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府的请帖一如苏忱所说,在正月初五便送进了镇国公府。
昭王和镇国公府的关系一直说不上疏远也算不得亲近,目前镇国公府也并未完全倒向太后一边,立场算不上对立。
按说昭楠郡主是昭王膝下唯一的女儿,她的庆生宴若是人家不发帖子也便罢了,但是既然给送来了请帖便没有不去的道理。
顾清歌一反常态对于昭王府的请帖表现的极为积极,裴亭安只当是因着苏忱在昭王府做先生,顾清歌想借着机会多与其相见。
怀春少女的心思,都在那个年龄段过过,裴亭安也没有想拦着。
倒是裴亭康此前游玩看着顾清歌鬼鬼祟祟的往怀青观跑,觉出有些不对劲。
于是特意天还没亮便出了门,在怀青观门口把顾清歌和一个贼眉鼠眼的老道,堵了个正着。
顾清歌正嘱咐着老道昭楠郡主宴会上该说的台词,一抬眼看到裴亭康竟然出现在面前吓了个半死。
一张小脸骤然煞白,推搡着让那老道先走,干笑着出声道。
“二哥,怎么这么早就到道观里来,祈福的话好像时间也太早了点。”
裴亭康直觉顾清歌有事瞒着家里还不是小事,玩世不恭的面上多了几抹正色,平白的显出了几分不亚于裴亭安的严肃。
“既然知道时间过早,小六又为何会在这里?一个郡主和道士晨光破晓纠缠不清,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清歌杏眸立起来,连连的摆手,急忙解释道。
“二哥这帽子可不能乱扣,那位老道长都得有八十岁了,我能同他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不过是遇到了件棘手的事情,得借些神明的旨意避祸罢了。”
裴亭康见着顾清歌伶牙俐齿的也不说清楚缘由,气的不轻,愤然道。
“好,你若是如此不说实话,咱们便回去见大哥,让大哥亲自审你。”
说着便抓了顾清歌的手腕往外走,吓得顾清歌一下子慌了神。
如果这事儿让裴亭安知道了,莫说是全家都要跟着操心,她要干的事儿往小了说是怪力乱神,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之罪,可不能把整个镇国公府都牵连进来。
无奈之下,只得对着裴亭康,将苏忱得到消息皇帝有意要纳她做王妃的事情交代了个干净。
裴亭康听完瞪大了眼睛,一连指着顾清歌说了数个你,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这个妹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你是疯了吗?便就是不想进宫去,哪里能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且不说你这说辞在人那么多的场合说出来,以后都别想再找个好人家。便就是欺骗陛下这一条,小命都要搭进去,小六呀小六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顾清歌安静听着裴亭康训斥,低着头一时也无力反驳,半晌闷闷说道。
“二哥,我也是没了办法,如果不先发制人,等陛下的圣旨下来了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咱们家如今的境况说好听点是功勋卓着,说难听了就是功高震主。陛下一旦亲政,是绝对不会放过咱们家的。他想纳我,不过是不想咱们倒戈太后,况且有我在宫中,日后与人质何异?为私情,我心中已有谨怀早没了另嫁他人的心思。为家,一旦入宫变成了棋子,真有一朝变故,若因着我害的舅舅和兄长们受制于人甚至陷入危机,我还不如一早死了的好。”
顾清歌静坐一旁的石头上笑的冷然,声音里透着的狠劲绝不是随口说说,直惊出了裴亭康一身的冷汗,厉声道。
“胡闹,什么死不死的?咱们家这么多人难道还保不下一个你吗?”
顾清歌侧过头来,抬眸之际眼中是洞悉一切的沧桑,直直的望着裴亭康,淡然道。
“伴君如伴虎,二哥难道不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吗?舅舅,二舅舅,众位兄长哪一个不是忠于大显,忠于皇室的忠臣,可陛下却频频猜忌处处提防。从虎狼关驰援,京中那么多武将不派,独独让三哥去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做得好了是满门忠烈,做不好就是居功自傲,行事冲动。哼,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被效忠的好皇帝,我更加不会嫁给这样疑心深重的人。”
裴亭康冲上来一把捂住顾清歌的嘴,一双凤眸惊得赤红,连身子都震惊的发抖。
“小六慎言,把你刚才说的话都忘记,忘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许留。就你刚才的那几句话,一百次都不够死,你怎么敢……”
顾清歌把裴亭康的胳膊拉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上辈子镇国公府满门的惨剧仍在眼前,眼前蒙了一层薄雾。
“二哥,所以我不能入宫,我不能让咱们家受制于人。只要皇帝手里没有拿捏咱们的筹码,仅凭着君臣之意,咱们绝境之下还有一条生路。若是我在宫中,咱们便退无可退了。”
裴亭康身子一颤,简直不敢相信顾清歌竟然会看的那般远,细思极恐,恍然之间才惊觉已经到了烈火烹油的境地。
想着裴亭安在京中谨言慎行的行事作风,裴亭康才惊觉,竟然是他短视了。
抬手捂住太阳穴,缓了许久,心中挣扎许久,再抬眸间凤眸之间只剩下坚决。
“你和苏忱的计划纵然可行,人也绝不能在京城附近找,这怀青观离着京城这般近,如果要查谁都能发现蛛丝马迹。况且你要用人光诱之以利远远不够,这装神弄鬼的事儿交给二哥来安排。只是陛下就算听信了你编的瞎话,别忘了宫中也有钦天监,定然会进行核实,届时若口供不一样,也是灭顶之灾。”
顾清歌见裴亭康站在了自己这边心头一喜,连忙言道。
“钦天监那边谨怀来安排,他做事一向谨慎妥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应承的。”
裴亭康凤眸之间多了几分幽深,颇有些意外道。
“钦天监都能安排,我倒是小看这位探花郎了。你立刻回家去,一直到昭楠郡主庆生宴不准出门,从现在开始一切交给二哥。”
顾清歌明白裴亭康的深意,缓缓点头,眼中一片感激,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急道。
“可是那个老道长已经知道了这些,那……”
裴亭康按住顾清歌的手,目光灼灼,透着冷寒让顾清歌都不由得心惊。
“说了,从现在开始一切交给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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