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蓉城
楚天赐站在一辆桑塔纳的车顶之上,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垂挂在胸口的项链样子很别致,八条龙张牙舞爪的缠绕着一颗宝珠,远远望去泛着淡淡的荧光,一看就知道是块上好古玉。
阳光从楚天赐的后背照射过来,像是一个光环环绕着他,长长的身影把楚天赐面前的人都笼罩在里面。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有种让人莫名的威严,或许是因为阳光刺眼,没有人能抬头和他对视。
萧连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握紧了拳头,时刻戒备着哪些随时可能冲上来的人,然后不时回头看看站在车顶的楚天赐和身旁一片狼藉的桑塔纳,挡风玻璃和倒车镜已经被砸的支离破碎,车前盖上的黑色烤漆被楚天赐用手里的红砖划的奇怪的线条。
八十年代中期一辆桑塔纳的价格在十几万左右,在那个全民以万元户而自豪的年代里,能拥有一辆桑塔纳的人都属于顶级富豪行列。
只不过这辆崭新的黑色桑塔纳在十分钟前,被楚天赐在众目睽睽之下砸的面目全非,难怪萧连山全力戒备,因为他和楚天赐身上加起来一分钱都没有,这车值多少钱萧连山不知道,但他很明白,今天他和楚天赐要想从这里离开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人抬着出去。
刘豪的额头上一直冒冷汗,手不停的在抖,专门千里迢迢从渝州赶回来给老大越雷霆贺五十大寿,本想给越雷霆一个惊喜,喜还没有,不过惊就在眼前,因为楚天赐和萧连山就是他带回来的。
越雷霆目睹了楚天赐在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发疯一样砸了自己刚买来当生日礼物的桑塔纳的全过程,呆站到现在一个动作都没有,敢在自己五十大寿的时候明目张胆的砸自己的车,如果后面没人指使,就算借给这两小子十个胆子也量他们不敢这么做。
越雷霆这么想,围在他身边的手下同样也是这样想的,何况越雷霆没有发话,没有一个人阻止。
楚天赐在车顶环视了一圈砖就冲向越雷霆,保护在越雷霆身边的人瞬间挡在前面。
萧连山看见有几个人已经拿出藏在西装背后的砍刀,冲过一边喊一边挡在楚天赐身前。“哥,你先跑啊。”
楚天赐目光刚毅坚定,一把推开前面的萧连山,指着越雷霆。
“我要你的血!”
所有人都被楚天赐这句话所震惊,前面十几个穿黑西服的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着越雷霆,从出道到现在,越雷霆在西南一代也算名号响亮,十五岁起就开始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从一个要饭的到现在黑白两道见了都会恭敬的叫声“霆哥”,越雷霆是真刀真枪用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多处伤疤换回来的。
在西南这个地方,越雷霆说句话有时候比政策文件还管用,何况现在是在蓉城,这是越雷霆的大本营,经营了三十多年,其他的不敢说,至少越雷霆很相信,绝对没有一个人敢指着自己鼻子说话。
越雷霆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敌人这个词,因为没有人敢当他的敌人!
当楚天赐指着自己的时候,越雷霆的眼角在抽搐,刘豪吞着口水,跟了越雷霆这么多年,他这个习惯刘豪很清楚,只是已经很多年没再看见过。
越雷霆现在想杀人!
“绑起来。”越雷霆脖子上青筋暴露,大喊一声。“要活的,留口气我要问话!”
围在身边的十几个黑西装纷纷拔出藏在背后的砍刀,冲向楚天赐,萧连山一个箭步挡在楚天赐前面,第一个冲上来的黑西装刚抬手,萧连山已经扣住他的手腕,动作极快,但下手力度和出拳打击部位都相当准确,一看就知道是简单实用的部队擒拿格斗术,萧连山向下一拧就听见黑西装的手腕清脆的骨折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哥,你倒是跑啊,我帮你挡着,这货人是存心想要你的命!”萧连山一边躲避着四面的围攻,一边焦急的对身后的楚天赐说。
围上来的人太多,前面几个被萧连山撂倒,回头给楚天赐说话,话还没说完,几把明晃晃的砍刀已经架在他和楚天赐的脖子上。
萧连山喘着粗气,不服的拳头还紧紧握着,楚天赐被推到他身边。
“你咋这么傻呢?让你跑你不跑?”
“你别乱动,刀在脖子上,你这么激动,人家不动手,你自己就把血管撑破了。”楚天赐好像完全不慌张,一脸无辜的表情,很认真的对萧连山说。“没事,相信我!”
楚天赐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能让人很放心,萧连山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他知道如今得形势险象环生,可只要楚天赐说没事,他一定会相信。
越雷霆从人群之中走进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斧头,这几年兵强马壮,在那个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年代,越雷霆一直都混的风生水起,八方来财,打打杀杀的事情早就不需要他自己去做,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所以这些年已经开始发福,走起路来,肥大的肚子已经让他看不到自己的脚,但他提刀的手一点也不抖。
“你想要我的血?!”越雷霆走到楚天赐面前冷冷的问。
“有人想要你的命。”楚天赐平静的回答。
越雷霆冷笑一声,眼角抽搐的厉害:“你们来了几个人?”
“就我们两个。”
“有种!两个人就敢单枪匹马明目张胆的来要我的命。”越雷霆用手里的斧头拍打着楚天赐的脸,瞟了旁边萧连山一眼,阴冷的说。“我看你很能打,给我砍了他的手,要老子的命,我他妈的先废了你们。”
萧连山身旁的黑西装没有半点犹豫,举起刀就砍向萧连山的手臂。
“甲戌,丙寅,乙亥,壬午。”楚天赐大声说。
“停!”
越雷霆大喊一声,砍下来的刀就停在萧连山的手臂上,越雷霆如果再晚喊一秒钟,萧连山的手臂现在已经在地上了,即便这样萧连山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越雷霆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多少有些钦佩。
“你生日根本不是今天,是昨天。”楚天赐自信的继续说。“你五行属火,而且还是山上火,今年是你本命年,也是你大凶之年。”
越雷霆是很传统的人,八字这东西本来就玄乎,老一辈的人都说八字不能乱说给其他人听,免得以后有人知道八字可以加害自己,所以除了越雷霆自己,没有人知道自己八字是多少,可从楚天赐口中说出来的缺偏偏真是自己八字。
单凭面相能说出自己八字,越雷霆相信这样的高人一定有,可看面前的楚天赐穿的虽说干净,不过破烂不堪,再看年纪就一个黄毛小子,充其量不过二十多岁,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有如此道行。
“你说的这些都是谁教你说的?”越雷霆的声音有些缓和。
“这个还用谁教,算都能算出来。”
“你能算出来?”
“我说过有人想要你的命,不是我们想害你,是有人在设局害你。”楚天赐推开脖子上的刀,沉稳的说。“你是三月五日出生,过一个天之后就是惊蛰,你是鹰盘蛇的命,好勇斗狠虎口夺食的命格,你生的时辰好,中午十二点,就是午时,阳气旺盛,鹰盘蛇,鹰翱于天为阳,蛇行于地为阴,你前六十年是鹰啄蛇,虽凶无险,昌隆富贵,八方进财。”
越雷霆深吸一个口气,自己曾经找高人批过命,说的和楚天赐现在的一样,而且看楚天赐信誓旦旦不像有人教唆。
“继续说。”
“你本有六十年的好命,六十年一甲子,可过了六十年,阴阳交替,你的鹰啄蛇命就变成了蛇缠鹰,是大凶是命,鹰抓着蛇在天上飞,反被毒蛇咬,如果没算错,你以后会招横祸!”
越雷霆的手轻微抖了一下,楚天赐所说的都对,以前的高人也是这样叮嘱过他,只是现在从楚天赐口里说出来让越雷霆有些吃惊。
“既然你都说我有六十年的好命,现在才过了五十五年,你凭什么说我今天大凶?”
“还是你的出生的时辰,你是中午十二点出生,午时,你是成也午时,败也午时。”
“呵呵,信口雌黄,你刚才还说午时属阳,刚好旺我。”
“午时是阳气最旺,因为阳气尽于午时,所以阳气旺盛,但阴气缺生于午时,你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出生的,刚好是阴阳交汇的时刻。”
“那有能怎么样?”越雷霆声音有些迟疑。
“今天是惊蛰,惊蛰春雷响,八方鬼不降。”楚天赐一边说一边走到刚才砸烂的桑塔拉傍边,指着车说。“车身漆黑,两边的车镜绑着红花绿叶,这车车头向西,对着的这条路一直看不到尽头,可你不一样,你是午时出生,阴阳交替,就是鬼门开的时候,你今年又是本命年,红花黑轿鬼来笑,阎王开门招婿到,这个格局就是大凶的“阎王招婿”局,你今天要是坐上这个车,午时一到你必死无疑,有人今天摆明是想要你的命!”
越雷霆在刀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大小场面也都见识过,其他不敢说,胆子绝对不小,提刀砍人眉头都不会眨一下的人,可听楚天赐这么一说,感觉心有余悸背后冒冷汗。
“他妈的,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在这儿装神弄鬼,黄历上说今天是好日子,我才选到今儿摆寿宴,今天结婚的人也不少,婚车是黑色的多的是,每辆车的车镜都扎花图个喜庆,到你口里就变成红花黑轿子,也没听说今天谁他妈的坐扎了红花的黑车死人的事。”越雷霆不屑一顾的冷笑。
“人家车扎的是什么花,你的车上又扎的什么花?”楚天赐反问。
“今天大哥过寿,买了新车,我们配的是松叶,寓意老大寿比松柏。”一个黑西装理直气壮地的说。
楚天赐从地上捡起被砸烂的花束,淡淡一笑,递到越雷霆的面前。
“你好好看看,这是蔷薇花吗?”
“这不是蔷薇……这不是蔷薇是什么花?”越雷霆也不太肯定的问。
“这是剃刀花,估计你也没听过,不过这花还有一个名字,你多少应该知道。”楚天赐转动的手中赤红如血的花很平静的说。“死人花!”
越雷霆眉头微微一皱,声音断断续续:“彼……彼岸……。”
“对,这就是相传长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专门用来引魂的花,有人把这花扎在你车镜子上,你车头向西,是让你一命归西,也不知道这个人有多恨你,这样都怕你死不了,还把死人花给你放在两边引你的魂。”
楚天赐扔掉手里的花,晃动着剩下的松叶冷静的说。
“这也不是什么松叶,这是槐树叶,槐花树下鬼相逢,要害你的人是下足了功夫,一心想要你的命。”
刚才说话的黑西装听楚天赐这么一说,腿都吓软了,这些东西是他买回来的。
“大哥,大哥,我真买的是蔷薇和松叶,这些……这些东西怎么来的,我……我真不知道。”
“这些应该和他无关,能摆出阎王招婿局,而且能算出你八字的人应该是风水命理的高手,他还没这个能耐。”楚天赐不慌不忙的说。
“你刚才说谁要是坐了这车,今天午时一定没命?”越雷霆笑了笑冷冷的问。
“我已经破了这个风水局,只是差了你血,如果把血滴在车顶,这个局就彻底破了,但是现在过了时间,虽说坐这个车到午时不会送命,但必见血光。”
越雷霆点点头,转过身看着买花的黑西装,笑了笑。
“你今天开我的车先去酒店。”
“大哥,真不是我!”黑西装的脚都在抖
“呵呵,是不是都不要紧,如果不是你,你这个车去也不用怕什么。”越雷霆淡淡一笑拍着黑西装的肩膀说。“如果真是你想害我……那我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黑西装咬了咬牙,越雷霆说出来的话没人敢说不,何况自己现在嫌疑最大,硬着头皮开着被楚天赐砸烂的桑塔纳离开。
“派几个人开车跟着他,如果中午十二点之间他敢下车,就地解决。”越雷霆对身后的人吩咐。
“我哥是救你,现在话都说明白了,是有人想害你,放了我们。”萧连山瞪着眼已久不服的冲越雷霆喊。
“省省力气吧,现在他不会放我们的,刚才开他车走的那个人过了中午十二点出了事,他自然会放我们走。”楚天赐对萧连山笑了笑,平静的说。“如果那个人平安无事的过了十二点,被就地解决的就是我们两个。”
楚天赐的声音说的很大,越雷霆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转过头看了看楚天赐,有意无意的晃动着手中的斧头,围着他走了几圈,边走边问。
“你既然这么能算,你算算我姓什么?”
“算出来了也没什么好处,反正你是不会放我们走。”楚天赐斜着嘴角笑了笑。“要不这样,如果我运气好猜对了,你给我哥俩弄点吃的,忙活半天饿的很。”
“对,要杀要剐先给碗饭吃,饱死总比饿死强。”萧连山站到楚天赐身边一脸傲气的说。
越雷霆看着两个愣头青,刀都架在脖子上,换了其他人早就吓得打抖,如今却像没事一样向自己讨价还价,单凭这份胆色,越雷霆心里多少有些佩服,这两个人如果不是今天自己大寿之日来搅局,越雷霆还真想收在手这么大的时候没这气魄。
“算对了,这酒楼今儿我包了,你哥俩随便吃。”越雷霆用手里的斧头指了指身后的酒楼大声说。
“好,一言为定!”
“别急。”越雷霆手里的斧头已经停在楚天赐的手臂上。“算错了,我立马砍了你这只手。”
“你姓越!”楚天赐的目光一直看着越雷霆身后的酒楼,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越雷霆愣了一下,口微微张开,惊讶的问。
“你怎么知道的?”
“你手里拿着斧头,斧头是戉,你一边走一边问我,走加一个戉,不就是越!”
越雷霆茫然的看看手里的斧头,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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