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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是膽小鬼!!!
衛青檀聞聽此言, 默默把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還是那句話,即便不能成為師尊的榮耀,也萬不能淪為師尊的黑點。
他可以鹹魚, 但不能真的廢!
暗暗攥了攥拳頭。
衛青檀深呼吸, 再呼吸。
陸北辰自然也聽見了回響在仙府上空的聲音,當即去而複返, 上前從蜂擁而來看熱鬧的人群中, 準确無誤地揪住了裴少陽的衣領,寒着臉, 厲聲道:“說!是不是你搞的鬼?”
“什麽啊, 這事跟我有什麽關系?!”
裴少陽惱火極了。使勁掙了幾下, 竟沒掙脫, 這個陸北辰手勁大的跟鋼筋鐵骨一般!
“不是你是誰?”陸北辰更用力地揪住他的衣領, 要不是左欄玉從旁阻攔, 只怕一拳頭就要狠狠砸下去了。
裴少陽覺得被落了面子, 愈發惱火地道:“你怎麽就認定是我了呢?我頂多就是人前人後說他兩句, 哪有那個本事篡改比試名單?”話到此處,還大力推搡陸北辰, 呵道, “撒手!”
“陸師弟,你先放手。”左欄玉倒是冷靜, 畢竟此刻是在仙府中,圍觀弟子衆多, 人前同門師兄弟之前如此大打出手,實在惹人恥笑。審視的目光落在了裴少陽臉上, 左欄玉見他不似說謊,略一思忖, 又道,“不是他。”
薛一臣和張子真等人也聞訊趕來。薛一臣道:“我也覺得不是他,他沒那麽大膽子。”
張子真跟着點點頭,見周圍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便走上前,輕輕推了推陸北辰的胳膊,低聲道:“你先放開他。”
“你最好別讓我抓到把柄,否則我饒不了你!”陸北辰沉着臉,将人推開。
随後就走到衛青檀面前,直言道,“你不是少祭官的對手,直接認輸罷!”
衛青檀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少祭官的對手,他甚至連裴少陽都不一定打得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原主本身實力就偏低,就像昨晚大師兄說的那樣,委實不是個修煉的好苗子,但也不算太差。
若不是當年仰仗着左欄玉的關系,當問劍宗的內門弟子都勉強。這些年跟在蒼雲秋身邊,雖然多少也學了點真本事,但不管怎麽說,修真本質上跟繪畫歌唱電競之類職業差不多,都是靠老天爺賞飯吃。
即便再努力,也很難超越那些有天賦的人。
遠的不說,就說元豐,要家世有家世,要背景有背景,爹娘偏愛,兄長呵護,天音閣又是修真界比較有名又實力強盛的宗門,想要什麽奇珍異寶,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可元豐不過是中庸之輩,他在比試臺上的表現,也不令人滿意。
滿打滿算,衛青檀從穿書到現在,才四個多月。還要剔除前三個月——因為那時師尊在閉關,沒有人正确引導他該如何修煉,甚至從原主身上獲取到的信息都少得可憐。
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就讓曾經鼎鼎有名的廢物美人,變成一個絕世高手,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如果真是這樣,還不得引起懷疑被人奪舍啦?
但打不過是一回事,打都不打直接認輸,又是一回事。
就像元豐說的那樣,若是不敢上場,可就丢盡師門的臉面了。
周圍陸續響起議論聲,時不時蹦出幾句“膽小鬼”,“廢物”。這些人的評價,逐漸跟衛青檀記憶中的罵聲重疊了。陸北辰聽了,直接沖那些人呵道:“閉嘴!”
“我要上。”雖然很怕疼,雖然明知道上去就是挨揍的,衛青檀還是鼓足勇氣,攥着拳頭道,“我不會退怯的!”
“檀哥哥!”元豐知道自己又亂說話了,滿臉擔憂,湊過來摟着他的胳膊,小聲勸,“要不然算了吧?其實仔細想想的話,打不過少祭官也沒什麽可丢臉的,畢竟同齡之中,有幾個人打得過他啊?他就是個怪物,天生神力,力大無窮!之前我哥還跟我說,要是在比試場上遇見他了,直接認輸就好!”
因為有爹娘疼,哥哥寵,所以元豐可以認輸。
但問題是,衛青檀與他是不同的。
元豐是天音閣尊貴的小公子,而衛青檀只是問劍宗某一座峰的親傳弟子。
雖然師尊并不在意他的名次,但這一回,衛青檀不想當膽小鬼。
似察覺到了衛青檀的想法,元豐還一本正經地道:“你是我義兄啊,你的安危遠比什麽面子裏子重要多了!天榜讓其他人去争吧!”
邊說邊把衛青檀往旁邊的觀衆席拽。
衛青檀按住他的胳膊,搖了搖頭。
“怎麽說都不聽是吧?”陸北辰見他這麽油鹽不進,直接上前動手,沉聲道,“跟我回去!”
卻被衛青檀直接甩開了。
陸北辰愣了愣,手抓了個空,驚訝又惱火地望向衛青檀。這是第一次,衛青檀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公然甩開他的手。
陸北辰咬牙:“你就那麽想上去挨打?”
“我說了,我不會退怯的。”衛青檀正色道,“又不是生死局,凡是上臺比試,都會點到為止,我能上去,就能下來。”
“那只怕就是走着上去,爬着下來!”
陸北辰的牙齒磨得咯噔咯噔響,要不是左欄玉和薛一臣一左一右,護在衛青檀面前,他真的會直接将人扛起來就走。
“就算是這樣,我也要全力以赴。”話到此處,衛青檀擡眸看了看大師兄。
左欄玉雖然非常心疼他,也非常擔心他會受傷,但聞聽此言,還是不由感慨,衛師弟真的長大了,要是換作從前,早吓跑了。
即便再不忍心,左欄玉還是沖他點了點頭,還道:“千萬不要勉強。”
衛青檀點頭,他就知道大師兄會明白自己的。
可真當他站在了擂臺上時,還是忍不住有些腿抖。
少祭官與他對立而站,依舊是純黑到底的宗袍,卻因為失去了面具遮擋,而不得不暫且施法遮掩容貌。
因此,衛青檀再如何努力,也看不清他的臉。但他能感受到,少祭官似乎有些猶豫。
玉臺之上,幾位宗主家主見此情形,紛紛注目凝視。
仙主驚訝道:“想不到仙尊座下二弟子,也這般神勇。只是不知同少祭官比,哪一個更勝一籌。”
蒼雲秋從聽見仙府上空響徹衛青檀的名字時,就蹙起了眉。
旁人不知衛青檀這三日的去向,他這個師尊卻是一清二楚!
第一天,小蝴蝶吃遍全場。
第二天,菜青蟲全程呼呼大睡。
第三天,也就是今日,因為衛青檀難得的撒嬌,蒼雲秋才松了口,放他下場玩。
只是一眼沒看住,就又出事了。
蒼雲秋在想,以後是不是真得在徒兒脖子上拴根繩,走哪兒帶到哪兒。
“那還用得着說麽?定是少祭官。”柳素衣道,“少祭官天生神力,力大無窮。縱然衛青檀僥幸留名至此,眼下遇見了少祭官,只怕在他手上過不了二十招。”他對衛青檀感觀一般,總覺得此子不是個省油的燈。
天音閣閣主覺得連十招都難,但這畢竟是自己剛收的義子,焉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道理?
因為雙方一日前,才生出過不小的事端,天底下又沒有不透風的牆。
所有正待在仙府的弟子,聞訊紛紛湧了過去,不為賭誰輸贏,只為湊個熱鬧。
不過此局的結果也好猜,應該不會有人押衛青檀贏。
就連大祭官也揮袖,從團團靈氣凝結的濃霧中現身。
所有人都在靜靜旁觀。
——
衛青檀此刻還不知道師尊也在看,還暗戳戳地想,一會兒盡量拖延,多守少攻。
最起碼拖個二十招以上,要不然太快被打下臺,其實也挺丢人的。
反正比試而已,點到為止。
就算會受傷,也不會太重,忍一忍好了。
他要讓那些準備看他笑話的人知道,他衛青檀雖然資質一般,實力也一般,但他不是個弱懦沒有骨頭的廢物!
深呼口氣。
心念一動,長劍入手。
劍柄上懸挂的金鈴,發出“叮”的一聲清響,周身盤旋的靈力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蔓延。
“竟是金鈴劍穗!”柳素衣一眼就認出來了,當即緊緊擰着眉頭,沉聲道,“這可是你師尊送你的劍穗,你從前很是寶貝!如此珍寶,你怎能送給一個資質平平的衛青檀?”
蒼雲秋淡淡道:“他是我的徒弟,我不送他,難不成要送給你麽?”
柳素衣倒是想要,可蒼雲秋不給。別說摸了,他就連看都沒看過幾次!
越想越惱火!
柳素衣目光沉沉,遙遙注視着站在高臺上的二人,只待衛青檀被少祭官出手教訓了。
卻遲遲沒有動靜。
按照規則,雙方交手之前,要互相行禮,這叫先禮後兵,比完之後,再行一次,如此不影響宗門之間的交情。
衛青檀已經抱劍行禮了,但少祭官卻身形板正,一動不動。他狐疑地擡頭瞧,卻見少祭官忽然轉身,似要跳下臺去。
“別!”衛青檀趕緊攔他,不動聲色瞧了眼臺下,而後僅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落下高臺即為輸,不戰而退即為恥!”雖然文绉绉,但意思很明确了。
少祭官頓足,低聲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我知道,但你我既上了擂臺,代表的就不止是你我兩人,還有各自的師門!”衛青檀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起來。還正色道:“我會全力以赴的,也希望少祭官能正視我,把我當成你的對手!”
少祭官:“一旦出手,我不會手下留情。”
“再好不過!”
如此,二人這才重新互相拱手行禮。
“倒像是在拜天地。”臺下人群中很不适宜地傳來這麽一聲。
聲音雖不算大,但在場修士誰不是耳聰目明的?
衛青檀倒沒覺得難為情,只是少祭官身份特殊,這種玩笑可萬萬開不得。
“來罷!”他率先發出信號,緊緊握住了劍柄。
卻見少祭官右手背後,只擡起了左手,掌心驀然浮現出氣流,伴随着氣流越來越盛,周圍的落葉迅速飛來,在其周身盤旋。
“只要你逼我使出右手,便算作你贏。”說好了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少祭官,疏遠又冷漠地說,“開始。”
話音未落,落葉化刀,瞬間向衛青檀襲來。
衛青檀提劍接連抵擋,耳邊不斷傳來“铮铮铮”的聲音。明明只是落葉,卻在少祭官手中,堪比鋼刀鐵刃。竟在水仙劍上,留下了道道白痕!
只怕足以斷鐵削金!
想不到少祭官不僅天生神力,力大無窮,精通淨化術,還有此等好本事!
“禦風術。”柳素衣一眼就看出來了,“禦風控葉,葉可削金斬鐵。看來少祭官也是個悲憫之人,竟只控葉,若是控的是飛沙走石,只怕衛青檀一着不慎,就會被頃刻之間,挫皮淬骨。”
“畢竟只是比試,點到為止。”仙主輕笑道,“衛青檀也算勇氣可嘉了。”
旁人聽不見衛青檀所言,可這幾位宗主家主,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天音閣閣主道:“自然勇氣可嘉,否則如何能在獸潮之中,勇救我兒元豐?”還偏頭同蒼雲秋道,“你教出的好徒兒。”
蒼雲秋沉默不語,目不轉睛盯着臺上。
一旦出現任何意外,無須其他人叫停,他會立即出手。
臺上,衛青檀只守不攻,不過才擋了數回,就已經有些吃力了。
想不到少祭官居然如此厲害,比他想象中厲害多了,很難想象,在原文裏少祭官居然會打不過陸北辰!
鐵定放水了吧?
主角光環太重了!
但也顧不得考慮別的。
少祭官說,只要逼他使出右手,就算衛青檀贏。
這其實也不難的。衛青檀雖然不是很聰明,但小聰明還是有一點的。
只要他設法先攻少祭官左側,趁他側身森*晚*整*理躲避時,立即飛踢他的左肩。如此少祭官勢必要用左手擋開,或者攥住衛青檀踢出去的腳。
如此一來,衛青檀就立馬橫劍自刎——當然,這只是虛晃一槍——少祭官悲憫,自然會立即出手阻止。衛青檀順勢用腿暫且牽制少祭官的左手,如此一來,只要他想救人,就不得不出右手。
可一旦出了右手,也就意味着他輸了。
這種法子完全就是在利用少祭官的慈悲心。
真心是最容不得糟踐的,所以衛青檀即便想出了好點子,也不肯去用。
或許會受點傷,挨點打,多少會吃點苦頭,但沒關系,竭盡全力之後,要是還輸了,也沒什麽可懊惱遺憾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衛青檀是個豁達的人,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鑽死胡同。
臺下。
元豐氣鼓鼓地跟左欄玉說:“那些人太過分了!居然在押注!”
左欄玉還沒來得及開口,陸北辰反而驚詫了:“押注?竟有傻瓜會認為,衛青檀會贏?”
“不是的!他們在押檀哥哥能堅持多久!到底是十招以內,還是十招以上!”元豐說這話時,還催促自家的弟子,趕緊去押注,多多押注,就押十招以上!拼命給衛青檀撐場面。
陸北辰冷笑一聲:“衛青檀明知會輸,還偏要上。而你明知他撐不了幾招,還偏要強押。怪不得他喜歡跟你一起玩,蠢貨!”
“你才蠢!他是你師弟,你居然這樣看不起他!怪不得他不讓你拉!”元豐的嘴就跟淬了毒一樣,直接剜陸北辰心窩裏去了。
陸北辰面色一沉。元豐才不怕他,又道:“你敢動我嗎?你動一下試試!我哥不會放過你的!”
陸北辰懶得理他,再望向高臺時,衛青檀正好被一枚葉子正中肩胛,當即往後倒退幾步,就踩在了高臺邊緣,險些掉下來。面色也瞬間就白了幾分。
好在是平擊,而非側切,否則絕對會生生砍進骨頭裏!
驚見此景,陸北辰竟然有一種想立馬翻上臺的沖動。
随即耳邊就響起薛一臣和張子真的聲音,他倆一人拉左欄玉一只胳膊,死死阻攔。嘴裏各種勸“大師兄冷靜!”“不會有事的!”“比試都是點到為止!”“少祭官有分寸!”
左欄玉一言不發,置若罔聞。一雙眼眸緊緊盯着高臺之上的竹青色身影。
張子真眼瞅着要拉不住了,就喊來元豐。
元豐也是個機靈的,立馬從背後抱住左欄玉的腰,嘴裏一疊聲道:“冷靜,冷靜!雖然我也很擔心檀哥哥,但我相信檀哥哥這麽做,一定有他的——”
下一瞬,他就看見衛青檀被打倒在了臺上,瞬間跳腳。
“不行,不行!不能再打了!快停下來!”居然臨陣反水了。
可比試就是比試!
就是要分個高低上下!
衛青檀不知道自己被打倒了多少次,握劍的手都打起了哆嗦。
渾身都疼,卻也說不上來具體哪裏最疼。但還可以忍耐。
十六招了。
只要再熬四招,他就撐過二十招了。
已經很棒了!
“認輸。”少祭官低聲道。
衛青檀一抹唇角溢出來的血跡,笑着搖搖頭說:“你可以把我打下擂臺,但我今日絕不會認輸。”
——我只是實力弱,但我不是窩囊廢。
“認輸。”少祭官再一次說,這回聲音都沉了兩分。
可回答他的,依舊是衛青檀堅定地搖頭。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人實力懸殊,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一上擂臺,勝負就此分明了。
少祭官有想過,直接将他打下擂臺,否則如此一次次打倒,他又一次次火速起來,循環往複,反而傷得更厲害,也會更疼。可每一次又下不了那種狠手。
他不是個猶豫不決之人,今日反倒犯了點糊塗。
少祭官看着他身上的弟子服都亂了,眼裏隐隐流露出了不忍。幾次想放下手,主動說不打了。
可就像衛青檀說的那樣,只要站上擂臺,代表的就不止是自己了。
只是他沒想到,傳聞中的廢物美人衛青檀,原來竟是這般堅韌。他又一次重新認識了衛青檀。
就是這麽一恍神,衛青檀已經重新調整好了,這一回他沒有再嚴防死守,而是選擇——主動出擊!
也是時候驗證一下,他的淩霄九式到底學得如何了!
“攻了,攻了!!”元豐跳起來,激動地大喊,“檀哥哥攻了,他攻了!!”
陸北辰自然一眼就認出這劍式,當即面色難看起來。
倒不是因為師尊也傳授了衛青檀這套劍招,而是他認為衛青檀此番實在太蠢!
淩霄九式前六式都較為溫和,攻守兼備。後三式才是殺招。但問題是,就以衛青檀的資質,能學會前六式,就已經很困難了。陸北辰才不相信他連後三式都會!
既然前六式攻守兼備,衛青檀就不該執劍就往上猛沖。如此一來或許會增強攻勢,但同時守勢全無!
若是遇見個同樣擅用冷兵器的,或許還能抵擋一二。壞就壞在,少祭官不用法器,就算不用禦風術,化葉為刃。他還有一身神力,極擅長近身對打!
如此一來,衛青檀就一點點優勢也沒了。不是蠢貨,又是什麽?
“蠢貨!”陸北辰站在臺下,終究還是沒忍住,直接罵出了口。
少祭官暗暗嘆了口氣。
只當衛青檀是打急了,所以亂中出錯,竟敢跟他近身對打。
當即收了掌心氣流,依舊僅用一只手。
不過兩指那麽輕輕一捏,便令水仙劍瞬間動彈不得。
“結束了。”少祭官冷漠吐出一句,剛要将人打下擂臺。
哪知衛青檀卻唇角一勾,低聲道:“不,還沒有結束!”
話音未落,他瞬間就跟沒了骨頭一般,整個人往地上一軟。少祭官手指未松,稍一怔愣,那原本往地上倒的少年,竟以一種很詭異的姿态,明明後背都快貼地了,雙足卻穩穩紮在地上!
“好穩的下盤!”人群中發生一聲驚嘆。
“腰身好軟!”又一聲驚嘆。
雖然這只是在闡述事實,但腰身好軟這種形容,還是讓在場幾人神情微變。
衛青檀就趁少祭官詫異之際,跟蛇一樣,直接棄劍,上半身繞至了他的背後。
兩臂虛虛一環少祭官的腰,非常漂亮的一記蠍子擺尾。
少祭官尚未能從“腰身好軟”中,緩過神,下一瞬就被抱住了窄腰,瞬間神情大變。
可左手還捏着水仙劍,便只能動右手。
衛青檀抱着他腰,并不為無恥地逼迫他使用右手,遂很快就松了手,幾乎是火速就調整了姿勢,兩掌貼地,右腿橫掃。
少祭官反手把水仙劍擲了出去,铮的一聲,釘在了擂臺一側的石柱之上。稍一側身,順勢一把握住衛青檀側踢而來的左腿——準确來說是腳踝!
雖然只用拇指和食指扣住,但隔着衣料,還是能摸出少年細細的腳踝,甚至指腹都能清晰感受到皮膚的溫度!
衛青檀瞬間覺得,從腳踝到大腿根,一整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猶如被鋼筋鐵板狠狠夾了一下。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吃痛聲忍住了。
少祭官雖然擅長近身對打,但何時也沒跟人這麽近身過!
尤其衛青檀身形跟水蛇一樣軟,在他周身纏來纏去,以至于少祭官由攻逐漸退為守!
“以柔克剛!”柳素衣一針見血地點出,微微有些驚詫,但很快又道,“我便說吧,這個衛青檀不是個省油的燈!”
“他很沉得住氣。”仙主評價道,“他似乎找到了少祭官的弱點。”
不是似乎!
衛青檀确實找到了!
少祭官的弱點,自然還是在他額間!那顆碰都不允許碰的守宮砂!
但衛青檀知道守宮砂對摘星閣弟子來講,有多麽重要。
是禁區,是雷池。
絕不許外人碰。
因此,他并沒有打算去觸碰少祭官的守宮砂——哪怕只是虛晃一槍!
衛青檀趁他抓住了自己的腳踝,一點都不慌,單手撐地,空出的另一只手,一把攥緊了少祭官的腰帶。
摘星閣弟子所穿的純黑色宗袍,與之配套的腰帶同色,材質是軟皮革,摸起來冰冰涼涼的,表面還有些凸起的,銀黑色的,鉚釘一樣沉悶的裝飾。
攥在手裏,硌得掌心疼。
但衛青檀攥得很緊,讓少祭官産生一種“他是想當衆扯下我的宗袍”的錯覺。
竟隐隐有些動怒,下意識就松開了他的腳踝。
衛青檀就趁此機會,拖着那條幾乎不能動彈的左腿,飛速游到了少祭官身後。
才一落地,便曲指念咒。
水仙劍嗡的一聲,倒飛而來。直沖少祭官面門!
少祭官已經不耐這種太過近身的對決,随手就要拍飛水仙劍。
可令他沒想到的事,一拍之下,居然拍了個空!
那竟是幻影!
驀然,凜然寒意出現在了身後。
陸北辰驚訝極了,不禁脫口而出:“第八式!他竟真的學會了!”
少祭官蹙眉,身影瞬移。迅速出手,精準無比地握住了刺來的長劍!
他是直接握的!
左手上甚至沒有佩戴手套之類,可以抵擋傷害的防禦法器!
鮮血頓時潑了出來。
這回換作衛青檀怔愣了。
首先,擂臺之上,點到為止!
他絕對不可能真的一劍刺傷少祭官!
其次,他以為少祭官那麽厲害,完全可以反手拍飛他的劍!
沒必要直接握住!
最後,衛青檀在怔愣和茫然間,看清楚了少祭官的臉。
視線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顆鮮豔無比的守宮砂上。
少祭官再一次生出一種“我被他當衆亵玩”了的錯覺,羞惱地側過頭去。
這一回直接用右手将人打下了擂臺。
衛青檀腳下踉踉跄跄,等他再反應過來之時,已經被大師兄,薛師兄他們從後簇擁住了。
依舊站在擂臺上的,就只有少祭官!
“我輸了。”少祭官不等裁定,說了這麽一句。随後就消失在了原地。
場上有片刻的死寂。随即爆發出了排山倒海一般,異常熱絡的議論聲!
“少祭官認輸了?!”
“可明明就是少祭官贏了啊!”
“剛剛衛青檀用的是什麽劍招?我竟沒看出那一劍是幻影!”
……
“衛青檀贏了!!!”
這可真是爆了個冷門!天大的冷門!
有好事者剛剛還做了統計,衛青檀一共接下了少祭官三十二招,遠遠超出了此前衆人下的賭注——十招之內!
因此好多賭輸的修士,在那叫苦連天。
元豐興奮地一下子跳了過來,抱着衛青檀的手臂,非常誇張地大叫:“贏了,贏了!檀哥哥贏了!啊啊啊啊,啊啊!!!”當場化身尖叫|雞。
“你現在感覺如何?”左欄玉從旁攙扶着衛青檀,關切詢問。
衛青檀稍微感受了一下,渾身都疼,但還可以忍耐。就是左腿還不太能動,像木頭一樣。
直到此刻,他還是沒從“自己贏了”的驚訝中緩過來。
下一瞬就被激動的人群簇擁着,站在了人潮最中央,被迫接受着來自于四面八方的呼聲,或祝賀,或調侃,也有奚落。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衛青檀是站着下了擂臺的,已經很厲害了!
——
玉臺之上,宗主們望着場上的動靜,紛紛表示了看法。
有人認為,此局是衛青檀先落下了擂臺,自然算少祭官贏。
但也有人認為,少祭官有言在先的,只要衛青檀逼他使出右手了,就算衛青檀贏。
雙方各執一詞。
仙主略有些為難,便詢問大祭官和仙尊的意思。
大祭官微微一笑,道:“此地是雲陵,自是聽從仙主的意思。”
“那仙尊……”
仙主以及其他諸位仙門執掌人,剛把頭轉過去,卻見方才還坐在席上的仙尊,已然消失不見了。
——
“僥幸而已!”陸北辰雙臂環劍,明明心裏大松口氣,但嘴裏依舊沒個好話,冷聲道,“幸好少祭官沒跟你一般計較,否則你此刻哪裏還站得起來?”
“你怎麽老是潑檀哥哥冷水?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元豐一向說話直言直語,當即就表示,“我就覺得檀哥哥特別好,哪裏都好!我特別喜歡他!”
說這話時,他又跟歪風似的,再一次撲了過去,抱着衛青檀的手臂。還仰着頭,詢問衛青檀喜不喜歡他。
衛青檀還有些懵愣,聞聽此言,也只當是小孩兒的讨寵,更何況是在人前,義弟的顏面還是要給的。
當即就笑笑說:“我當然也喜歡你了!我們元豐弟弟最可愛了!”
元豐瞬間就跟順毛小狗一樣,更親密地貼着衛青檀,要不是在人前,他一定會咬衛青檀一口,在他身上留下獨屬于自己的記號。
不管怎麽說,問劍宗的弟子贏了。
金石峰的弟子也焉有榮焉,為首的裴少陽鼓掌,難得說了句好話:“不錯嘛,衛師弟,以前倒是我小瞧你了!”
衛青檀知道裴少陽生性慕強,只要是強者,裴少陽多少都會高看一眼。自然也知道他這句話頗有幾分真情實感。
說不開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當即就抱着水仙劍,将金鈴劍穗緊緊摟在懷裏。
他不是廢物點心,也不是窩囊廢,膽小鬼!
他爸爸說的不對!
忽然,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衛青檀愣了愣,一擡頭就看見原本簇擁着他,把他包圍的水洩不通的人群,從後方迅速分散開一條路。
一抹白影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了五顏六色的弟子堆裏。
“師尊!”
衛青檀開心大喊,渾然忘記左腿還不能動,踉跄着往師尊面前撲。
結果可想而知,他摔倒了。
可是沒有摔疼。
因為師尊閃現而至,他就直接摔進了師尊懷裏。
衛青檀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人稀裏糊塗,跌跌撞撞地長大,摔疼過很多很多次,數不清了。
在破碎家庭長大的小孩,就是光着腳在布滿荊棘的道路上走。
所以他很怕疼,但能忍疼。
可要是能被人寶貝着,就太好了。
“我才不是膽小鬼。”衛青檀說得超小聲,随後感受到師尊冰涼的袖袍,再一次籠罩在了他的頭頂。
強撐着的疲乏身軀,再也支撐不住了。
在意識徹底斷開之前。
衛青檀聽見了一聲極低極低的輕嘆:“你何時也學會逞強了。”
此話無關責備,滿是溫柔和心疼。
——
當天夜裏,再度被變成了菜青蟲的衛青檀,從金籠裏醒來後,仗着自己現在是個“傷患”,大着膽子跟師尊撒起嬌來。
“師尊,我想吃葡萄!”
“師尊,想吃嫩嫩的菜葉子!”
“師尊,想喝甜酒,要裏面加了碎冰的!”
“師尊……”
蒼雲秋無奈,但也樂意縱着他,還饒有趣味地投喂菜青蟲,把原本小小的一條肉蟲,喂大了一整圈。
菜青蟲實在吃不下了,在桌面上打起了滾,等師尊再喂他時,連連搖頭拒絕:“不能吃了,真的不能吃了!我的肚子都被師尊喂大了!!!”
“……”
不過一頓飯而已,肚子哪裏就喂大了?
蒼雲秋順勢用筷子,夾了夾菜青蟲。
從頭夾到尾,又從尾夾到了頭,很好玩,他又來回夾了好幾遍。
感覺都差不多粗的,根本分不清菜青蟲的胃具體在哪個位置。
反而夾到了菜青蟲的癢癢肉,他癢得一邊咯咯笑,一邊在筷子中間扭來扭去的。嘴裏胡亂叫嚷着:“癢癢癢!師尊,哈哈哈,快,快放我下來!師尊,哈哈哈……”
竟然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蒼雲秋只好将他放下了。
菜青蟲再次翻滾,連翻了十幾圈,才碰瓷一樣,一頭撞在了師尊放在桌面的左掌上。
見師尊沒有表示,他就大着膽子,直接翻在了師尊的掌心裏。
這條菜青蟲實際上是不醜的。
跟普通的小肉蟲當然有區別,一點都不髒,看起來幹幹淨淨,也不惡心,連一根雜毛都沒有。
遠遠瞧去,只要他不動,根本看不出是條蟲子,反而像一根細細的小黃瓜,團起來的時候,則像一顆小葡萄。
只要一口,就能吞進嘴裏。
蒼雲秋細細瞧着在自己掌心裏匍匐的菜青蟲,好幾次想收攏手指,直接攥住,但又怕把小蟲捏死了。
“師尊,看我!”
衛青檀從葉子裏抽出了柔韌的筋絡,又用嘴裏的粘液,把葉片筋絡和果子上的小枝黏在一起,做弓。
然後又叼着一根小枝當箭。
慢慢從小腹處,伸出了小小的,軟軟的爪爪。
倒立給師尊表演射|箭!
嗖的一下,小枝就飛了出去,落在了蒼雲秋胸口的白衫上。
“師尊,我厲不厲害?”衛青檀很得意,自己就算變成了一只菜青蟲,居然也能倒立射|箭!
可把他牛死了!
蒼雲秋實在忍俊不禁,但什麽也沒說,等把小蟲關回籠子裏,待他睡着了。
才輕手輕腳走出了房門,在沒人的角落裏,笑出了聲。
倒不覺小蟲厲害,只是很可愛,也很有趣。
若是将來一直跟衛青檀在一起,那麽,蒼雲秋應該再也不會無聊了罷。
——
休養了一夜後,翌日林染就登門拜訪了,一進門就噓寒問暖,還帶了果籃來。
衛青檀一邊吃着大師兄給他削好,還切成漂亮形狀的蘋果,一邊聽林染絮絮叨叨。
原來經過仙主及其他宗主的讨論,認為少祭官雖有言在先,不出右手,還主動承認自己輸了。
但個人的規則,不能淩駕于仙府定的規則。
因此,少祭官沒輸,衛青檀也沒贏,打了個平手。
而比試結果,也在今早出來了。
衛青檀和少祭官同列第五,林染第六。
林染算是撿了個便宜,若不是衛青檀和少祭官平局了,林染就無緣天榜了。
衛青檀聞聽此言,非常震驚,自己不過就上臺打了一局,就一局!還被打下了擂臺,居然就,就,就第五了?
如果不是有人暗箱操作的話,那他這個運氣也好得太詭異離譜了罷?
但不管怎麽說,名次已經出來了。
由于跟衛青檀打過之後,少祭官直接離場了,後來再沒露過面。摘星閣弟子神出鬼沒,仙府中人根本找不到他。便上了玉臺請示。
大祭官就說,随他去罷。
陸北辰在打贏了左欄玉後,就名列第一了。
也就是說,跟原文一樣,陸北辰第一。
左欄玉其次。
第三是柳慕蒼。
第四則是玄女宗的首座弟子,叫芙蕖,跟蕭師妹還是好朋友,之前在妖獸山脈,衛青檀也見過的。
第五則是衛青檀,少祭官并列。
林染撿了個便宜,勉強跻身第六。
至于薛一臣,因為之前比試時分心了,誤傷了林染,據說那一劍傷得挺深的,差點把人的筋絡切斷,還傷到了骨頭。大小算是犯規了。薛一臣就自請廢了名次,也是蠻可惜的,否則天榜六甲,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張子真就更可惜了,因為他老早就在擂臺上遇見了柳慕蒼。
林染真心向左欄玉祝賀。
左欄玉道:“只是僥幸而已,自在觀和李家半道退場了。”頓了頓,又道,“今年倒是沒遇見你師兄。”
“他閉關了,說來也奇怪,明明閉關之前,我同他說好的,一定要趕在天榜之争前出關的。他食言了。我也不敢擅自去打攪。”林染道,想了想又道,“陸公子雖然得了第一,但他似乎不太高興。”
衛青檀心想,管他高不高興,得了第一還不知足,難不成想上天啊?
左欄玉很自然地把蘋果塊遞到了衛青檀手裏,輕聲道:“我想,陸師弟是想跟少祭官打一局,替衛師弟出頭罷。”
衛青檀聽了這話,差點被蘋果嗆到!
什麽出頭啊,明明是陸北辰好勝心重,跟他這條鹹魚有什麽關系?!
無論如何,天榜之争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接下來就等個良辰吉時,大開鼓樓,震鳴金鐘,将這七人的名諱,當衆記錄于天榜之上了!
只不過當天夜裏,衛青檀又做了個夢。
夢中他看見了一棵好大的樹,通身金燦燦的,散發着璀璨耀眼的靈光,在五顏六色的仙澤包圍之下,樹身屹立不動,林葉簌簌。
依稀的。
他聽見了仙主的聲音:“此為育魂樹。”
還說什麽,“我不可能真的把此樹交給仙尊。”
衛青檀在夢裏,還依稀看見樹中有道人影,穿着和林染一模一樣的宗袍,身形修長。
他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楚,被封在樹中的人影,到底是誰。
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
最後,他又聽見仙主滿含痛苦的一聲低念:“……哪怕被送上天司,師尊也要将你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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