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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羅姨
“陸少爺,您現在有什麽想吃的嗎?秋嬸現在在超市,想吃什麽讓她給您帶點回來。”坐在副駕駛的欣姨轉過身對陸虞說。
陸虞靠在後座的靠背上,他仰起頭看着車子的頂部,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就買一袋薯片回來吧。”
“替我謝謝秋阿姨。”陸虞又歪頭微笑。
車子駛入了城隍路,車下的路開始颠簸了起來,陸虞将窗戶放下來了一些,不知為何,陸虞覺得不太對勁。
“叔叔,發生了什麽事嗎?”陸虞明顯感受到車速有加快。
司機擠出鎮定安撫的微笑,說:“沒事,這裏路有些破舊,您坐穩點。”
他看着後視鏡裏緊緊追着他們的那輛車說。
陸虞輕輕地應了一聲。
副駕的欣姨也看到了此時此刻的情形,她回頭對陸虞微笑,“陸少爺,您不必緊張,他……”
話音未落,車子突然一個急剎,輪胎在地面發出巨大的摩擦聲響,無比刺耳,驚動了道路兩邊栖在樹枝的鳥。
陸虞坐後排沒有系安全帶的習慣,好在宋簡禮在離開之前替他系了起來,才沒讓陸虞因為慣性而往前磕到前座的靠背。
他驚慌地擡起頭,看向了讓司機急剎的原因。
是一輛黑色的汽車橫在路邊,完完全全擋住了他們的路。
陸虞手抓緊了安全帶,“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陸少爺別慌。”欣姨這麽安慰他,自己的語氣卻略顯慌措。
“快聯系少爺。”司機冷靜對身邊的欣姨說。
欣姨點點頭,給宋簡禮撥了電話過去。
此時此刻,發現了不對勁的宋簡禮也往這邊趕了過來,“桑桑呢?”
“少爺沒事。”
“我們的人已經過來了,保護好他。”宋簡禮握緊了手機,此刻想殺了陸謹律的心都有了。
——
“不下車嗎?”那道在夢裏反複折磨着陸虞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陸虞看見那個人從他們的車後面慢慢走到了車子的左邊。
“陸少爺,您別怕,我下去看看。”司機回頭安撫陸虞,陸虞很明顯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對面這種架勢似乎就是奔着他來的。
那個自稱是他“哥哥”的人找到了他。
陸虞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裳,擔心道:“您別下去,很危險。”
他聲音微微發顫,手指指節都泛着不正常的白。
司機:“沒關系的,我先下去與他周旋一會兒,否則他們有的是手段逼我們下車。”
陸虞眼眶紅了起來,車子前面有很多人,這是他在電視裏才能見到的場景。
“您,小心一點。”陸虞松開了手,司機就打開車門走下了車。
然而下車的瞬間,兩個保镖就沖上前來控制住了他。
“啧。”陸謹律發出輕微的不耐煩聲。
“桑桑,和我回去。”車窗是單向的,他看不見車裏的陸虞在做什麽,也不知道此刻他的神情是什麽樣的。
但他知道,陸虞現在或許在害怕,發抖,不理解自己。
但那些都不重要,他要先把桑桑帶回家,那邊回消息說宋簡禮已經發現了不對勁,那留給他的時間就不多了。
陸虞捂着嘴不敢發出聲,那雙眼睛瞪大了不少,心髒似乎被一雙名為深淵的魔手緊緊地拽住了,呼吸越來越艱難,汗水從額角一股股地往下滾。
車內的空調開得不低,可他起了一手臂的雞皮疙瘩。
陸謹律的聲音像充滿毒氣的空氣,無孔不入。
陸虞的沉默讓陸謹律皺了皺眉,“桑桑,你一直在生我的氣嗎?”
“你離陸少爺遠點!就是因為你們這群人,少爺他一直都不快樂,現在他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你為什麽要來打擾他?”被控制住的司機破口罵他。
陸謹律不可置否地皺深了眉頭,他讨厭一切不合時宜的聲音,也讨厭別人對他帶着批判的話。
陸謹律走到了司機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司機,突然擡起手抽了對方一巴掌。
陸虞差點就打開車門鑽下車了,是副駕的欣姨拽住了他的手,“陸少爺,不要下去。”
她聲音很低很低,用氣聲說出來的,聽聲線,她也很害怕。
這兩個人都是因為他才遇到危險的。
陸虞的愧疚爬上了心尖,開始一點一點侵蝕着他。
“多嘴。”陸謹律眯起了眼睛,“我對我弟弟如何,輪得到你這個外人來說?如果不是宋簡禮那個混蛋……”
“老板,時間不多了。”身邊的人上前來對陸謹律小聲說。
陸謹律把未說完的話收了回去,瞥了司機一眼,繼而重新看向了後排車窗。
“桑桑,我……”道歉的話最終因為這麽多人在場而堵回了咽喉間。
“總之,你今天和我回去,其餘的我們可以慢慢解決,你離開太久了。”陸謹律聲音緩了一些,他不想因為自己不太好的語氣吓到陸虞了。
這是他四個月來離陸虞最近的一次了。
他的手緩緩伸出去,搭在了車門把手上,在将要打開車門的時候還出言征求對方的意見:
“也許你還在生氣,但現在你應該回去了,你不在的這些時間,我和母親他們都很想你。”陸謹律搬出了莊寧月,他以為陸虞或許會因為莊寧月而心軟一些,他搭在車門把手上的手一沉,打開了車門。
後車座沒有出現預料中的人,空蕩蕩的車座上似乎還留有陸虞的餘溫,陸虞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另一邊的車門微敞着,陸謹律這個視角的死角就是車子的對面,因為車子是停在路邊的,城隍路沒有圍欄。
從這條路到腳下的林子有将近兩米高的臺階,陸虞從這裏跳下去他們也看不見。
陸虞是在他訓話司機的時候溜走了。
這是一片密林,林子裏有小路,但縱橫交錯的泥路只會讓人迷失在其中。
陸虞沒有方向感,毫無疑問,他會在這片林子裏徹底失去方向,因為找不到出路,他會害怕,會孤獨,會哭泣。
陸謹律心髒似被狠狠揍了一拳,有了一瞬間的驟停感,差點讓他因為缺氧摔在原地,好在他手快地扶住了車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力道大得快要給門框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了。
緩了緩,陸謹律咬牙切齒地說:“找,都去找!”
陸虞沒有這樣大的膽子,是誰教唆他離開的?!
他把懷疑的目光看向了副駕的欣姨。
身後的保镖們在得到命令後也鑽進了林子裏,黑衣人開始散開,追逐着那個帶着恐懼逃跑的人。
陸謹律覺得自己的方式或許過于溫和,才會讓陸虞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逃走。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明知自己會迷失在這片密林的前提下,陸虞還是選擇把自己藏進去,只是為了逃離他,或許陸虞一直就在出不去的密林裏。
他要去給自己找出一條生路了。
——
陸虞,快逃吧,快逃。他心裏有一道聲音喊他快逃,無人教唆。
什麽也看不見,他沒走過腳下這樣的路,泥濘,曲折,蜿蜒,曲折,沒有盡頭。
耳邊只有風的呼嘯,樹枝劃傷了他的手臂,藤蔓絆倒了他,利石劃破了他的膝蓋。
“簡哥……”陸虞嗚咽了一聲,卻還是爬起來繼續跑,繼續被藤蔓纏住了腳,惡魔的手爪要将他拖回不盡的深淵了。
不要,不要,放過我吧。
陸虞又爬了起來,手上蹭出了幾道鮮紅的痕跡,泥漬和血肉混合,他看不清前路。
卻還在一直跑,受傷的腿不會讓他停下步伐,樹枝挑破他的衣裳,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體力快跟不上了,心髒快要跳出來了,胸腔很疼很疼,肺腔幹澀,呼吸越來越艱難。
直到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光亮,原來他已經逃到了密林的邊界,尋到了唯一的出路。
與此同時,心裏困縛了他多年的密林主動為他開辟了一條開滿鮮花的路,道路的盡頭,光明耀眼,他奔跑了出去。
從此藤蔓枯萎,樹枝斷裂,泥濘幹涸,再也沒有困住他的魔林了。
他跑出去後顯得局促不安,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手機也沒電關機了,他又何去何從呢?
陸虞在田野的小路上踉跄走着,直到撞見了一位趕集回來的婦人。
婦人提着菜籃子,似乎很驚訝這裏出現了這樣慌張的陌生人。
泥漬污了少年的臉,卻遮不住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自來就很幹淨漂亮,見過的人不會忘記。
婦人看着他,緩了幾秒,帶着疑惑問:“是桑桑嗎?”
陸虞已經很累了,他跑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在這片無邊的密林跑了多久,被藤蔓絆倒了多少次。
遇到人的時候他腦子都是遲鈍的,只是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來表明自己的畏懼與戒心。
“你……認識我?”陸虞看不清眼前的人,他甚至分不清和他說話的人是男聲還是女聲,當他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不成樣。
确定對方是自己認識的人以後,婦人露出釋然的笑,可看到陸虞狼狽的模樣,她眼裏流露出關心的神情,于是她上前說:
“是我啊,桑桑少爺,我是羅阿姨。”羅英蘭當年生病化療,整個人的面相都變了,瘦了很多,不怪陸虞認不出來。
她沒想到會在這裏和這個孩子再次見面。
可陸虞的狀态似乎并不好。
是認識的人。
陸虞緊繃的神經頃刻間一一斷裂,整個人似乎失去了某種支撐,直直地倒向了前方,羅英蘭眼疾手快地上前去扶住了陸虞。
“桑桑少爺,你這是怎麽了?”羅英蘭臉色變得慘白,本來陸虞的狀态就很不對勁,現在躺在她的懷裏一動不動,呼吸微弱得快察覺不出來了。
她手慢腳亂地摸出手機給她的丈夫打去了電話。
……
宋簡禮趕到的時候,現場沒多少人了,陸謹律的人都去找陸虞了,司機也去了,欣姨留了下來。
在看見宋簡禮的時候,她瞬間就淚流滿面跑到了宋簡禮跟前,“少爺,陸少爺他失蹤了。”
在來的路上司機已經把這裏的情況給宋簡禮說了,宋簡禮給陸虞打了無數個電話,一直顯示關機狀态。
發的微信消息最終也石沉大海。
宋簡禮對她點了一下頭,安撫:“我知道,我來處理。”
他從欣姨面前走過去,徑直走到了陸謹律跟前。
陸謹律倚在車前,神情落寞,眸色複雜,緊蹙的眉頭表明此刻他亂成一團的心境。
兩人再次見面,仍舊是對立面,但宋簡禮并沒有之前那樣好說話了,他收起了一貫溫和的臉色,陰霾在臉上揮之不去。
他什麽話也沒說就先給了陸謹律一拳,他作為成年男性,這一拳只重不輕。
陸謹律悶哼一聲,踉跄着後退了半步,唇角也破了皮,鮮血流了出來,他擡起手用手背蹭了一下,看着手背上的血跡。
陸謹律擡起了眼皮看向宋簡禮,這一拳他願意受,因為桑桑的确是因為他才失蹤的。
“桑桑如果有一點意外,我不會放過你。”宋簡禮放狠話說。
陸謹律嗤笑了一聲,神情分明那麽落寞,卻仍舊嘴硬:“宋簡禮,你把自己當成他什麽人了?”
“那你呢?還以為自己是他的哥哥嗎?如果真是這樣,他今天就不會跑了。”宋簡禮忍住了再給陸謹律一拳的沖動。
這才是讓陸謹律真正痛心的原因,在明知自己會迷路的前提下,為了不和自己回家,他還是逃走了。
陸謹律:“是你對他說了什麽吧?他從來沒有這樣的膽量,也不會這麽狠心……”
“你到現在都覺得你是沒錯的那一個嗎?”宋簡禮氣笑了,“陸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自信從來就不是你的優點。”
“其實用剛愎自用來形容你更貼切,你有時間來逼迫桑桑回去,不如改改你的性子,想想桑桑為什麽不肯原諒你。”宋簡禮的這句話不應該說是警告,更應該說是提醒。
但以陸謹律的性子來說,他聽不進去,他不會反省自己錯了,但今天這一遭讓他明白了,陸虞從始至終就沒有要和他回家的想法。
陸虞真的不要那個家了。
宋簡禮和他沒什麽好說的,他帶着人去林子裏找人了,不久警車也到了這裏,陸謹律站在人群裏,耳邊說話的人有很多,可他什麽都聽不見。
桑桑,我……只是想帶你回家而已。
在确定自己已經失去了某種美好以後,往事只會更加頻繁地在腦海浮現,走馬觀花般地提醒他,他已經失去了。
“大哥,早上好。”
“大哥,要好好休息呀,你已經好久沒有休息過了。”
“大哥你最好啦!”
“大哥你不要生氣,你還有我呀!”
………
現在這些回憶在他的腦海裏重現,是在提醒他,他将要永久失去這一切了嗎?
——
矮平房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盞昏黃的燈,不大的卧室裏卻意外的溫暖,窗外刮了很大的風,不久,大雨就傾盆而下了,
風雨肆意拍打着玻璃窗。
樓下廚房裏飄出濃濃的飯香,洗淨的玉米被切成段放進了鍋裏。
羅英蘭控制了一下火候,回頭看向了才從樓上走下來的丈夫,“桑桑少爺怎麽樣了?”
“還睡着呢,看起來是累的。”她的丈夫方琪是一個憨厚老實的人,只看眉眼就知道他很好相處。
羅英蘭面露擔憂地往樓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我看還受了驚吓,你不知道我當時看見他的時候,喊他幾聲都不答應我。”
“那林子出了名的繞,他怎麽一個人從那裏跑出來?那模樣和見了鬼一樣。”羅英蘭是最清楚陸虞在陸家的處境的,所以她也有話外之意。
方琪咂了咂嘴,端起身邊的水喝了一口,說:“身上其他傷口都不深,就是膝蓋摔狠了。”
“等他醒了問問什麽情況吧。”方琪又說。
羅英蘭點頭,方琪:“對了,我剛把他手機充上電了,他一個人在這裏這麽久,手機也關機了,不知道家裏人在找他沒。”
“行,你去休息會兒吧,我給他熬點湯喝。”羅英蘭示意丈夫說,陸虞身上那些傷都是方琪處理的,折騰這麽久也累到他覺得。
只是她剛轉身回廚房,樓上就響起了一陣手機鈴聲,他們二人的手機都不是那樣的鈴聲,方琪剛剛又說他給陸虞的手機充上電了。
所以這個鈴聲只能是陸虞的手機傳出來的。
兩人先後上了樓。
剛打開房間門,手機鈴聲就斷了,不知道是不是手機鈴聲吵醒了陸虞,二人看見他自己接了電話。
“簡哥……”陸虞聲音有些沙啞,羅英蘭急忙上前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桑桑!桑桑你現在在哪裏?你受傷了嗎?你還在林子裏嗎?你先別怕,我馬上讓人追蹤你的位置……”宋簡禮着急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裏傳出來。
陸虞聽出了他的慌張,也聽出了他的強裝鎮定,宋簡禮應該在外面,因為聽筒裏還有瓢潑的大雨聲。
“簡哥,我沒事……”陸虞咳嗽了一聲,“你先回去,外面好大的雨……”
“你現在在哪兒?”宋簡禮聽到陸虞那邊很安靜,懸着的心卻更加慌張了,他擔心陸虞那邊的安靜是因為陸家人先他一步找到了陸虞。
陸虞看着身邊的羅英蘭,忍不住紅了眼眶,聲音也染上了哭腔,昏迷之前他看清了對方的臉,後來又夢到了很多關于她的記憶,醒來才沒有因為特別震驚和興奮而說不出話。
“我遇到了羅阿姨,是她把我帶回家的,不是那些壞人,簡哥,你不要擔心我……”
“羅阿姨?”不是陸家人肯定最好,但宋簡禮從小和陸虞一起長大,陸虞所認識的姓羅的阿姨只有那一位已經辭職了的保姆。
陸虞在這裏遇到她,未免太巧合了。
與此同時,他身邊的人已經利用兩人的通訊,追捕到了陸虞的位置了。
位置顯示他的确不在那片林子裏了,而是在一處小村落裏面。
“就是小時候照顧我的阿姨。”陸虞解釋。
宋簡禮擡起手讓身邊準備出發去找陸虞的人停了下來,他問:“那你能确認你現在的位置嗎?我來接你回家。”
陸虞頓了頓,他擡起頭看向身邊的羅英蘭,羅英蘭指了指陸虞的手機,示意陸虞把手機遞給她。
陸虞雙手将手機遞了出去,“宋少爺,我是羅英蘭,您不用擔心桑桑少爺,他現在在我家,我家的位置是××區城隍北路出來的碧源村,您在村口打聽一下就可以找到我家了。”
陸虞從小和宋簡禮一起長大,羅英蘭照顧了陸虞那麽久,自然也知道宋簡禮。
剛剛陸虞喊對方的時候,羅英蘭就知道給陸虞打電話的人是誰了。
“好,麻煩您看好他一下,我很快就到了。”聽到羅英蘭說了話,宋簡禮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對身邊的人打了一個手勢,很快一輛車就停到了路邊來。
這邊挂了電話後宋簡禮就上了車。
——
陸虞接過羅英蘭遞過來的手機,擡起頭看着她,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看見她了。
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上天可憐他,讓他在絕境再次遇到了這個溫柔得像‘媽媽’一樣的女人。
“羅阿姨……我一直很想您,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您了,您這些年一直沒有回來看過我……”陸虞癟了癟嘴,委屈得掉下了眼淚。
羅英蘭當即心疼地坐到了床邊,将陸虞摟進了自己的懷裏,“哎喲桑桑少爺,別哭別哭,你一哭我也要心疼壞了。”
“您家裏招了新的阿姨,我再來就不好了,我也很想你呀。”
剛分別的那兩年,羅英蘭總是夢見陸虞,因為陸虞和她的孩子一般大,她是真心實意疼愛這個孩子的,陸家人對他不好,她是看在眼裏的。
可她作為一個外人能怎麽辦呢?有時候夢到陸虞哭着喊她,羅英蘭醒來也是滿臉的淚水。
如今再和陸虞見面,失而複得的喜悅比自己的親生孩子回來了更甚。
“好孩子,你怎麽一個人在那裏,你家裏人呢?莊夫人呢?”羅英蘭摸出手絹給陸虞擦眼淚。
陸虞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誰,也不知道她口裏的莊夫人是誰。
所以他哭着搖頭說:“我不知道……”
羅英蘭只當陸虞是吓壞了,一時半會兒記不起太多細節,就輕輕地拍了拍他後背,安撫:“好,我們先不說其他的,你餓不餓呀?阿姨給你炖了玉米排骨湯,也不知道你現在還愛不愛吃。”
陸虞細嫩的臉上也有擦傷,脖子處也有被樹枝滑坡的疤,好在方琪上藥得仔細,這會兒傷口都結了痂。
在羅英蘭眼裏,陸虞長高了很多,但身上的肉不多,也許當年那件事以後,陸虞并沒有完全恢複。
陸虞用手抹去眼淚,“餓,想吃。”
羅英蘭笑了起來,肯吃就還好。
她讓丈夫方琪拿了一個他的外套過來,說:“這是你方叔叔的衣裳,你那個衣服有些地方都破了,你方叔叔給你換下來洗幹淨了,等明兒烘幹了我給你縫縫。”
陸虞乖乖讓羅英蘭給他穿好了外套,又被羅英蘭牽着手帶出了房間。
“來,你在這裏坐着等等,阿姨去給你盛出來。”羅英蘭讓陸虞坐在沙發上等她。
陸虞也很聽話,他眼睛淚汪汪的,燈光映在眼裏,水光潋滟,模樣又乖又可憐。
“阿姨今天看到你那個樣子真是吓壞了,不管怎麽樣你都先好好休息一下,喝點熱湯,等一會兒宋少爺來接你回家,”羅英蘭不是沒發現不對勁。
從陸虞的手機開機到現在,只有宋簡禮給他打了電話和發了消息,她記憶裏陸虞的那些家人,沒有一通電話和一句關懷問候過來。
她又想是不是陸虞離家出走了。
所以看着乖乖喝湯的陸虞,她坐到了陸虞身邊,試探着問:“桑桑少爺,你是一個人到這裏來的嗎?”
陸虞淚光閃了閃,一顆珍珠大的淚滴就滾到了碗裏,陸虞嗚咽着搖頭:“我不知道……有壞人追我,讓我回去。”
模樣好不委屈。
羅英蘭心疼地皺起了眉,眼裏全是疼惜,她的手在陸虞的後背輕輕順了順,安撫說:“沒關系沒關系,咱別想不開心的,喝點熱湯,再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什麽事也沒有了。”
陸虞是真的餓壞了,他本來早飯就吃得早,然後午飯也沒吃就遇到了那樣的事,在林子裏跑了大半天,體力早就消耗完了。
後來又在羅英蘭家裏躺了一個多小時,連一口水都沒喝,現在這裏他小時候最喜歡吃的菜,陸虞沒控制住吃了兩大碗。
用狼吞虎咽來說也不過分。
羅英蘭偏頭看着陸虞,滿臉的慈愛與疼惜。
“慢點吃孩子,鍋裏有的是。”羅英蘭見陸虞吃得急了還出言提醒他。
等陸虞吃好飯,羅英蘭又給他手上的擦傷上了一點藥。
約莫半個小時後,門口傳來車子急剎的聲音,下一秒大門被敲響。
方琪上前去開了門。
陸虞裹着身上的外套,偏頭看向了門外的人。
宋簡禮頭發還是濕潤的,身上的衣服應該是臨時換的,皺得不成樣,褲腿是濕的,整個人像是被雨水淋過了一樣。
他一路趕來,呼吸根本就喘不勻,模樣也很狼狽。
陸虞看見他的瞬間就激動地站起了身,眼睛亮了幾分。
看見陸虞平安無事地站在那裏,宋簡禮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去,他快步上前,一把就将陸虞摟進了懷裏。
“桑桑,桑桑……”宋簡禮喃喃了兩句,“你吓死我了啊。”
“簡哥,別怕,我沒事的。”陸虞也擡起手抱住了宋簡禮,感受到宋簡禮發抖的聲音和手上越來越重的力道,他身上帶着外面的寒,陸虞又安慰他說:“不要怕簡哥,我沒有被抓住。”
豈止是沒有被抓住,陸虞甚至不再害怕那人了,如果以後他們再見面,陸虞會堅定勇敢地拒絕對方,告訴他說自己不會和他回去的。
“是我的錯。”宋簡禮把所有的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發抖的聲音似乎還摻雜着快要哭出來的沙啞,失去陸虞的那幾個小時足夠讓宋簡禮心悸一次又一次。
也讓他懊悔了無數次。
就這樣靜靜抱了宛如一個世紀長的兩分鐘,宋簡禮才慢慢松開手放開了陸虞。
“現在還不太安全,我們先回家吧,等過兩天我們再來好好感謝一下羅姨。”這裏不是安全的地方,陸謹律能根據他的行蹤追過來。
羅英蘭知道兩人從小就關系要好,只是現在再看,又是別樣的感覺了。
“桑桑少爺你先和宋少爺回去吧,你身上那些傷我們處理得也馬虎,回去了也能好好看看。”羅英蘭知道陸虞要走,只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要走了。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孩子。
陸虞走到羅英蘭跟前抱了她一下,嗚咽說:“我很舍不得您,過兩天我會再來看您的。”
現在的他不想給羅英蘭帶來麻煩。
“好,阿姨在這裏等你。”羅英蘭點點頭,目送着兩人走出了客廳。
宋簡禮一手摟着陸虞的肩膀,另一手撐着傘把他護送到了車裏。
“宋少爺,能等一下嗎?我有件事想要問您。”羅英蘭見陸虞坐穩了以後才喊的宋簡禮。
宋簡禮好像知道羅英蘭要問什麽一樣,他俯身對陸虞說了什麽才關上車門走到了羅英蘭跟前去。
“桑桑他的家人呢?”從陸虞醒來到現在将近一個小時,盡管她有意無意提起,但陸虞都沒提及過關于他們的一切。
羅英蘭覺得陸虞是離家出走了,或者是他們抛棄了他。
宋簡禮知道羅英蘭在陸虞心裏的地位,他遲疑了幾秒,将陸虞的病全盤托出,但省略了那些人發了瘋地找陸虞回家的事。
沒什麽原因,他只是覺得羅英蘭并不完全可信,如果她也以為陸虞該回去呢?
作者有話說:
也是把大哥帶給桑桑的陰影徹底拔除啦。
從密林裏逃出去的瞬間,心裏困了桑桑多年的密林也被他找到了出口。
大哥太傲氣啦,接下來就看小宋總為愛反擊和桑桑絕情發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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