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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裴曜在回國前想過很多可能。
他想,也許在飛機落地的兩個小時後,他可能會出現在酒店房間,敲響幽采酒店房門後看到楊甘局吭哧吭哧的在給幽采洗衣服。
他也可能出現在片場附近的某一家餐廳——楊甘局很有可能會軟磨硬泡拉着幽采在最後一晚一起吃飯。
他甚至連楊甘局對此的辯詞都已經想好了——“我跟幽采哥只是朋友,朋友之間吃個飯怎麽了?”
——“朋友間洗個衣服怎麽了?”
——“你這些天不在,不能照顧幽采哥,我來照顧幾天怎麽了?”
最後再對着他理直氣壯道:“我不像你,整天不在哥哥身邊,我只是心疼哥哥。”
電視劇不都這麽演。
指不定到時候楊甘局還會泫然欲泣,開始對着幽采哭。到時候他就在邊上抱着手冷笑看着,讓楊甘局見識到什麽叫做月老的紅線是鋼筋。
要是随便哭一哭就能把幽采哭到手,還用輪得到楊甘局?
他早就對着幽采一天擠三遍眼淚了。
S市最大的機場,拉着行李箱的裴曜緩緩地蹲下,低頭看着幽采共享過來的地址,沉默地開始思考原因。
為什麽幽采現在會在他家?
人對了,時間對了,地點卻不對。
到底是哪步出了錯?
能把人錯到他家。
裴曜把腦袋想破了也沒想出來。
半個小時後。
帶着口罩鴨舌帽的裴曜從裴宅地下車庫拉着行李箱狂奔向家門,張姨給他開的門,見到他驚訝不已,随後極其高興道:“诶呀,小曜也回來啦?正好,你媽媽今天也帶了個跟你年紀差不多的男生回來……”
張姨将他手上的行李拿過來,領着他笑眯眯地往客廳走,裴曜跟在她身後,看到寬敞的落地窗前擺着兩張搖椅。
一張搖椅上躺着的人是鄧欣女士,臉上敷着一張魚子醬面膜,閉眼安詳地随着搖椅在黃昏的夕陽下一晃一晃。
另一張搖椅上躺着的是幽采,臉上敷着一張蠶絲面膜,雙手放下腹前,安詳地躺在躺椅上晃來晃去。
鄧欣女士安詳:“寶貝,現在感覺怎麽樣?”
幽采安詳道:“這個水冰冰涼涼香香滑滑的,蓋在臉上好舒服。”
鄧欣女士繼續安詳道:“你喜歡敷面膜你不早說,阿姨這裏面膜多得得是,下次還來阿姨家玩嗷。”
裴曜:“……”
張姨笑眯眯道:“夫人,小曜回來了。”
躺在搖椅上的鄧欣女士安詳道:“小曜是誰?不認識,寶寶我們等會去看電影嗎?”
幽采随着搖椅一晃一晃舒服閉着眼道:“嗷,好啊——”
下一秒,敷着面膜的幽采鼻翼動了動,嗅到了熟悉的草木清香,一下就睜開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站在客廳裏的裴曜。
他愣愣地恍惚道:“阿姨我好像去不了,我男朋友好像回來了。”
躺在搖椅上的鄧欣女士安詳道:“亂講,你男朋友是我兒子,現在在國外呢。”
裴曜:“……”
兩分鐘後。
幽采指着裴曜,茫然地對着鄧欣女士道:“您兒子?”
鄧欣女士心虛地點了點頭。
幽采又指了指鄧欣女士,恍惚地對着裴曜道:“你媽媽?”
“媽——我爸說今天加班不回來了。”
大廳外,剛下班回來的裴汀踩着拖鞋,單手扯着領帶,懶洋洋地走到大廳,看到三張臉齊刷刷地扭頭望向他,其中兩張臉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
裴汀:“……”
幽采指着裴汀,想了想對裴曜緩緩道:“哦,這個我知道。”
“這個是你哥。”
裴曜:“……”
五分鐘後。
裴家人坐在沙發上,默默地望着幽采坐在沙發上擡頭,遲疑地環視着整個大廳,似乎在看整個裴宅環境如何。
鄧欣女士有些忐忑,一旁的裴曜低聲對她道:“媽媽,你怎麽把人帶回來了?”
鄧欣女士有些懊惱地小聲道:“那我哪懂你今天會回來嘛,你不是說你明天才回的嗎?”
裴曜也小聲道:“那你也得跟我說一聲啊,等會他覺得壓力太大怎麽辦?”
夾在兩人中間的裴汀:“……”
他緩緩開口:“要不我換個位置——”
話還說話,就被兩人同時扭頭緊張地壓低聲音道:“你別說話。”
裴汀:“……”
又過了五分鐘,幽采始終沒有說話,而是遲疑地望着大廳上的金色穹頂。
這是裴曜一直住的地方?
聽裴曜剛才說的話,似乎很小就住在這裏了。
為什麽裴曜身為一朵油菜花精,還要跟人類住在一起?還住了很多年。
幽采目光越來越遲疑。
這些日子他跟在蘇安身邊,或多或少知道了娛樂圈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大多數人對外都有自己人設。他一直以為裴曜幾年前為了在人類社會更好的生活,找了人類扮演自己的家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為什麽會跟人類住那麽久?
平時不會很不方便嗎?
更何況這棟房子全是鋼筋水泥,屋頂雖高,但依舊被水泥遮掩。
幽采沉默了幾分鐘,終于望向沙發上的裴曜,似乎有幾分憂慮道:“你平時一直都住在這個地方嗎?”
裴曜心裏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同鄧欣女士對視了一眼,好一會才磕巴道:“沒、沒有,我平時不住那麽大的,我自己的房子比這小多了。”
鄧欣女士也在一旁微笑道:“是啊,你別看這房子大,這塊地當初拿的時候便宜,沒花多少錢……”
裴汀皺了皺眉:“怎麽就便宜了?這塊地當初拍了——”
他臉色忽然扭曲了起來,隔着茶幾的腳被重重踩了一下。
鄧欣女士微笑地望着他:“繼續說啊,拍了多少錢?”
裴汀:“……”
他沉默片刻道:“不記得了,應該沒花幾個錢。”
半個小時後。
鄧欣女士笑眯眯道:“你們聊,我跟小汀去洗點水果。”
被重重踩了好幾腳的裴汀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跟着鄧欣女士去開放式廚房的白色島臺洗水果。
沙發上的幽采扭頭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立馬坐到裴曜身邊,小聲問:“你怎麽跟他們住在一起啊?”
裴曜有些愣,立馬了悟幽采的意思——婚後需要個人空間。他鄭重道:“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房子,只是我爸爸媽媽最近從國外回來,所以這段時間我是住在這裏。”
幽采搖頭:“我說你以前怎麽跟他們住?”
裴曜有些躊躇道:“以、以前也不能住在一起嗎?”
幽采點了點頭:“當然了,你跟他們住在一起多不方便。”
不過黃勝告訴過他,裴曜的哥哥裴汀知道裴曜是油菜花精,所以裴家人應該都知道。
于是幽采又道:“不過他們都知道你跟我一樣,應該不會在意你真正的樣子。”
裴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有點愣然。
另一邊,長達兩米的米白色島臺盛放着新鮮水果,在水流的嘩嘩聲中,一瘸一拐的裴汀一邊洗着水果,一邊神色複雜道:“媽,你剛才也踩得太重了吧。”
鄧欣女士在一旁将瀝水籃裏的水果瀝幹,頭也不擡道:“誰讓你說話不過腦子。”
裴汀憋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忍不住小聲抱怨道:“哪有那麽容易把人給吓跑,我看你們就是想太多了。”
說完,他還擡頭望着沙發上坐在一塊說話的兩人,壓低聲音道:“你看,兩人感情那麽好,裴曜又沒有毛病,怎麽可能會因為家境不一樣就分開。”
又不是拍電視劇。
鄧欣女士将瀝水籃裏的水果放在果盤上,神情專注地擺着果盤道:“你跟小曜沒回來的時候,我跟那孩子聊了幾句。”
“那孩子沒準備長久地跟小曜在一起。”
裴汀一怔。
鄧欣女士四十多歲,閱歷比這些二十出頭的小年輕豐富,看人也準,她一開始沒抱着套話的念頭,但只是同幽采聊了幾句,就已經從細枝末節敏銳地察覺幽采并不打算跟裴曜長久地在一起。
幽采未來的計劃裏沒有裴曜。
但這似乎對幽采來說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似乎天性便是如此。
裴汀怔然地望着沙發上的裴曜小心翼翼摸了摸幽采的頭,眼裏帶笑意低聲說了幾句話,幽采也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兩人完全看不出未來要分開的跡象。
裴汀神色複雜道:“裴曜不知道?”
鄧欣女士撇了撇嘴:“他能知道才怪。”
“發現不對勁也只知道拖着行李箱提前一天跑回來。”
捧着洗好的水果,鄧欣女士笑吟吟地來到沙發前,聽到裴曜有點害羞又認真地說:“我媽媽喜歡圓圓的東西,你可能是腦袋很圓所以我媽媽特別喜歡你。”
幽采也摸了摸自己的頭,有些高興道:“哦,是嗎?”
腦袋圓圓的,在身為的植物的幽采看來也是一種很好的稱贊。
捧着水果的鄧欣女士:“……”
有時候她真想把自己兒子給撅到土裏。
誰家誇人說——“我媽喜歡你因為你腦袋很圓。”
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笑容滿面地将水果盤放在大理石桌面,路過裴曜時狠狠踩了一腳。
裴曜吃痛,擡頭茫然道:“媽,你踩我幹嘛?”
鄧欣:“……”
她看了一眼啃着蘋果的裴汀,又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愣愣問她為什麽要踩自己的裴曜,幾乎可以預見幾個月後,蹲在路邊的裴曜抹着眼淚打電話問她怎麽幽采突然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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