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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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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身為一個山神,平日裏都要做些什麽?

    幽采從前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曾向鯉魚精請教,鯉魚精語重心長地同他說山神承擔着祈雨求福,除災保佑守護一方生靈的責任。

    鯉魚精的一番話聽得幽采燃起滿腔熱血,壯志淩雲。

    倘若是上天願意給他做山神的機會,他一定會恪守本職,除災庇佑守護一番生靈,讓在他庇佑下的生靈福澤深厚。

    ……

    “你脖子才歪,你脖子天下第一歪——”

    “我脖子不歪!我長得板板正正,你別胡說八道含血噴人——”

    “大人!你要給我做主啊,它罵我脖子歪!它還偷我泥巴吃!”

    陰雨綿綿,昏暗的山谷雨霧朦胧。

    穿着蓑衣的幽采蹲在地上,默默地聽着眼前的兩棵歪脖子樹破口大罵,哭天喊地朝他申冤告狀。

    “大人,你怎麽不說話啊,大人,你說話啊——”

    幽采腦袋疼得厲害,深吸一口氣,安撫着眼前的兩顆歪脖子,和顏悅色微笑道:“你們兩個都不歪,多板正啊。”

    哄好了兩顆歪脖子樹,山林裏的鳥雀開始叽叽喳喳同他告狀最近雨下得太多,每天都淋得一身雨。

    鳥雀告狀的時候花花草草又在嚷嚷着下雨好,下雨妙,讓山神大人多下一些雨才好。

    角落裏的毒蘑菇慢吞吞地朝他道:“大—人,下—午—好——”

    “大人,我腦袋有點癢,你能把我腦袋上的蟲子摘下來嗎?”

    “大人,我有點幹吧,我想喝水。”

    “大人我不想跟它待在一塊土裏了,它臭臭的。”

    “大人我媽媽不見了嗚嗚嗚……”

    新晉的山神在山裏忙活了一下午。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協調吵架的花花草草鄰裏關系,對自卑的歪脖子樹進行贊美幫助其重新獲得樹格自信,将跌落的雛鳥放回鳥窩,拯救一屁股紮在土地起不來的松鼠。

    傍晚六點,精疲力盡的幽采終于回了家。

    裴曜早早地就下了班,貓着身子埋伏在門口。在幽采開門的剎那,擡手放了一個手持禮炮,眼裏帶着笑意,說給慶祝第一天上任的山神大人。

    滿身泥巴的山神大人站在門口,頂着滿頭亮晶晶的彩帶,尴尬地蹭了蹭鞋後跟上的泥。

    放完禮炮的裴曜有點愣,看着眼前髒兮兮像小貓一樣的愛人,遲疑道:“寶寶,你今天下河摸泥鳅了嗎?”

    明明早上那會,眼前人還一副幹幹淨淨的沉靜模樣,怎麽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這幅髒兮兮的樣子。

    幽采:“……”

    他小聲道:“工作需要。”

    裴曜遲疑地哦了一聲,将玄關上錄像的攝影機摁了暫停,伸手将幽采腦袋上的彩帶撥開,又彎起指節,擦了擦幽采脖子上濺的泥。

    幽采換了拖鞋,将腦袋磕在眼前人的肩膀上,整個人跟一根軟乎乎的面條一樣,啪地下就往裴曜身上倒去。

    裴曜微微彎腰,雙手托着愛人的腰,輕輕松松一提,将人面對面地抱了起來,同抱小孩一樣,拍了拍幽采的背:“洗澡?”

    幽采雙腿交叉纏住裴曜的腰,腦袋埋在他肩胛骨,含糊地應了一聲:“洗。”

    ……

    浴室裏霧氣缭繞,幽采靠在浴缸,雙手搭在浴缸邊緣,腦袋随着裴曜洗頭的動作一晃一晃,雪白泡沫豐富,流到鎖骨上。

    幽采含糊道:“幫我按按腦袋可以嗎?我好像有點頭疼。”

    聽了山裏叽叽喳喳的生靈喊了一下午,腦袋都要爆炸了。

    裴曜一邊替他揉摁着太陽穴,一邊神色凝重低聲道:“今天工作不順利嗎?”

    他記得幽采一向很受植物的喜愛,按理說做了山神後應該更受歡迎,不存在排擠議論的情況。

    幽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虛浮道:“順利,順利得過了頭。”

    整座山的生靈都知道他晉升成了山神,什麽事都呼啦啦地同他說,告狀的告狀,走失的走失,請求幫忙的請求幫忙,熱熱鬧鬧地叫着大人大人,從山頭叫到山尾就沒停歇的時候。

    裴曜以為幽采想要做大做強。

    他一邊搓着頭,一邊琢磨地想自己的愛人肯定是同十幾年前剛上任的裴汀一樣,躊躇滿志,想要幹出自己一番的天地。

    因此日夜不辍地加班加點工作,使得手底下的公司蒸蒸日上,越發做大做強。

    他嗓音溫柔安慰自己的愛人道:“壓力不用那麽大,搞什麽建設都得慢慢來……”

    新晉山神沉重地點了點頭。

    往後的一個月,幽采還是在幹着那些芝麻大點的事,成日裏不是幫着吵架的花草評理,就是在山地裏狂找各種動物失蹤的崽子。

    下雨的時候把自己折騰得滿身的泥巴,不下雨的時候灰頭土臉,早上光鮮亮麗地出門,晚上精疲力盡地回來,坐在沙發上安詳的躺屍。

    裴曜看着心疼得要死,問了好幾次是不是碰到什麽難事了,幽采都深沉地搖了搖頭,深沉地說沒事。

    他總不能對着裴曜說自己每天早出晚歸,看上去威風凜凜,實際每天給跟在一群花花草草後面擦屁股吧。

    但很快,在幽采每天都在給山裏生靈吵架評理的時候,山裏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沒下過一場雨。

    春季雨水向來是充沛,這并不是一件尋常事。

    幽采心裏隐隐約約有預感,這是天道給他的考驗。

    他重新燃起了昂揚的鬥志,覺得額上金色印記總算沒有白白出現,每天勤勤懇懇不辭辛苦地請教鯉魚精如何祈雨。

    但鯉魚精再見多識廣,也不過是精怪,沒成過神,并不知道要如何祈雨。

    身為山神的幽采連續祈雨了好幾天,也沒有給山裏祈來一場雨,只能勉強将鎖住一些雲層中的水分。

    他有些着急,山裏的生靈安慰他從前的山神也是如此,祈雨祈了好幾年才得到天道認可。

    鯉魚精也安慰他,說渡劫的時候天道已然對他寬厚無比,倘若祈雨也來得那麽容易,只怕是容易引起事端。

    幽采只能按捺不動,但每晚睡着的時候總會在睡夢中呢喃幾句,眉心皺得緊緊的。

    一旁的裴曜夜裏醒來,總要伸出手指,輕輕地将幽采緊蹙的眉心撫平。

    三日後。

    八枚人工降雨彈在裴家的周旋下,通過相關部門同意,加上有關部門的協調幫助,運送至山間。

    八枚人工降雨彈運輸費、押送費、保管費、發射費總計花費二十萬餘元。

    鄧欣女士出現在發射現場,穿着白色披肩,抱着手,施施然地對手機裏的人道:“可以了,小曜,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等待所有準備工作齊全,鄧欣女士冷笑着擡了擡手,八枚人工降雨彈依次沖向天際,轟隆隆響聲一片。

    什麽破老天。

    整得她媳婦求雨求了好幾天都沒下。

    非得炸幾下才老實了。

    遲了一個多月的雨如約而至。

    幽采當晚風風火火趕回去,昂首挺胸地推開家門,高深莫測的告訴裴曜自己這個山神今天祈來了一場雨。

    裴曜笑吟吟地誇他厲害。

    幽采被誇了兩句,開始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也不是我厲害啦,是有高人相助。”

    “我今日祈雨,只能讓這場雨有一半的機率降落,但不知道是哪個高人路過,順手幫了我一把。”

    “當我聽到砰砰砰幾聲巨響後,我能隐隐約約感覺到今日這場雨是必下無疑。”

    裴曜面不改色:“是嗎?那真是要謝謝這位高人了。”

    幽采遺憾道:“只可惜這位高人離開得太快,一縷氣息都沒留下,我想謝謝這位高人都不知道如何感謝。”

    裴曜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臉:“親親這裏,權當是感謝那位高人了。”

    幽采笑彎眼,嘀咕道:“我是謝謝那位高人的,親你做什麽……”

    裴曜攬着他,低頭親了一口,一本正經道:“都差不多……”

    他伸手揉了揉幽采的腦袋,幾根手指慢慢地穿過幽采柔軟的發根,熟練地摸索到某個地方,在腦袋上不斷揉捏。

    他哄幽采開花瞧瞧,等哄來了開花後,又将開的花弄得濕漉漉。

    從晚上折騰到淩晨三點多,兩人在沉沉睡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兩人都沒起床,等醒來後,幽采立即蹿了起來,火急火燎地要找自己的褲子穿,說自己今天還得上班、

    一旁的裴曜跪在床上給幽采穿上白襯衫,一邊扣扣子一邊道:“今天我休息,陪你去上班。”

    火急火燎穿褲子的幽采動作一滞,半晌後才扭頭,小聲道:“你不在家休息嗎?”

    裴曜下床彎腰給他找襪子:“不休息,等會我開車送你,你在車上再補個覺。”

    幽采從火急火燎地穿褲子變成磨磨蹭蹭地穿褲子,期間期期艾艾對裴曜道:“要不你還是在家休息吧……”

    裴曜:“我一個人在家沒意思。”

    幽采磨磨蹭蹭地應了一聲,動作很慢地穿好衣服。

    半個小時後。

    山谷裏,裴曜神情複雜地望着滿山谷的生靈吱呀亂叫地叫着大人大人。

    新晉山神忙得不可開交,跟幼兒園忙得不可開交的老師一個樣,處理着諸如橡皮不見了鉛筆斷了拉褲子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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