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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9 章

    餘平在很小的時候, 家中的日子是過得不錯的，他也是餘家唯一一個真正看見過好日子的孩子。

    那時候父親還在，他們一家三口和家中爺奶分了家, 家裏看着清貧，但是日日有飯吃, 時不時地還能吃上雞蛋和肉，除了二舅常來家中蹭飯，也沒有什麽不開心的。

    二弟生下來時, 餘平也很開心, 因為別人家都是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就他家只有一家三口。

    是他日日問父母什麽時候能有弟弟妹妹。

    後來弟弟有了, 小小的一團，看着t對方他就能在床前坐一天。

    可是那一天父母出門打柴去了，舅舅讓他去公社幫他買煙，說好的給他兩分錢跑路費, 他把弟弟放在床的最裏邊，他想着他跑快一點，自己就能攢兩分錢了, 就算舅舅反悔, 他至少還能給一分，以前就是這樣的。

    然而等他回到村裏, 村裏靜悄悄的，去二舅家, 二舅居然睡着了, 把煙給二舅後, 二舅居然給了他五毛錢，那是小餘平得到過的最大的一筆錢。

    可是當他回到家中時才聽到自己父母領着弟弟去了公社衛生院, 弟弟病了，他眼看着父母為了弟弟的病到處求人到處借錢，人也逐漸消瘦，他家的飯桌上也再也沒有了肉菜，只能偶爾他碗裏還能看到一些雞蛋。

    但這些跟弟弟的醫藥費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麽。

    他不怪弟弟，因為他是大哥，本來就是應該要照顧弟弟的，而且後來他終于知道弟弟是因為滾到地上着了涼才會受涼得了肺炎最後影響了身體的根基。

    爸媽從來沒有怪過他，可他知道這件事是自己的錯，如果他不貪那一兩分錢就好了。

    自此他看到二舅也沒了好臉色，二舅或許也是理虧，好一陣沒來家中。

    事情的轉機是因為母親肚子裏有了三妹。

    餘平親耳聽到父母商量要不要去将孩子打掉，但是後來這事顯然沒有去做。

    那段時間是姜麗梅最艱難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操勞過度，她的反應十分強烈，仿佛一天到晚都在吐。

    父親大概也就是在那時候熬壞了身子，而他，家中長子還是個幾歲的孩子，什麽都做不了，他想幫忙，但事事父母都看着他，他知道他們是擔心他一個孩子做不好。

    之前如果能事事親力親為，如果不抱着他已經是個大孩子能照看弟弟的想法，餘盛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三妹出生了，生下來依舊是小小的軟軟的一只，皺巴巴的，看起來不怎麽好看。

    可是餘平還是不敢碰，怕自己不小心把三妹碰壞了。

    但也不知道為什麽，兒時的三妹總是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頭跑，哪怕他對她冷冰冰的，哪怕他不理她，可她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這樣的關系直到三妹大些了，有了別的朋友，或許也是因為她感受到了他的冷淡的态度，三妹不往他跟前湊了，反而更加親近年紀相差不大，卻身體不好的二弟。

    餘平松了一口氣，同時心中自然也有數不盡的落寞。

    只是到了這時候他們家的事情還沒完，父親病倒了，病來如山倒，甚至還沒來得及往縣城醫院送人就咽氣了。

    原本還會偶爾柔弱的母親硬氣起來了，她打起精神處理了父親的喪事，領着他們兄妹繼續賣力幹活賺工分。

    可是這時候母親又查出有孕，已經兩個多月了。

    這個時候餘平已經大了，到了上初中的年紀，他沒有去念書，而是扛起了家中的重擔。

    母親肚子裏的孩子順利地生下來了，是個男孩，母親說不求其他，只求他平平安安，所以叫做餘安。

    可是這個名字又給了餘平重重一擊，不管是小弟的名字，還是差點被打掉的三妹，還是柔弱多病的二弟都在提醒着餘平曾經犯下的錯，是他才害得整個餘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在小弟三歲那年，餘平二十歲，二弟又一次病倒了。

    只是因為洗了一個被罩就病倒了，而且病得非常嚴重，整個人面色泛青，看着就像是要昏死過去一樣。

    母親哭着去求了村長和大隊長，用大隊長的牛車把二弟送到了縣城醫院，他們走前母親還不忘把無暇顧及的三妹放在村長家裏托人照看。

    那一刻，餘平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不知道該可憐三妹和自己一樣被忽略，還是該擔心二弟此去會不會永遠回不來。

    後來在颠簸的馬車上，看到魂不守舍的母親，他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母親也很自責，她沒有怪他，但是她怪了自己，所以那件事情之後，她無論做什麽事情，只要是跟孩子有關的，她都走一步看三步，生怕走錯一步。

    兩人都在牛車上祈禱這次二弟可以好起來。

    可是事與願違，這次二弟的病真的很嚴重，用了一星期的藥也不見好。

    餘平就是在那時候遇到趙甜的，趙甜也是醫院的病人，她的人如同她的名字，甜甜的。

    說話做事總讓人很舒服，只是她身體很弱，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她。

    後來她紅着臉對餘平告白了，可是餘平拒絕了她，像他這樣的人哪裏能娶媳婦呢？

    娶回家娶難道不是讓姑娘吃苦嗎？

    更何況趙甜身體不好，她要是跟着他回到村裏去，不止是她的病不允許，餘家的條件也不允許。

    他眼睜睜地看着小姑娘眼裏的光暗淡下去，餘平也心如刀絞。

    就在這時，二舅找到了他，說是母親有意讓他和趙甜結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二弟的愧疚，這次送二弟來醫院沒兩天，二舅就來醫院了，還貼了一百塊錢。

    二舅說他是家中長子就應該為家裏付出，他要是能成為趙家的贅婿，趙家就能拿出錢來幫二弟治病，甚至還能給他安排城裏的工作，以後他就是城市戶口，也能幫襯家裏。

    其實餘平打心底裏是不信二舅的話的，自從小時候那次之後他越來越發現他媽寵愛的二舅可能并不如他媽以為的那麽好，

    但是剛和二舅說過，他就看到了趙甜她爸幫他二弟墊付費用。

    他以為母親想要讓他當贅婿，卻不願意告訴他一聲。

    後來他自己去找了趙甜，自己主動做了趙家的贅婿，二弟也順利得到充分的救治，雖然病沒能痊愈，但是保住了一條命。

    而他以為母親或許已經不想看到自己，或者是他不想趙家拖着餘家也變成餘家的樣子，又或者是他自私不願去回想令他痛苦的前二十年，他選擇了疏遠從前的親人，不管是生他養他的母親，還是他曾經珍愛的幾個弟妹。

    可是現在他才幡然醒悟，這一切都是誤會。

    這些年，他并沒有因為不在青陽村生活而忘記了曾經的那些事情，反而腦子裏的那些記憶一如既往地格外清晰。

    “哥，你沒事吧？”餘瑤有些擔心地看着他，發現他大哥雙手都在=顫抖，這是被二舅舅給氣壞了嗎？

    “沒事，這事情我知道了，你……媽她知道這件事情嗎？”

    餘瑤搖了搖頭，“應該是不知道的，”

    “別告訴她。”

    餘瑤不知道是為什麽，可是看大哥的樣子，似乎她要是敢說就要吃了她，她總覺得大哥有些不對勁，于是大着膽子問道：“大哥，你該不會想不開對二舅做什麽吧，他這種人可不值得你賭上自己的前途，你要知道你身邊還有母親，還有兄弟姐妹，還有大嫂，還有岳父岳母，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餘平看了自家傻妹妹一眼，擡手在她頭上揉了一下，明明是自己教育她，最後倒是被她教育上了。

    “你放心吧，你大哥我可沒這麽傻。”

    他怎麽會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和家人呢？

    面對姜玉貴這樣惡心的人，他有的是法子。

    只不過，也不知道母親發現了他的真面目該如何面對，想到這裏餘平又有點愁起來了。

    餘瑤一直擔心他，可他真不是個愛說話的性子，什麽事情都喜歡悶着，讓餘瑤想幫都沒辦法幫。

    突然，她腦子裏想到一個辦法，雖然她大哥說不讓他告訴媽，但是她可以告訴大嫂啊，大嫂的性子也就是看着軟，可真不是個好欺負的。

    “大哥，有點晚了，我們先回去吧，你也別太生氣，壞人自有天收。”

    “知道了。”連餘平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較之從前更松快了。

    和家人的關系一直是他的心病，現在知道他和家人都是互相關心的，他心底別提多開心了，即便這只能證明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實在是有些蠢笨。

    餘瑤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可是也能感覺出來他的腳步更輕快了，今晚這一遭沒白出來。

    不過為了避免她大哥幹出什麽傻事，餘瑤還是決定今晚就跟大嫂說一說。

    至于怎麽收拾姜玉貴，她覺得趙叔的方法應該更多，她還是挺相信那句老話的，姜還是老的辣。

    回去之後，餘瑤悄悄地找到了趙甜表示自己要和她睡，但是別說是自己說的。

    趙甜當她是有什麽小秘密要說t，自然是擠眉弄眼地答應了。

    最後她也不知道趙甜是如何跟她大哥提的，反正睡覺時，她大嫂就自然而然到她屋子裏來了。

    “你們別聊太晚，早點睡覺。”

    “知道了，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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