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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
現在的短工, 是很難找到的。
城裏人都找不到工作,年輕人都開始下鄉了,想要找個地方做短工, 也得有人脈才成。
在城裏, 看廁所那都是一份有灰色收入的好工作。大馬路上撿糞的都是團夥……哦, 是有劃片的。
這種事白清霖也沒辦法, 如果是改開之後,好歹還能做個小生意補貼家裏。可是現在村裏的地種完,水渠收拾完, 基本就進入農閑階段了。
基本上這個時候, 家家戶戶都會上山,要麽砍藤蔓回來編筐,要麽挖野菜回來補貼家用。打零工?那可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等金寶回來問問吧。”陸爺爺也沒招,他已經很久都不出村兒了, 年輕的時候在外地還有幾個同學朋友能走動。現在去哪裏都得開介紹信,介紹信也得講清楚做什麽。
陸爺爺怕麻煩, 不如跟家裏幹活。
一把瓜子沒磕完,陸奶奶就端着一盤子蘋果走進來了。
“吃蘋果,咱家霖霖給帶回來的,可甜了!”
說是一盤子蘋果,其實就一個, 被陸奶奶切成西瓜塊, 一人也就吃一塊。現在天黑的晚了,上學的孩子們放學也晚了, 等他們回來再切新的。
“你這孩子, 手也太松了。這才幾月份就弄這樣的蘋果?那不得南方來的?花老鼻子錢了吧?”陸爺爺看着這蘋果就心疼。
“吃還堵不上你的嘴,趕緊吃吧, 霖霖給帶了好幾個蘋果呢。還有八裏香,我給老大老三屋子裏各放了一盤子,熏屋子用。老三家的喜歡那個味兒。”陸奶奶也心疼,但她特地把最大的一塊塞到白清霖手裏,“吃蘋果,奶奶做飯去。”
等陸奶奶出去,白清霖猶豫道:“爺爺,要不咱偷摸養幾只兔子?這玩意生崽子快,做成風幹的拿去鎮上,好歹也是一份收入。”
“養兔子容易被人舉報,”陸爺爺吧嗒兩口旱煙,看向陸三叔,“你覺得呢?”
“要是風幹兔子有人要,咱還不如上山下套子呢。或許還能套着狍子啥的,那玩意應該也會有人要。”陸三叔說着,就看向白清霖。
白清霖想了想道:“我到時候給張鳳寫一封信讓大伯送兔子的時候拿過去給她看,如果她家願意收,咱就可以做。她家供銷社棉紡廠都有人,兔子也好狍子也好,那都是肉,總會有人要的。”
“那你現在寫信,明天你大伯三叔就去山上套兔子去,湊夠了趕早給人送去。”陸爺爺覺得跟山上套點兒野物賣錢總比去鎮上找地方打短工強。
因為短工真的很難找,但兔子好找。
“成,”白清霖拍拍手上的瓜子皮,下炕直接進了陸向陽的那個屋。
他給張鳳寫的信很簡單,就是問他們願不願意長期收兔子野雞什麽的。如果願意的話,現在農閑正好去山上套。如果吃不下那麽多就算了,這邊就留着自己吃。
晚上吃的豬肉酸菜炖粉條子,豬肉就是香,這種香是兔子肉無法代替的。幾個小孩兒吃的嗷嗷的,恨不得把鍋都舔幹淨。
主食仍舊是野菜團子為主,不過煮了高粱米稠飯,每個人都能有一大碗。
至于包子饅頭,那是精細的好東西,可不能攢一塊都吃了。現在天氣沒那麽熱,東西放的住,隔兩天吃也沒問題。
“我恨不得小白哥天天來!”狗子吃的肚皮滾圓,抱着白清霖的胳膊那叫一個黏糊。
“你小白哥欠你的?”陸奶奶笑着給狗子一巴掌,“這一頓你吃了多少塊肉了?家裏可養不起你了。”
“那我就跟小白哥一起住!”狗子才不怕威脅呢,“我給小白哥看家,保證賊都不敢進去。”
“真當自己是狗子了。”陸奶奶說完,大家都笑的不行。
晚上陸金柱陪着白清霖回知青點,一邊走,一邊說了件事兒。
他們初中在幾個村子和鎮子中間,之前挺大的,後來就荒敗了一半。荒的那一半放了好久,草都長人高了。校長這兩天不知道怎麽,突然說要收拾出來種菜。
“以前學校有個會英語的老師,就跟校園裏種菜,每個學生都種,收獲的時候都能分上幾斤。但時候來被批成資本主義,老師被弄去大西北了。現在校長又要種菜,學校裏吵的挺厲害。”
陸金柱挺茫然的,他似乎明白為什麽,似乎又不明白。
以前種菜就叫資本主義,要被割掉。現在種菜就叫共産,是屬于集體勞作集體的東西。
既然這樣,那老師也太冤枉了吧。
白清霖嘆了口氣,叮囑道:“這種事以後別随便往外說。”
“我知道,我這不是跟家裏都沒說嗎?但你們是知青,跟大城市來的,懂得多。我就想問問你,這到底是為什麽。”陸金柱撓撓頭,十分糾結。
白清霖也不好跟他多解釋,只是道:“現在政策每年都有改變,當年還大鍋飯呢,現在不也沒了?或許再過幾年,之前被冤枉的老師就都回來了。”
陸金柱沉默片刻,點點頭,“你說得對,現在學校裏的老師真的不怎麽樣,好多地方教的都是錯的。自己都學不會呢怎麽給別人當老師?那些好老師早晚會回來。”
時代的變革總會有幾年陣痛,等這個痛過去,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陸金柱難得會講這種事,估計是學校的争論也影響到了學生。
白清霖是知道未來走向的,再過上幾年就改革開放了,允許人們擁有更多私産,允許做個體戶做生意。等到那個時候,膽子大的都能掙到不少錢,反而工廠的雙職工變得不再吃香。
“你只要好好讀書就成,不管怎麽變化,讀書認字是不會錯的。”白清霖只能這樣安慰,“行了,別說那麽多郁悶的事兒。你好好讀書,然後上高中。我讓我家給寄來不少課本,我們可以一起學。備不住再過幾年還能考大學呢。你想考大學嗎?”
陸金柱眼裏充滿迷茫,“不知道,其實我挺想初中畢業之後就去找個工作的。”
鎮上或者縣裏對文化要求沒有那麽高,初中畢業就可以進入招工流程了。當然,小學還是差了點兒,初中算是最基本的。如果到了大城市,高中生都不太好找工作。
“上大學吧。”白清霖循循善誘,“等你哥回來咱們三個一起讀書,我有預感,早晚會開放大學的。然後我們可以考……嗯,你想去什麽地方?”
“燕城!”陸金柱不假思索道。
燕城是無數人最向往的地方,只不過他長這麽大,最遠的地方只去過縣城,連更大一點兒的市都沒去過。
“當年大串聯,我三叔帶我哥去過燕城。當時我哥瘦高個,長得又黑。說他十五竟然也有人信。只可惜那時候我太小了,三叔還有個燕城的朋友,偶爾還會寫信呢!”提到燕城,陸金柱就興奮多了,“最偉大的人就在燕城,我特別想去看看。”
“這有什麽難的,”白清霖笑道:“明年或者後年我有探親假了,就帶你去燕城。哦,我老家是燕城的你知道吧?帶你去玩!然後我們看看燕城的學校,一起考怎麽樣?”
“好啊!”陸金柱終于有了目标,雙眼都亮了起來,“我一定要考到燕城,我,我要讀大學,找一個好的工作,成為城裏人!”
白清霖:……
估計拿到城市戶口,就是他們心中最為期盼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陸大伯和陸三叔就去山上套兔子了。大伯娘跟三嬸過來找白清霖一起去挖野菜。農村的女人就算是懷孕了也要幹活,挖野菜已經是很輕松的活兒了。據說還有不少女人都快生産了仍舊在地裏上工,為了那幾個工分恨不得把命都拼上。
五月份的山裏,簡直就是野菜的天堂。
地上有各種蕨菜,大葉芹,野韭菜。樹上就是榆錢,香椿和刺老芽。
等進了六七月份雨水起來,山裏的榛蘑松蘑就都冒出頭,蘑菇可是比野菜更受歡迎的好東西了,曬幹了放到冬天炖了吃,口感跟肉都差不多。
別看別的事大伯娘不怎麽說,但是一說起山裏的東西,就有忍不住的各種話頭。什麽菜腌着吃好吃,什麽菜做餡吃好吃。什麽菜嫩着更香甜,什麽菜曬幹泡發後才有嚼頭。
趁着大伯娘在前面挖野菜,陸三嬸坐在旁邊的枯木上休息,順便跟白清霖八卦,“你大娘從小就跟山裏面長起來的。她爹是個獵戶,據說以前家裏還出過縣令啥的官兒呢,後來不景氣了,全家人都進了山。你大伯還是進山打獵遇到你大娘的,那時候你大娘還不樂意下山呢,最後還是嫁了出來。她幾個兄弟前幾年也都下山了,沒辦法,獵戶都得進村,否則沒戶口。”
“那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啊,我大娘瞅着老文靜了,還有書香氣。”白清霖想着大伯娘端莊的穿着,一本正經的盤發,怎麽都想不出竟然是獵戶出身。
三嬸兒嘆了口氣,道:“你大娘她親娘,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從小詩詞歌賦都會。多少人求娶啊,就看上她爹了。因為這,還跟家裏斷了關系。不過這關系斷了也好,你看看這世道,若還跟以前那樣,咋活呢。”
白清霖聽着都覺得心裏發緊,“那大娘的母親……現在呢?”
“早就走了,你大伯娘都快四十的人了,她是家裏的老姑娘。她娘都走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吧。哎喲扶我一下,扶我起來……這腿兒,成天抽筋。”
陸三嬸起來溜達了兩趟才緩過來,“趕緊追你大娘去,要不一會兒你大娘又得不高興了,嫌咱倆拖後腿呢。”
說完,她忍不住就笑了。
其實,她這個妯娌挺好的。就是太文靜,太板正了,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陸向陽跟着的原因,還是山腳這一片的野雞蛋都被他們掏完了。總之這一天下來別說野雞蛋,連一根野雞毛都沒看見。
但是到了知青點,聽說徐江南掏了兩窩野雞蛋。
白清霖忍不住感慨這男主光環的強大,以後徐江南上山,他絕對就不會去了,否則沒辦法撿漏,那誰樂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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