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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大師兄快被兔兔招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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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師兄快被兔兔招惹哭了

    修魂的過程難以忍受。

    負責修魂的師尊, 毫無技術。

    衛青檀一直在求饒。

    反反複複,嘴裏一直斷斷續續念着,對不起, 是我不對, 我知錯了,師尊饒我, 一聲又一聲, 滿是哭腔,最後聲線啞了, 語調破碎。可師尊始終沒有停手。

    師尊說, 這個神魂非修不可, 早晚都得修, 長痛不如短痛。

    師尊還說, 修魂從來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讓他靜靜心, 定定神。

    讓他別那麽害怕, 也別那麽緊張,放輕松一些。

    衛青檀嘗試着放輕松。

    但他沒辦法放松。

    這裏好黑, 也好窄。視線受阻, 什麽也看不清楚,唯一一點光亮, 就來自于師尊的額頭,那三點紅印, 此刻像活過來一樣,衛青檀眼睜睜看着紅印在旋轉, 像是一朵妖豔至極的花,在師尊的額間盛放。

    一陣天旋地轉, 那朵花就由上至下。師尊說,這樣或許會好受一點。

    所以就把他移到上面來了。

    結果衛青檀哭得就更厲害了。

    一點都不覺得哪裏好受了!

    若說他如今的身軀,只是原主信手折的一截竹子,又用了一朵黑蓮花,以特殊的咒法,幻形而來。

    那麽,他的神魂不過只是來自于異世界的孤魂!

    仿佛一陣猛烈些的風吹來,就能将他吹得七零八落。

    衛青檀記不清,自己喊了多少遍師尊,只依稀記得,自己很熱,像是被架在了火焰上炙烤,渾身燙得驚人,仿佛快要融化了。他哭着,拖着沙啞的尾音,艱難吐出一句尖叫:“師尊,我快融化了!”

    可師尊卻只是笑。

    溫柔的,戲谑的,略有些沙啞,仿佛嗓子底含着一口蜂蜜,黏膩至極,也甜膩至極,勾得曾經幻化成小蝴蝶的少年,下意識俯下身來,想仔細嗅嗅,師尊嘴裏是不是有特別甜的東西。

    但他虛幻又修長的軀體,卻如同風浪中的一葉小舟,被震得前後搖擺,左右晃動,上下颠簸。總而言之,他一點都穩不住身形,感覺自己快被撞成碎渣了。

    衛青檀噙着眼淚,又哭着說:“師尊,救命!”

    回答他的又是師尊的一聲低笑。仿佛在笑他亂喊什麽。

    黑暗中,師尊的額頭一直在發光。

    時不時紅光跳動,豔麗至極,不似鬼火,卻如同黃泉路上盛開的紅蓮,靡豔卻會奪人性命的。

    仿佛只要被吸進去,就永遠也逃不出來了。

    衛青檀慘叫一聲,吓得兩手死死捂住眼睛。

    可是下一瞬,就被黑暗中的一雙手擒住了。

    這手溫溫熱熱的,又大又寬,分開握住了他的兩只手,往兩邊拉,從而固定住他的身形。

    稍往左偏一點,右邊就會稍用一分力。在這種禁锢之下,他永遠就只能保持着一個姿勢,像是被卡在了很特殊的座席上,逃也逃不了,掙也掙不脫。

    快死掉了。

    ——

    然而并沒有死。

    衛青檀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

    身上一點異樣感也沒有。他仔細檢查過了,衣服整潔,身體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沒有不舒服。

    哪哪都幹淨清爽。

    他茫然坐起身來,擡起兩手輕輕拍了拍面頰。

    清清涼涼的。

    沒有血氣上湧。

    這就很奇怪了,明明他記得師尊強制他,進行修魂之術來着,怎麽一覺醒來,師尊卻不見了?

    難不成又是春|夢?

    衛青檀咬着手指關節,牙齒來回在皮|肉上摩挲了幾遍,傳來酥酥麻麻的刺痛。

    思考良久,也愣是沒能把春|夢和修魂之間,确定出一條泾渭分明的界限來。

    但他能确定的是,不管是春|夢,還是那該死的修魂,他都哭得很慘。

    師尊說,修魂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但醒來後韻味依在,仔細琢磨一下,也不算什麽痛苦的事。

    撓了撓頭,衛青檀準備起身時,冷不丁手掌壓到了冰冷堅硬的東西,吓了他一跳,本能地縮回了手。

    掀開被子一瞧,居然是一把兵器。

    單看外觀來說,很像一根細長的竹子,二八分,斷口處鑲嵌着劍柄。

    抽出一看,果然是一把長劍。

    只不過比之前的水仙劍來說,細了半指,但也長了三指。

    靠近劍柄的劍身上,刻着雕花小楷:郁離。

    這應該就是劍名了。

    但這些通通不重要,重要的是,劍上系着丢失許久的金鈴劍穗。衛青檀輕輕用手撥了一下,金鈴清響。

    不同于水仙劍是原主的法器,這把郁離劍,或許才更适合現如今的衛青檀。

    他還在枕邊,發現了一只千紙鶴。居然還會動,振翅飛到了衛青檀的掌心。

    打開一看,裏面一行筆墨,是師尊的字跡:神魂已修補,郁離贈愛徒。

    愛徒。

    是愛徒!

    師尊稱呼他為愛徒!

    衛青檀的面頰逐漸發|燙,望着紙條上的大字,久久難以回神。

    末了,他抱着郁離劍,開心地滿床打滾。

    有了師尊的安撫,再出房門時,衛青檀大松口氣,積壓在頭頂多時的烏雲,終于散開了不少。

    背着手,蹦蹦跳跳下了樓。

    外面天色微昏。

    遠遠就看見李家衆人圍在外面,吵吵鬧鬧的。衛青檀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便走過去一瞧。

    原來是李少主為了口腹之欲,居然命人去抓一頭驢,打算生割驢肉,晚上當下酒菜。

    但還沒動刀子呢,驢就一陣鬼叫,各種尥蹶子踹人,那些李家門生竟對一頭驢束手無策。

    “這驢的叫聲真難聽,把嘴堵上。按住了!”李承歡親手操刀,“我家檀檀最近都瘦了,可得好好補一補!”

    衛青檀:“……”他原想調頭就走,可實在太吵了,忍不住上前制止。

    “李少主!”

    李承歡驚喜道:“叫我承歡。”

    “好的,李少主。”衛青檀道,“能不能麻煩你們,離客棧遠一點?”

    李承歡問:“是驢的叫聲吵到你了?”

    “不是,是你的叫聲吵到我了。”頓了頓,衛青檀往“驢”身上看了幾眼,又正色道,“而且,這不是驢,這是騾子。”

    “……”李承歡驚訝,“騾子是什麽?”

    “騾子就是你不能吃的。”衛青檀道,“人間有句話,驢肉香馬肉臭,餓死不吃騾子肉。”

    李承歡:“我是問,騾子是什麽東西?”

    衛青檀萬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還要跟修真者科普動物界的交|配繁衍問題。

    看着李少主這麽真誠的一張臉,他是想解釋來着,可問題是,動物交|配本就是自然法則,但要是讓李少主聽了去,衛青檀擔心他會想偏,所以只是睨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別走嘛,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跟我講講呗?”李承歡持刀攔人。衛青檀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李承歡愣了愣,趕緊把刀丢身後門生懷裏了。

    李少主從小錦衣玉食,一餐一飲都有人伺候,生下來就是享福的,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缺乏常識很正常。畢竟連陸北辰那厮都分不清糖跟鹽呢。

    “少主。”一個門生壓低聲道,“要不要重新買一頭……”

    話音未落,就被李承歡冷眼瞪了回去。

    等衛青檀折身回到客棧,還能聽見李承歡罵門生的聲音,大概就是埋怨門生多嘴,害自己沒能跟衛青檀多說幾句話。

    但也因此,那頭差點被宰殺的騾子,也被李少主嫌棄地放走了。

    衛青檀見客棧裏冷冷清清,就拉了個弟子問。

    “仙尊吩咐大師兄他們,去蜀中的所有仙寮秘密探訪。還吩咐衛師兄醒來後,不許踏出客棧半步。”

    衛青檀又問那個青年是否被師尊帶走了。

    “未曾。只是暫且将那人關了起來,此刻一直昏睡着。仙尊有命,不許任何人私自接近。”

    衛青檀想了想,便問起謝相在何處。他有點擔心那個謝相會為了保全弟弟妹妹,而了結性命。

    “大師兄已然吩咐過了,絕不會讓那人畏罪自戕。”

    大師兄做事還是很靠譜的,衛青檀信得過。

    話到此處,李承歡已經厚着臉皮湊了進來,滿臉谄媚的笑容,看得衛青檀真想給他一拳。

    忽覺周身驟寒,如似下了一場不合時宜的雪,客棧裏被淡淡的清霧籠罩。

    衛青檀一愣,再一定神,就見少祭官憑空出現,恰好擋住了李承歡。

    “怎麽又是你啊?”李承歡立馬笑容盡失,撇着嘴,非常惱火地譏諷,“你不是走了麽,作甚還回來?”

    少祭官置若罔聞,仿佛眼裏根本沒有李承歡這個人。

    “玄羽!”

    衛青檀見他平安無事,立馬開心地跳近身來,哪知下一瞬,就被無形的力量阻擋。

    先是一愣,這才發現周身的空間微微有些扭曲,隐約能瞧見道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都是摘星閣的弟子,少說也有十幾個人。

    瞬間将意圖接近少祭官的衛青檀擋住了,更別說李承歡了,被直接搡開好遠。

    少祭官點頭應了,随即蹙眉,不悅地側眸望了一眼擋在身前的弟子。那些人不敢不擋,又不敢不聽少祭官的吩咐。有些遲疑。

    衛青檀懂事地往後退,擺擺手道:“不怪他們,是我失禮了!”

    他該清楚的,少祭官身份特殊,不是普通人能夠接近的,更不應該張口閉口,就喊玄羽。

    沒分寸了。

    所以,他規矩地退後,又規矩地捏指行了個同輩禮,尊稱一聲:“少祭官。”

    少祭官回禮。

    旋即主動走上前來,語氣依舊淡漠,但分明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溫和:“你可以喊我名字。”

    衛青檀怔愣。

    此話一出,很明顯感覺到周圍空氣驟冷,原本就有些扭曲的空間,瞬間更模糊了。

    片片雪花落下,好冷。

    他還聽見好多人倒抽冷氣的聲音,仿佛這句話多麽離經叛道,多麽驚世駭俗。

    絕不能從少祭官口中說出一樣。有弟子覺得不合适,還從旁壓低聲提醒。

    少祭官并未理會,還沖那些弟子低聲說了什麽。

    等他們隐身之後,客棧內總算又恢複了正常。

    少祭官餘光瞥見李承歡要開口,竟未雨綢缪,一揮衣袖就将人請出了客棧。

    外面傳來李承歡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不過很快就聽不見了——少祭官施法消音了。

    “那種人,少來往。”少祭官的聲音很空靈,敲冰戛玉一般清泠。

    半點強迫的語氣也沒有,卻愣是讓人聽了無法拒絕。

    衛青檀愣愣點頭。

    少祭官又問:“為何不說?”

    衛青檀再度怔愣,冷不丁一聽,或許會覺得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腦的,但他心知肚明。

    既不願招出大祭官,又無法對少祭官撒謊,于是,他只能委婉地道:“我以為你會發現。”

    “你不說,我便不知。”

    衛青檀想了想,低聲道:“當時沒能好好謝謝你,後來又發生了太多事。少祭官……”

    “我有名字。”

    “好,玄羽。”衛青檀仰頭看他,非常真誠地道,“不管我是小蝴蝶,還是衛青檀,我都沒有要玩弄戲耍你的意思。”

    “我知。”

    少祭官定定地看着他,靜靜地。

    此刻并未戴面具,也沒有隐身,所以清俊又冷淡的面容,在衛青檀面前顯露無疑。那雙寒月般淡漠,卻又明淨的眸子裏,竟逐漸流露出淡淡的傷感,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衛青檀還是看愣了。

    并且察覺到,自己好像無心中傷害到了少祭官。

    他想說點什麽,來打破僵局,活躍一下氣氛。但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面對少祭官寂寞又黯然的清朗面容,衛青檀連說話都是結巴的,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對,對不起!”

    “不必道歉。”少祭官語氣平靜,“你并沒有做錯什麽。”

    錯的是自己。

    是自己要動情的。

    要怪就怪他那天有心事,在思考如何不傷害青青姑娘,又委婉向她提出,自己不能同她在一起。

    一時在樹下走神了。

    忽聽見樹上傳來異響,下意識一記掌風打了過去,卻失手打落下了一朵山茶花,以及一只小青蝶。

    說起來還是怪自己不好。

    失手将小蝴蝶打落樹下,還沒擋開那朵山茶花,少祭官怎麽也沒想到,區區一朵山茶花,竟會折了小蝴蝶的翅膀。

    更沒想到,小蝴蝶在掉落時,會意外觸碰到自己額間的守宮砂!

    是他先傷了小蝴蝶,所以才會施法為小蝴蝶療傷。

    從頭至尾,小蝴蝶沒有主動招惹過他。

    就算後面,衛青檀女裝同他見面,也是情非得已。

    少祭官分得很清楚,一年前的衛青檀,和一年後的衛青檀,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只不過天機不可洩露。

    也擔心洩露後,對衛青檀不利。

    他不能說。

    可情已起。森*晚*整*理

    “玉簡……”少祭官剛要開口解釋,自己調換玉簡之事。

    遠遠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弟子火急火燎地道:“不好了!那人又發狂了!”

    二人對視一眼,火速趕了過去。

    雖有蒼雲秋留下的法術禁锢,但此人發狂起來,力大無窮,如同野獸一般痛苦嘶吼,似又受到了越清流的召喚,拼命掙紮,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束縛。

    發出一陣陣的咆哮聲,看起來異常痛苦。

    幾名弟子同時施咒,試圖讓他安靜下來,卻毫無用處。

    衛青檀既怕此人會掙脫束縛,又怕他會受傷,正急得不知怎麽辦才好。

    從旁就傳來少祭官的聲音:“讓我來。”

    他總是像及時雨一樣。

    少祭官示意衛青檀退開些,随後便施法召出一柄法杖,外觀看起來跟之前少祭官用的轉生輪很像,通體漆色,金彩描繪,色澤透亮。卻明顯大了幾倍。

    不同于轉生輪的手柄,反而是一副足有少祭官高的法杖。此法器才一現身,周圍狂躁的氣流,瞬間就被肅清。

    衛青檀甚至都聽見了類似鐘鳴般,肅穆卻又沉悶的聲響,在耳邊回蕩。

    伴随着少祭官嘴裏念出的咒語,原本附着在青年身上的黑線,化作黑氣,一點點從他的軀體中發散而出。

    少祭官手持法杖,往青年頭頂揮去,伴随着一聲“破”,最後一絲黑氣散盡之後。

    青年原本慘白一片的眼眸,也逐漸恢複了黑白分明。似被抽去了渾身的力氣,身子一軟,就跌至了法陣中。

    衛青檀來不及好好感謝少祭官,就趕緊沖過去,從法陣中攙扶起青年,剛要低聲喊他名字,下一瞬,這青年就瑟瑟發抖,低聲說了句“饒了我”,竟像是非常驚恐的樣子,雙手抱頭,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無論衛青檀如何溫聲細語,耐心安撫。青年都置若罔聞,把自己蜷縮起來,一言不發,被逼急了,就沙啞着聲,一遍遍說饒了我,饒了我。

    衛青檀光是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

    “這是我師尊的法杖,可以破解世間所有控制人心智的咒術。”少祭官道,“法咒已破,看來他已在常年累月的折磨之下失了智。”

    話到此處,法杖已經消失了。

    衛青檀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失聲驚道:“你,你把大祭官的法杖拿來了,這真的不要緊嗎?”

    少祭官搖頭。

    此為摘星閣鎮門之寶,也是大祭官的法器,只在舉行重大祭祀,才會出現,歷代傳承。

    也就是說,只有大祭官可以使用。

    為了借此法杖,少祭官回到摘星閣後,一言不發就跪在了大祭官面前。

    大祭官知曉他的來意,問他可否明白,借此法杖有什麽代價。

    少祭官當然清楚了。

    一旦借用了此法杖,就意味着将來他必須得接任大祭官的職位,終生侍奉在神殿之中,再無半點轉圜餘地。

    而身為侍神之人,他的道侶也必須領回去,經神明審判。

    若是神明允許了,那麽,他就能和此人結為道侶,一同守在神殿中。

    若是神明認為被祭官認定的人不合格,那麽被凡人染指的祭官,會受到洗禮,以後就屬于神了,可供神明享用,不允許拒絕或者反抗。

    甚至連放棄身份,離開師門都不被允許了,命盤就由此定下了。

    少祭官從未想過,要離開師門,也早就認命了,神殿就是他最終的歸宿。

    所以這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麽代價。

    “真的嗎?”衛青檀還是覺得心裏毛毛的,總覺得像是法杖這種法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借來一用的,該不會是偷拿的吧?

    雖然很相信少祭官的人品,但他還是很擔心,小聲道,“玄羽,你不要騙我。”

    少祭官再次搖頭,并輕輕吐出一句:“放心。”

    衛青檀心裏稍安,讓人去拿了一些吃食來。

    可這青年怕得要命,明明想吃,卻又不敢吃。

    衛青檀記得很清楚,越清流根本不會讓他好好吃飯,就喂那種黑漆漆的,看着就吓人的果子。

    也記得初見時,掉到地上的冷饅頭,都被青年抓起來,狼吞虎咽往嘴裏塞。

    非常可憐。

    “我不會傷害你的,來,我喂你吃,好不好?”衛青檀小心翼翼地靠近,手裏端着米飯,上面蓋着滿滿的菜。

    “你不要怕,擡起頭來看看我,你跟我是認識的,我們見過好幾次了。”衛青檀輕聲道,“我還喂你吃過饅頭呢,而且,你曾經救過我的,想起來了嗎?”

    無論他如何說,青年就是置若罔聞,雙手抱頭,蜷縮在角落裏。嘴裏一直低聲念着什麽,可每當衛青檀想湊過去仔細聽,他又吓得慘叫,凄厲的聲響響徹客棧。

    連少祭官的淨化術也安撫不了他。

    少祭官道:“他定是受了很多非人折磨。”

    衛青檀長長嘆了口氣,只能把飯放下,然後躲遠遠的,看着青年警惕地左右觀望,等确定沒有危險後,才用手抓着飯,狼吞虎咽往嘴裏塞。

    再恍惚間想起其他人對無雙月的描述,心裏就澀澀地難受。

    有那麽一刻,衛青檀也希望此人根本不是無雙月。

    天子驕子,無雙之月,一朝落難,被折磨成了現在這樣,連外人看了都難免心酸,要是被元琅知道了,不知要難過成什麽樣子。

    想起元琅,衛青檀就嘗試着,取出小金鎖,在青年眼前搖晃,原本還狼吞虎咽的青年,似感應到了什麽,原本呆滞的目光,也瞬間清明了兩分,喃喃喊了聲:“元琅。”

    “對,就是元琅。”衛青檀一面小心翼翼靠近,一面輕聲道,“我帶你去找元琅哥哥,好不好?”

    青年面色掙紮,似乎在猶豫。

    可當衛青檀靠近時,又退回了角落裏,雙手抱頭,大力搖頭,凄厲地大喊不要。

    這裏動靜太大,李承歡好不容易用了遁地符,才溜進了客棧,從背後語氣幽幽地道:“哎呀,啧啧啧,可憐,真是可憐啊,這種人我見多了,一看就是被關起來,折磨了太久,所以瘋掉了!”

    衛青檀本來就心煩,看見李承歡就更心煩了。

    少祭官一言不發,施法要再度将人打出去。

    哪知李承歡往旁邊跳開,還嚷嚷道:“你們想知道他的生平過往是吧?那有什麽難的,我有辦法!”

    “你?”衛青檀上下打量李小狗幾眼,狐疑道,“我正心煩着呢,你最好別瞎出主意。”

    “我就是專門過來為你解憂排難的解語花。”李承歡沖他眨巴眨巴眼睛,随後在衛青檀惡心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緩緩道,“修真界妖物橫行,我李家好歹也是玄門世家,精通降妖伏魔之術,但偶爾也會有門中弟子失手,不小心被惡鬼邪神上了身……”

    衛青檀擡手打斷,不悅道:“三句話,只給你三句話的機會!”

    “靠!”李承歡炸了,“我不學無術,肚子裏的墨水都不夠畫張符的,三句話怎麽說得清楚?”

    衛青檀比劃了一個二。意思是,你還有兩句話的機會。

    李承歡雖然很氣,但還是憋着,琢磨好了措辭,盡量言簡意赅地說清楚了。

    也就是說,可以通過鬼附身的法子,來附到這個青年身上,如此就能知道他的生平過往了。

    就算了解得不那麽清楚,但一個人最痛苦,最難以忘懷的事,總會記得特別牢。

    只要打探清楚這些,想必就能大致有個推測了。

    “……我爹覺得鬼附身挺有意思的,就曾經做過研究,最終發現,不管是鬼魂附在活人身上,探知活人的記憶,還是活人通過此法,探究鬼魂的記憶,都一樣行得通!”李承歡道,“我爹可聰慧了,以此還自創了一門術法,起名為通靈共感術,将人的神魂剝離出來,依附于符咒或者器物之上,然後放在活物身上。如此一來,只要跟這個活物行事,那麽附着其上的神魂,就能通靈共感了。”

    話到此處,他還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我爹曾經把一個特別倔的小寵的神魂剝離出來,通過符咒,依附在了一只發了情的……唔。”

    話音戛然而止了。

    一張黃符直接從外飛來,貼在了李承歡嘴上。

    衛青檀才一轉身,手腕就被人拉住了,腳下微微踉跄,少祭官火速出手,卻在看清對方是誰後,慢慢把手收了回來。

    左欄玉非常嚴肅地道:“絕不可以!”

    “有什麽不可以的?”李承歡揭掉嘴上的黃符,惱道,“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幫忙了!這種方法最快,最方便了!”

    陸北辰面色陰寒,冷冷道:“便是身邊多了你這種賤人,才會把衛青檀帶壞!”

    衛青檀:哎?

    還不等他反駁,左欄玉就已經把他拉出去了,一直拉到無人的角落裏,才按住他的肩膀,很嚴肅地道:“青檀,絕不可以那樣做,很危險!”

    “可是……”

    “萬一那個人的生平遭遇非常……非常不好,也非常不堪,你的神魂一旦附着上去了,那麽那種邪術就會讓你也經歷一次……”左欄玉看起來很急,也很擔心,可還是非常有耐心地勸解,“我知道你很急,但凡事總有解決的辦法,切莫劍走偏鋒!”

    衛青檀知道大師兄是怕自己受到傷害。

    其實他也明白,那個青年不管是不是無雙月,飽受折磨這事就是板上釘釘。

    越清流絕對在他身上加注了常人無法忍受的折磨,以及踐踏。越清流又是花中老手,定同他行過事。

    一旦附體上去,通靈共感了。

    也就相當于衛青檀被折磨,被踐踏,被糟|蹋過一遍。

    确實是劍走偏鋒。

    不到萬不得已,衛青檀當然不會那麽做了。

    他還未開口,旁邊就傳來薛一臣的聲音。

    “衛師弟,你就聽大師兄的話罷。”薛一臣嘆了口氣,“上回仙府大火,大師兄以為你被困在火裏了,差點就沖了進去。”

    “還有,你下落不明的那些天裏,大師兄一直在擔心你,擔心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你沒發現他現在清瘦了很多麽?”

    經薛師兄這麽一提,衛青檀才驚覺,大師兄真的瘦了好多。

    原本大師兄就容易失眠,定是因為自己的事,讓大師兄跟着日日憂心,夜夜難眠了。

    他覺得愧疚,剛要說點什麽。左欄玉已經搶先開口了:“答應我,好不好?答應師兄,永遠都不要去做任何可能傷到你自己的事情,行嗎?”

    面對大師兄這般懇切的語氣,已經微紅的眼眸,衛青檀怎麽拒絕得了?

    他甚至覺得,大師兄都快哭了。是他把大師兄招惹得快要落淚了。

    ————

    衆人回到大堂裏時,外面天色黑透了。

    蒼雲秋還沒有回來,衆人都憂心忡忡的。

    衛青檀詢問之後才得知,原來他們前往蜀中所有的仙寮裏打探過情況了,越清流下手很快,處理得也非常幹淨,根本查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為了引出罪證,陸北辰甚至釣魚執法,主動請纓,喬裝改扮一番,現身勾引仙寮弟子。但沒成功,他氣得把那些仙寮弟子暴揍了一頓。

    李承歡哈哈大笑,嘲諷道:“你再怎麽喬裝改扮,也擋不住一身煞氣!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麽熊樣,該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個天仙罷?一天到晚陰沉着臉,活像是才死了妻兒的鳏夫,能瞧上你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頓了頓,他無視陸北辰兇狠的眼神,又偏頭沖衛青檀道:“不像我們家檀檀,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邊說邊偷偷看掌心裏的小抄,磕磕絆絆地當衆念情詩,但他又不學無術,不太認識字,念得亂七八糟的。

    後來就被好幾個人同時出手,把嘴封上了。

    衆人又在大堂裏坐了半宿,還是沒等回仙尊。

    左欄玉見時辰不早了,就讓大家先回去休息。

    衛青檀心事重重,哪裏睡得着?又去看了一眼那個青年,見他依舊雙手抱頭,蜷縮在角落裏。

    房裏昏暗,四周寂靜。

    青年嘴裏一直低聲念念有詞。

    衛青檀努力傾耳去聽,聽了好半天才聽到一些只言片語。

    “我在等你回來。”

    “這裏有兩個木牌,一個是師兄,一個是我。”

    “你把從前的師兄還回來。”

    ……

    “你讓我覺得惡心!”

    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道法。

    衛青檀确定,以及肯定。

    這個人絕對是無雙月。

    但大家都說他不是無雙月,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因為心中愁雲,衛青檀睡不着,離開時,又遇見了出來找他的大師兄。

    左欄玉邀請他到房頂上看月亮,微風一吹,衛青檀感覺舒服了許多,猶豫了好久,然後還是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

    “大師兄,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我是說,你因為什麽事而讨厭我,甚至恨死我了,你會……會把我關起來,狠狠折磨我嗎?”

    “不會。”左欄玉回答得很肯定。

    “我是說假設……就好比說,嗯……”衛青檀想了想,然後道,“我犯了你的忌諱,毀了你特別珍貴的寶貝,殺了你最愛的人……”

    “可我最珍貴的寶貝是你。”左欄玉道,“我最愛的也是你。”

    “……”衛青檀語塞了一下,又認真地問,“那如果,我不是我呢?”

    “何意?”

    “我和從前的我不一樣了,那大師兄還能接受現在的我嗎?”衛青檀小心翼翼地問,下意識捏緊了衣袖。

    左欄玉道:“人自然會和從前不一樣,有所成長就會有所改變。”

    “我不是這個意思!”

    衛青檀苦惱地抓了抓頭發,很快就被大師兄溫柔地拿開了手,輕輕把弄亂的頭發拂平,以指為梳,梳理得平整。

    左欄玉輕輕道:“青檀,我喜歡從前的你,也喜歡現在的你,雖然我不清楚将來會發生什麽,但我對你的心永遠都不會變。若讓我親手折磨你,那我寧願刎頸自戕。”

    “大師兄……”衛青檀難免動容。

    “就算你做錯了什麽,也是因為我沒有及時勸阻你,是我的錯。”左欄玉道,“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夠好。”

    衛青檀吸了吸鼻子,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讓大師兄落得個原文裏悲慘的下場。

    片刻後,大師兄又道:“你懷疑那個人是無雙月?”

    衛青檀驚愕,但還是點了點頭:“我,我一直有這種直覺。”頓了頓,他低頭抱着自己的膝蓋,“可我不敢跟元琅哥哥說,大師兄也看見了,無雙月受了很大的折磨。我很擔心元琅哥哥會,會嫌棄無雙月,更擔心會讓他空歡喜一場。”

    “我明白,可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及,盡力而為就好。”

    有了大師兄的安慰,衛青檀重整旗鼓。

    跟大師兄在房頂看了半宿的月亮。

    少祭官也看了半宿的月亮,不僅是他,陸北辰,薛一臣,包括李承歡都看了半宿的月亮。

    少祭官神出鬼沒,所以他是隐身的。

    陸北辰藏在左邊的角門裏,氣得牙齒咯咯咬,薛一臣藏在右邊柱子後面,李承歡沒找到合适的地,就用遁地符,在地上打了個洞,跟蘿蔔似的露個頭出來。

    左欄玉沒察覺到少祭官,倒是清楚感知到了另外三個人,但他沒說什麽。只是脫了外裳,輕聲說“起風了”,然後就披在衛青檀肩頭。

    衛青檀毫不知情,還跟大師兄貼在一起,聽見大師兄的咳嗽聲,就趕緊要把衣服還回去。

    大師兄道:“我沒事,你莫着涼。”

    “那我們一起蓋。”

    衛青檀扯開外袍,分了一半給大師兄,然後兩人包在一起,繼續看月亮。

    翌日碰面時,幾人都有些神情倦怠。

    仙尊也終于回來了,踏着旭日光輝,一入客棧的門,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他這次離開的時間長了些,主要是天司不知聽了越清流什麽讒言,竟真派了刑首下來。

    而刑首此次要抓的,竟不是蒼雲秋,而是陸北辰!

    說是陸北辰身懷魔血,恐會為禍蒼生。

    蒼雲秋原本考慮到自己身為仙尊,要以身作則。還耐着性子,心平氣和坐下來聊了幾句,後來發現那兩個刑首不太聽得懂人話。

    索性就過了幾招,那兩名刑首沒打過他,居然跑了。

    蒼雲秋擔憂陸北辰會被天司的人帶走,這才又連夜趕回。來不及多看衛青檀,便先問了陸北辰。

    一問之下,居然都沒看見他。

    衛青檀本來看見師尊,還很高興的。

    畢竟師尊替自己修魂時,過程跟造人是一樣的,事後又贈了他郁離劍,稱他為愛徒。

    并覺得師尊可能是對他有那種感情。

    可才笑臉迎上去,就被師尊無視了,師尊開口就找陸北辰。

    得知陸北辰不見後,師尊明顯神情凝重了許多。

    “我見到了。”一名弟子道,“我瞧他從關押的犯人房裏出來,然後就不見了。”

    被關押的犯人,自然就是謝相了。

    無雙月算是“被封禁”,跟關押不一樣。

    待衆人尋去時,謝相鼻青臉腫,嘴上還有血,一看就是被陸北辰給狠狠捶了一頓。

    左欄玉問:“陸師弟同你說了什麽?”

    謝相抹了一下唇角的血,喘着粗氣道:“他,他問我,是不是只有救回我弟弟妹妹,我才願意說真話。我說是。”

    如此一來,衆人就懂了。

    陸北辰定是孤身一人,獨闖自在觀了!

    蒼雲秋神情驟變。

    料想自在觀中定也有刑首坐鎮,陸北辰此番無異于是自投羅網。

    當即也來不及多做解釋了。

    蒼雲秋飛快吩咐了左欄玉一番,随後又看了一眼人群中面色發白,抿着唇欲言又止的衛青檀,狠了狠心,又對左欄玉道:“看好他們,不許擅離此地。”

    而後就要施法離開。

    衛青檀隐約有一種感覺,師尊一旦去救了陸北辰,就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鬼使神差就撲了過去,頭一回當衆任性地攔住了師尊。

    “師尊!”衛青檀仰頭,緊緊抓着師尊的衣袖,顫着聲道,“我,我立馬睡一覺,做完預知夢了,師尊再去,行嗎?”

    “不許。”蒼雲秋指間的法印已經成形了,他得走了,但還是耐着性子,僅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聽話,師尊很快就會回來。”

    然後雪白的衣袖,就跟流水一樣,從衛青檀緊緊握着的指間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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