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更合一
……
不知他会不会偶尔想起多年前曾无意中在马蹄下救过一个垂死挣扎的小女人?
也许,他早就忘记了吧?
对于他,这或许只是生命中的点缀。
可他却不知道,那是她曾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中,唯一的温暖。
她忘不掉!
纵然过去了许多年,纵然知道高高在上的他,根本就不屑于她的微博回报,纵然知道云泥之别的他们此生再难有偶遇的那一刻。
可是,她还是有那么一丝希冀。
渴望有朝一日能亲口对他说声,谢谢。
“……不过是个诗会,再华丽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至于那么重要吗?”夏竹不屑地喃喃道。
有三千两银子干什么不好,跑那地方去现眼?
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虽不如两世为人的赵青这般看淡了一切,可夏竹却也早蜕去了一身华而不实的虚荣。
“当然重要了!”
恍然被抢了最喜欢的玩具,小二瞪眼扒皮吃人似的看着夏竹。
“你不知道,我们大小姐才貌双全,尤其一张古琴弹的出神入化,只可惜出身商贾,顺来客栈又这般破落,都快十六岁了,还没有婆家……”摇摇头,“我们掌柜说了,不求她像书香门第的闺秀一样能嫁到京城里,飞上枝头做凤凰,只求她能嫁个家境殷实踏踏实实的书生就行……再奢望一些,姑爷以后若能中个一官半职,他们这辈子也足了。”
花这么大的价钱。想方设法参加乞巧宴,就是为了钓一个三奶奶嘴里常说的那个什么……金龟婿?
话说,这到底是联诗会,还是相亲会?
夏竹眨眨眼,好笑地转头看向赵青。
不知什么时候,奉命去许府的赵炳勋已经回来了。
他正恭敬地站在赵青身边,压低了声音回禀道。“许府的人说。许会长去了知府衙门,让您改日再拜访。”
赵青微不可闻地皱皱眉。
赵炳勋又道:“连桃子都没收,奴才怀疑许会长是故意躲了……”声音里不无担忧。
闵家在石州府的影响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这一次。他们这鲜甜的桃子,怕是真要烂在石州府了。
想起这一路上,老百姓提到闵家时的畏惧,赵炳勋不安地觑向赵青。
赵青一言不发地坐着。
足足几十息。才抬起头。
招呼夏竹拿了笔墨,把之前从苗汉青那了解到的石州府几个著名的二级水果商的名字抄了两份递给赵炳勋和赵俊。“……挑拣一批上好的桃子,按这些名字挨门挨户卖个试试。”
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闵家在石州府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他的底线在哪里?
*****
闵府,闵二爷正听着汪总管回禀。
“……找许会长和水果行销售。她倒是挺聪明的。”他优雅地端起甜白瓷的茶盅。
“竟妄想和我们抢市场?”汪总管冷哼一声,“二爷放心,等她碰的鼻青脸肿。就会乖乖地回头,跪着求您了!”
慢慢地喝了口茶。闵二爷冷冷地笑。
*****
而赵俊赵炳勋也在跟赵青回禀上午的情况。
“……除了广顺的大掌柜郝万元热情地将奴才请进内屋,其他几家掌柜连茶都没倒,就让奴才在柜台前站着等着他们去找东家!”
两条腿都站麻了。
想起一上午的遭遇,赵俊羞愤中带着一丝沮丧。
在石州地界做水果生意,得罪了闵家,他们寸步难行!
真是屋漏偏缝连阴雨。
想到自己足足等了一上午,说好来还银子的翠儿压根就没露面,赵青心里阴沉沉的。
听完两个人的汇报,索性都让他们回屋歇了,自己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街道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想些什么。
未正时分,苗汉青夫妇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看架势确实是京城里来了贵客,秋水挽榭门口挂出了三十多盏大红灯笼,贴了大红的对联,还破天荒地架了座牌楼呢,比过年都气派,如今一张蓝色请柬已经涨到了五千两,金色请柬更是涨到了一万两!”
一面锤着有些麻木的双腿,苗太太喋喋不休地和赵青唠叨。
“……就是不知道来了几位贵人,这一次会挑中多少人?”说着,又丧气地又摇摇头,“名额再多,也没我家瑾瑶的份了。”
苗太太三十多岁,圆脸盘,相貌并不是特别美,却很耐看,说话表情尤其夸张,给人的感觉很憨厚。
赵青被她的模样逗乐了。
“……幸亏你没买到请柬,否则我都替你心疼。”她调侃道,“五千两银子干什么不好,给咱闺女做嫁妆,管保能嫁的风风光光,何苦一定要嫁入京城,背井离乡的……在婆家受了气都没个人给撑腰!”
似乎没想到赵青外表这么温雅的一个人,说出的话会这么剽悍。
苗太太怔了怔。
随即就哈哈大笑,她一拍巴掌。
“就是,都是我没想开,有五千两银子我干什么不好,非去买那请柬?”神色又一脸丧气地黯下来,“其实,我压根就没有那么多银子。”
“就算有银子,一旦大小姐诗会上啥彩头也没得到,你更得窝囊死?”
人都有这种心里。
得不到的时候,就希望那东西是不好的,赵青这话是真说到了苗太太的心里。
满腔郁闷一扫而空,苗太太叽叽喳喳和赵青说得热火朝天。
被她这么苦中作乐一番折腾,赵青阴郁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横竖呆在客栈没事,苗太太索性招呼了隔壁茶楼的孙太太和胭脂坊的马四奶奶,张罗着打叶子牌。
本就不喜欢赌钱。对几个人又不熟悉,担心他们是看到自己的桃子赚钱合伙圈自己的银子,可是没彩头玩的又没意思,赵青索性建议谁输了就往脸上贴纸条。
从没这么玩过,三个人都很好奇,也有些抹不开。
但见仪态高雅如公主似的赵青输了后,竟大大方方地任福哥儿在她额头给贴了张纸条。模样要多好笑有多好笑……大家索性也都放开了。
听到雅间里传出一阵阵哈哈的笑声。赵炳勋等人头顶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能玩的这么开心,他们家主子一定胸有成竹!
天塌下来,有他家三奶奶顶着。他们只管死心塌地跟着三奶奶吃香喝辣就是了。
索性也张罗了那些镖师、车把势大家几人一桌玩得热火朝天,一时间,顺来客栈里热闹的像开了锅。
翠儿带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场面。
只见整个一楼里。漫天的纸条乱飞,其间还有几个桌子上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脸上被图的青一道紫一道的。相互间指着哈哈大笑……
待被临时又当起了小小二的福哥儿领着进入赵青的雅间,看到脸上贴满各色纸条正为一张牌争的面红耳赤的四人,翠儿彻底傻了。
“你……你们……”
你们这是做什么?
话说了一半,瞧见听到声音转过脸来的苗太太额头上竟横贴了张被福哥儿画了只乌龟的小纸条。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写着“我耍赖了”几个字……模样要多搞怪有多搞怪,翠儿一面指着她们,再忍不住矜持。捂着肚子咯咯地笑起来。
大家嘻嘻哈哈相互又调侃着谁输了几把,谁耍赖当场被抓等等说笑了一回。赵青这才把脸上的纸条摘下来,并吩咐夏竹上茶。
瞧见翠儿穿戴不俗,知道她身份定然非凡,许太太和马四奶奶也没敢多呆,两人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苗太太也借由送她们下了楼。
屋里只剩下赵青和翠儿,想说什么,翠儿看着赵青,刚一开口又咯咯笑了起来。
想起他们四人刚才疯魔了似的模样,赵青也跟着笑。
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玩的这么嗨。
“也就三奶奶你能想出这注意……”听赵青道出原委,翠儿掩了袖笑道,笑声忽然一顿,“楼下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小赌怡情,女人间玩一玩这些小游戏无伤大雅。
那些粗狂的男人怎么也跟着玩这个?
“这也是我们三奶奶的主意!”夏竹抿嘴笑道,“三奶奶说赌伤感情,又坑人,而且十赌九输,赢的人想赢更多,输的人更是想方设法要捞本,手里没银子,就会琢磨那些歪门邪道,三奶奶怕他们输狠了打主子的主意,这一路上才严禁他们赌博的……今儿也是瞧见三奶奶玩,大家实在手痒,三奶奶就规定他们只准贴纸条,或画花脸,不准赌银子。”
画花脸?
翠儿就想起自己一进客栈看到的那些花脸汉子和大家玩的其乐融融的场面,看向赵青的目光熠熠生辉。
“真不知道三奶奶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主意也能被您想出来!”说着,翠儿话题一转,“当年我家老爷曾经接过一个********案……就是死者雇的镖师在外地赌场输了银子,被赌场的人威胁,逼了他里应外合,抢劫了雇主的货物银两,并把随车押货的雇主兄弟两人全部杀了……若是当初那对兄弟也能用三奶奶这法子约束手下,又何至于引来杀头之祸?”
这也能联想到一起?
赵青满头大汗。
这哪是她想的,是前世的同事们经常这么玩。
她清咳一声,笑着转了话题,“……翠儿的主子也是官场中人?”
“是的。”
翠儿笑着点点头,似是不愿意多说,她起身打开身后婆子抬进的箱子,露出满满一箱银光闪闪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
“两马车桃子一共一万六千斤,每斤二百五十文,共四千两,三奶奶点点,对不对?”
二百五十文?
赵青怔住。
“不是说好了,八十文吗?”按她和闵家的契约价。
青葱玉指轻轻抚过冰冷的银锭子,赵青沉默片刻,抬了头吩咐夏竹,“取出一千二百两。”又转头看向翠儿,“……剩下的翠儿带回去!”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说了多少就是多少。
翠儿顿时怔住。
“这银子是乞巧宴出!”旋即,她又咯咯笑道:“一张请柬就几千两,还差这点了!”推着奉赵青吩咐上前点银子的夏竹,“不用分了,我家夫人愿意给,你们只管拿着就是了!”
夏竹身子没动,转头看着赵青。
“哎呀,价格再低也落不到我家夫人的腰包,反倒被海棠社传出这么低的价,影响您的生意。”
怎么落不到?
自己卖八十文,他们完全可以对外宣称二百五十文,多出的差价悄悄揣腰包里就是了,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
这种事情在前世屡见不鲜,还专门有个名词叫“回扣”。
嘴唇动了动,赵青想暗示一下,转念想到对方毕竟是官场中人,自己这件事做的到底有些不严密,更不知道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夫人秉性如何,翠儿到底是不是她的心腹?
以上种种,自己却是不好太鲁莽。
“夫人有心照拂,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咽下已到舌边的话,爽快地应了下来。
见她没再继续为难自己,翠儿松了口气。
赵青又问道,“翠儿的主子是谁,可否引我一见?”
“这个……”
翠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不仅赵青糊涂,说句心里话,她也稀里糊涂。
不知道自己家夫人和眼前这位名声响亮的传奇女子有什么瓜葛,两人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是好友吧,夫人却严禁自己将她的身份名讳告诉三奶奶,担心这位三奶奶一旦听到她的名字会立即翻脸,从而逃的不见踪影。
可若说是仇敌吧,夫人却又在不遗余力地帮助她,这让翠儿越发地糊涂?
放在别处,既然夫人不让说,她转身就走便是,以她的身份,谁敢说什么?
但是,对这位三奶奶她是打心底敬畏。
尽管赵青说话柔和,笑容恬淡,可不知怎么地,自己面对她时竟恍然有种比面对老爷还强势的威压,令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些还是让夫人亲自告诉您吧。”
迟疑了足足几息,她略显无奈地开口道。
“夫人原本昨晚就想来见您的,只是这两日因为乞巧宴府里贵客不断,根本脱不开身,还要委屈三奶奶在石州再稍住两日,待乞巧宴一结束,夫人马上就亲自来看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