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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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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剛與楊婉往回走,有一小太監匆匆奔來,請楊婉去內閣一趟,必定是楊首輔有事交待,鳳寧只得獨自回養心殿,這一路走了足足兩刻鐘還多,乏累地推開值房的門,梁冰照舊在桌案當公,手裏正撥動算珠,不得空瞧她。

    鳳寧無精打采坐下,看着桌案上攤開的書冊,忽然有些出神,明明昨日還興致勃勃譯得帶勁,這會兒枯坐半晌,竟不知從何處着手。

    值房外的廊庑隐約有一道敞亮的嗓音,像極了章佩佩,鳳寧下意識轉身,聲音近了,是王淑玉,鳳寧心裏失落片刻,又重新折回身坐好。

    梁冰将她一應神情收在眼底,擱下手頭的公務,看着她道,

    “鳳寧,這就是皇宮,你要适應。”

    鳳寧心不在焉點頭,沒有再看她,而是沾了沾墨,開始譯書,“我知道。”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沒有波瀾,也沒有生氣。

    梁冰覺得她不一樣了,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将自己封閉起來,什麽風兒雨兒的都飄不進去了。

    梁冰忽然很難過。

    過去她耳提面命,盼着李鳳寧成為這樣的人,懂得收斂情緒,懂得察言觀色,懂得默不作聲。

    但當李鳳寧臉上沒了朝陽般的笑容,沒有那份活脫脫的俏皮了,她反而越發難受。

    梁冰沉默良久。

    鳳寧專心致志譯書,天黑了都未曾察覺。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碗雷打不動的燕窩粥擱在桌案時,人才回過神來,手僵了,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顫抖着,慢慢将那碗燕窩粥往回推,

    “不必用了,還請回禀陛下,我如今身子已大好,無需進補。”

    章佩佩吩咐她不許跟皇帝置氣。

    她做不到。

    韓玉還能沒看明白她的心思嘛,急得彎下腰,苦勸道,

    “您快別難過了,前頭遞來消息,萬歲爺快要回來了,昨夜他一宿沒合眼,今日又處理了不少堆積的政務,好不容易回來歇一會兒,您這樣,豈不又惹惱了他。”

    鳳寧無動于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盯着韓玉,

    “我吃不下。”

    韓玉無話可說。

    她吃不下,總不能硬塞。

    “那奴婢先去溫着,等您有胃口再送過來。”話雖這麽說,韓玉卻知鳳寧是不會吃了,可實情是無論如何不能往上報的。

    他将那碗燕窩粥重新裝入食盒,掩門離開。

    兩刻鐘後,裴浚果然回到養心殿,柳海在他身後捧着那沉甸甸的國玺,将之奉在禦案上。

    裴浚轉身淨手,睨了國玺一眼。

    天子六玺,傳國玉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枚,史書上但凡沒有傳國玉玺的天子,均被稱之為“白板天子”,這一枚破了一角的玩意兒,他雖看不起眼,可百官認,天下百姓認,人人将之奉為華夏正統。

    國玺到手,連楊元正那個老東西對着他都肅敬了幾分。

    裴浚心頭冷笑,吩咐一句,“收匣吧。”便入內殿沐浴更衣。

    換了一身雪白的寝衣出來,目光落在塌旁矮櫃上的那盞宮燈,柔麗的少婦那一抹淺笑像極了嬌嗔的李鳳寧,裴浚按着眉心,深吸一口氣,揚聲道,

    “來人。”

    進來的是韓玉,裴浚側着眸問,“李鳳寧呢。”

    韓玉眼底閃過一絲苦惱,忐忑回道,“鳳姑娘一刻鐘前忙完,回延禧宮去了。”

    裴浚眼底一抹鋒銳一閃而逝,吓得韓玉直磕頭。

    話是自己說出口的,讓她回延禧宮冷靜冷靜,眼下人不在跟頭,也怨不得誰。

    但誰叫他是皇帝呢,有資格喜怒無常,深深看了韓玉一眼,讓他滾出去。

    韓玉慌忙退出內殿,一回頭,撞見柳海打茶水間方向來,頓時滿臉苦楚。

    柳海看着他一腦門官司還能不明白了,拎着他耳朵至廊庑角,低聲呵斥,

    “你個混賬東西,腦子這麽不靈光,怎麽在禦前當差?陛下讓姑娘回延禧宮,是昨夜的事,今個兒主子意氣風發,在朝堂大展君威,心情好着呢,一回來見不着鳳寧姑娘,能高興?你要不是個死驢腦子,哭也得把鳳寧姑娘留下。”

    韓玉勝在乖順聽命忠心,從不敢有半點花花腸子,可毛病便是沒那麽機靈。

    韓玉也悔得跟什麽似的,

    “還請老祖宗教我,陛下方才叫我滾出來,可見是動了怒,小的該如何行事才好。”

    柳海深深望了一眼宮門方向,“今日我先替你頂着,明個兒,無論如何得把人留下來。”

    可惜第二日鳳寧身子不适告假,柳海不信,只當鳳寧鬧脾氣,心想這姑娘膽子也忒大了,敢明目張膽跟天子唱反調,結果悄悄往延禧宮去瞧,卻見鳳寧一面打着噴嚏,一面強打精神在譯書,這一下心疼得跟什麽似的。

    回來禀報給裴浚,裴浚沉着眉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李鳳寧在置氣,過去她身子不好尚且削尖腦袋往他跟前蹭,如今一聲不吭不見人影。

    但他沒有動怒,倘若她若無其事來當差,那就不是李鳳寧了。

    裴浚驟然發現他居然還有些吃李鳳寧這套,“讓太醫好好伺候着,別落了病根,”

    停頓片刻,又道,“待好了,讓她來見朕。”

    鳳寧病得并不嚴重,只是有些流鼻水,老太醫鞍前馬後看顧,三日後便痊愈了。

    她來到養心殿見裴浚。

    照舊穿着那身绛紅的女官服,頭戴烏紗帽,眉眼低垂,恭敬地請安。

    與平日的鮮活明快,判若兩人。

    裴浚覺着他能被李鳳寧給氣死。

    過去見他,她從不戴烏紗帽,怎麽好看怎麽打扮,而眼前這頂烏紗帽又寬又大,能将她發髻額尖遮住,唯露出那張雪白的小臉,顯得人刻板無趣。

    他将手中狼毫一扔,淨了手,大步往羅漢床上坐下,随後朝她冷聲吩咐,

    “過來。”

    鳳寧餘光瞥見他的動作,慢騰騰挪了幾步。

    裴浚伸手将她整個人拽過來,另一只手從她腰下穿過,将人扣在了懷裏。

    “還生氣呢?”動作雖有些強橫,落在耳邊的語氣卻還算溫柔。

    鳳寧拘謹地坐在他腿上,長睫傾覆遮住水杏眼,像是不再流淌的山泉,人還是清澈的,就是不靈動了。

    “臣女也不想生氣,生氣對身子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

    這話倒是像她。

    裴浚忽然沒脾氣了,擡手拂了拂她發紅的眼尾,語氣放軟,“朕沒想把你牽扯進來,是你恰好撞上此事,至于章佩佩,既要逼太後讓步,又要名正言順,且斷了她為後的念頭,這是最便捷的法子。朕是天子,當以大局為重,你可明白?”

    得知李鳳寧幫着章佩佩奪國玺時,他有過那麽一瞬的遲疑,但那一線遲疑轉瞬即逝,在他看來,即便事後李鳳寧生氣,也不要緊,他清楚地知道這個女孩子心裏眼裏都是他,生一會兒氣,哄一哄便好。

    裴浚擡手将那頂礙眼的烏紗帽取下扔開,慢慢将人往懷裏擁,溫聲道,

    “鳳寧,想要什麽,朕準你。”

    “要不朕明日帶你去上林苑騎馬?”

    他這樣低頭哄她,是從未有過的事。

    換作過去她一定很高興吧,但此時此刻,她發現自己的心跟古井似的,已經撥不動了。

    她慢慢側過頭,避開他指腹的摩挲,額尖靠在他胸膛,低聲哽咽,

    “鳳寧什麽都不想要....”

    裴浚有些無奈了,看來他還是低估了章佩佩在她心裏的分量。

    “李鳳寧,你難道就樂意看着朕娶她為妻?”

    鳳寧紅着眼反駁,“我不樂意,您難道就不娶別人了?”

    裴浚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他撫了撫她通紅的鼻尖,軟聲下來,“朕現在沒有這樣的心思,朕現在只有你一人。”

    現在不娶,不意味着将來不娶。

    有一就有二,漸漸的她容顏老去,他怕是不記得她是誰了。

    這皇宮诶,忒沒意思。

    “陛下.....”鳳寧在他懷裏擡起眸,慢慢與那沉湛的視線相交,“臣女想跟梁姐姐那樣,一直做女官,不想進後宮,可以嗎?”

    女官至少行走自由,偶爾還能出宮,入了後宮,無論是永壽宮還是延禧宮,哪個又不是一座華麗的牢籠。

    她不想進去,一點都不想。

    什麽位分名分現在于她而言是束縛。

    她能甩脫一些是一些。

    裴浚臉色顯見沉下來,眼神像是攫人的旋渦,深不可測。

    “李鳳寧,若有了孩子呢?”

    鳳寧突然噤聲了,眼神也跟着定了下。

    孩子?

    那夜在城牆,他告訴她,想讓她生個孩兒。

    那顆向往自由的心突然被一座山壓住似的,連着呼吸也停頓一剎。

    裴浚看着她茫然的模樣,心裏一時不是滋味,

    “鳳寧,你難道不想有個跟朕的孩子?”他看出她眼底的猶豫。

    鳳寧閉上眼,淚花隐隐在眼眶湧動。

    她的孩子,不能與旁人一般得到父親獨一無二的眷戀,即便她誕下長子,也不是他的嫡長子,往後要面臨嫡子的猜忌,一枚玉玺不過是将章佩佩送出皇宮,太子之位就可能斷送了孩兒的性命。

    抵觸就在這個時候綿綿不絕往上湧。

    鳳寧垂下眸一時不知該怎麽回他,雙手胡亂絞着,有些無措。

    裴浚看出她神色裏的瑟縮,重重将她摟入懷裏,

    “不怕鳳寧,你要相信朕,朕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和孩子。”

    鳳寧依着他胸膛,在心裏嗤了一聲。

    前段時日譯注《左傳》,史書上天家父子殘殺之事還少嗎?

    屆時不僅是她,恐怕連孩子也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

    鳳寧細軟的雙臂慢慢圈住他,潮熱的掌心一點點在他寬闊的背脊描繪。

    這麽一具活生生的身子呀,他為什麽就是冷血無情的天子呢。

    鳳寧在他懷裏崩潰大哭。

    裴浚不喜歡聽李鳳寧哭,聽得他莫名心慌,柔軟的舌渡過去,堵住了她的哭腔,從禦書房至內殿的路走了許久,忽明忽暗的光影交織在他面頰,像是要吞噬她心靈的暗獸,一點點剝去她的外殼,往她心房撞擊。

    這一夜他要得格外兇。

    他心緒沉沉,存了心要弄她。

    鳳寧避開他咄咄逼人的視線,偏轉過眸。

    他越看她,她越捂住臉。

    捂住臉也沒用。

    身子比心要誠實,快到的時候,那一瞬的哆嗦能要他的命。

    明明快活,她卻死咬貝齒,不肯給出一點回應。

    裴浚忽然覺得沒意思,抽身離開,進了浴室。

    鳳寧看着淩亂的禦塌,歡愉過後的旖旎汗濕夾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木檀香,混雜在一處,充滞着狹小的空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狼狽地裹住衣裳,悄然離開。

    這一夜不歡而散。

    裴浚耐心告罄,決心不再哄李鳳寧,給她時間自己想明白。

    出乎他意料,次日李鳳寧便出現在他跟前。

    柔柔軟軟的一張臉陷在晚霞的光暈裏,他剛從乾清宮回來,她似乎在養心門前等了許久,穿着那身水紅的裙衫,眉梢光豔動人,那雙杏眼直勾勾望着他,宛如一眶動蕩的春水,就這麽化去昨晚心底那抹不快。

    裴浚發現李鳳寧現在很能輕而易舉左右他的心緒,

    無妨,他甘之如饴。

    “陛下...”鳳寧雙手合在腹前,娴柔與他施禮。

    見她示好,裴浚也沒有端着架子,日頭尚在養心門的門廊打着,熱浪未退,他溫聲問,“怎麽不在殿內等朕?”

    鳳寧往他身前靠近一步,紅唇抿了又抿,帶着幾分委屈的腔調,

    “陛下,臣女昨夜做了個夢,夢到我娘親了...”

    裴浚知道她娘親早逝,想起面前的女孩身世坎坷,孤苦無依,裴浚心裏又軟了幾分,他還得多幾分耐心給她才行,他擡手握住她交錯的纖指,問,“然後呢。”

    鳳寧說,“我明日想出宮祭拜她,可以嗎?”

    這沒什麽不可以的。

    裴浚欣然應允,“朕吩咐吳嬷嬷随你去。”

    鳳寧沒有拒絕,他太過聰明銳利,過于反常,只會叫他起疑。

    鳳寧腼腆地道好。

    裴浚見那身玫瑰刺總算捋順了,心裏舒坦不少,牽着她進了養心殿,

    “陪朕用晚膳。”

    鳳寧沒有拒絕。

    這一夜他們極盡纏綿,裴浚将昨夜未曾宣洩的火給傾空,鳳寧也十分配合。

    身體的親密穿鑿讓鳳寧有一瞬的失神,想要擁有,卻不敢擁有,不得不退縮,到決定退出。

    這短短一瞬,讓她有一種閱盡千帆的蒼茫。

    這一夜裴浚留她在養心殿過夜。

    翌日清晨,裴浚去早朝,臨走時囑咐鳳寧,

    “早些回宮。”

    鳳寧親自給他系上腰封,目送他出殿,随後換了一身常服,跟随吳嬷嬷往東華門走。

    馬車直抵城郊萬春園,這一帶是城中富庶人家的墓地,論理母親該安葬在李府的墓園,但娘親臨終前留下遺願,想單獨立墓,永寧侯老夫人如她所願,将她安置在此。

    母親年輕曾是一秀才之女,卻因過于貌美被當地縣令所觊觎,最後為路過的李巍所救,被迫委身于他,鳳寧記得少時娘親提過,若是有得選,寧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她臨終不肯入李家墓園,大抵是不滿意自己妾室的身份。

    鳳寧将早準備好的瓜果點心,祭于母親墓前。

    吳嬷嬷及侍衛遠遠候着,不曾打攪。

    鳳寧随意地坐在墓前,舉起酒盞與母親唠嗑。

    她告訴娘親她入宮做了女官,她譯注了幾冊書,第一冊 書已被使臣捎去西域,第二冊快要印出來了,喋喋不休,細數這一年的見聞。

    她眉梢是溫軟的,嗓音如珠玉落盤,有一份小泉叮咚的愉悅,

    她甚至還告訴母親,

    “鳳兒遇見了一人,他生得可好看了,女兒這條命便是他救的,不僅如此,在我生辰宴上,他還囑咐全城的煙火商給我放煙花哩,娘,您一定沒見過那麽美的煙花吧,一朵朵跟傘似的撐在整座皇城的上空....您說,女兒是不是很幸運。”

    她感恩每一份相遇,她不擅長記恨。

    記恨是往自個兒心裏安一顆毒藥,讓人生越嚼越苦。

    她會記住所有人給她的美好,包括裴浚。

    吳嬷嬷遠遠地瞟一眼,就看到鳳寧對着墓葬比劃那一朵朵盛放的煙火。

    她從未想過在權利傾軋的紫禁城能看到這麽美好的姑娘,少爺何其幸運,能遇見她。

    墓園山清水秀,風光怡人。

    鳳寧絮絮叨叨大半日,終于在太陽偏西時打道回程,馬車路過城隍廟一帶,鳳寧忽然叫停,

    “嬷嬷,我想去鋪子裏買幾冊書,買幾沓宣紙。”

    吳嬷嬷沒有拒絕的餘地。

    時辰不早,已是下午申時末,吳嬷嬷等人跟着她在墓園沒吃上幾口吃的,到了城隍廟,鳳寧舍銀子讓她老人家在對面的茶鋪用些點心。

    “我挑書費時辰,嬷嬷擔待些,稍候片刻吧。”

    吳嬷嬷心細,囑咐侍衛排查一遍,确認鋪子裏無可疑人員,方讓鳳寧進去。

    她老人家上了些年紀,着實折騰不動,便道,“那奴婢在這裏歇一歇,您快去快回。”

    四名侍衛閃身至屋梁,各人駐守一方,确保鳳寧安全。

    鳳寧進了書鋪,飛快挑了兩盒湖筆,一沓宣紙并筆洗一類,待要結賬時,鳳寧忽然捂了捂肚子,“哎喲,我要去一趟恭房,掌櫃的,恭房在哪裏。”

    吳嬷嬷是個謹慎的,只匆匆塞了塊糕點入嘴,便跟了過來,鳳寧立即将銀子舍與她,讓她幫忙結賬看東西,自個兒由小女使領着往恭房去。

    書鋪後面是個四合院,恭房就在最北面一排屋子的末端,這裏前後左右所有的商鋪,均聯通這個院子,平日用膳歇息出恭也均在此,抵達恭房附近,鳳寧輕輕塞了一錠銀子給小女使,“你且在這幫我打掩護,我去一趟隔壁鋪子便回。”

    這位小女使認得鳳寧,鳳寧也認得她,今年元宵節鳳寧跟随章佩佩游玩此地,到過這一家鋪子,鳳寧的模樣實在叫人過目不忘,所以進店時,小女使一眼認出,熱情地給她打了招呼。

    小女使笑着道,“姐姐放心去,我替您看着。”

    二人一道入內,交換了外衫,片刻鳳寧悄悄從恭房出來,沿着後面的小門進了隔壁的藥鋪。

    興許是命中注定吧,那一回鳳寧游玩城隍廟,也在這裏出過恭,別看書鋪與藥鋪在不同的街道,內裏實則相連。鳳寧從夾道進了藥鋪,往前是正堂,正堂毗鄰樓梯處有一間雅室,一位老郎中坐在裏面寫醫案,嘴裏還哼着京劇的腔調,十分悠閑,正沉醉着,忽然一張面額十兩的銀票擱在他面前。

    老郎中愣了下,目光一步步上移,落至一貌美的少女身上。

    鳳寧不敢遲疑,坐下來開門見山道,“老伯伯,還請您幫個忙,我需要一盒避子丸,若是您願意,給我一個方子也成,您出價錢,我買下。”

    老郎中狐疑地看着她,沒有立即接話,他慢騰騰合上醫案,靜靜瞟了鳳寧一眼。

    城隍廟毗鄰西市,西市那一帶有幾條有名的勾欄酒巷,時不時有姑娘或者老媽子來鋪子裏買避子丸,所以鳳寧這話一落,老郎中便知端地。

    只是面前這女子氣質出衆,實在不像是風塵女子,莫不是着了什麽壞男人的道?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從醫數十年,什麽陣仗沒見過,老郎中秉持着不胡亂打聽的宗旨,立即起身去了前面,不多時便拿了一盒避子丸回來。

    “這裏頭有避子丸十枚,一月服用一顆即可,至于方子,很抱歉,本店不外傳。”

    除此之外,老郎中還還了鳳寧五兩銀子,也就是說這盒避子丸只需五兩銀子。

    鳳寧沒有半分遲疑,當即打開盒子,拾起其中一顆黑啾啾的藥丸,往嘴裏一塞,味道極其難聞,鳳寧費了些功夫,将之咽下,盒子也不要了,藥丸用帕子包好,沖老伯笑了笑,立即轉身離開。

    汗從額尖密密麻麻滾落。

    眼眶不知被什麽灼傷,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服用避子丸,是天家大忌,但鳳寧就做了。

    過去她羨慕旁人有爹娘疼愛,有相親相愛的兄弟姐妹,而這一刻她忽然很慶幸,慶幸她一無所有,如此,她可以無牽無挂。

    将避子丸塞入內兜,迎着吳嬷嬷溫和的笑,鳳寧登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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