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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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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什麽時候的事?”

    黃勝顫顫巍巍地對着眼前坐在一塊,穿着同款睡衣的兩人問。

    幽采有點躊躇,小聲道:“狂哥,你說哪方面的?”

    黃勝腦子暈得更加厲害,神情恍惚,仿佛看到一株嫩綠的油菜花已經被人焯了又焯,脆生生地淋上佐料後一口吃抹幹淨,最後還懵懂不知地問他發生了什麽。

    他讓幽采把全部都告訴他,幽采老老實實道:“我們準備授粉的那天,裴曜他開不出花,後面我們對了一下,發現這中間有個好大的誤會。”

    “前幾年有段時間流行諧音梗,有才華被人叫做油菜花,裴曜經常被人誇油菜花,最後誤打誤撞傳到鯉魚精耳朵裏,就變成了裴曜是個油菜花精,也不知道是誰給鯉哥傳的,反正鯉哥說是他在娛樂圈裏的人脈。”

    黃勝:“……”

    身處娛樂圈的他沉默了兩分鐘,神情恍惚地掏出了一包煙,說自己要抽兩根煙冷靜冷靜。

    片刻後,看着坐在客廳沙發上煙霧缭繞的黃勝,幽采和裴曜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觑。

    缭繞的煙霧中,黃勝狼狽地抹了一把臉,開始回想很久以前,似乎有不少精怪來跟他打聽他什麽菜花不菜花的事情,當初他似乎聽岔了,以為問的人是正紅得發紫的裴曜,加上問的人多了,他就把一些網友吹水的論壇貼吧推給那些精怪,讓那些精怪自己去看。

    黃勝抽着煙的手抖了抖——好像、大概,也許,那個源頭好像就是從他嘴裏傳出去的……

    五分鐘後。

    餐桌前的幽采偏頭同裴曜咬耳朵,小聲道:“狂哥怎麽一副死了爹娘的樣子?”

    裴曜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小聲地說不知道。

    十分鐘後。

    沙發上的一只黃鼠狼仰天長嘯,狂撓木頭椅子。

    幽采在一旁打電話,一邊回頭看黃鼠狼發狂一邊對着電話裏的蘇安道:“昂,狂哥身體不舒服,今天不能去公司了。”

    幽采小聲:“什麽病?我也不懂,我跟他講了個事,他就突然發狂了。”

    蘇安那邊啧了一聲:“什麽事?他常去的那家山莊倒閉了?發狂了要不要上醫院挂個號看看?”

    幽采謹慎道:“應該沒什麽事,等會我跟裴曜去買兩只土雞炖湯給狂哥吃,應該就好了。”

    裴曜已經在看手機上的生鮮超市,等着下單兩只土雞再加半斤小蘑菇。

    挂斷電話後,仰天長嘯的黃鼠狼終于停下了撓沙發的動作,它人形同原形生得有幾分相似,圓滾的肚子氣得起起伏伏,粗聲粗氣地說自己不吃雞,讓幽采跟他去卧室,他有事同幽采說。

    幽采乖乖地過去,跟着黃鼠狼來到了卧室。

    看到卧室床上放着兩個枕頭,黃鼠狼又氣得撓了撓天藍色床單,撓得破了兩個洞。

    幽采老老實實坐在床上,聽到黃鼠狼問道:“狂哥問你個事,你跟裴曜怎麽回事?”

    “兩個星期前你就知道他不是油菜花精,怎麽兩個星期後你還跟他在一起?你還記不記得你出山是為了找另一朵油菜花精?”

    幽采:“他說他認識的人多,可以幫着我一塊找另一朵油菜花精。”

    黃鼠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他是人,認識的人再多也沒用,難不成還能像鯉哥一樣看出那朵油菜花精的真身?他跟你處了三個月都沒看出你是油菜花精,你還指望他幫你找另一朵油菜花精?”

    幽采有點懵,似乎沒想到這一茬。

    黃鼠狼尾巴炸毛道:“還有你現在怎麽跟他住在一個房間,睡在同一張床上?人家兩口子才睡同一張床。”

    幽采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兩個星期前他說他頭疼,身體不舒服,住在我這裏不容易死,讓我跟他一塊睡。”

    黃鼠狼渾身毛都炸了起來,氣得在床上蹦跶來蹦跶去,仰天長嘯怒道:“詭計多端!詭計多端!”

    客廳的裴曜眼皮一跳,忽然生出點不太好的預感。

    卧室床上的跳來跳去的黃鼠狼将床單撓出兩個洞,氣喘籲籲地冷靜了一下,坐在床上愁眉苦臉喃喃道:“是我的問題,不過好在還來得及……”

    只是談了三五個月,不是談了三五年。

    黃鼠狼兩個爪子捧着肚子,鄭重道:“狂哥有好幾年沒修年假,這樣,狂哥休假,帶你去找鯉魚精,他本事大,到時候我們倆一塊幫你找,總能找到另一個油菜花精。”

    幽采愣了愣。

    黃鼠狼:“裴曜既然不是油菜花精,你同他做朋友可以,談戀愛不行,你不适合同人類在一塊。”

    幽采剛修煉成人形,性情不像他們黃鼠狼一族,狡猾善于自保,反而有股認死理的倔性子。這樣的精怪同人類在一起,到了最後極大概率不得善終。

    黃鼠狼語重心長勸道:“你出山不就是為了找到你的同類嗎?當初若不是将裴曜認成你的同類,你又怎麽會同他産生聯系?”

    “這世間人類千千萬,但你的同類卻只有一個,他同你種族一樣,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油菜花精,只有他才能同你有共鳴,才能跟你在這世間長存。”

    幽采抿唇,稍稍偏了偏頭,很久後嗓音帶着點迷惘,喃喃道:“可裴曜也只有一個啊。”

    世間上的另一朵油菜花精獨一無二,但世間也只有一個裴曜。

    幽采不知道另一株油菜花精會不會覺得他長出藤蔓很奇怪,但是他知道裴曜不會,他也不知道另一株油菜花精會不會喜歡他開的話,但是他知道裴曜很喜歡。

    比起遠在虛無缥缈遠在天邊的同類,那個曾經在很多年前同他在山頂,看過同一個月亮,同一片小河的少年裴曜,真實而具象化,看得見也摸得着,真真切切地存在他身邊。

    黃鼠狼靜默片刻,低聲說出了緣由道:“幽采,裴曜跟我們不一樣。”

    “人類比我們脆弱太多,任何一個意外都能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哪怕他這輩子都不發生什麽意外,平平安安地活到最後,滿打滿算也只有一百年的壽命。”

    “一百年,幽采,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幽采神情愣然,擡起頭,茫茫然地只聽到到自己的心跳随着黃勝的聲音一同跳動。

    黃鼠狼:“你同他在一起,意味着一百年後,裴曜會在一個小小的白色罐子裏,永遠都不會再醒來,世間只留下一個你。”

    “你還記得鯉魚精上一次閉關修煉了多久嗎?”

    幽采茫茫然地動了幾下唇,喃喃道:“上次他閉關了……十三年。”

    黃鼠狼聲音越來越低,帶着點無可奈何的悲哀:“你看,光是一次關閉修煉就花了十三年,對我們精怪來說,一百年也不過是彈指間的事情。彈指間,裴曜就不再這個世上了,到時候你忘得掉他嗎?”

    忠貞不一的精怪一旦愛上人類,大抵下場都是凄慘的。

    這些精怪在愛人死後,守着愛人的屍骨行屍走肉度過漫長的餘生,還有極少數偏執的精怪,承受不了漫長絕望的折磨,走火入魔地替給愛人尋求起死複生的方法,不久後就會遭來天譴,灰飛煙滅,連活下去的權利都沒有。

    黃鼠狼低頭,看着床單上破出的兩個洞,很難過道:“幽采,你是個好孩子。”

    “狂哥不想看到很多年後,你抱着一個小罐子行屍走肉地活下去。”

    這樣的事情,他在他朋友身上看過一次就好了。更何況這一切的因果都是他跟鯉魚精一同造成,不用鯉魚精說,黃勝也知道自己要把這一錯誤的因果糾正回來。

    趁着現在只相處了三五個月,早點斷開,還不至于到了百年後,還遭受抽筋剔骨搬的分離苦楚。

    幽采動了動唇,小聲:“他很久以後會在一個小罐子裏嗎?”

    黃勝:“對,百年後,他的家人會把他火化,然後裝在一個小罐子裏,沒有任何意識也不會說話,但是百年後的春天,另一朵油菜花精還活得好好的……”

    幽采後面的話聽不下去,只是茫茫然地想着怎麽會呢?

    裴曜一百年後怎麽會裝在一個小罐子裏的呢?

    他那那麽高,那麽大,小小的罐子怎麽會放得下他?

    可黃勝說得沒錯,很久很久以後裴曜會同其他人類一樣死去,沒有任何意識,再也不會跟他說話,再也不會對他笑。

    幽采忽然很難過,一股巨大的難過席卷而來,比之前知道裴曜不是油菜花精時更加難過和無助。

    幽采想起了之前撫摸裴曜發根時,指尖上殘留的溫暖,像一條金色的河流。但是百年後,這條金色的河流會永遠停滞在某一瞬間,變得冰冷死寂,永遠不再流動。

    裴曜不會像山野裏其他的花,會在明年春天重新回來,會在某個春天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幽采擡手,碰了碰臉龐,茫茫然地碰到了一手的涼。

    他怔怔然地低頭,看到了一條蜿蜒的水痕,在掌心裏,像是一條難以愈合的疤。

    ——————

    同黃勝談完話後,幽采帶回來的零食越來越多。

    短短兩天,小小儲物櫃塞滿了各種零食,抽屜都合不上。

    裴曜蹲在儲物櫃前笑,問他怎麽帶那麽多零食回來,幽采卻只是搖搖頭,低聲說自己想給他買。

    除此之外,他給裴曜買了兩條很好看的領帶,是蘇安推薦的某個奢侈品牌子,價錢并不便宜。

    裴曜那天收到領帶的時候,高興得要死,跟在幽采身後,反反複複地去問真的是送給他的嗎?随後當天晚上就讓人取了兩套适合領帶的西服,穿戴好領帶,在鏡子前走來走去,沒一會又露出個笑,貼着幽采說喜歡,特別喜歡。

    幽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有點出神,他扭頭,看着裴曜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好一會才說他喜歡就好。

    裴曜取了自己的吉他,同幽采坐在一塊,說要唱歌給他聽。

    在狹小的客廳,裴曜低頭掃了掃吉他弦,發出一陣嗡鳴,好半天才擡起頭,慢慢地彈着吉他,輕輕地哼唱,嗓音低沉又溫柔,很磁性,是一副極為難得的好嗓音。

    他嘴裏哼的是十七歲那年寫的歌,技巧還有點青澀,但卻出乎意料的赤誠,哪怕只是短短一段旋律都十分抓人。

    裴曜抱着吉他,唇邊帶着點笑道:“我想明年春天把這首歌寫完。”

    他額頭親昵地碰了碰幽采,低聲道:“到時候再唱給你聽好不好?”

    幽采偏了偏頭,猶豫了一會,小聲道:“好。”

    他慢慢道:“明年春天,要是你寫好了,我會聽到的。”

    ————

    裴曜是在收到領帶的第二天發現了點不對勁。

    第二天上午,打掃衛生的他在卧室的角落發現了領帶的包裝盒。

    包裝盒是某個眼熟的牌子,很貴,一條領帶幾乎是幽采一個月的工資。

    幽采一口氣買了兩條。但他才上了三個月的班,手頭上的錢買了那兩條領帶,加上房租和零食的開銷,幾乎把身上所有的錢都花光,沒留下任何存款。

    裴曜盯着包裝盒,心髒突突的跳,想起前兩天黃勝跟幽采在卧室談話後,幽采出來後微微發紅的眼睛。

    幽采現在把身上所有的錢都花在他身上,然後呢?

    裴曜大腦某根弦也跟着突突的跳了起來,腦海裏浮現了不太好的想法,那個想法得讓他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長久地伫立在原地,好長時間後才将包裝盒收起來,放在櫃子最下層,起身去陽臺撥了一個電話。

    ————

    “蘇安那邊還有個綜藝,前陣子費了好大力氣才簽下來,是個田園生活類節目,要去山裏生活一段時間,身邊要帶的助理多。等他這個節目完成後,我在跟你一起請長假去找鯉哥。”

    休息室中,黃勝拍了拍肚子:“鯉魚精前陣子在西南那邊,我們化成原形趕過去,沒幾天就到了。不用擔心,順着留下來的妖氣,總能找到他的。”

    “找到鯉哥,我們仨再一塊去找另一朵有油菜花精,最後肯定能找到。找到後就皆大歡喜,你也可以放心地跟那朵油菜花精在一塊,不用擔心他一百年後會消失。”

    幽采靠在沙發上,臉上蓋着一本書,沒說話。

    黃勝:“正好這段時間你跟蘇安去山裏拍綜藝,山裏沒信號,這段時間你們見不着,說不定兩個都冷靜下來了。”

    “對了,我聽蘇安說你把工資都花了,把身上的錢都用來給裴曜買東西了?”

    幽采蓋着書,悶聲道:“買完了。”

    “一毛都不剩。”

    黃勝:“那以後找鯉魚精要在城市裏生活怎麽辦?”

    幽采一把掀開臉上的書,像是有點賭氣,偏過頭不去看黃勝道:“我不管,我就要給他,到時候我撿泥巴吃,反正餓不死。”

    黃勝知道他心裏難受,只當他像小孩子一樣生了氣想不通鬧脾氣,怏怏不樂了好幾天。

    他能理解幽采的難受,裴曜是幽采第一個接觸那麽深的人類,很容易生出點有雛鳥情節,如今驟然要分開,心裏難受再正常不過。

    當初他修成人形後,對常去的一家農莊的白切雞愛得深沉,最後農莊倒閉後他難受了好幾天沒吃下飯。老板走的那天黃勝還特地去送行,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這輩子都忘不了那麽好吃的白切雞。

    如今過去了那麽多年,吃過了那麽多家農莊,早就已經忘記了那家農莊的白切雞是什麽滋味,連同老板的模樣也記不清楚。

    黃勝覺得幽采如今大抵也同當初的他一樣,妖精的歲月那麽漫長,幾百年後,幽采可能連裴曜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于是黃勝好聲好氣安慰道:“行,都給他,狂哥這裏還有點存款,到時候輪不到你撿泥巴吃。”

    他拍了拍幽采的肩膀哄道:“今晚回去收拾行李,跟蘇安去山裏拍完綜藝,過段時間把事情都處理好,咱們就去找鯉哥。”

    “我們精怪若是要同人長相厮守,也得跟自己的同類在一塊。”

    幽采應了一聲,聲音有點悶。

    下班後,幽采坐在黃勝的車上,一直在扭頭望着車內的裝飾。

    黃勝一邊開車一邊叨叨地給他做心理輔導,告訴他人和精怪在一起長相厮守的壞處,半個小時後,等到了幽采家樓下。他扭頭望向幽采,語重心長問道:“狂哥跟你說的,你想想明白了嗎?”

    幽采說想明白了,一邊說一邊一股腦地将前幾天放在黃勝車內的零食全部塞到自己斜挎包,說自己要帶回去給裴曜吃。

    黃勝:“……帶回去給他幹什麽,他一個裴家大少爺還能少這兩口薯片?”

    幽采抿唇,很有點不高興道:“他天天在家給我煮泥巴湯,我都要走了,多給他點東西怎麽了?”

    黃勝頭有點疼:“行行行,随你,把車裏吃的都拿給他。”

    幽采如同蝗蟲過境,将車內的零食都掃蕩了一片,斜挎包裏塞得鼓囊才下車,用力地關上車門。

    黃勝發動引擎,沒幾秒,車窗被“咚咚”地敲響。

    他扭頭,看到幽采敲着車窗,示意他開窗。

    黃勝将車窗搖到底,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了什麽,就看到背着斜挎包的幽采将長臂伸進車窗內,使勁地樓了幾下中控臺上小擺件,把小擺件裏的幾顆薄荷糖都給摟了出來。

    他整個人都趴在車窗上,一邊使勁伸手摟一邊道:“拿來拿來,都給我拿來——”

    到最後,一根毛都沒打算留給黃勝,連同車上的紙巾盒都摟進了挎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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