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只觉得耳间一阵刺耳的长鸣,眼见着周寒山的嘴皮子在动,却半个字也听不进耳中。
李虎见着苏忱面色骤然苍白,拧紧了眉头,觉得不对劲。
连忙冲上前去,在苏忱胸前两处大穴点了两指。
苏忱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脑袋似乎清明了一些。
半分也顾不得朝堂格局,慌乱地转着身,就再一次扑上马去。
马缰绳将掌心磨破留下一道血痕也浑然不觉,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极速狂奔。
顾清歌怎么可能会死?
就算是上辈子她也活到了四十五岁。
怎么会突然有行刺?
怎么会舍身救驾?
他究竟漏掉了什么?
苏忱的一双长眸充了血,血红一片,几乎蒙蔽了视线,但策马的速度半分都不停。
转过了市集,远远便见到了镇国公府,门庭若市,处处白幡。
苏忱几乎是摔下马来,站在门前数十米处,一双腿仿佛被钉住了似的,半分不敢向前。
镇国公府从上到下尽是素服,正厅处一个大大的奠字,让人望之生寒。
奠字下方停着棺椁,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盖并未封上,好似是供送行人来见最后一面。
苏忱颤着手攥紧了拳头,哪怕咬紧了后槽牙,也能感觉到浑身都在打颤。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是顾清歌。
她那么想活,那么想保护镇国公府,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感情,将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她那样的人怎么舍得死!
这一定是一场骗局,是一场生死骗局!
但遗体就横在正厅中间,又由不得苏忱不信。
苏忱整个人好像走在了钢丝上,前后为谷进退两难。
远远望着裴亭安悲声恸泣,趴在棺材上痛哭失声,似是什么一下子清楚了。
这一年死的人不应该是顾清歌,而是裴亭安呀。
裴世子英年早逝,上辈子让多少人惋惜不已,改变了多少的形势朝局。
苏忱的心沉了下来,怒从心起,悲从中来,一下子明白过来痛也十分的彻骨。
顾清歌好算计,竟然用她的一条命,换了裴亭安的命还还了裴亭康自由。
一点亏都不能吃,可真是她的作风。
可她怎么敢,怎么敢一点都不想想他?怎么敢就这么自己做决定!
他只有她了呀……
她的命该由他说了算!
手背处被一阵冰凉的面料擦过,苏忱眼见着身边走过一人,仙风道骨,恍若谪仙。
一身洁白是灵虚宫的服饰,手执浮尘,眉间微蹙,踏入镇国公府。
顾清歌是救驾身亡,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看着灵虚宫的仙师也来了,不禁纷纷议论起来。
裴亭安感觉到了现场的安静,顺着视线望来,触及那人眉目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踉跄着抓住那仙师的手。
“老四你回来了,你快救救老六呀,是要借尸还是还魂都可以,你救她啊!”
裴亭顺握住裴亭安的手腕,看着憔悴悲痛的大哥,茶色的眸子流露出几分悲悯。
转头看向棺材中面色惨白,气息全无的顾清歌,沉声道。
“大哥,人各有命,非凡力所能改变。清歌丫头有她自己的命数,我此次下山,也是来送她一程。”
裴亭安颓然踉跄,身子几乎稳不住,裴亭和和饮冰左右搀住裴亭安,方才稳住身形。
裴亭顺绕着棺椁转了一圈,轻甩拂尘,在堂前念念有词。
四方风起,白幡呼啸。
仿佛茫茫之中自有指引,一阵惊雷响起,细雨绵绵而下,更为镇国公府蒙上一层哀尘。
裴亭安几度晕厥,被人搀扶到后院休息,裴飞硬撑着接受来客的悼念和慰问。
裴亭言接人待物迎来送往,仿佛也一夕成长了起来。
苏忱站在雨中,不觉间已经是浑身湿透,满面滴水。
眼前尽是当日顾清歌冒雨离去的背影,悔恨万分。
裴亭康似是注意到了雨幕后的苏忱,悄声拿了把油纸伞从侧面出去,走到苏忱的身边。
轻轻为苏忱挡住细雨,低声道。
“本以为你和小六情深,日后定能成一家人。却不想小六竟然…我知她心中爱慕只你一人,若是你愿意,可以戴上这素带。我去同大哥说,明日上路让你扶棺。”
裴亭康说着右手递上一方素白布条,苏忱看着只觉得被那白色刺的眼睛生疼。
向后退了两步,再次任由自己被大雨吞噬。
颤着声,摇着头,嘴角是讥讽的笑意,和诡异的笃定。
“不可能的,她不会死,她没死!”
说罢转身,跌跌撞撞向着自己的白马走去,脚步虚浮,险些就要摔进泥里。
李虎赶来将苏忱扶住,看着镇国公府满目的白幡也是痛惜,对着裴亭康颔首示意,聊尽哀思。
裴亭康不识李虎,但见其致意,仍是鞠躬回礼。
李虎半抱半扛的将苏忱带上马,策马离去也尽是担忧。
裴亭康静静望着苏忱绝尘而去,重重叹了口气。
裴亭顺不知何时来到了裴亭康身边,看着远方人影,茶色的眸子带着好奇。
“那就是清歌丫头喜欢的男人?”
裴亭康惋惜轻语。
“男才女貌,本也是天赐良缘,未曾想竟这般可惜。”
裴亭顺抬手掐算了一番,反驳道。
“爱而不得,纠缠往复,这哪是男才女貌,分明是痴男怨女。这俩人之间的纠葛一辈子都理不清,可有的缠呢。”
裴亭康看了看周遭无人,压低了声音,正色道。
“你说小六命不该绝,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再三确认过心脉闭塞,呼吸皆无。明日便要下葬了,你莫不是为了宽我心故意唬我。”
裴亭顺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裴亭康,天知道他昨晚半夜回京,看到裴亭康要吞枪自尽吓成什么样。
“二哥,卜算这一门,除了师父灵虚宫没人敢说比得过我。清歌丫头命星没散,定有机缘,顺其自然自有天意。”
裴亭康回头看着一片混乱的镇国公府,叹息道。
“大哥他们当真不说?小六救驾大哥自责万分,我真怕他撑不住。”
裴亭顺翻了个白眼,皱眉道。
“多少双眼睛盯着大哥,现在这样才真实。况且清歌丫头是帮大哥挡灾才这样,说了岂不是他也要自尽,我可救不过来。人有不同的缘法,清歌丫头的命,得她自己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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