

    餘瑤并沒有說自己任務的具體信息，只說自己是來找一位老人的，但是剛剛公社副主任和那位公社的幹事顯然是不想讓她下鄉去的，說不定那老人已經出了什麽事。

    “你去哪個村？”顧卿微微擰着眉，問道。

    “小葉村，你們呢？”

    “我們在大葉村，會路過小葉村，我直接送你過去。”

    餘瑤點點頭，随即有些擔心地問道：“這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吧？”

    “放心吧，不會，開快點。”顧卿催促開車的同志。

    路本來就很難走，這一開快，餘瑤整個人都坐不穩了，在車裏晃來晃去的，而後顧卿一把将她攬住，然後餘瑤就坐穩了。

    餘瑤：“……”都是出來完成任務的，自己顯得很菜的樣子？

    好在前面兩名同志根本沒有把他們的這個互動放在心上，兩人目不轉睛，不知道是真的沒看到還是只是演技了得。

    所幸公社距離小葉村并不遠，好像也就只是和顧卿說了兩句話，就已經到了。

    餘瑤下車，顧卿準備下車送她過去，卻被餘瑤拒絕了。

    “你不用管我，顧好你自己的任務就好。”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任務是什麽，但是他們那麽多的人耗費那麽長的時間，肯定是比餘瑤的任務重要的，餘瑤不能因為自己的任務耽誤他們。

    顧卿想了一下自己的事情，說道：“好，那你注意小心，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今天就先在公社辦公室等我，或者是縣城招待所等我，如果出了什麽事情，在取得安全的第一時間就要與我聯系，明天中午之前我要是沒能和你練習上我就會來找你，一切以安全為重。”

    “好。” 餘瑤跳下車，“注意安全。”

    顧卿微一颔首，汽車飛快地就開了出去，餘瑤心說果然，看來對方的任務真的很重要，只希望自己沒有耽誤他們吧。

    她不知道顧卿此刻一直從後視鏡看着餘瑤，他擔心餘瑤，但是也知道餘瑤需要這樣的歷練，要不然之後她要是再遇上比這更加困難的情況只能束手無策，肯定不是每次都能有那麽好的運氣遇上自己的。

    而且從餘瑤話裏透露的信息來看，她要接的人可能是遭遇了什麽危險，無非就是身體不好了，但肯定還活着，否則公社裏的人就不是拖延時間那麽簡單了，所以餘瑤頂多受點刁難不會有其他的問題。

    餘瑤也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夏省那麽大，她居然能在這裏遇上顧卿。

    兩人都在為着自己的任務而努力，這樣的感覺十分奇妙。

    餘瑤并沒有想太久，剛才那何副主任的表情還在她的心裏盤桓不去，她必須馬上找到祝國明老同志。

    “嬸子你好，我是省城報社的記者，這次是下來采風的，你能給我介紹介紹你們村子嗎？”餘瑤說着話，又給對方掏了一大把糖。

    本來看餘瑤是個陌生人，那嬸子想上前打招呼卻又不敢，如今那麽大一把糖握在手裏，她是半點擔心也沒了，直接帶着餘瑤往村裏去。

    “你說的那采風是啥玩意，風還能采啊？”

    嬸子看着挺單純，但餘瑤謹記章維的話，還是保持着警惕，說道：“不瞞嬸子，我要寫一篇講鄉村農民與基層幹部對社會的貢獻的文章，也沒非要你們村子，我就是各個村子到處看看。”

    一聽是講貢獻的，還能有農民的貢獻，嬸子一下子就更熱情了，“要說貢獻那咱們村子的貢獻肯定都很大，你看這些麥子長得多好啊，家家戶戶都很能幹，村長說了俺們村就是太遠了，要是班車能通過來，那鐵定能發展起來的。”

    她一說起村子裏的事情來就開始喋喋不休的了，本來她還想帶着餘瑤往村子裏邊去被餘瑤給攔住了，“嬸子咱們先走邊上，先別讓鄉親們看到我，那樣我才能看到他們最真實的一面，辛苦嬸子繞繞路。”

    這次餘瑤沒再拿硬糖，而是拿了幾顆大白兔給她，大白兔裏面還夾了兩塊錢，這下別說是繞小葉村，就是和大葉村一起繞她也願意啊。

    “走走走，村裏也沒啥好繞的，你這城裏來的女同志就是标致，說不定那些人都得給你說對象。”那嬸子捏了捏手中的兩塊錢，笑道，“一會兒你要是碰上村裏的漢子，你可得離得遠些，這要是不小心碰了摔了，到時候他們準要說閑話的。”

    餘瑤心裏咯噔一下，這嬸子是在提醒她？

    總不至于第一次見面就要算計她吧，那他們這村子裏或許還真不簡單。

    不過很明顯這嬸子是不想多說的，餘瑤也沒多問，不過到底是多帶了個心眼。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餘瑤終于發現了自己的目标，她下意識地就往那邊去。

    “诶，你可別往那邊去，那邊都是那些人，沾不得的。”

    餘瑤故作疑惑，“哪些人，是那些城裏下來改造的人嗎？”

    得到對方肯定的表情後，餘瑤笑道：“沒什麽的，他們也是我的素材之一，對于他們的改造那可是檢驗基層幹部的很大一個标準，如果能改造成功，那麽你們村就是大功一件，但如果改造不好，那你們村就得小心了。”

    沒等她答話，餘瑤先是自己撇清關系，說道：“不過我也是聽領導的，領導叫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勞煩嬸子帶路了。”

    “俺們村肯定是改造得很好的，這不？我們村裏有個老人，他的孫子也陪他下來了，他孫子現在都已經入贅到我們村子裏成為地地道道的農民了，t小同志，你說這思想覺悟夠高了吧？”

    餘瑤心中一凜，開口卻道：“那是，農民同志是最光榮的嘛。”

    她什麽話都順着那嬸子說，很快還真讓她套出了點話，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入贅到村裏的年輕人就是祝國明的孫子祝瓷。

    聽那意思，當時祝瓷爺孫都是不同意的，後面祝國明更是以死相逼，大概是為了自己的爺爺，所以祝瓷選擇了妥協。

    想想若是自己一心為國辦事，卻遭受這樣的苦難，甚至還搭上了一個孫子，餘瑤覺得如果是自己肯定是無法原諒的。

    難怪他們會是那樣的反應，想來要帶走老爺子只怕是不容易，不說村裏會不會同意，老爺子自己怕都不會同意。

    餘瑤心裏有些擔心。

    又往前走了些距離，那嬸子就不願意過去了。

    “小同志，你看就是那兒了，咱們就別過去了吧，遠遠看看就行了。”

    餘瑤故作為難，“可是不仔細觀察我怎麽能看出他們的改造情況呢？要不我自己過去，晚點我再去村子裏，嬸子你就不用跟着我了，麻煩嬸子不要告訴其他人，我怕他們誤會我，到時候我肯定來采訪嬸子家。”

    嬸子眼睛亮了亮，“诶行，我姓錢，你一會兒打聽打聽，就說是我遠房家侄女，免得他們難為你。”

    “那真是太感謝嬸子了，你回去跟你家人知會一聲，悄悄的，我先采訪你們。”

    餘瑤壓低聲音，那嬸子就像是得了什麽好處似的，連連點頭。

    目送對方的背影離開，餘瑤才往草棚走去，剛走到草棚，餘瑤就聞到裏面傳來一股潮濕陰暗帶着點稻草腐壞的味道。

    長期地待在這樣的地方，就是沒病可能也會被憋出病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改造嗎？

    日子本就不好過，還要受村裏人的迫害，餘瑤不敢想象這些人的日子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姑娘，你找人？”

    一個陰森的女聲響起，吓了餘瑤一跳，餘瑤轉頭一看，只見一個頂着滿頭如枯草一般頭發的女人陰恻恻地望着自己，想起剛剛她的聲音，餘瑤打了個激靈。

    “你……你好，我找祝國明老同志。”

    “你是誰？”她聲音微微顫抖，看起來又不像是故意的，而且她的表情很寧靜，跟聲音放在一起很是違和。

    強打起精神，餘瑤道：“你好，我叫餘瑤，是從滬市來的，祝老同志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我是來接他回家的。”

    看到對方懷疑的眼神，餘瑤不敢再耽擱，連忙把自己兜裏的介紹信和工作證拿了出來，“這是我的證件，我沒有騙你，請問祝國明老同志在嗎？”

    女人的聲音終于正常了些，她說道：“祝老身體不太舒服，在裏面躺着呢，你進去吧。”

    餘瑤總覺得她的眼神有點不對，但又看不出哪裏不對，餘瑤只能跨步進了草棚，誰知道她剛一進去就覺得腰間一緊，一把尖利的刀刺在她的腰間，感覺不到痛，但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鈍器的形狀。

    “小心小心，輕點，這年頭做衣服不容易，別把衣服毀了。”

    對方的動作一頓，餘瑤已經一把奪過她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餘瑤這出其不意的動作把草棚裏的幾個人都給鎮住了，一個個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是什麽人，想對祝老做什麽？”她這語氣很是理直氣壯，好像現在被架在刀上的不是她而是餘瑤似的。

    餘瑤也沒生氣，想來這些人不會是什麽壞人，畢竟組織怎麽會讓她來接一個壞人。

    “我說了，我是來接祝老的，我的介紹信還會有假嗎？”

    “你胡說，祝老輪得着你一個小丫頭來接？”

    餘瑤輕笑一聲，這些人這麽謹慎，倒也是好事。

    “你笑什麽？”她問。

    餘瑤也不客氣，說道：“我笑你自己也是個女人，卻還看不起女人，小丫頭怎麽了，你一個-手下敗将為什麽看不起小丫頭？”

    這話說得衆人啞口無言。

    “好了，小雨，不要跟這丫頭對嘴了，小丫頭，你是誰派來的？”

    餘瑤聽着蒼老而顫抖的聲音，有一陣的恍惚，她順着聲音望過去，看到了躺在舊棉被上的老人家。

    她松開了方才那個女人，他問的問題章維早已經告訴過她應該怎麽回答。

    餘瑤沒說話，只是把自己的證件給了祝國明，祝國明立馬激動起來。

    “我……我真的可以走了？”

    “當然，您放心，我一定會把您安全送回滬市的。”

    餘瑤并不清楚他身上發生的事情，但是這不影響餘瑤因為他的激動而産生感動的情緒，“您先收拾東西吧，就這兩天我去通知我的同事過來接您回去。”

    “你們能帶着我孫子一起走嗎？”老爺子有些激動。

    “祝瓷？”

    “對，他現在在大隊長家裏，他是被迫和那個女人結婚的，你能将他一起帶走嗎？”老爺子一臉希冀地看着餘瑤。

    “怎麽回事？”

    老爺子張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反倒是一旁小雨開了口。

    “不過就是一群畜生，他們都有臉做，我們有什麽不能說的。”

    說着她就說起了這些年發生在祝家人身上的事情。

    原來，當初祝瓷當心老爺子，所以對老爺子不離不棄，以知青的身份跟着老爺子來到了鄉下。

    大隊長家的小女兒一眼就看中了這個溫文爾雅長相出衆的祝知青。

    但家中遭逢大難，祝瓷哪裏有心情談情說愛，再者他之前在城裏是有喜歡的姑娘的，這時因為家中的事情才分開不久，就是沒有他也不可能看得上對她死纏爛打的蠻橫姑娘。

    結果悲劇就從這裏開始了，在祝瓷這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姑娘就想其他的辦法，她知道祝瓷下鄉是為了什麽，她甚至都不用做太多，就是時不時地把草棚裏的人召集起來開個大會，給草棚裏的人安排超負荷的活，沒過多久祝瓷就妥協了。

    很多時候妥協只有一次和無數次。

    有了第一次的妥協，後來讓祝瓷登報和祝老爺子斷絕關系，要和祝瓷結婚，一次次的妥協才換得草棚裏的人今日的勉強度日。

    她說完，草棚裏衆人都沉默良久，顯然這些事根本不是他們願意去提及的事情。

    餘瑤蹙眉，“我去問問他，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帶他走，但是如果他不願意，那我也不能強求。”

    就算是曾經是強迫，現在他們都已經有孩子了，誰知道那個祝瓷是怎麽想的。

    誰知老爺子卻斬釘截鐵道：“這絕不可能！我們做夢都想離開這個地方。”

    他既然這麽說，餘瑤也不好再反駁他，總要見了人才知道。

    “行，那我先去找他問問，如果要帶走他的話肯定會麻煩一點，或許還得帶上他的妻子和孩子。”

    老爺子氣得大喘氣，平複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你小心一點，這村子裏的人，尤其是大隊長一家，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嗯，我知道了，那個錢嬸子呢，你們認識嗎？”擔心他們誤會，餘瑤連忙解釋道，“是她帶我過來的。”

    小雨：“我知道她，是個愛貪小便宜的，但沒有針對過我們。”

    餘瑤心中了然，這樣的人能利用，但前提是不能損害她的利益。

    這件事情必須要好好解決，如果他們是真的，那個大隊長肯定是不能再當下去了，而且看那公社副主任好像也有問題，自己如果只是把祝老爺子帶走，剩下的人只怕之後會更加艱難。

    但餘瑤也記得領導說的話，一定要以第一任務為要，或許老爺子身上還有很重要的東西。

    沒再多耽擱，餘瑤打算先去了解祝瓷的真實想法。

    “這丫頭真的能行嗎？”她一走，草棚裏就開始讨論起來。

    祝國明道：“他們派來的人，可以放心，剛才她出手你不是也沒擋住嗎？”

    小雨面色一變，“可她只有一個人。”

    衆人紛紛沉默，是啊，雙拳難敵四手，她真的可以嗎？

    “行不行的，總要試試。”祝老爺子眼神空洞地望着門口，“如果我回去了一定想辦法把你們都接回滬市，你們可一定要挺住，不能讓小瓷白白犧牲。”

    衆人都無話可說，他們都知道祝瓷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為了救老爺子，可也讓他們的日子過得更好些，如果祝家兩人走了，他們的處境可想而知。

    可是有了祝老的話，他們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小雨道：“祝爺爺，我覺得那姑娘不一定能帶走小瓷，不如你先回滬市，如果有法子再來接我們。”

    祝國明痛苦地閉了閉眼，要不是t小瓷以死相逼，他早就自己結束自己的這條老命了。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孫子為了自己受到那樣的傷害，他就無法原諒自己。

    他怎麽那麽不小心，怎麽會被人陷害落得如此下場？讓他前途大好的孫子變成如今這般？

    祝國明根本無法抛棄孫子自己離開，但是他知道小雨說得對，他們能走一個是一個，能走一個就有希望，全部留在這裏只有死路一條。

    他們憑什麽要死在這裏？

    他們都得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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