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歌轻掀裙摆双膝跪地,正经抬手给顾责义磕了三个响头,看的顾责义心头一震人都有些踉跄。
他虽然平日里不喜顾清歌,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断绝关系的心思是半分没有过的。此时狭长的眸子也老泪纵横,微微抬起手来似是有些沉痛和悔恨。
“清歌,父亲从没有过抛弃你的意思呀。”
顾清歌眸中热泪砸在地面上裂成了八瓣,一张小脸我见犹怜。
“当日我母亲仰慕父亲才情,委身下嫁是心甘情愿,不论结局如何自怨不得旁人。与其他日被人撵出来不得体面,不如如今自行离去,也省得您左右为难。今日京兆尹大人也在,顾清歌也请诸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日后不论贫富生死,顾清歌与顾家再无干系,父亲若还念着半分的父女之情,便护住我母亲的身后名,日后也莫要让人肆意轻贱。”
顾清歌说的涕泪俱下,周围围观的百姓有些甚至都跟着落下泪来,纷纷同情着顾清歌和青宁县主的遭遇。
顾责义向后踉跄退了几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跌坐在门槛上。
李氏的眼中闪烁着隐隐的兴奋,虽然顾定筹遭了官司,但顾清歌要和顾责义断绝关系可是正中她的下怀。但此时显然不是高兴的时候,李氏用帕子捂着脸方才能遮住悦然面上的笑意。
裴亭安将李氏的嘴脸尽收眼底,目光微冷望向了已经呆愣的罗中,低声道。
“罗大人,我记得大显律典中有记载母亲若是离世膝下的儿女可以继承母亲的全部嫁妆,如今既然我妹妹已经和顾侍郎断绝了关系,那当年我姑姑的嫁妆是否案律应全数归我妹妹所有。”
罗中看了看已经失了神的顾责义,又看了看神色冷然的裴亭安,轻叹了口气,应声道。
“确有此律,青宁县主膝下除了顾大小姐无其他子女,嫁妆属私产,应该由顾大小姐继承。”
李氏一听这话心头一惊,青宁县主当年带过来的嫁妆极为丰厚。这些年顾家里里外外的打点用度外面的那些营生赚的钱根本不够,早就动了青宁县主当年的嫁妆箱子填补亏空,现在要是要追回嫁妆她去哪儿给凑去。
登时面上紧张,尖细着声音急切开了口。
“她是自己要和顾家断绝关系的,又不是我们赶她走,这,这怎么还能要县主的嫁妆呢?”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哗然,京兆尹还没等说话呢,围观的百姓们便先骂了起来。
“看见了没有,这小妾把人家嫡出的小姐逼的离了家,还惦记着人家母亲的嫁妆呢,真是不要脸。”
“怪不得只能给人当小妾呢,眼皮子浅黑心肝,迟早遭了报应。”
“呸,什么东西,恶心死人了,脏心烂肺。”
百姓们越骂越激动,有些妇人甚至冲着李氏扔起了菜叶子,一时之间整个顾家门前被砸的一片狼藉。
顾责义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看着李氏,直瞪得李氏不敢吭声。
摘下了官帽上的一节烂菜,看着顾清歌决然的神情,也知这个女儿怕是挽回不得了,只得对着裴亭安郑重拱手。
“青宁县主的嫁妆待我清点之后会如数送还至镇国公府,大公子仁爱日后还请多照拂清歌几分。”
裴亭安淡然颔首,温声道。
“清歌始终是我镇国公府的血脉,无论何时自有她的一方天地。姑姑的嫁妆单子裴家也有留存,我会命人誊写一份送来一一比对,顾大人家有贤妻,日后还请好自珍重。”
裴亭安对着顾责义拱手,偏头望向了罗中颔首致意便下了台阶。
苏忱看着这场争端落下了帷幕,半蹲下身子扶着顾清歌的胳膊将人搀扶起来。好看的眼型微微下垂,纤长的睫毛打在眼下仿似盛开的银杏花,明眸专注尽是心疼。
顾清歌就着苏忱的手站起身来,面上也有些自嘲。
“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顾大小姐了,你若是悔婚还来得及。“
苏忱低笑不语,一时不知该怎么和顾清歌说,顾家的家世一直以来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压力。
裴亭安来到顾清歌面前,视线落在苏忱的身上,倒是比上午多了些温度。
“走吧,和大哥回家。”
裴亭言和裴亭和也走了过来,红着的眼眶还没消下去,尽是铁汉柔情。
“老六不怕,有事三哥罩着你,没人敢再欺负你。”
“就是老六,这破地方不要就不要了,五哥那有的是好玩的,都给你。”
顾清歌心中一片温暖,落下泪来嘴角却带着笑意。和苏忱一同上了裴亭安的马车,裴亭言策马在前,裴亭和骑着马还带着那匹瘦弱小马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永宁坊。
罗中看着顾家门前一片的狼藉,对顾责义的德行一时也有些无话可说,只能对着顾责义拱了拱手,沉声道。
“今日事情闹得这般大,百姓们都看在眼里,令公子少不了受些皮肉之苦,顾大人多担待吧。”
说完,便也不多留招呼着卫兵们将顾定筹押走,顾定筹持续的哀嚎也唤不起任何人的同情,甚至更加人人喊打。
顾责义冷着面踏回府中,李氏悻悻不敢靠前只能灰溜溜的跟了回去。一地的烂菜叶子臭鸡蛋,顾责义的名声在京城也算是彻底臭了。
鎏金的马车稳步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在永宁坊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此时街道两侧的老百姓自然是议论纷纷。
裴亭安好整以暇的坐在马车内的主位,闭目凝神恍若未觉,顾清歌和苏忱坐在左右两侧倒显得有些拘谨。
苏忱从方才裴亭安与顾责义的唇枪舌战之中已经算是听明白了裴家的身份,镇国公府听着便极为显贵恢弘,此时静下心来不觉得更是忐忑。
顾清歌也没有好多少,虽说和顾家彻底闹掰了之后,她的依仗是回镇国公府过清闲日子。
但外祖父三年前去世了,如今府内是两位舅舅当家做主。虽说对她也是十分的疼爱宠溺,可到底总觉得隔着些什么有些不踏实。
见着裴亭安闭目模样心中也知晓他定然未睡着,顾清歌犹豫着轻轻开口问道。
“大哥,如今可是要回镇国公府去?两位舅舅也知道我这些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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